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将评书》第八十九回 苗家镇宗英降妖
杨宗英到宋营认母,杜金娥不知是真是假。所以,亲自询问前情:“这一道童,你说你是杨门之后,有何凭证呢?”
宗英说:“娘啊,您把我扔到荒郊野外时,曾经给我裹块血衫,那就是标记。”
“血衫现在何处?”
“在师父那里。”
此时,杜金娥心里急得象钢钩搭心一样:这个孩子,十有八九是我的儿子。儿啊,非是为娘心狠,我生你这个事,人家谁也不知道啊!我若今天对人家说出真情,谁信呢?这不落人耻笑?这该怎么办呢?杜金娥心乱如麻,过了好大一阵儿,想出一个没办法的办法:我还是先把他逼走吧!等过三过五,再想法把他找回来!想到这,她把银牙一咬:“哼!你真撒野。明明没有此事,你愣说是我们杨家人。你还不赶紧给我走?要不然,我要你的性命!”说完,拿过弓箭,拉开了架式。
杨宗英愣了,忙跪在地下,边哭边喊:“娘啊,您就那么心狠?我生下来,您把我扔掉不说,如今我长大了,到这儿认祖归宗,您怎么还不认我呀?娘!我到这来,可不白吃饭哪!我能给受伤的战将治病,还能到前敌会姜飞熊。我和他是师兄弟,师父叫我收他来了。娘啊,快开营门,叫我进去吧。”
宗英越哭,杜金娥越难受。心的话:小冤家,你哪能知道为娘的难处呀!想到这里,强咽泪水,言不由衷地喊道:“小妖道,赶紧给我滚!不然,我要放箭了。”
“娘,您射死我也不走!我虽长大成人,却连爹娘都不知道是谁,还有什么脸面活着啊!”杜金娥急了:“小妖道,看箭!”说完,“当嘟”弓弦一响,把箭射出去了。
杜金娥能真射她儿子吗?当然不能。她往高处一射,从头顶上飞过去了。杨宗英可真傻了:“娘啊,你真要射死我呀?”他抬头一看,杜金娥不见了。宗英一阵心酸,呆呆发愣。
杨宗保在一旁也愣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真的不是?要说是,怎么能用箭射他?要说不是,怎么他哭得那么伤心?看来,其中定有隐情。
“杨宗英,你说你是杨门后,可我七婶娘她不认你。依我看,你先回去吧,我将此事禀明太君,听太君发落。”
杨宗英一想:也对!人家不认咱,咱老呆在这里也没用呀!我现在不用去会姜德,我为的什么?老杨家不认我,我还能跟师兄反目?我得先找师父,把血衫拿来。到那时,看母亲怎么办?想到这儿,杨宗英擦干了眼泪,转身离去。
杨宗英离开宋营,一边走、一边哭。他本想回太行山乾坤洞去找师父,可是,把道走错了,错走出有二十多里地。到中午了,累得他力尽筋疲、又饥又喝,头上直冒虚汗。心想:这该怎么办?我找个地方,先弄点吃的,养养精神再走。
主意打定,他奔上高坡,手打凉棚,往远处观瞧:见前面黑压压、乌沉沉,是片村庄。他脚下加了劲儿,来到村边,止住脚步。抬头一瞧:呵!道边木牌子上写着“苗家镇”。
他进村一看:东西的大街,南北的房屋,村子不大,顶多有七八十户人家。他顺着大街,从这头走到那头,从那头又返到这头,走了个来回,他愣住了:这村子怎么连一个人也没有?
他四下观觑:山坡上没有种地的,树荫下没有下棋的,街道上没有做买卖的。鸡不飞、狗不咬,家家的烟囱不冒烟。他纳闷了:哎?!这个村子是怎么回事?他眼珠转了转,有了主意。
他见旁边有个篱笆院儿,一推院门就进去了。到了屋门口,“叭叭”一敲:“里边有人吗?”过了一会儿,又喊:“哎!里边有人没有?”
片刻,听屋内有人答话:“谁呀?”
“我。”
“你是干什么的?”
“走道的。我想找点吃的,吃完给您钱。您行个方便吧!”
“哎哟,你可真不开眼!跑到这儿来要饭吃呀?你快挪个大门吧。”
宗英心里话:这户人家,怎么这么不近人情?我还给钱呢,又不是白要饭!他又走进一家,“当当”一敲门:“有人吗?我找点吃的,您行行方便吧!”
