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吕梁的情况,说了一阵之后便不再提了。之后大概问及宁毅这次过来京城准备做的其它事情,宁毅便说了要找两个院子以及为布行、酒楼选址的事情。这中间,尧祖年、成舟海在京城都是地头蛇了,不过他们长的是诗文交际,说到找这些地方,便道还是得拖上纪坤。正议论间,有人笑着从院门走进来:“这些事情,找纪坤还不如找我吧。”
进门的却是一名身着白衣,看来潇洒的中年和尚,样貌端方俊逸,目光沉稳清澈,带着笑意,首先倒是跟宁毅合十:“这位便是立恒吧,江宁第一才子,久仰了……”宁毅起身行礼时,他也做了自我介绍,“贫僧法号觉明。”
此时虽然看来是一堆闲话,实际上说的都是密侦司的机密。这和尚能够径直入内,可见也是相府中地位颇高之人,他与尧祖年、成舟海也已是老相识,搬了椅子坐下,大概问起宁毅想要的房舍类型,然后点了点头,扫过众人拿出来的资料,问道:“之前贫僧与年公等人闲聊时,最常说起的,也就是立恒在杭州的手段,这次立恒去山东,不知首先准备向何处下手?”
“大概先瞧瞧独龙岗。”
“哦……此处确实可能成为突破口,立恒年纪轻轻,眼光老辣……”
梁山不能以官兵直取,当然只能迂回寻找帮手,宁毅选独龙岗说来有道理,其实倒算不得出奇。挑拨离间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实际上的运作还是异常复杂的,得看每个人的功力。葡萄架下几人针对梁山又说了一阵。秦嗣源过来时,便也将话题引向了杭州霸刀营的事情,那一系列看起来儿戏的改革。只是众人虽然态度热情,宁毅对此却没有太大讨论欲望。霸刀营的事情过于复杂,涉及体制的改变,拿着民主制的雏形放到眼前几个研究儒家研究了一辈子的人面前,宁毅还是有些心虚的。
当然。这也是因为宁毅心中有着千年后的见识,反而想得太多了。在秦嗣源这些人的心中,哪里会有关于后世民主的概念,就算有类似的东西。也是基于儒家的发端,因为数千年来,这片土地上一切东西,都是源自这个制度的。宁毅的那些东西,虽然深究起来有所改变。但对于秦嗣源等人来说,首先套上的,还是他们心中以前的说法。
人人皆可为尧舜,民贵君轻,这些东西,并不离经叛道。在儒家构想的几个完美状态中,古代圣人的德治就是这样的,君王完美的教化万民,人民每一个都懂道理,能够辨别对错。在这样的情况下,君权实际上就是被推向了象征地位。上千年来儒家的发展,希望推广教化,到了极致之后,人人都懂礼重义,这就是追求的可能性之一。宁毅在那些文章里,隐约灌输的希望每一个人都能独立、主动的想法,秦嗣源等人是能看出来的,但就算归纳出来,也只是往这个方面做推想。
之后众人在相府一同用膳。到得时间稍晚,彼此议论的,仍旧是有关儒学的诸多想法。尧祖年、觉明、秦嗣源乃至于成舟海都能讨论一番,偶尔问及宁毅。宁毅倒是秉承不说不错的原则,主动藏拙。看在众人眼中,倒是觉得他仍旧对此有抗拒。当然,对方藏在心里这么大的一个心结,不可能刚刚认识就和盘托出,几人如今多少都已将宁毅视为足堪坐而论道的同志。对他暂时的保留,也都能够理解,那样重要的想法,当然是大家相熟以后,才可能说出来的。
言谈之中,也天南地北地说及这次怨军的投诚,又或是宁毅对眼下武朝田虎、王庆等人四处造反的看法。宁毅准备推广竹记,以说书人掌控舆论的想法还没有完全决定下来,只是拿着排武林百大高手榜的想法当做玩笑提了一下,众人一开始哈哈大笑,随后却也察觉出其中的深意,秦嗣源笑道:“若立恒有心办这事,老夫一定支持。”
觉明和尚也觉得有趣地合十道:“贫僧也可以帮忙,毕竟那铁臂膀周侗,当年也是见过的,哈哈……”
一旦武林高手榜出来,真要起作用,做推广,就必须有一个庞大的宣传团队,这时候打个伏笔,到时候宁毅要推广竹记,也便能水到渠成。
至于详细的方略、计划和作用,宁毅觉得还是先不用和盘托出比较好,作为私人来操办,可以算是一场生意,到了一定规模之后,可以与密侦司合作。而若一开始就交底,以密侦司如今还受到压制的状态,先不说能不能得到支持,就算可以,如此庞大的一个体系,也不可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上。这点私心,宁毅还是有的。毕竟如今的武朝,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懂利用和发挥宣传体系的作用。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葡萄架在汴梁的夜色里薰红了灯火,城市墨色渐深,行人往来,马车滴答,船灯渺渺河间过。也就是在这样的夜里,宁毅等人不久前提起的吕梁山青木寨上,一场变故正在发生着。
