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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广记》卷第二百七十三妇人四(附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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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百七十三 妇人四(附妓女)

周皓 李秀兰 杜牧 刘禹锡 李逢吉 洛中举人 蔡京 武昌妓 韦保衢 曹生 罗虬徐月英

周 皓

太仆卿周皓,贵族子,多力负气。天宝中,皓少年,常结客为花柳之游,竟蓄亡命。访城中名姬,如蝇袭膻,无不获者。时靖恭有姬子夜来,稚齿巧笑,歌舞绝伦,贵公子破产迎之。皓时与数辈富者更擅之。会一日,其母白皓曰:“某日夜来生日,岂可寂寞乎?”皓与往还,竟求珍货,合钱数十万,会饮其家。乐工贺怀智、纪孩孩,皆一时绝手。扃方合,忽觉击门声甚急。皓戒内忽开,良久,折关而入。有少年紫衣,骑从数十,诟其母,即将军高力士之子也。母与夜来泣拜,诸客将散。皓时血气方刚,且恃其力,顾从者不相敌。因前让其怙势,攘臂格之。紫衣者踣于拳下,且绝其颔骨。大伤流血,皓遂突出。时都亭驿所由魏贞,有心义,好养私客,皓以情投之。贞乃藏于妻女间。时有司追捉急切,贞恐踪露,乃夜办装具,腰白金数锭,谓皓曰:“汴州周简老,义士也,复与郎君当家,今可依之,且宜谦恭不怠。”周简老盖大侠也,见魏贞书,喜甚。皓因拜之为叔,遂言其状。简老令居一船中,戒无妄出,供与极厚。居岁余,忽听船上哭泣声。皓潜窥之,见一少妇,缟衣甚美,与简老相慰。其夕,简老忽至皓处,问:“君婚未?某有表妹,嫁与甲,甲卒无子,今无所归,可事君子。”皓拜谢之。即夕,其表妹归皓,有女二人,男一人,犹在舟中。简老忽语皓:“事已息,君貌寝,必无人识者,可游江淮。”乃赠百余千,号哭而别,于是遂免。(出《酉阳杂俎》)

太仆卿周皓,贵族子弟,力大气盛。天宝年间,周皓当时正年轻,常常结伙寻花问柳,终至酿成逃命之灾。他当时遍访城中名妓,犹如苍蝇猎获腥臭,没有不到手的。那时有个靖恭坊名妓叫夜来,天真单纯,笑口常开,歌声舞姿又属天下绝伦,贵公子们往往倾家荡产而去奉迎,周皓与几个富家子弟更是专在她身上下功夫。有一天,夜来母亲告诉周皓说:“某日是夜来的生日,可不能冷落了呵!”周皓为她的生日作准备,竟然弄到了折合几十万的贵重东西。在夜来家里举办宴会。贺怀智、纪孩孩等当时最有名的乐手到场献技。刚把门关好,忽然听到有急切的敲门声,周皓不让屋里的人前去开门。过了好长时间,门栓被推断了,外面的人破门而入。领头的是个身穿紫衣服的少年,还有几十名随从的骑手,进屋之后便破口大骂夜来的母亲。这位少年就是高力士将军的儿子,母亲与夜来吓得哭哭啼啼地对他跪拜施礼,客人们见状就要离去。周皓当时正血气方刚,又仗着有浑身的力气,看相从的人不能敌他,就上前指责他们仗势欺人,就攘臂上去与他格斗,紫衣少年便倒在他的拳下,下巴骨也被打掉了,伤势极重,流血不止。周皓于是夺路而逃。当时都亭驿所由魏贞,很重义气,喜爱私下收养客人。周皓凭着交情投奔到他家。他便将周皓藏匿在妻子女儿们中间。当时有关部门追扑得很急,魏贞担心暴露踪迹,便乘夜晚置办行装,让周皓带上白金数锭,叮嘱他说:“汴州周简老是位义士,又跟你是一家子,如今你可以去投靠他。到他那里后应当谦让恭敬不要有所怠慢。”周简老乃是一位大侠,见了魏贞的书信非常高兴,周皓便拜他为叔父,向他讲述了自己的遭遇。简老让他住在一只船里面,不让他随便出来,供给他极为丰厚的生活用品。住了一年多,周皓忽然听到船上有哭泣声,便偷偷爬上来观看,见一位少妇穿着孝服,长得极美,正跟简老互相劝慰。这天晚上,简老忽然来到周皓住的地方,问他结婚没有,并说:“我有个表妹,嫁给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死了,又没有儿子;表妹如今无依无靠,可以侍奉您。”周皓当即向他拜谢。当天夜晚,他就把表妹送给了周皓,还有两个女仆,一个男仆,也都在船里。简老忽然对周皓说;“事情已经平息,你的相貌又不大惹人注意,肯定没人认出你来,可以到江淮一带去。”说完便赠给他一百多串钱,双方挥泪而别。周皓于是逃脱了。

