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从花园里抄近路穿过去,经过奴仆房,里头又传来叫骂和哭泣求饶声。菡玉听到这声音,首先就想到了芸香。转念一想,芸香已经被赶出府去了,奴仆房里住的都是做粗活的仆役,和芸香搭不上关系,大概是哪个下人做错了事被管事的教训。相府里的家务事她也不好多管。
可那哭泣求饶声越来越大,外头也听得清楚了,是个嗓音娇柔的年轻女子,让人听得分外揪心。她边哭边告饶:“求求你别赶我走,我以后一定小心做事绝不犯错,求求你让我留下来……”
赶人的管事无奈道:“你揪着我也没用,这又不是我拿的主意。我也知道你一直安分没犯什么错,可谁叫你长这么张脸呢?当家的命令我不敢不从,得罪了。”刚说完就听“砰”的一声响,接着是那女子惊叫的声音。
杨昭听得心烦,停下脚步问裴柔道:“又出什么事了?三天两头鸡飞狗跳的。”
裴柔歉然道:“都怪妾管理不力,还叫相爷烦心。妾一定好好反省,回头严加管教,让相爷没有后顾之忧。”
杨昭叹了口气:“这么多人你管不过来也正常。我不是责怪你,你别往心里去。”
裴柔微笑道:“谢相爷体谅。”
三人继续前行,刚走了几步,又听到围墙那边一声暴喝:“拦住她!把她抓回来!”
三个人不约而同掉头去看,只见一名头发披散、衣衫破旧的婢女从奴仆房里飞奔出来,身后跟了几名追她的家丁。那女子深一脚浅一脚,哪里跑得过那些强健的家丁,不一会儿便被追上,几个人按住了要把她拖出去。
那女子犹不甘心,看到杨昭在近旁,也不顾他身边的裴柔了,大声喊道:“相爷!相爷救我!求相爷不要赶我走,我是明珠啊相爷!”
杨昭皱着眉,似乎想不起来明珠是何等人物,对她的哀求无动于衷。菡玉方才听她声音觉得有些耳熟,待她说出自己名字才想起来,失声道:“住手!”
家丁停下脚步,手里仍抓着明珠的胳膊。明珠这时也看到了她,哭喊声戛然而止。菡玉疾步走到她身旁,只见她娇容枯瘦满脸脏污,衣衫单薄破烂,手肘脸颊都擦破了。菡玉握起她的手来,触到她满手都是皴裂粗茧,可见是常年做粗活所致。
“郎君……”明珠轻唤了一声,多少辛酸心事尽化作这两个字,两串泪珠不由自主地滑了下来。
菡玉怒由心生,霍然而起对杨昭斥道:“相爷当初曾允诺我会爱护明珠,我才忍痛将她让给你,你就是这么善待她的吗?”
杨昭早想不起明珠是谁了,听她这么一说才回忆起来,这明珠是他从菡玉身边强抢过来的侍妾。杨慎矜案了结后他就把明珠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这些年她一直在自己府里,还被菡玉碰到。
菡玉又道:“你自称一见倾心,求得这颗明珠却不体贴爱护,让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做最粗最累的活,现在又要将她赶出去,始乱终弃令人寒心!早知如此,当初我真不该让她跟你!”
明珠小声道:“郎君,相爷他没有……”
杨昭转向那几名家丁:“明珠犯了什么事,要赶她出府?”
几名家丁讷讷不敢言,偷偷觑着裴柔。裴柔也不紧张窘迫,只道:“明珠一向麻利能干,大约是有什么误会。都怪我有眼无珠,以为她只是个杨慎矜抄家时被卖出来的寻常婢女,不知道原来是相爷的爱宠,否则怎敢怠慢呢。”
菡玉心下了然。并非杨昭恶待明珠,他从未将明珠放在心上,而是裴柔见她美貌有意为难。这回要赶她出去大概也是这原因,裴柔吃了芸香一堑,便把府里有些姿色的年轻婢女全都遣走。昨晚就有几个婢女来跟小鹃道别说要回乡去了,原来是这个缘故。
杨昭忽然道:“你做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