过了老半天,才听有人说话,“要饭的?一边去,一边去!”
他又挪了一家。这家倒挺痛快,“当”一敲门,就听里边问:“干什么的?”“找点吃的。”“滚!”
宗英这可气坏了:嘿!该我倒霉,怎么净碰些丧门神?咳,我就不信!找个大户人家,怎么也得让我吃口饭呀!他一看眼前,有个宅院:青砖到顶的墙头,迎面是影壁墙,上面是“福禄寿”三星,门楼高大,大门广亮,七蹬的青石阶,门关得紧绷绷的。宗英一想:我就这么叫门,准又不给吃的。怎么办?嘿,有了!他打定主意,跑到门前,“当当”几下,猛敲大门:“开门哪!快快开门哪!”他刚喊罢,就听里边有脚步声。紧跟着有人问:“谁啊?”
宗英一听说话的声音挺粗,猜想准比自己年纪大,他又好开玩笑,便说:“是我。老哥哥,我回来啦。”
“你是谁?我怎么听不出呢?”
“咳!老哥哥,你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啦?叫你快开,你就快开开吧!”
里边人撤去门栓和顶门杠,“吱扭”一声,门只开了有半尺宽的缝儿。为什么呢?他想探出头来瞧瞧:要认识,就让进来;不认识,就把门关上。哪知道刚开个缝儿,还没等看清楚呢,杨宗英使劲一推门,“咣”把开门的差点没闪趴下。
“我的妈呀,这是谁?这么冲呀!”
“无量天尊!是我。”
家人定睛一瞧,是个小道童。“我说——你是谁?”
“您不认识我?”
“我不认识你。”
“我也不认识你。”
“那你管我叫老哥哥?”
“哎?叫哥哥还不爱听?那要叫您晚辈,您不更不高兴了吗?”
“我说你怎么这么说话?”
“老哥哥,我看您这住宅,就知道主人一定是乐善好施,冬舍棉、夏舍单,二八月开粥场的善人,主人行善,仆人必定忠厚。因此,我才斗胆把门推开。您行行好,赏给我一碗半碗剩饭,您发发慈悲吧。”
这个老家人见他这么能说,气也消了:“好,跟我走吧!”说完,把他领到了下屋。
杨宗英进下屋一瞧:一个小土炕,上边搁个行李卷,旁边有张桌子,还是三条腿,那条腿还是用一摞砖头顶着,其余什么也没有。过了一会儿,老家人给端来一碗“折罗”。付么叫“折罗”?就是杂七杂八的剩饭剩菜,搁到一块儿烩的。
杨宗英“稀哩咕噜“吃了点儿:“哎呀,谢谢您了!”
“吃饱没有?”
“吃饱了。”
“那你就走吧!”
“别价!我再喘喘气。”
“你别喘气了,这也够给你面子了。你要不是遇上我,再投第二个人留你!”
“怎么?”
“怎么?我们村的人都快吓死了!我家主人把绳子都预备好了,就等上吊呢!”
“哟!有什么为难事。跟我说说。”
“说也没用!”
“哎!怎么没用呢?天下人管天下事嘛!”
“唉!你要硬问,我就告诉你。我家主人姓苗,叫苗信。他有个女儿,叫苗秀英。我可不是替我主人吹呀,在这一方你打听打听,是有名的善人。按理说,行善应有好报应;可是,偏遇着了倒霉的事儿。你是不知道,这几天,我们村里闹妖精。昨天晚上,妖精跑到小姐的绣楼里,把小姐给吓病啦。这事一传出,全村都害怕了,家家关门闭户,大白天也不敢出去,生怕叫妖精给吃了。”
杨宗英听了,觉得奇怪:能有这事?我在乾坤洞住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呀!今天非要着一看妖怪是什么样!想到这,忙说:“不要怕。我专会降妖!”
“真的?”
“这还有假?”
“啊呀呀!谢天谢地,小道长,快跟我去见员外。”说完,领着宗英去见苗信。
苗员外听说他能降妖捉怪,可乐坏了:“哎呀,仙长啊,若真把妖精降住,您要什么我给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我是普渡众生!哎,你闺女在哪儿?”
“绣楼上,我领您去!”
苗员外前边领路,杨宗英后边跟随。来到绣楼上,丫环赶紧迎出来:“老员外。”
“你家小姐干什么呢?”
