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参见陛下?”
1
很智慧的宽额头,英挺的鼻梁,轮廓分明又不失柔和的脸,最重要的还是那双眼睛,明亮、骄傲,又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意,好像他无论怎样骄傲都是理所应当的。
皇帝?
罗开怀盯着桌上的照片,心中忽然闪过奇怪的念头,似乎这种病是只有他才有资格生的呢。
敲门声响,秦风推门进来,笑眯眯地问:“开怀,方案准备好了吗?”
“哦,好了!”
罗开怀急忙站起来,借着整理资料,将几张纸盖在了有照片的那一张上面。好像做错了什么似的,她定了定神才开始介绍治疗方案。
“是这样的,从资料上看,朱宣文的妄想症程度很重,对所有说他有病的人都极度排斥,所以现阶段,我想应该接纳他的情绪,也就是接受他是‘皇帝’的事实。”
“没错,走进病人内心是治疗的第一步,继续。”
“然后就是慢慢找出病因,通过心理干预打开病人的心结。资料上说病人不仅自认为是皇帝,还清楚地认定是明代建文帝,我查了一下,这个皇帝在位时间只有四年,处在朱元璋和永乐皇帝之间。我想病人既然自称是他,或许是之前发生过什么,使他在内心将自己和建文帝建立了某种联系,所以我希望和委托人见个面,了解一下病人之前的生活情况。”
秦风顿了一瞬,笑着点头说:“这个想法不错,不过委托人最近不在国内,这样,我和他联系一下,等他回来立刻安排你们见面。”
这样啊……
秦风态度诚恳,言辞又行云流水,可罗开怀就是莫名其妙有种碰了个软钉子的感觉。
“还有什么方案吗?”秦风问。
“哦,有!”她想了想,说,“如果传统方法不能进行,我还设计了一个新方法,就是找机会劝他‘退位’,只要他答应‘退位’做回普通人,再辅以适当引导,相信情况也会慢慢好起来。”
这纯粹是她一时的瞎猜,说完心里忐忐忑忑的,都不敢抬头看秦风。不料秦风思索一会儿,竟十分赞赏,笑着说:“很好,这个想法很有意思,可以一试。”
哈?真的吗?
罗开怀也不知是惊讶还是惊喜,反正得到肯定,立刻积极了很多,又说:“另外药物方面,我打算用国内常用的氯氮平,这种药虽然有副作用,但抗幻觉效果还不错。”
这回秦风却摇了摇头。
“这药副作用太大,万一出现不良后果,病人家属会追究。这样,你跟我过来。”他说完,带罗开怀去了他自己的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写满外文的药盒,“这个是我应委托人要求特地准备的进口药,副作用稍小一些,抗幻觉效果也不错,你用它代替氯氮平。”
罗开怀“哦”了一声,接过药盒,看了半天也不记得自己听说过这种药,不过既然是进口药,自己还没到对外国药都了如指掌的程度,不知道也正常。
秦风又叮嘱几句,她都一一应了,出了办公室,与同事交接好手头工作,一切便算准备妥当。
稍后她告别了秦风,告别了同事们,在电梯门开启之前又回身看一眼诊所。那一刻她心里想,一星期三万元,自己即将面对的不知是怎样一个病人?她意外地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排斥这份工作,甚至有种隐隐的期待。许多年后她回想那天的情形,觉得大概当秦风第一次向她提起这件事时,她的潜意识便已经答应了,只是头脑察觉到危险信号,做出了理智的判断,两种力量在她体内争斗,最后命运占了上风。
后来她曾多次问自己,如果那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即将踏入的是怎样一个云谲波诡的世界,她还会选择去吗?每次的答案都一样。她想这世间有一种力量,让人哪怕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也要拼着粉身碎骨走下去。这种力量就叫作值得。
2
西郊的景致很美,路宽,车少,连植被都修剪得比别处更精致。罗开怀在距别墅区很远处下了出租车,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拿着写有地址的卡片,一座别墅一座别墅地找过去,最后停下时,心中感受已不能用惊讶来形容:饶是一路的房子都各有特色,这一座也还是太奇葩了。
青砖高墙,朱漆大门,门上一方黑漆牌匾,匾上金光闪闪两个大字:朱府。门前还有两座石狮子,若不是墙上挂着统一样式的门牌,她几乎要怀疑自己是误闯了影视基地。
她站在门前,有片刻的出神。
门没有门铃,只有一对龙形门环,她走上前去,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拿起来叩了叩。没人应,她试探地推了一推,门竟开了。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正想看看里面是不是更奇葩,却忽听“嗖”的一声,一团黑影腾空跃起朝她袭来,她本能地向后一闪,黑影贴着她的鼻尖飞过去,轻盈地落地,迅即一个转身,朝她汪汪大叫。
是只黑色狼犬!
