吴家元开出的条件是,务请保守秘密,从今以后双方合作,他每次下场,不论输赢,双方分账。成数则祇要在五五对分以下,都好商量,四分之一,三分之一,或者对半均分,吴家元无不允肯。
对方一想这无异是十拿九稳的发财之道,旣不需本钱,又没有风险,眞是何乐而不为?何况吴家元在条件之中说明,万一他一时不慎,当场失风,卽使被人杀了头,他也决不会──其实也是毫无必要扳出对方来,作为他的陪葬者
接受这个无比「优厚」的条件了,吴家元便与对方当天发誓,无论是那一方违背「合约」,不得好死,而且每夜赌局一散,立刻结账,该拿该赔,当场了结,绝对不得推三阻四。
分赃劈坝的事谈好,吴家元开始有了一位伙友每日登场打唆哈,他还是照偷筹码不误,因此仍然是每日必赢,他的伙友天天有大笔钞票可进,吴家元虽然白白的分三分之一或一「斩获」给对方,却是他爽爽快快,从不赖账,他自己的「收入」少了三分之一或一半总归还有钱进,何况,他又在赌桌之外开辟了一处赌场
接连多日,伙友收获颇丰,正在沾沾自喜,对吴家元的「恪守信用」、「诚实不欺」深为感激。然而,吴家元偷筹码的秘密又被一位第三者看出来了,于是第三者来寻吴家元「大开条斧」,吴家元则依样画葫芦,请他代为保密,贿胳则为分赃劈坝,也定一个不论输赢,分摊三分之一或一半的条件当第三者欣然应允,吴家元还「够义气」的不使头一位伙友获知,每天必定要缴的这一笔「税」,由他独力负担。
假使两位伙友定的条件,都是各自负责二分之一,那么,吴家元冒险做「老千」,偷筹码,辛苦赢来的钱,不是一文也到不了手吗?此所以,吴家元在祇有两位对分伙友的时候,日子最难过,因为这时候他还必须保持常胜将军的手气,祇许赢,不能输,──他要等第三、第四条鱼儿上钩。
祇要他把握机会,脑筋一动,手上一松,吴家元要再找第三、第四、第五乃至于第十七、八位输赢对分的伙友,实在是太容易了。因此可以这么说,到某一段时期,别的「老千」最怕的「被人看出马脚」,乃至于分赃劈坝黑吃黑,在吴家元却反而「韩信将兵,多多益善」般,求之不得。
为什么?──吴家元这种高「老千」之巧,之妙,之异想天开,之吃遍天下,本领就在这一点。譬如,日日有赢余可分的伙友,接二连三的拉到了十八个,其中个个都是讲好条件不论输赢对半分账,到这时候,吴家元便开始得其所哉,放心大胆的输钱了,他场场输,日日输,而且越输越多,越输越大。自此他财源大开,洋钿银子滚滚而来,比认眞能够偷到手的,更要多些。
这笔账是这样算的:首先,当初对天发过了誓,有言在先,伙友们不论每场输赢,一家一半,因此,吴家元赢一万,伙友白拿五千,反过来说,吴家元输了一万,伙友不能说是祇共安乐,而不共患难,当然也得负担一半亦卽五千元。
当吴家元拥有彼此之间毫不知情的伙友达十八名之多,邢么,就算他每天祇输一万块钱,他付出的是一万,却能够立刻从十八位伙友那边,到手十八个五千元的「补贴」,如此这般,他花一万块的代价,而得到九万元的补偿,一场整赚八万元
跟吴家元每日同赌的朋友,做梦也想不到吴家元会枱子上穷送,而房间里猛收,赌桌不过是张戏台,每天打个过场,骨子好戏是在房间里面私底下演出的。普通老千遇上这种豪赌场合,卽令每天照单全收把枱面上的钱统统扫走,也许不过祇是个四万、五万,那比吴家元明输暗赢,日进八万巨款。
常年累月的赌下去,跟吴家元同赌的朋友算得出这一笔账,吴家元先小负,继而大胜,接下来便「一蹶不振」,屡战屡败,手风始终不转,牌运毫无起色,于是人人都瞭得,吴家元输的钱远比赢来的多,而且多过若干倍,数目大得吓坏人。
吴家元天天输钱,相反的便是同赌的朋友日日赢进,当吴家元连战获捷的那一段时期,多多少少还有些人慑于他「靠赌吃饭」之名,骇怕他是「老千」,但是临到后来,想想也觉吴家元「老千」之说决不可靠,最「简单」的一层道理是:天下会有「少赢多输」的老千吗?岂不是笑话奇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