李秀兰

李秀兰以女子有才名。初五六岁时,其父抱于庭,作诗咏蔷薇,其末句云:“过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父恚曰:“此女子将来富有文章,然必为失行妇人矣。”竟如其言。(出《玉堂闲话》)又

秀兰尝与诸贤会乌程县开元寺。知河间刘长卿有阴疾,谓之曰:“山气日夕佳。”长卿对曰:“众鸟欣有托。”举坐大笑,论者两美之。秀兰有诗曰:“远水浮仙棹,寒星伴使车。”盖五言之佳境也。上方班姬即不足,下比韩英则有余,亦女中之诗豪也。尝赋得三峡流泉歌曰:“妾家本住巫山云,巫山流水常自闻。王琴弹出转寥夐,直似当时梦中听。三峡迢迢几千里,一时流入深闺里。巨石奔湍指下生,飞渡走浪弦中起。初疑喷涌含雷风,又似呜咽流不通。回湍濑曲势将尽,时复滴沥平沙中。忆昔阮公为此曲,能使仲容听不足。一弹既罢又一弹。愿与流泉镇相续。”(出《中兴间气集》)

李秀兰是女子当中有文学名气的人。五六岁时,父亲抱着她在院子里,她便能作诗词赞蔷薇。诗的末句是“过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父亲责怪说:“这女孩子将来富有文才,然而必定是个行为不检点的女人。”结果真象他说的那样。

秀兰曾与几位贤才在乌程县开元寺聚会。她知道河间刘长卿有男性病,冲他说:“山气日夕佳。”长卿对道:“众鸟欣有托。”在座的人都大笑起来,评论者以为双方对答的都极妙。秀兰在一着诗里写道:“远水浮仙棹,寒星伴使车。”这该是五言中最美的意境了。李秀兰的诗才,上比班超尚嫌不够,下比韩英则实有余,她也是女子之中的一个诗豪。她曾写过一篇《赋得三峡流泉歌》,诗中充溢着这位女诗豪的才气。现将此诗照录如下;“妾家本住巫山云,巫山流水常自闻。王琴弹出转寥夐,直似当时梦中听。三峡迢迢几千里,一时流入深闺里。巨石奔湍指下生,飞波走浪弦中起。初疑喷涌含雷风,又似呜咽流不通。回湍濑曲势将尽,时复滴沥平沙中。忆昔阮公为此曲,能使仲容听不足。一弹既罢又一弹,愿与流泉镇相续。”