陡然浮起一身虚汗,她强忍着腿软安抚狗:“乖,宝贝乖。”
狗却叫得更凶了,她飞快地思忖,接着慢慢打开手包,撕下许多笔记纸,团紧实了,又用塑料袋包好,拿出来在狗面前晃动:“宝贝看,姐姐给你好吃的。”说着奋力朝远处抛去。
塑料袋前一天装过牛肉饼,应该还留有香气,家养的狗被人喂惯了,这一招应该会管用。狗果然飞身朝塑料袋跑去。
她这边片刻也不敢耽搁,急忙脚底抹油跑向院内。院内也是复古风,九曲回廊,假山石桥,美倒是很美的,只是她眼下躲狗心切,只觉得这些弯弯曲曲跑起来好费劲啊。狗发现塑料袋里并没有食物,吠叫着追过来,她惊慌地加快脚步,耳边生风,眼见小路尽头一座三层小楼,楼前两扇精雕木门。她想也顾不得想,砰地推门而入,又紧紧关上。
狗追到门口吠叫一会儿,见不能奈她何,终于哼哼唧唧地悻悻离去,她背靠在门上喘着气,庆幸刚好这门也没锁。喘匀了气,她本能地四下观察,见果然也是复古装修,进门右侧是间小厅,窗帘拉着,中式家具搭配暗淡的光线,气氛诡异。
忽闻身后窸窸窣窣,她脊背一凉,未及回身,只听一个尖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姑娘来啦?”
她猛地一个激灵,回身一瞧,心脏几乎要飞出喉咙口。眼前赫然一位古装男子,白面红唇,修眉细目,看打扮是……太监?有一瞬间,她是真的忘了自己此行所为何来,只惊恐地望着那古装男子。
“姑娘可是姓罗?”
“正、正是。”
“请随我来。”“太监”一眼也不多看她,话落身子一转,影子一样飘向幽深的走廊。她屏息细听,是真的没有脚步声。
罗开怀心理素质不错,此刻却真真切切感到腿软:“请、请问……”话一出口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这里是朱家吗?
废话,你没看过地址吗?
——你是朱宣文吗?
当然不是,你没见过照片?
——呃,这房子为什么这么怪异?
要你管?
脑中自问自答好几个回合,终于一个都没有问。“太监”也完全没有要听的意思,只一路脚步不停,七拐八拐,最后带她拐进走廊尽头一间小屋。小屋里光线更暗,气氛也明显更诡异。
“换好衣服在这里等着,我去请皇上过来。”
罗开怀顺着“太监”兰花指所指的方向望去,这才看见身旁的桌上放着一套古代女人的衣服,脊背顿时凉飕飕的。
“这个,我要穿这个?”