血腥蔓延,厮杀的声音刺穿了夜色与火光,白杨木筑起的寨子间,一拨拨的战斗正在进行,流矢偶尔飞过,夜空中传来谁的嘶喊声。
不过,寨子中爆发的战事,此时其实也已经到达尾声了。人手较少的一方,此时活着的近百人都已经被围住。而在营寨深处的房舍间,一场决定性的战斗,也正在火光中呈现着一面倒的状况。
青木寨最近扩张迅速,房舍建得有些仓促,如今在那火光摇晃的小小巷道岔口,交战的是三男一女的四道人影,其中三名男子看来是一方,身上均披了甲胄,其中一人身材魁梧,手持重枪,看来是头领,另外两人则各持朴刀,呼啸的攻势中,那身材高挑的女子却是空手,几下交手,躲闪、擒拿。然后将一人的朴刀弹指挥上了天空,随着重枪呼啸而来,那女子信步前行的身影陡然突进,刹那间形如魅影。跨进了使重枪者的身前。那使重枪的魁梧汉子仓促间将枪一横,巨大的力量排山倒海般的袭来,他脚下不稳,踉跄间飞退出八九步才站住了身子。
这一下他根本就没有看清楚,仿佛只是女子在他的枪身上用力推了一下。也是因为旁边持朴刀的另一人挥刀斩来,那名叫陆红提的女子才顺着反方向的力道避开了刀光。然而这样雄浑的力量,沛然如水流,看起来却并非是猝然之间就到达巅峰,非是蛮力,便是他听过的,登峰造极的内劲了。
这力量并不像巨浪,轰然间就拍上来,短短的接触间,给人的感觉有如巨大的漩涡中央。根本让人难以抵御。而这名叫陆红提的女子看来不过二十来岁,先前的接触里,有关她的风评甚至有些仁善可欺,就算有说她武艺高强的,也没说过会高强到这个程度,这莫非是妖怪不成?
这个晚上的惊骇,他并非是到得此时才感受到,几乎可以说,从发难的第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感觉到了。
这魁梧汉子的名字叫做曹洪。乃是田虎麾下驻守金乌岭的大将之一。田虎造反,吕梁山走私,以往两边也有些来往,吕梁的盗匪除非是过不下去了。否则一般都会给田虎这边几分面子。青木寨在吕梁山以前其实就发展得还可以,田虎那边曾经有将领派过使者过来与陆红提提亲,打着两边联姻的算盘,陆红提虽然拒绝了,但这事倒也没多少人认真,后来双方也还是以往的关系。
直到之前的一年里。青木寨似乎是得了高人指点,迅速发展壮大,并且还吞并了周围的一些村寨。油水看起来就大了起来,田虎那边倒还没怎么动心,就有青木寨自己的人想要内讧,联系了金乌岭,说是想要将如今的寨主陆红提推翻下台,希望能予以援助。
青木寨虽然最近发展不错,但陆红提本身是女子,年前又出去了很长一段时间,寨子里按照规矩在走,发展得很好,里面的不少男子便有了权欲,认为不该将权力给这样的一个女人把持着。曹洪打听了这边的情况,青木寨收编周围的村寨,本身根基还不算稳,只要猝然发难,将陆红提与她身边的几名嫡系杀死,此后要夺权也就是很简单的事情。
于是这次曹洪领了二十余名兵将押运货物进山,装作要去辽境换物资的态度,由于他是田虎的人,又走着大批的货物,青木寨的收入也不菲,陆红提对他还颇为亲切。大家都是头领,在相隔不远的地方混饭吃,他先前其实也见过陆红提一次,只觉得虽然看来英姿飒爽,但与混迹在这一片的女匪还是颇为不同的。这样的女子一般过不长久,在周围混一段日子以后,若非是受尽凌辱陈尸于某个乱葬岗上,便是沦为某个大头领的房中禁脔,其实多数女子还是会主动选择后者。
其实,来的时候,他心中也是有想过这件事的。
青木寨中想要夺权的这些人其实也并不清楚陆红提的武艺高低,到底是个什么程度,只说是非常厉害,能在惨烈的战场上杀进杀出,轻伤重伤都受过。但这样的本领,一名老兵其实也多少能做到。曹洪一开始是不以为然的,但为了安全起见,青木寨中的这些人,还是暂时偷走了陆红提的剑,而曹洪这边,足足安排了八名亲兵,与他一同发难。
没有多少的武林高手,能在空手的情况下抵御九个人的一同出手,他也是希望能将这美丽的女子抓住,收入房中,然而几乎在一开始,他就后悔了。