杜 牧

唐中书舍人杜牧,少有逸才,下笔成咏。弱冠擢进士第,复捷制科。牧少隽,性野放,虽为检刻,而不能自禁。?丞相牛僧孺出镇扬州,辟节度掌书记。牧供职之外,唯以宴游为事。扬州胜地也,每重城向夕,倡楼之上,常有绛纱灯万数,辉罗耀烈空中。九里三十步街中,珠翠填咽,邈若仙境。牧常出没驰逐其间,无虚夕。复有卒三十人,易服随后,潜护之。僧孺之密教也。而牧自谓得计。人不知之。所至成欢,无不会意。如是且数年,及征拜侍御史,僧孺于中堂饯,因戒之曰:“以侍御史气概达驭,固当自极夷涂。然常虑风情不节,或至尊体乖和。”牧因谬曰:“某幸常自检守,不至贻尊忧耳。”僧孺笑而不答。即命侍儿,取一小书簏,对牧发之。乃街卒之密报也。凡数十百,悉曰:某夕,杜书记过某家,无恙。某夕,宴某家,亦如之。牧对之大惭,因泣拜致谢,而终身感焉。故僧孺之薨,牧为之志,而极言其美,报所知也。牧既为御史,久之分务洛阳。时李司徒愿罢镇闲居,声妓豪华,为当时第一。洛中名士,咸谒见之。李乃大开宴席,当时朝客高流,无不臻赴,以牧持宪,不敢邀致。牧遣座客达意,愿预斯会。李不得已驰书。方对酒独斟,亦已酣畅,闻命遽来,时会中已饮酒。女妓百余人,皆绝艺殊色。牧独坐南行,瞪目注视。引满三卮,问李云:“闻有紫云者孰是?”李指示之。牧复凝睇良久曰:“名不虚得。宜以见惠。”李俯而笑,诸妓皆亦回首破颜。牧又自饮三爵,郎吟而起曰:“华堂今日绮筵开,谁唤分司御史来?忽发狂言惊满座,两行红粉一时回。”意气闲逸,旁若无人。牧又自以年渐迟暮,常追赋感旧诗曰:“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情。三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倖名。”又曰:“舸船一棹百分空,十载青春不负公。今日鬓丝禅榻伴,茶烟轻飏落花风。” 太和末,牧复自侍御史出佐沈传师江西宣州幕。虽所至辄游,而终无属意,咸以非其所好也。及闻湖州名郡,风物妍好,且多奇色,因甘心游之。湖州刺史某乙,牧素所厚者,颇喻其意。及牧至,每为之曲宴周游。凡优姬倡女,力所能致者,悉为出之。牧注目凝视曰:“美矣!未尽善也。”乙复候其意,牧曰:“愿得张水嬉,使州人毕观。候四面云合,某当闲行寓目,冀于此际,或有阅焉。”乙大喜,如其言。至日,两岸观者如堵。迨暮,竟无所得。将罢舟舣岸,于丛人中,有里姥引鸦头女,年十余岁。牧熟视曰:“此真国色,向诚虚设耳!”因使语其母,将接致舟中,姥女皆惧。牧曰:“且不即纳,当为后期。”姥曰:“他年失信,复当何如?”牧曰:“吾不十年,必守此郡,十年不来,乃从尔所适可也。”母许诺,因以重币结之,为盟而别。故牧归朝,颇以湖州为念。然以官秩尚卑(卑原作毕,据明抄本改),殊未敢发。寻拜黄州池州,又移睦州,皆非意也。牧素与周墀善,会墀为相,乃并以三牋干墀,乞守湖州,意以弟顗(顗原作头,据杜牧集上周墀书改)目疾,冀于江外疗之。大中三年,始授湖州刺史。比至郡,则已十四年矣,所约者,已从人三载,而生三子。牧既即政,函使召之。其母惧其见夺,携幼以同往。母诘其母曰:“曩既许我矣,何为反之?”母曰:“向约 辏瓴焕炊蠹蓿抟讶暌印!蹦烈蛉∑湓卮适又瑐a首移晷曰:“其词也直,疆之不祥。”乃厚为礼而遣之。因赋诗以自伤曰:“自是寻春去校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荫子满枝。”(出《唐阙史》)