“给你半盏茶时间,皇上马上就到。”“太监”一个字也不多说,话落便消失在门口。
她心里怕怕的,暗想一个星期三万元果然不是那么好赚的。忍着胆怯拿起衣服来看,只见桃粉色的缎子,袖口绣一圈小花,针脚细腻精致,其实还是蛮漂亮的,比影楼里的古装衣服好多了。看着看着,女人的生物学本能渐渐占了上风,她在身上比了比,又饶有兴趣地换好,还原地转了几个圈。嗯,大小刚好,简直像量身定做的一样,只可惜这屋里没镜子。
半盏茶时间过了,“皇上”还没驾到,她按捺了一会儿,不由得开始打量起屋子里的陈设:明式桌椅、博古架、瓷器、玉器……咦?对面墙上挂着一幅画。
一种奇异的感觉荡过心底,她慢慢朝那幅画走去。画上是位古代女子的全身像,面容似乎很清秀,她又走近些,仔细看女子的面容。
突然,毫无防备地,无边的寒意裹挟着最深的恐惧,铺天盖地朝她卷来。她飞快地以手掩口,可还是惊恐地叫出了声。
画中女子竟和她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
她紧紧闭上眼睛,再睁开。
还是一模一样!
我在哪里?我遇到了什么?刹那间只觉身处最骇人的恐怖片中,她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按住心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突然,一只手从身后搭在她的肩上,耳边传来一个低频男声:“爱妃。”
“啊!”
罗开怀奓了毛的猫似的尖叫着跳出老远,回身惊恐地看着那个男子。
一室幽暗,薄帘遮挡的小窗透进一点淡光,男子就站在那淡光里,一袭黄袍加身,胸口处绣着一条醒目的金龙,龙鳞龙爪栩栩如生,在暗弱的光线里犹自发出熠熠光芒。罗开怀被这气势震了一震,满心恐惧刹那都淡下几分,只觉内心波云翻卷,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盈满胸间。她借着暗光打量男子容颜,见他额头宽阔,鼻梁高挺,一双薄唇轻抿着,脸在暗光下愈显轮廓分明。
一定就是朱宣文了。她怔怔凝视着他,只觉此刻面对面站着,真人与照片又有几分不同,这不同不在于他此刻穿了龙袍,也不在于真人看起来更立体,而在于……眼神。对,眼神不同,他为什么那样盯着我?好像比我还震惊?哦!她心有余悸地瞄一眼那古画。难道他也被我和那幅画吓到了?
“太监”一声尖嗓,打断了她的愣怔:“还不参见陛下?”
罗开怀这才回过神来,真是丢人,心理医生居然在病人面前失神。情急中她飞快脑补古装片里的镜头:“臣妾见过皇上。”
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行的好像是清朝的礼呢,还有,我为什么要说“臣妾”?
“皇上”倒是没计较她的礼仪,震惊的眼神也收了收,只是眼底深处仍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
“你是谁?”他沉沉地问。
“呃,我……”
原本她是想过的,要被朱宣文接纳,自然不能说是心理医生,她想可以自称御医、宫女什么的,或者见机行事,可是今天自从进了朱家,一路惊吓不断,此刻又被他的目光逼视,事先的准备竟忘了个一干二净。
“我……我是……”她脑中飞转,一下只想起刚刚那句吓得她魂飞魄散的“爱妃”,脱口而出道,“我是您的爱妃呀,我姓罗,罗妃。”
不过是胡乱敷衍的一句,谁知话音刚落,他刚刚平静的眼里竟再次波涛汹涌,目光几乎要将她穿透。她暗自惊讶于他的反应,猜想是话里哪个信息刺激到了他。正欲捕捉些什么,却见他胸腔起伏,眼中震动又如潮水般退了下去,重新显现的,是那种淡淡的、冷冷的眼神,带一点与生俱来的骄傲。
“既是妃子,朕为何从未见过你?”
见过我才怪。罗开怀一边腹诽,一边应付说:“臣妾愚笨,久未得皇上宠幸,想必皇上是忘了吧。”
他闻言,拿目光认真地打量她,竟真的像在记忆中搜寻一般。她不由得又是一阵懊悔:干吗要说“宠幸”?万一他被那两个字刺激到,今天真要宠幸你怎么办?