两名亲兵都扑在了自己同伴的身上,那一瞬间刀兵相交,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如急雨,却完全成了自己人打自己人。曹洪与身边的八名亲兵也算是身经百战,阵型和配合也经过了无数操练,但在那发难的木屋当中,每一下攻击几乎都被对方千钧一发地躲了过去。当曹洪意识到事情不简单的时候,对方的眼神已经化为寒冰,当着他的面双手猛挥,将其中一名亲兵的喉管撕得爆裂开来,然后挥起那尸体当挡箭牌,硬生生地撞出了众人都严密守着的窗口。
那真是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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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打开书评区发现多了一条红色打赏,谁这么丧心病狂,我更新这么慢还给我打赏了这么多……
呃,其实想说,谢谢……谢谢支持。
前天发生了一件事。“香蕉船”的群里发生了一起近百人的屠杀,呃,也就是其中一位管理员踢了很多人,群主下了她的管理权限。然后托我说一声抱歉。其实我在码字状态不好的时候已经很少去QQ群,可能因此也很难起到活跃气氛的作用,有许多人潜水了。那位管理员以前跟我是很熟的,她常常介绍各种GALGAME给我玩,有时候我不玩还不行。后来我更新慢的时候,她总是指责我的行为跟人品或者什么什么的有关,我很不爽,彼此便逐渐疏远了。
昨天中午的时候编辑找我聊天——其实我一直是很不好意思打扰编辑的那类人,所以以前私聊也不多——她说,你是有机会成为至高神的,但你不更新,错失了很多机会。其实我对编辑也一直很愧疚,我写书这么久,编辑们都对我很照顾。我时常觉得对不起那些推荐,但是没有办法,只好跟她说了我的理由。
早几天,一个我已经不怎么去的论坛——龙的天空——发生了一场讨论,我的一个朋友跟我说了,然后我跟他聊了一下我为什么不再去那里的理由,朋友将我说的那些发上了论坛,然后我也去看到了各种的言论。
因为这几件事,我想说一点东西,有关于我感谢大家的理由。有关于我与那位朋友疏远的理由,有关于我跟编辑说的理由,也有关于我逐渐不去论坛的理由。这些东西其实有些不合网文的时宜,我以前未必清楚地说过。但这时候我想说一说。
数年以前,网文依托传统文学为根基发展起来,那时候大家在论坛上讨论文章的时候,所讨论的是如何以各种手法来完善YY,也不断地考虑着YY这种东西的价值,一切的手法都是依托传统文学而来的。后来关于YY的体系逐渐沉淀下来。传统文学则逐渐淡出了,如今人们写文章,在论坛上讨论的时候,你常常可以看到他们告诉你哪里是禁区,哪里是不好写的,希望人们去避免,他们将YY做成模式和套路,逐渐收缩,寻找成名的捷径,然后新来的朋友就只能看见一片小小的天地。
其实没有哪里是禁区,只有作者写不写得好而已。YY是与传统文学从来就不存在隔阂,顶多是把传统文学中“如何吸引人”这一部分单独拿出来讨论和作为追求的终极目标了而已,但是啊,只有真正了解整个文学体系的全貌,才有可能真正将“吸引人”挖掘到极致,因为各种手法的运用,各种反方向的思维,文笔以及烘托的作用,都是有妙处的。
我以前告诉别人网文与传统文学没有区别的时候通常是这样说的,那就是,我们写一篇东西,不管放在网上还是交到杂志社出版社,你写的内容,是不会变的。但现在已经不同了,我有时候会听见一些朋友说:“我们不过是写网文的。”长久的时间下来,其实他们已经自认为是“写网文的”,在这个概念里,其实意思就是说,我们不过就是写这样一堆垃圾的人,我们不过就是为了赚钱。当人们给自己设限的时候,其实就很难走出去了。网文的定义,不再是发表在网上的文章而已,而且它就是低人一等,比别人要马虎垃圾的文字,当作者的心里这样认为的时候,他就不再有前进的动力,那就真的低人一等了。
而对于我来说,我们以前在YY的概念还不清晰的时候就在以各种手法试探它,试图理解它,有关于各种难点,或者说禁区之类的,也是因为我们当初经历的失败或是挫折而定义下来。但到了新入论坛的一批人,他们以为网文这个60分的速成体系就已经是顶点,甚至信誓旦旦地说网文的某些书堪比红楼梦,足以入围诺贝尔文学奖,并且试图以他们理解的这个体系来教你写文的时候,那样的讨论,就会变成很令人难堪的东西。他们会以他们的理解告诉你,你不擅长这个,你擅长那个,而再也没有人说。对于我们不擅长的,我们应该如何去突破。