唐代中书舍人杜牧年轻时就有过人的才华,落笔成文,出口成章。二十余岁进士及第,又很快通过制策登科。杜牧年青俊逸,生性狷介狂放,即使有法度制约他也不能约束住他的狂放行为。丞相牛僧孺镇守扬州时,召他为节度府中掌书记。杜牧在公务之余,纵情宴游娱乐。扬州乃旅游胜地,城内每到夜晚,青楼之上常有上万只红纱灯悬挂起来,灿烂辉煌,照彻夜空,九里三十步的长街上,熙来攘往着顶珠戴翠的人群;远远望去,犹如仙境一般。杜牧就常到这里宴游娱乐,没有一晚上不来的。又有兵卒三十人换成便服尾随在他的身后,暗中保护他,这是牛僧孺背着杜牧教他们这样做的。但杜牧却满以为自己的行踪绝无人知晓,心里颇为得意。其实他到什么地方寻欢作乐,牛僧孺无不心中有数。就这样过了几年,到他被升任侍御史时,牛僧孺在正堂设宴为他饯行,席间告诫他说:“以您的才华和气概,在新的位子上,自能化险为夷,应付余裕;但所顾虑的是您在风情方面不能控制自己,说不上会能影响尊体的健康。”杜牧因误解了对方的好意便说:“本人幸而能够自我管束,不至于烦您操心的。”牛僧孺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当即让侍仆拿来一只小书匣,在杜牧面前打开,里面乃是尾随他的那些兵卒的秘报,共有上千份,上面写的内容都是:某天夜晚杜书记到了谁家,没有出事;某天晚上在哪一家宴饮,也没出事……杜牧看罢大为惭愧,于是流着泪向牛僧孺礼拜致谢。此后终生感激僧孺,所以在僧孺去世时,杜牧为他作墓志铭,极力表彰其优点,借以报答知遇之恩。杜牧当了侍御史后,长期分治洛阳。当时李司徒愿辞掉节度使在家闲居,生活之奢华为一时仅有,洛阳的名士都去拜访他。李司徒大开宴席,当时的达官贵人都赶来赴宴。因为杜牧主管法纪,所以没敢邀请他。杜牧让前去赴宴的人致意。说自己愿意赴会。李司徒只好送去了请柬。杜牧此时正对酒独斟,已经喝得微醉了,听到邀请后立即赶了来。当时宴会已经开饮,场上有歌舞妓女一百余人,都是色艺双绝。杜牧一人独坐南排,瞪大眼睛注视着歌舞妓女。他喝下满满的三杯之后。问李司徒道:“听说有个叫紫云的,她们之中哪一个是?”李便用手指给他看。杜牧又凝神细看了半天,说:“名不虚传,应当赠给我。”李司徒俯下身子直笑,妓女们也转过脸来破颜而笑。杜牧又自饮三大杯,一边站身来一身朗声吟道:“华堂今日绮筵开,谁唤分司御史来?忽发狂言惊满座,两行红粉一时回。”意气闲逸,旁若无人。杜牧还因自觉渐近迟暮之年。常常追怀往日的生活情景,写下感旧遣怀的诗篇,诗中写道:“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情。三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倖名。”又写道:“舸船一棹百分空,十载青春不负公。今日鬓丝禅榻伴,茶烟轻飏落花风。”唐文宗太和末年,杜牧又由侍御史出任沈传师江西宣州府幕僚。虽然在这里仍是处处宴游,但因没有他喜欢的地方,所以处处都不能引起多大兴趣。后来听说湖州是个好地方,风光景物秀丽美好,又有许多出色的女子,于是盼望着前去一游。湖州刺史某乙是杜牧平素的好友,也很理解他的心意。等到杜牧到了湖州时,他便经常为他安排宴会,到处游览,凡属娼优名妓,尽力罗致了来,统统放在杜牧面前。杜牧凝神注目了一番后,说道:“确实很美,但未尽善。”某乙又问他有何要求,杜牧说:“应该让张水嬉叫全州人都来观看,待四面围满了人时,我要在人群前漫步注目,希望能借此机会,兴许有新的发现。”某乙大喜,照他的话办理。到这天,两岸的观众人山人海,但直到太阳偏西时,仍然一无所得。快要停船靠岸时,在人丛之中,有位寻常老妈子领着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杜牧仔细端量一番后说道:“这位才是真正的倾国之色,以前的那些统统是白搭而已。”于是让人告诉小姑娘的母亲,要把她们接到船上来。母女两人都害怕了。杜牧便说:“暂且不娶,要在以后约定个日期。”母亲说:“如今说定了,以后不算数,又该怎么办?”杜牧说:“不超过十年,我肯定成为此郡太守;十年之内我不来,那就任你嫁给谁都行。”母亲答应了他,杜牧便以重金定了这门亲事,立定盟约之后便分别了。因为有这段经历,所以杜牧回朝之后,始终惦念着湖州,但因官职尚低,一直未敢公开。不久,先后出任黄州、池州的刺史,后来又改任睦州刺史,这都不合他的心意。杜牧与周墀一向交往深厚,等到周墀作宰相时,便连续三次向周墀投寄书札,请求镇守湖州。书札的意思是说自己弟弟眼睛有病,希望在江南疗养。直到宣宗大中三年,才任他为湖州刺史,等他来到湖州时,已经过了十四年了。原先约定的那个姑娘,已经嫁给别人三年,而且生了三个孩子了。杜牧到任后,派人持信去招她,她母亲担心被抢,带着年幼的孩子一同去见他。杜牧责问她母亲道:“以前既然许给我了,为什么反悔?”母亲说:“以前约定的是十年期限,等了十年不来然后才嫁人的,已经嫁出去三年了。”杜牧于是拿过记录她说的供词来看了看,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自语道:“她说的都符合事实,勉强她是不好的。”便给她一份丰厚的礼物打发走了。杜牧因此写诗寄托自己的伤感,诗中写道:“自是寻春去校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荫子满枝。”

