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大臣面承圣谕,法在必行。且既带此关防,得以便宜行事。非寻常查办他务可比。若鸦片一日未绝,本大臣一日不回。誓与此事相始终,断无中止之理。……今令洋商伍绍荣等,到馆开导,限三日内回禀。一面取具切实甘结,听候会同督部堂(总督)、抚部院(巡抚)示期收缴,毋得观望诿延,后悔无及。
1
连维材从雕着莲花花纹窗框的玻璃窗里,俯瞰着下面的厦门港。海面上风平浪静,闪耀着早春的阳光。
连维材在望潮山房度过道光十九年的元旦。下面不断传来鞭炮声。那是飞鲸书院的顽童们放的。
连维材的夫人阿婉坐在乳黄色的洋式梳妆台前,用手拢着头发。
很久以前,吴钟世来厦门游玩的时候,曾经半开玩笑地说:“我真幸运,能够见到两个绝世佳人。遗憾的是都是别人的妻子。一个是龚定庵夫人,另一个是连维材夫人。”
定庵夫人何结云确实是一名美女,她和她的丈夫被人们颂为“国士无双、名姝绝世”。而定庵现在却在迷恋着李默琴。同样,连维材虽有着漂亮的夫人,也在广州养着西玲。
“阿婉,这次我们一块儿去广州吧!”维材跟妻子这么说。
“啊?跟我……”维材夫人转过身来。
“对。这次在广州待的时间可能要长一些。”
“不过……”她早就知道丈夫与西玲的关系。
“得啦,去吧。”
林则徐在赴任的途中,就曾经写信劝他来广州。而且广州的密探也给他打来了报告,说西玲最近经常在伍绍荣那里出入。
西玲的面影突然映在窗玻璃上,但很快就消融在厦门港明亮的海面上。
连维材夫妇进入澳门时,钦差大臣林则徐还未到达广州。
这时,简谊谭早已在澳门。和保尔?休兹合股经营,专做外国水手生意的酒吧间“不死鸟”,就是他的家。
有一天晚上,店里的客人已经散去,谊谭正在喝啤酒,一个中国人在店门口朝四面瞅了瞅,悄悄地走了进来。
“啊呀,你不是亚福吗?”谊谭瞅了瞅这人的脸,问道,“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让我在你这儿躲一躲吧!”这人一瘸一跛地朝谊谭走过来。这个叫李亚福的人,在做鸦片买卖的人中间还是小有名气的。
“大概是最近禁烟热火起来,从广州逃出来了。”谊谭心里这么想着,开口问道,“你险些叫抓鸦片犯的人抓住了吧?”
“是呀。求求你,让我躲藏几天吧。”
“你可以到老林那儿去嘛。”
“老林也被抓起来了。”
“啊?”谊谭吃惊地站了起来。
老林名叫林第发,原来在澳门的县衙门里工作,现在开旅馆。据说他的旅馆是鸦片走私的巢穴,但跟衙门的关系很密切,躲到他那儿去,首先可以保证安全。现在连这个林第发也被捕了,可见禁烟的势头来得十分迅猛。
“谊谭,我是豁出命从广州逃出来的。广州现在糟透了,大伙儿都遭了殃。关系到鸦片的主要人物被一网打尽了,连王振高也被抓走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到澳门。我去过林第发那儿,不知怎么他也被捕了。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谊谭,你这儿是夷人的家,是安全的吧。”
“连王振高也被捕了?”谊谭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王振高是鸦片走私组织的最大头目。以前私铸过货币,后来做鸦片买卖获得巨利,通过捐款买了个“都司”的官职。这是捐职,当然只是仅有个名义。不过,都司是四品武官,他最有效地利用这个“虚职”,跟韩肇庆等海军中的高级军官拉上了关系,搞鸦片走私非常保险。不管禁烟多么严厉,也不会把他抓起来的。同伙的人都这么认为,他本人也这么相信。现在连这个王振高也被捕了。
“是呀,咱们这一行可完啦!”李亚福说。
“唉!”谊谭叹了一声。姐姐曾劝他暂时不要插手鸦片,愈来愈证明姐姐说得对。
“鸦片买卖看来是完蛋啦!”李亚福把他那只跛脚放在椅子上,说,“为什么要胡乱抓人呀?”
“是要更多的贿赂吧?”
“好像不是。……将要从北京来的钦差大臣看来不好对付。据说他造了个名簿,下令把名簿上有名字的人统统逮捕。他是钦差大臣,行贿也不顶用。”
“这名簿是怎么一回事?”