“刚刚睡着。刚才还嗷嗷喊呢!”
“我把仙长请来了,到里边瞧瞧。”
说完,丫鬟启帘笼,杨宗英边走边瞧:屋里粉刷得很干净。墙上挂着名人字画,旁边放着书架。杨宗英又往前走,丫鬟把幔帐撩起来,用银钩挂好。宗英一看:顺床边躺着一位姑娘,年纪十八、九岁,头上青丝散乱,缎子被盖着胸口,仰面朝天,一手平放,一手放在了胸前,脸色苍白,眼睛似睁不睁,嘴唇发白,耳朵有点灰色。看来是惊吓而得,病情很重。
宗英想:别看病得这么重,若有我师父的一粒仙丹,就能好啊!现在想这个没用,等我看看妖精再说吧。
“员外,请把小姐抬到别的房中,我要在这里降妖捉怪。”
“是!您用什么东西,只管吩咐。”
“什么都不用。”
老员外叫家人准备好软床,把女儿抬到前院。丫鬟也都跟去了,小姐屋内就剩下杨宗英自己了。
捱到天黑,杨宗英把门关上,幔帐落下来,往床上一躺,心里琢磨开了:师父!你知不知道我跑到这儿降妖捉怪来了?娘啊,你真狠心哪!为什么不要我?姜德呀,都怪你,把杨宗保他们折磨的那么热闹。我有刀鞘,要收回飞刀……想来想去,他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说不上他睡了多长时间,突然就听外边“呜!”“咯!”双扇窗户“啪!”打开了。杨宗英被惊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心想:妖精来了?他赶紧坐起来,把幔帐掀了个缝,悄悄地往外看:哎呀,我的天哪!他见妖精已经到窗台前了。
这个妖精把双扇窗户推开,下巴担在窗台上,身上毛呼呼的,两只大眼睛“叽哩咕噜”瞧呢。屋里黑,外边有星光。杨宗英往外瞧,瞧得很明白:妖精往里看,看不清楚。
这妖精见屋里没动静,“噌”往上一蹿,上了窗台,轻轻一抖身,就进了屋。又往前一纵身,到了床边,伸出爪子,抓住幔帐,往下探身,向宗英扑来。
杨宗英心想:这是什么玩艺儿?这么厉害呀?此刻,他把拳头举起,照定妖精的眼睛,“叭”就一下子,就听得“吧嗒”一声,妖精的眼珠子掉下一个。这妖精一声没吭,往外“啪!”来了个倒毛跟头,就逃出屋外。杨宗英一看:呀!妖精敢情也怕揍啊?怕打就好办,追!
杨宗英从窗户跳出去,在后边紧迫不放。妖精急了:呀哈!我躲你还不行?干脆,我把你也抓走吧。妖精一磨身,前爪一起,“呜!”奔着杨宗英扑来。杨宗英“噜”一闪身,妖精扑空了。宗英“唰”地一转身,照着妖精的迎面骨,“当!”就是一脚,把妖将给踢趴下了。
宗英过来,用脚把他踩住:“别动!再动我就砸死你!”
这妖精口吐人言了:“好汉爷,饶命!”
“说实话,到底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人。”
“你露出脸来我看看。”
“你把脚抬起来,我好坐起来呀!”
“我抬脚,你该跑掉啦!”
“跑不了啦,刚才您踹我一脚,我骨头都要碎了。”
“起来!”
宗英抬脚,妖精伸手把假脑袋摘下来,又在前胸解开扣拌,往下一脱,把一张妖精皮整个剥下来了。
宗英一看:这人有二十五、六岁,聋拉着脑袋。又拿起妖精皮看了看,是野兽皮做的,眼睛是两颗珠子,有一个已被打掉了,舌头是用红布做的,两边是用竹片支起来的。晚上穿这身衣服,真不愁把人给唬住。
杨宗英恨坏了:“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装神弄鬼?”
“实不相瞒,我原来是个穷人,后来占山了。不巧遇见姜德,他把我打败了,他饶我不死,收我作了徒弟。姜德到大辽当了阵主,把我也带去了。他叫我替他挑个美人,送到营中作夫人。我知道苗秀英长得好,可人家的姑娘,准不给大辽的战将!明着去抢吧,又怕遇到宋兵宋将。我就想了这么个法。我错了,好汉爷,饶命吧!”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吴欣。”
“你是没人心,你良心叫狗吃了!谁家没有姐姐妹妹?你就楞给抢啊?今天我非把你宰了不可!”