刘禹锡

刘禹锡赴任姑苏,道过扬州。州师杜鸿渐饮之酒,大醉而归驿。稍醒,见二女子在旁,惊非己有也。乃曰:“郎中席上与司空诗,特令二乐妓侍寝、且醉中之作,都不记忆。”明旦,修启致谢。杜亦优容之。夫禹锡以郎吏州牧,而轻忤三司,岂不过哉。诗曰:“高髻云鬟宫样妆,春风一曲杜韦娘。司空见惯寻常事,断尽苏州刺史肠。”(出《云谿友议》)

刘禹锡到苏州赴任时,路过扬州,州师杜鸿渐让他去喝酒,喝得大醉后回到了驿馆。稍稍清醒之后,发现身边有两个女子,使他惊异的是,这两个女子并不是自己的人,于是便说:“我在酒席上与司空对诗,让他派两名乐妓侍候我睡觉。那是喝醉了后说的话,现在都记不清是怎么回事了。”第二天早上,他写信向杜致谢。杜对此事也很谅解和宽容。刘禹锡乃是个侍郎州刺史之小官,竟在诗中轻慢忤逆三司之显宦,岂不是大大的罪过吗?其诗道:“高髻云鬟宫样妆,春风一曲杜韦娘。司空见惯寻常事,断尽苏州刺史肠。”

李逢吉

李丞相逢吉,性强愎而沉猜多忌,好危人,略无怍色。既为居守,刘禹锡有妓甚丽,为众所知。李恃风望,恣行威福。分务朝官,取容不暇。一旦,阴以计夺之。约曰:“某日皇城中堂前致宴,应朝贤宠嬖,并请早赴境会。”稍可观瞩者,如期云集。敕阍吏:先放刘家妓从门入,倾都惊异,无敢言者。刘计无所出,惶惑吞声。又翌日,与相善数人谒之。但相见如常,从容久之,并不言境会之所以然者。座中默然,相目而已。既罢,一揖而退。刘叹咤而归,无可奈何,遂愤懑而作四章,以拟四愁云尔。“玉钗重合两无缘,鱼在深潭鹤在天。得意紫鸾休舞镜,能(能字原空缺,据明抄本补)言青鸟罢衔笺。金盆已覆难收水,玉轸(轸字原空缺,据明抄本补)长抛不续弦。若向靡芜山下过,遥将红泪洒穷泉。”“鸾飞远树栖何处?凤得新巢已去心。红璧尚流香漠漠,碧云初断(断字原空缺,据明抄本补)信沉沉。情知点污投泥玉,犹自经营买笑金。从此山头似人石,丈夫形状泪痕深!”人曾何处更寻看,虽是生离死一般。买笑树边花已老,画眉窗下月犹残。云藏巫峡音容断,路隔星桥过往难。莫怪诗成无泪滴。尽倾东海也须干!”“三山不见海沉沉,岂有仙踪更可寻。青鸟去时云路断,姮娥归处月宫深。纱窗遥想春相忆,书幌谁怜夜独吟?料得夜来天上镜,只因偏照两人心。”(见《本事诗》)