“上面有五六十个人的名字。听说也有我的名字,所以我赶快逃出了广州。”
“有我的名字吗?”谊谭问道。
“好像没有你的名字。你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不干这行买卖了。所以我才跑到你这儿来。”
“是么。”谊谭喝了一口啤酒,擦了擦嘴巴。
二月二十四日,林则徐的日记中没有记载,但这一天他向广东的布政使和按察使发出了重要的指示。他下发了一个广东有关鸦片的重要犯和次要犯约六十人的名单,下令把他们逮捕起来。名单上开列的名字,都是汇报到北京的鸦片汉奸。这是由政府的监察机关报告来的,或者通过连维材的渠道得知的。他们大多是政府的低级官吏和兵营中的下级军官。
林则徐的命令中说:……上司不得包庇,不得“化有为无”,说自己单位的职员名簿上没有此人,或说该人已死。其中也许有一两个无辜之人,但一经讯问,立即真相大白。名单上的要犯不能逃脱一人。……
名单上把姓名、原籍和现在的住址都写得清清楚楚。如:谢安,即何老真。系娘妈角税口书差。——他可能就是在花园事件中已被处死的何老近。另外还写道:李亚福,番禺人,又名跛脚福。
这道命令是林则徐还在江西省境内时发出的。由于是捷足送去的,所以比钦差大臣早十天到达广州。因此,发生了大逮捕。
2
居留在广州的外国人,对钦差大臣林则徐到广州的反应各不相同。鸦片贩子颠地仍然不改他的乐观态度。他说:“清国的官吏还不就是为了钱?不管他们怎么说大话,一碰到钱就变成了软骨头。他们这些人,没有一个不见钱眼开的。”
“不过,这次的镇压与往常好像不一样,连王振高也给抓起来了。”墨慈插嘴说。
“王振高算什么,上面还有韩肇庆哩。你看,还没有听说他受到什么处分吧。那个叫林则徐的大臣收了韩肇庆的许多贿赂,现在要往后缩啦。”
“会是这样吗?”墨慈表示怀疑。
“我说的没有错。”颠地说,“你不相信吗?”
“我跟你的看法有点不同。”墨慈含糊其辞。
他所说的“我的看法”,严格地说,并不是他的推测,而是温章的判断。从林则徐的清廉和身体力行来看,禁烟将会是彻底的。——温章是这么判断的。只要是金顺记的情报,那就像上帝的启示一样,墨慈是深信不疑的。
外国人称钦差大臣为“皇帝的高级专员”,欧兹拉夫翻遍了典籍,了解到清国任命钦差大臣近年来只有一个先例,那就是道光十二年台湾叛乱时,曾任命福州将军瑚松额为钦差大臣。“这可是不寻常的事啊!”欧兹拉夫眨巴着眼睛说。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对严禁鸦片皱眉头,在夷馆里也有对此表示欢迎的。美国籍传教士裨治文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说:“我们外国人和基督教在中国受到尊敬,那要等到停止鸦片贸易以后。钦差大臣所采取的措施,使我们朝这种理想靠近了一步。”他在广州的外国人之中充当了反对鸦片贸易的先锋,当然受到鸦片商人们的冷嘲热讽。他是美国系统的欧立福特商会所招聘的传教士。被人们称作“西恩角”耶路撒冷的别称。的欧立福特从不做鸦片买卖。他心里想:“我跟鸦片毫无关系。”对自己有先见之明,颇有点洋洋自得。
欧立福特用一种冷漠的表情,嘲笑着鸦片商人的忽忧忽喜。而颠地心里却很不自在,他暗暗地骂道:“他妈的,等着瞧吧!”颠地坚信林则徐很快就会软化。
夷馆里的外国人每天都迫不及待地听取来自伍绍荣、卢继光的有关钦差大臣的情报。
从事鸦片买卖的中国人已被一网打尽,在钦差大臣尚未到达之前,广州已出现动荡不安的局面。
三月十日,“皇帝的高级专员”林则徐终于到达了广州。
当天伍绍荣跟外国人联系说:“我们从事对外贸易的人,已经奉命要住在越华书院附近,以便随时回答钦差大臣的询问。据说钦差大臣的性格就这样,一旦想起什么事情,半夜里也要把人叫去询问。看来形势愈来愈严峻。”
“我说,你们看吧,”欧立福特痛痛快快地说道,“我早就预料会有这一天。查顿先生赶在‘好’时候回去了。他总算是个聪明人,这件事处理得很漂亮。”
“不过,要不了多少时间,就该轮到我来说:你们看吧!”颠地咬了咬嘴唇,这么回答说。
“但愿今天早晨的礼炮就是宣告鸦片贸易的结束。”裨治文小声地自言自语。尽管他身边都是鸦片商人,但他不在乎。他相信:“今后肯定会是这样的!”