好在他也似乎并未受那两个字刺激,良久终于收起目光,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平静的背影再看不出情绪起伏。
“戴公公,带罗妃下去。”
“是。”
“太监”恭恭敬敬地对背影行了礼,又给罗开怀一个“还不快走”的眼神,转身幽幽飘出门去。
3
“以后呢,这儿就是你的房间。”
“戴公公”带她来到二楼的一间卧室,翘着兰花指悠悠地说。
罗开怀举目环视,只见精雕卧榻,绣花锦被,梳妆台上赫然还有一面铜镜!一下又想起电视剧里的鬼屋,吓得她急忙收回目光。回眸刚好瞥见“戴公公”唇角上扬,她一怔,又见“戴公公”收回唇角正了色。
“我叫Dave(戴夫),以前是少爷的司机兼助手,现在是生活助理,以后当着少爷的面,你得叫我戴公公。”
“嗯。”
“知道你是心理医生,不过在这儿也得万事小心。少爷的情形你也见到了,病得不轻,真若发起疯来,把你弄个轻伤重伤的,谁也救不了你。”
Dave说话时神情倨傲,眼神里还有明显的敌意,罗开怀清楚地感到他并不欢迎自己的到来,也不希望她给朱宣文治病。刹那间心念电闪,隐约猜到一些事情:TR集团上市前是几十年的家族企业,利益关系错综复杂,朱宣文的董事长一职又是因爷爷力捧而得,定然会有人看着眼热,如今他得了这种病,虽说对公司有些影响,可也一定正有人眼巴巴地企盼他就此回不了公司。
那么这个Dave……
罗开怀收起神思,不露声色地笑着说:“多谢提醒,我会小心的。”
Dave见她不怕,似乎有些受挫,又一掀衣袖,伸出胳膊给她看:“你看!”
她瞥眼一瞧,顿时吓得倒抽一口气。那胳膊上深深浅浅密布许多道鞭痕,有的已经痊愈,有的尚在结痂,还有大片淤青深紫,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待要细瞧,Dave又把衣袖放下了。
“这都是少爷发疯的时候打的,我身上还有,比这还重!”
“他发起疯来真这么严重?”
“你以为呢?”
“那你为什么不走?你又不是真的卖给朱家当太监。”
“你以为我不想走?”Dave像被触到了痛处,凄然一叹。“可是人生在世,许多事哪里是想怎样就怎样的呢?我不走,自然是有不能走的理由。”说着顿了顿,“不过罗医生,你不同,虽然咱们初次相识,但我还是好心劝你一句,能离开这儿,还是快点离开。”
说来说去,还是要我走。罗开怀心中暗忖,刚生的一点同情心也打了个五折,不过一想到那触目惊心的鞭痕,又不由得也信了几分。思来想去,索性叹口气,实话实说:“实不相瞒,这朱家本也不是我自己想来,如今我其实和你一样,也是想走不能走。”
Dave一滞,眼中却全然没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戚戚,反倒哼了一哼:“和你说这么多,我也算仁至义尽,你以后好自为之。”转身便要离去。
罗开怀眼中浮起了然神色,想了想,又叫住他:“对了戴公公,呃,Dave,能否再请教个问题?”
“说。”
“刚刚那幅古画上的女子,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那是几百年前的古画了,你问我?”Dave微微翻了个白眼,“人有相似,不过是巧合罢了,依我看也没有多像。”说完一转身,倨傲地飘走。
猜也知道从他那儿问不出什么。
罗开怀若有所思地看着Dave背影消失,走几步过去关上了门。房间里就剩下了她一人,刚刚退下的恐惧又悄悄漫上来,她踏着青砖地,鬼使神差地走到梳妆台前,向镜子瞥了一眼,吓得一下闭紧眼睛。
镜中铜光幽幽,女子熟悉的面容注视着她,仿佛那是被遗忘在时光另一头的另一个自己。
一下又想起自己那个梦境,在梦里,自己是不是就像这个样子?Dave说那幅画是几百年前的东西,相距几百年的两个人,长相一模一样,又在同一时空以一人一画的方式遇见,世上真有这样的巧合吗?不可遏制地又浮起自己那个前世猜想,不过只一会儿,这猜想又被她自己按了下去,和心理学界不接受前世回溯的理由一样:对无法证实的事情,徒然猜测毫无意义。