丞相李逢吉,性格刚愎而多猜忌,喜欢算计人,干了缺德事情也毫无惭愧之意。既为居守。刘禹锡有个歌妓十分漂亮,人人都知道。李逢吉倚仗自己的权势,作威作福。他分管朝廷官员,取容不暇。这一天他要用阴谋诡计夺取刘禹锡的歌妓,便通知大家道:“某日于皇城正殿前面举行宴会,所有朝廷官员及其宠爱的婢妾均请届时参加盛会。”稍有姿色的婢妾到那一天便纷纷前来赴会。李逢吉命令守门人,要先把刘禹锡家的歌妓放进门去。京都的人对此举动都深感惊异,但是谁也不敢说什么。刘禹锡对此也无计可施,惊恐之余只好忍气吞声。第二天,刘禹锡与几位亲近的人前往拜谒,李逢吉见了他们就象没事人一样,从容谈笑,根本不提昨天的宴会到底是怎么回事。刘禹锡等人也不敢发问,只有默然相视而已。拜见结束后,双方行礼告退,刘禹锡无可奈何,唉声叹气地回了家。于是悲愤地写下拟《四愁》诗四篇,以抒胸中之郁闷。他写道:“玉钗重合两无缘,鱼在深潭鹤在天。得意紫鸾休舞镜。能言青鸟罢衔笺。金盆已覆难收水。玉轸长抛不续弦。若向靡芜山下过,遥将红泪洒穷泉。鸾飞远树牺何处?凤得新巢已去心。红璧尚流香漠漠,碧云初断信沉沉。情知点污投泥玉。犹自经营买笑金。从此山头似人石。丈夫形状泪痕深!人曾何处更寻看。虽是生离死一般。买笑树边花已老,画眉窗下月犹残。云藏巫峡音容断,路隔星桥过往难。莫怪诗成无泪滴。尽倾东海也须干!三山不见海沉沉。岂有仙踪更可寻。青鸟去时云路断,姮娥归处月宫深。纱窗遥想春相忆,书幌谁怜夜独吟?料得夜来天上镜,只因偏照两人心。”

洛中举人

举子某乙,洛中居人也,偶与乐妓茂英者相识。英年甚小。及乙到江外,偶与饮席遇之。因赠诗曰:“忆昔当初过柳楼,茂英年小尚娇羞。隔窗未省闻高语,对镜曾窥学上头。一别中原俱老大,重来南国见风流。弹弦酌酒话前事。零落碧云生暮愁。”举子因谒节使,遂客游留连数月。帅遇之甚厚。宴饮既频,与酒乣谐戏颇洽。一日告辞,帅厚以金帛赆行,复开宴送别。因暗留绝句与乣曰:“少插花枝少下筹。须防女伴妬风流。坐中若打占相令,除却尚书莫点头。”因设舞曲遗诗。帅取览之,当时即令人所在送付举子。(出《卢氏杂说》)

有个举子是洛中人,偶然间认识了乐妓茂英,茂英当时年龄很小。后来这位举子到了江南,在一次饮宴中又遇到了茂英,于是赠她一道诗道:“忆昔当初过柳楼。茂英年小尚娇羞。隔窗未省闻高语。对镜曾窥学上头。一别中原俱老大。重来南国见风流。弹弦酌酒话前事。零落碧云生暮愁。”举子拜见了当地的节度使,便客居此地留连忘返。一住就是几个月。节帅对他以厚礼相待,经常与他设宴共饮,席间让茂英担当录事执掌酒令,饮酒逗乐极为融洽。一天,举子要告辞,节帅赠给他丰厚的路费,并又设筵为他道别,席间悄悄留下一首绝句与茂英道:“少插花枝少下筹。须防女伴妬风流。坐中若打占相令。除却尚书莫点头。”茂英为此诗谱写了舞曲,节帅把配了曲的诗拿来看了一遍,当即派人送到举子住处交给了他。