裨治文编辑的《中国丛报》,曾以一百英镑的巨款,在英国悬赏征集“关于鸦片贸易的论文”。他想通过这种征文活动来唤起英国人对鸦片危害的关心。
3
北京城分内城和外城,广州也分旧城和新城。沿着珠江补建的细长的新城,面积只有旧城的四分之一大小。
广州的新旧两城共有十五座城门。十三行街在城外西郊,从它的东端小溪馆往北走二百码左右,那里就有城墙,最近的城门是竹栏门。伍绍荣担任总商职务,经常往来于自己的店铺和海关监督官署之间,所以每天要经过竹栏门好几次。在钦差大臣到达的第二天,他受海关监督的召唤,从竹栏门进入新城。他在新城的街上看到一个人从对面走过来,不觉停下了脚步。心里想:“他果然来了!”
这人是金顺记的连维材。两人郑重地寒暄一番之后,伍绍荣问道:“您是什么时候光临广州的呀?”
“三天前来的。本想去拜访您,由于时间关系,我想您一定很忙,所以就免了。”
“不必客气。随时欢迎您光临。不过,我目前住在越华书院旁边。”
一看到连维材,伍绍荣就想起了西玲。在花园事件的时候,他曾主动邀请过西玲。以后西玲就经常在他的店铺里出入。最近西玲在长寿庵附近租了房子,住在广州的时间比在石井桥要多。
伍绍荣经常吃连维材的亏,他决心要把西玲从连维材手中夺过来。在钦差大臣到达广州这样重要的时刻,连维材果然来到了广州。
“他来是要看看公行的最后完蛋吗!?”要是在过去,他这么一想,一定会心头火起。但这次因为有西玲一事,心情能够稍微平静了。
海关监督予厚庵和总督、巡抚、提督等人在林则徐的住处吃了午饭,商谈了工作,现在刚刚回到官署。伍绍荣已经被叫到官署,予厚庵向他详细地询问了鸦片趸船的情况。伍绍荣据实作了回答。
“正月二十日,十四只鸦片趸船撤出了伶仃洋,停泊在了洲洋洋面上。第二天,四只鸦片趸船也采取了同样的行动。了洲洋是外国船只回国时必经的地方。”
“这么说,船队还在了洲洋洋面上吗?”
“是的,是这样的。”
“真的会回国吗?”
“鸦片在英国和其他国家是卖不出去的,恐怕不会白白地把货装回去。我想很可能是在了洲洋暂时观望一下动静。”
“不管他们怎么观望,钦差大臣的决心是坚定的。要让夷商明白这一点。”
“我将竭力说服他们。”
“你把从伶仃洋撤出去的鸦片趸船开一个名单交上来,呈送钦差大臣过目。”
伍绍荣汇报了该说的事情,出了海关监督官署。
海关监督官署恰好位于细长的新城中央。伍绍荣回去时没有经过竹栏门,而是从官署附近的靖海门出城,沿着城墙向西漫步回到十三行街。
回到怡和行,卢继光的亲信、公行的耳目郭青早已等在那儿。他打听到了新的情况:“连维材会见了钦差大臣,据说是在今天早晨。”
“哦!他也见了钦差大臣?”
大概是到达的当天,不可能处理正式日程上的公务。钦差大臣就召见了连维材。这件事可非同小可。连维材受到重视,而且确实是值得重视的人物。——伍绍荣早就明白了这一点。然而,钦差大臣也知道这一点,这使他大吃一惊。
当时也在场的卢继光担心地说道:“维材这家伙通过什么渠道跟钦差大臣拉上了关系呀?”