不过就算不管那幅画,她也直觉地感到这个朱家不简单,Dave一路极不友善的态度就必有原因。还有那个朱宣文,他的眼神也让她印象十分深刻。虽然不知刚才自己是哪个词刺激到了他,但他受到刺激后却能很好地控制情绪,这在精神病患者中十分罕见。当然,她做实习医生也只有三个月,见过的患者不多,倒也不能妄下结论。
忽然又想到Dave手臂上的伤,朱宣文真的会骇人地发疯吗?想想都觉得手臂发疼。胡思乱想好久,脑中时而清楚时而混乱,最后暂时只得出一个结论——一星期三万元的报酬,果然不是那么好赚的。
4
整整一个下午,罗开怀都把神经绷得紧紧的,不过相比来时的惊吓不断,这一下午倒是相安无事。傍晚时分终于没那么紧张了,她把朱家大宅上下转了一圈,发现房子虽大,却只有朱宣文和Dave两个人住,哦,对了,还有外面那条大黑狗。
资料上说朱宣文父母去世多年,爷爷即老董事长也于半年前去世了,世上现存的亲人只有两个,一个二叔,一个姑父,不过显然都不住在这里。看来这朱家阔少顶着个董事长的头衔,实际却生活得孤苦伶仃呢。
夕阳西垂,余晖在走廊里投下长长的影子,别处正是全家围坐共进晚餐的时刻,这里却是半点人声烟火气也没有。
正兀自感慨,忽听Dave长长的声音打破寂静:“传——膳——”
她一怔,不由得又笑了出来,这朱府还真是处处有惊喜。她摸了摸袖中口袋,药还在,遂放心地朝餐厅走去。临行前秦风特地嘱咐过,此药一日三次,要随餐服。眼下朱宣文病情这么重,她能做的事不多,吃药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千万马虎不得。
下楼来到餐厅,正见两行穿制服的人手提食盒鱼贯而入,一一摆好菜肴,又训练有素地鱼贯而出,数一数,足有二十几道。她在那些人的制服上瞄了瞄,原来是一家有名的私房菜餐厅。
她过去悄悄问Dave:“哎,你们家少爷每次吃饭,都是这样的排场吗?”
Dave无声地哼了一下,看也不看她,高声宣道:“皇上驾到——”
她一惊,仓促回身,果然见朱宣文正神情淡漠又自带威仪地走进餐厅,他换了一身月白色长袍,素素淡淡的颜色也难掩一身光芒,整个餐厅仿佛都随着他亮了一亮。罗开怀目光落在他身上,暗想他这个病可真是会生。
她欠了欠身:“皇上万岁。”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径自坐到主位上。她暗想自己是“妃子”,应该是要坐在皇上身边吧,便小心翼翼地到他身边坐好。要走进病人的内心,先要讨他喜欢,况且一会儿还要喂他吃药,先哄他开心准没错。
她笑着问:“皇上想吃什么?臣妾盛给您?”
谁知他却像没听见似的,转头淡淡地对Dave说:“戴公公,虽然朕平日宽厚待人,可宫里的礼仪不能乱,有些宫人不懂规矩,你身为大内总管,要适当提点。”
“奴才遵旨。”Dave恭顺地应了,朝罗开怀狠狠使了个眼色。
罗开怀惊异又不悦地端坐好,暗想,我是坏了你哪门子规矩?只见Dave从衣袖里摸出一根银针,躬身走到餐桌边:“罗妃娘娘有所不知,皇上用膳之前,依例是要一一试毒的。”说着将银针插入汤碗中,之后拿出来仔细查看,点点头,用丝帕轻轻擦好,接着又插入下一道清蒸鱼的肉身里。
这哪儿是病得不轻?简直就是病入膏肓。她大眼圆睁看向他,有一瞬心想自己这一星期三万元恐怕要白赚人家的了。
二十多道菜一一试过,Dave恭顺地说:“启禀皇上,可以用膳了。”
朱宣文微微颔首,却不动筷,仍是淡漠地看着她。她想这是等着自己伺候他呢,纠结片刻,终究面无表情地给他盛了碗汤,自己也盛了碗,默默地吃起来。食不言寝不语,这下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