蔡 京

邕南朝度使蔡京过永州,永州刺史郑史与京同年,连以酒乐相邀。座有琼枝者,郑之所爱,而席之最妍。蔡强夺之行。郑莫之竟也。邕南之所为,多如此类。为德义者见鄙,终其不悛也。及邕南制御失律,伏法。(出《云谿友议》)

朝度使蔡京号邕南,一次路过永州,永州刺史郑史与他同年及第,所以频设酒宴邀请这位老同学。席间有一个叫琼枝的乐妓,是郑史所宠爱的人,她是在座乐妓中最为娇艳者。蔡京看中后便强行夺了去。郑史是争不过他的。蔡邕南的为人,就是如此,为有德之人和仁义之士所不齿。而他终其一生,恶习不改。后来蔡邕南因负责防御外敌入侵失职,终于受到了制裁。

武昌妓

韦蟾廉问鄂州,及罢任,宾僚盛陈祖席。蟾遂书文选句云:“悲莫悲兮生别离,登山临水送将归。”以笺毫授宾从,请续其句。座中怅望,皆思不属。逡巡,女妓泫然起曰:“某不才,不敢染翰,欲口占两句。”韦大惊异,令随口写之:“武昌无限新栽柳,不见杨花扑面飞。”座客无不嘉叹。韦令唱作《杨柳枝词》,极欢而散。赠数十笺,纳之,翌日共载而发。(出《抒情诗》)

韦蟾治理鄂州期间,为政清廉,等他卸任时,宾客幕僚们设宴为他饯行。席间,韦蟾挥笔题写了《文选》中的一句话:“悲莫悲兮生别离,登山临水送将归。”然后将纸笔递给属僚,请各位续写下句。在座的各位怅然相望,都感到对不出来。过了一会儿,一个妓女含泪而起道:“在下不才,不敢染墨,愿意口占两句。”韦蟾大为惊异令人照她口说的写了下来。这两句是:“武昌无限新栽柳,不见杨花扑面飞。”在座的客人无不称许赞叹。韦蟾令她将此四句合在一起,配上曲谱唱作《杨柳枝词》。整个宴会极欢而散。宾客与幕僚们赠给韦蟾几十幅题笺,他都收存起来。第二天,他便携带家眷及歌妓出发了。

韦保衢

韦保衢(明抄本衢作衡)尝访同人,方坐,李钜新及第,亦继至。保衢以其后先,匿于帷下。既入曰:“有客乎?”同人曰:“韦保衢秀才,可以出否?”钜新及第,甚自得意,徐曰:“出也何妨。”保衢竟不之出。洎衢尚公主为相,李蠙镇岐下,钜方自山北旧从事辟焉。初保衢既登第,独孤云除东川,辟在幕下。乐籍间有佐饮者,副史李甲属意也。时以逼于他适,私期,回将纳焉。保衢既至,不之知,祈于独孤,且请降其籍。李至,意殊不平,每在宴席,辄以语侵保衢。保衢不能容,即携其妓人以去。李益怒之,屡言于云。云不得已,命飞牒追之而回。无何,堂牒追保衢赴辇下,乃尚同昌公主也。李固惧之矣。不日,保衢复入翰林,李闻之,登时而卒。(出《玉泉子》)

韦保衢有一次去同事家里探望,刚刚坐下,刚刚及第的李钜也相继到了。保衢因自己尚未及第反倒先到,于是躲在帐子后面。李钜进屋后问道:“家里有客人吗?”这位同事说:“韦保衢秀才在这里,可以出面吗?”李钜刚刚及第。正在洋洋得意,慢声说道:“出面就出面吧,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保衢竟说啥也不出面。等到保衢尚公主为相时,李蠙镇守岐下,李钜才从山北的从事之职调任李蠙幕府任职。当初,何衢及第后,独孤云镇守东川,保衢便在他幕府中任职。乐妓之中有个陪伴酒席的,副史李甲看中了,时常逼她嫁给自己,并私下约定,等自己回来时纳为妾。保衢到任后,不知有这种关系,便祈求独孤云将此乐妓许给他,且请降其籍。李甲回来后,心里极为不满,时常在宴席上用话刺激保衢。保衢无法忍受,便带着这位妓女逃走了。李甲更为恼火,屡次在独孤云面前进言。独孤云迫不得已,便令人带上文书去追他回来。没过多久,扑快便带着文书追赶保钜到了京都,保衢已经和同昌公主结婚。李甲当然是惧怕公主的。没过几天,保衢又进了翰林院,李甲听说后,登时就死了。