“哎呀,好汉爷您饶命!我抢人,可不是为了我,我是为姜阵主啊!”
这句话提醒了宗英。心想:这事怪姜德呀!你缺夫人就该明媒正娶呀,怎么干这缺德事?行了,我去见见他。一来,我从他身上弄来解药,给岳胜他们治病;二来,我把他的飞刀收回,将来也算作投宋营的进见礼。想到这儿,说:“咳!姜德住在什么地方?在不在天门阵里?”
“没有。他妹妹姜翠屏不愿意住在阵里。兄妹两人白天进阵,晚上住在离此地有十七、八里地的石虎庄。那村里有个大户人家的院子,前院是姜德,后院是姜翠屏。”
杨宗英一听,有了主意:“这怎么着行不行?你领我见见姜德。”
“那可不行啊,一道一道的岗哨,过不去呀!”
“你不知道我是谁吧?我是姜德的师弟,叫海宁,我见师兄有要紧事。”
“那我给你回一声。”
“那不行!我们俩有茬口,你回一声,他不会见我;你得偷着把我带进去。”
“那怎么带呢?你们是师兄弟,你说该怎么办好?”
杨宗英想了想说:“有了!一会儿,我拿张被子或拿个被单子,你把我包上,把我带到营盘。姜德要问,你就说把苗小姐给扛来了。然后,你往床上一放,就甭管了。”
“噢!你要装苗小姐?那你也不象呀!再说,我师父若知道,还不恨我呀?”
“把我送进去你就跑。”
“好吧,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办。”
“不过,你可不许把我卖了。你要是坏了良心,看见没有?我身上带着刀子呢!别看把我包在里边,我也比你能耐。”
“您放心吧!”
杨宗英把兽皮裹了裹,藏在石头底下,记准了地方,然后到了绣楼。他想拿被子,一想:不行。万一他把我捂死怎么办呢?干脆,我找件薄的吧。“喀!”伸手把慢帐帘撕下来了。旁边有个褥单,也扯过来,把两件东西一夹,下了楼。来到下边一摆手,吴欣跟他出去。
两人抖身来到墙外,走到一片树林里,把幔帐往地下一铺,上边又搁上褥单,杨宗英往上一躺:“来?把我包起来,包完就扛走。”
“好,您受委屈了。”说完,一层、一层,包好了一卷,象个行李卷儿一样,扛在了肩头。然后,迈步直奔旁边的水池子。
怎么到那儿去呢?因为那块儿拴着匹马,是吴欣骑来的。他把杨宗英往马上一放,抓缰在手,飞身上马,打马直奔石虎庄。
一路上吴欣心里直嘀咕:这是玩得什么花样呀?到里边非打起来不可,可够我戗呀!
一会儿工夫,来到石虎庄的村头。有值更的看见了:“谁?”“我。”“你是谁?”“吴欣。”当兵的没人敢拦呀,那是元帅派去的。
随后,吴欣一直把他带到姜德的大门外。”啪啦啪“一阵敲门,里面看门的把双扇门开开,一看是吴欣,也话没说,把他放进来。
姜德还没睡呢。今天晚上,他叫吴欣给他弄美人去了。吴欣说苗秀英长得赛月里嫦娥、九天仙女,他早等急了?只盼早把她带来看一看。他夜不成眠,等到四更天了,正在挠心呢,吴欣进来了。
“吴欣呀!”
“师父。”
“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三更天我下了手,再扛到这儿,虽然骑马也费老劲了。”
“嗯,这里是谁?”
“嘿嘿,苗家小姐苗秀英。”
“噢?!快把她放在床上。”吴欣应声,把杨宗英放下
杨宗英心里话:姜德你等着,一会儿你一开包,咱再算账!
吴欣心里害怕呀:“师父,我该走了吧?”
“嗯!不让你白受累,赏你二十两银子,快出去吧!”
“谢师父!”
“快去吧,天明早点来!”
“哎。”吴欣心里说:我快跑吧!转身走了。
姜飞熊见吴欣走了,急忙把门关上。回头看看床上的这个布卷儿,心里痒抓抓的,点了点头:“哎!美人,到地方了。我给你打开,起来收拾收拾,跟我吃点喝点,好安息呀!”说完,他几步走到床边,伸手来解褥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