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时,汪宝暄醒来,听他太太将方才经过一说,他便告诉他太太:
「以杜先生的为人,稍微有点声望地位的,但需钱用,他决不会不给,而且给得诚心诚意,毫不为难。祇不过,受之者收与不收,却要郑重考虑,不可轻易出之。因为收受与否两者之间的出入,厥在杜先生心目中的评价之高低,那是极关重要的。」
因此,数日后他病愈出院,再到上海。第一件事,便是往访杜月笙,当面奉还两千万元支票一纸,同时,他很诚恳的说:
「杜先生的美意,我不但接受,而且非常感激。不过,我现在身为江苏省党部主任委员,生一场病,用两个钱倒还不太为难,我现在不需要钱用,所以,杜先生的厚赐,仅此原璧归赵。」
杜月笙听了,一语不发,向汪宝暄作一个会心的微笑,伸手将支票接过,再谈其它的事。那日,杜月笙精神份外愉快,和汪宝暄谈笑风生,状至亲密,彷佛他并不隐瞒,他在接受汪宝暄退还支票后的欣欣然,颇有引汪宝暄为知己之感。
又隔了相当久的一段时间,汪宝暄仍在江苏省党部主任委员任内,他为建设江苏一省所有的文化事业,特将铜山、南通、淮阴、苏州、常州、镇江六地,隶属于江苏省党部的六家报纸,机器、设备、人员合而为一,出一份规模庞大的日报,并且筹组「江苏文化事业公司」,全力推展文化事业。
「文化」而有「公司」,在当时国内,犹属创举,汪宝暄为此晋京,下榻洪兰友家中。他往见中央党部财务委员会主任委员陈果夫,陈果夫认为汪宝暄的计划很好。汪宝暄便说江苏文化事业公司的资本额定为二十亿元,他要求中央予以补助。
陈果夫答应准由中央补助两亿元,其余之数,命汪宝暄自行募股补足,汪宝暄很满意,他便按照预定计划,由南京而上海,去找「江苏文化事业公司」募股的第一个对象──杜笙。
一见面,汪宝暄开门见山的说
「杜先生,我现在又有一件公益之事,要请杜先生帮忙了。」
「好极,」杜月笙欣然答复,又问:「宝暄兄你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
于是,汪宝暄把他筹组江苏文化事业公司的构想、计划和进行步骤,向杜月笙详细的说了一遍。杜月笙拟神倾听,听后毫无难色的说:
「这是江苏省的事体,我当然乐予支持。」
「谢谢。」
「宝暄兄,」杜月笙再问:「你不妨当面告诉我,你要我出多少钱?」
踌躇了一下,汪宝暄说:
「公司的资本总额是二十亿元,我到南京见过了果夫先生,承蒙果夫先生大力支持,他答应由中央补助我们两亿元……」
话未说了,杜月笙便打断了汪宝暄的话,他十分豪爽的说:
「好,那么我也出两亿。」
简直不让汪宝暄有开口的机会,杜月笙拿起桌上的电话,打给杨管北:
「汪宝暄先生兴办江苏文化事业公司,我帮两亿的忙,铜钿末算大达一亿,大通一亿。」
汪宝暄论杜月笙,推许他是「有史以来,厥为民间第一人」,「前所未见,后亦无有」。汪宝暄提起几件为他所知的杜月笙轶事,他说在抗战初起,日军来势汹汹,法国驻沪总领事怯于日军凶焰,曾有放弃租界,撤走侨民,下旗返国之议。事为杜月笙所知,他立刻趋访法国总领事,理直气壮的说:
「你们要放弃法租界,很好。我请你们法国人撤退,但是我要你们把武器留下来,交给我,从此法租界归我杜月笙把守。」
激将法,果然奏效,法国驻沪官员,从此不敢再提撤退的话。
抗战时期,汪宝暄在第三战区担任战地党政委员会中将委员,这位出身复旦与巴黎大学,我国著名的市政专家,当年曾是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麾下的党政经三大将之一,他在三战区主持党务,与负责政治的李寿雍,主管经济的赵棣华,同为三战区的重要核心人物。
和洪兰友关系密切的汪宝暄,回忆胜利前夕,戴笠、梅乐斯、杜月笙联袂自重庆辗转抵达淳安,当「三人行」一入第三战区辖境,沿途俱由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部派人护送,尤其是在安徽广德所谓阴阳地界,交换情报,策动伪军,杜月笙实已发挥其个人的最大作用。
抑且,当胜利来临,国军尚未开抵京沪一带杜月笙凭恃其个人的声望,与乎所掌握的羣众力量,居然能够稳定上海局面,阻遏日军及共党的阴谋破坏,使国军得以顺利接收黄浦滩。汪宝暄又说:在上海被日军侵占期间,从事地下工作制裁敌伪汉奸,一切冒险犯难的事都归杜月笙手下办,而把一笔笔的功劳账记在吴绍澍的头上,这等于说是杜月笙的支票簿交给吴绍澍,任由他开。杜月笙胜利还乡,照说吴绍澍应该给他盛大热烈的欢迎,然而吴绍澍竟恩将仇报,滥施打击,汪宝暄认为吴绍澍太不应该,而杜月笙之受此冷落,徒为亲者所痛而仇者所快,他被吴绍澍压抑的那一段时期,是为杜月笙生平最苦闷的一个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