曹 生

卢常侍鉟,牧沪江日,相座嘱一曹生,令署郡职,不免奉之。曹悦营妓名丹霞,卢沮而不许。会饯朝客于短亭,曹献诗曰:“拜玉亭间送客忙,此时孤恨感离乡。寻思往岁绝缨事,肯向朱门泣夜长。”卢演为长句,和而勉之曰:“桑扈交飞百舌忙,祖亭闻乐倍思乡。樽前有恨惭卑宦,席上无寥爱艳妆。莫为狂花迷眼界,须求真理定心王。游蜂采掇何时已,祗恐多言议短长。”(出《卢怀抒情集》)

常侍卢鉟镇守沪江时,相座将曹生嘱托给他,让他署理郡宦,卢鉟不免要对曹生格外照顾,以不负相座之托。曹生喜欢营妓丹霞,卢鉟拒绝他的要求,不许他亲近。在一次于短亭为朝廷客人饯别时,曹生于席间献诗一首表达自己的苦衷,诗中说道:“拜玉亭间送客忙,此时孤恨感离乡。寻思往发绝缨事,肯向朱门泣夜长。”卢鉟将此诗演化为一首长句,与曹生相和,并借以勉励他,其诗为:“桑扈交飞百舌忙,祖亭闻乐倍思乡。樽前有恨惭卑宦,席上无寥爱艳妆。莫为狂花迷眼界,须求真理定心王。游蜂采掇何时已,祗恐多言议短长。”

罗 虬

罗虬词藻富赡,与宗人隐、邺齐名。咸通乾符中,时号“三罗”。广明庚子乱后,去从鄜州李孝恭。籍中有红儿者,善为音声,常为副戍属意。会副戌聘邻道,虬请红儿歌,而赠之缯綵。孝恭以副车所盼,不令受之。虬怒,拂衣而起。诘旦,手刃红儿。既而思之,乃作绝句百编,号《比红儿诗》,大行于时。(出《摭言》)

罗虬的文章词藻富丽华赡,与同族人罗隐、罗邺齐名,咸通至乾符年间,一时号称“三罗”。广明庚子之乱以后,蜀虬到鄜州去跟从李孝恭成为他的宾客。乐妓中有个叫红儿的,擅长音乐,为副将所看中。当副将被聘任到邻近的道就职时,罗虬便请红儿为他唱歌,并赠给她细绢。孝恭因为她被副车所瞩盼,不让她接受。罗虬非常生气,拂袖而去。第二天早上,罗虬亲手杀死了红儿。事后时常思念着她,便作绝句上百篇,称为“比红儿诗”,当时极为流行。

徐月英

江淮间,有徐月英者,名娼也。其送人诗云:“惆怅人间万事违,两人同去一人归。生憎平望亭中水。忍照鸳鸯相背飞。”又云:“枕前泪与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亦有诗集。金陵徐氏诸公子,宠一营妓,卒乃焚之,月英送葬,谓徐公曰:“此娘平生风流,没亦带焰。”时号美(美字原缺,据明抄本补)戏也。(出《北梦琐言》)

江淮一带有个叫徐月英的,是位名妓。她在赠送别人的诗中写道:“惆怅人间万事违,两人同去一人归。生憎平望亭中水,忍照鸳鸯相背飞。”另一道诗中又写道:“枕前泪与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她还有诗集。金陵徐家几个公子,宠爱一名营妓,当这个营妓死掉时,徐家便把她焚化了。徐月英前去送葬时,对徐公说:“这个女人平生风流,死了也带着火焰光彩。”这句话,当时被称为漂亮的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