但YY体系也有它的道理,昨天我跟编辑说“老实说我现在锻炼的这些在网文的评判标准上没什么必要,我追求的情节的圆融。起承转合我想做到尽量完美,每一条线的放和收都要做清楚。这些东西做好很难,对YY效果的增强,算是事倍功半。以前能做到九分的YY,这些做好了。能达到十分的效果。”
我费尽心力,只能让你们的观感增加一分,但我就是很想看看十分是个什么样子,十一分是个什么样子,十二分是个什么样子……其实对绝大多数的人来说,要九分也就够了,甚至很好了。
然后在那个帖子里有一位版主说,LK是一个互相帮助提携的地方,他们在上面说经验,希望能帮助到网文的入门者。也希望我可以说出自己的经验。但是这几年,我几乎已经不再在网络上跟人说我对写书的想法了,并非敝帚自珍,而是因为,我觉得对他人来说,我的这些经验是不好的。
其实很简单,在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其实智商的相差,能力的相差都不是很多。想要比别人做得好,就是两个字:拼命。这两个字没法含糊,把命拼上,事情就能做好。许多人以为我写得慢。是在偷懒,但是我在任何时候都敢跟人说,在写书上,我比你拼命。我每天都坐在电脑前面,写不出东西的时候吃不下饭玩不了东西,作息混乱得一塌糊涂脑袋紧绷。痛得受不了。但我能码出字来的时候,精神舒畅头也不痛,可以跟人游戏,跟人辩论……因为我真的喜欢写书。
我算是遵循古法的人,我相信战战兢兢、一步一个脚印,放在古代我也许就饿死了。我也一直觉得,能够依靠写书养活自己,对我来说是遇上了莫大的运气。可运气差点,也许照我这样字埋头只写书,不去理会任何经营,还是得饿死。当我逐渐写得有点名气了以后,在网络上问我如何写书的,或多或少会因为我这个人而影响判断里,他们也许会觉得,相信香蕉就可以成功,而不仅仅是为了一场对等的讨论,就像上论坛请教秘笈的那些人一样。
在我而言,律己与律人不同,对我自己,我可以一味的严苛,逼得自己头痛失眠睡不着觉,明明有个或许“差不多”的构思却偏偏觉得还不够好。但对别人,我不希望他们听了我的话以后变成这样,不希望他们费了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再成功,尤其不希望他们饿死,因为那是不公平的,所以我不敢跟人说这些。
但在我的私心里,也有着期盼:凭什么我这样的就不能获得成功呢?我们从小到大,别人都说脚踏实地才能获得成功,我是写书的,我所有的精力都投进去写书了,凭什么我这样的却不敢跟人说我的经验呢。
但我的成绩还不够,我跟编辑说,赘婿的构思到中后期还有大高潮,我不会写崩,我相信那些东西出来以后,整个赘婿的感觉出来以后,我还会上一个层次。到时候我的成绩也许还会提升。那时候我也许可以跟人说,疯子或者偏执狂的这条路也许是可以走的,只要你真正热爱这个东西,扎扎实实的这条路,也是可以走的。那个时候我才有资本跟人说“只要你追求卓越,成功会在不经意的地方等着你”。而假如我失败了,我就当一个反面教材吧。
我不知道我能坚持往前走多久。
但其实,能够拿出来的成绩,能够跟别人说的经验,还是细枝末节,我心里的愿望很简单。“我有一个标准,我初中的时候读《滕王阁序》,《我与地坛》,感叹于文字的华美,后来看《平凡的世界》和村上春树的许多书,让我觉得,书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我在心里给自己定了一个这样的标准,不见得要拿奖,不见得要许许多多人的认同,只是在我死之前,我希望自己能够认同自己,写出了一本这个水准的书来。我心里画的这条线是很高的,我现在还没有及格……”这是我不久前跟别人,也跟编辑说过的类似的话,其实未必合时宜。
我自知对不住你们。
对朋友的疏远,大抵也是我的偏激所致,但同样的话,哪怕很傻,如果说过很多遍也不能被人理解,我也会感到很烦。我只能保证,我会尽我所能的写出好书、好看的书来,这个承诺我绝不打折扣。
我看到你们的打赏,看到每天的订阅,很想说谢谢,若非有你们一直的支持,我想必不能走得这么远,我也不能写出这样的书来。
谢谢。
另:PS不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