林则徐在到达广州的第二天写道:“晴,早晨客来络绎。邓制军、怡抚军、关提军、予榷使俱在寓便饭议事。下午答拜数客。晚回。夜作家书一封,托福州的琉球馆客商信局带闽。”在络绎不绝的来客中,就有连维材。制军就是总督,抚军是巡抚,提军是提督,榷使是管理财务的长官,这里是指海关监督。
这一天,越华书院的门前贴出了两张布告。一张是针对随员的,上面写着不得擅离岗位,对文武官员因公务而欲禀谒者,随时接见,但不得接近“游人术士”。公馆内的一切饮食由自己方面准备,不得接受他人的供应;购买物品,应按时价用现金支付;因公外出,临时雇轿,无需派轿来迎,等等。——这是林则徐独特方式的布告。另一张布告上说,民间的讼词,仅接受有关海口的事项;其形式应遵照呈递总督或巡抚的讼诉法规,不受理违章讼诉或直接讼诉。
林则徐在鸦片问题上采取实际措施,是在到达广州后的第九天。在这期间,他尽可能会见各种各样的人,听取意见。对一个名叫蔡懋的通事曾经询问了半天的时间。
三月十八日,钦差大臣采取了第一个措施。他会同总督和巡抚,发出了两封谕帖。一封是颁给公行的,谴责他们过去与夷人勾结的错误。命令三天以内,让夷人缴出汉文和夷文的“甘结”(保证书)各一纸。甘结上应写道:“嗣后永不敢带鸦片。如再夹带,查出人即正法,货尽入官”。“正法”的意思就是处以死刑。
这封谕帖是极其严厉的,甚至把道光十年公行中的东裕行赠送东印度公司大班轿子作为勾结的例子举出来。因为一向禁止夷人坐轿子。
谕帖中还指责说:过去规定夷人初次正装来访公行各商,一般不予接见,第二次来访时才予会见。而近年来据说公行各商中竟有人去澳门迎接夷人。尔等欲献媚得利,廉耻何存?尔等仅知通商致富,欲勾结夷人发财。尔等岂不知夷人之利皆“天朝之所予”?去年夷人中有私售货物者,有携带火药者。而尔等竟佯言“不知”,企图蒙混过去。如此下去,尔等公行究竟起何作用?这次如不要来保证书,可知尔等平日勾结奸夷,私心向外。本大臣将遵循王命,立即对尔等处刑,并没收尔等财产!
另一封是《谕各国夷人》。钦差大臣和夷人之间当然不可能直接接触。这封谕帖也交给了公行。
这封谕帖谴责夷人进行鸦片贸易说:我大皇帝一视同仁,准许尔等贸易,尔等由此而获得利益。……尔等应感恩畏法,不应利己而又害人。而尔等为何竟将汝国不吸食之鸦片带进我国,骗人之财,害人之命?……尔等以此物蛊惑中华之民已达数十年,所得不义之财不可胜数。此乃人心之共愤,天理所不容也!
接着说:关于鸦片之禁令,大皇帝闻说未能严守,甚为震怒,决心加以根除。内地人民贩卖鸦片者,开设鸦片馆者,自不待言,吸食者亦立即处以死罪。尔等来到天朝之地,应与内地人民同样遵守法度。
还说:本大臣来到此地,大皇帝特颁给在平定外域中屡建奇功之“钦差大臣关防”。唯恐尔等远人或不知此严禁,现明申法度。因“不忍不教而诛”也。……在此严禁之下,各省均严厉取缔,鸦片已不可出售。尔等船只长期漂流洋上,徒耗经费,且有风火之虞。……
接着命令缴出全部鸦片:“谕到该夷商等,速即遵照,将趸船鸦片,尽数缴官,不得丝毫藏匿。”
另外,也同公行的谕帖上所写的那样,要求夷人呈上保证书。如“悔罪畏刑,尚可不追既往”,保证进行正常的贸易。
最后说:……本大臣面承圣谕,法在必行。且既带此关防,得以便宜行事。非寻常查办他务可比。若鸦片一日未绝,本大臣一日不回。誓与此事相始终,断无中止之理。……今令洋商伍绍荣等,到馆开导,限三日内回禀。一面取具切实甘结,听候会同督部堂(总督)、抚部院(巡抚)示期收缴,毋得观望、诿延,后悔无及。
这样的严厉措施是没有先例的。
“钦差大臣关防”就是准许独断专行的批准书。从越华书院门前张贴的布告也可以看出林则徐不仅是清廉的,而且也是严厉的。公行的商人们接到这道命令,个个抱着脑袋,默默无言。
伍绍荣闭上了眼睛。对于鸦片贸易,伍绍荣一向也是反对的。怡和行从来就与鸦片交易没有关系。搞鸦片买卖是不对的,但是“对外贸易”必须要保护。它不是林则徐的谕帖中所说的那种“天朝之所予”。伍绍荣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父祖之家业”感到惋惜。
4
广州的外商们早已习惯了清国高级官员的所谓严命。中央的指令虽以“谕帖”的形式发出,但一般都不了了之。只要行贿,任何严命都会变成一纸空文。比如像贸易季节一过、夷人必须撤离广州的“禁止越冬”规定,早就变得有名无实了。
“不过,这次绝不会像过去那样。”伍绍荣严肃地提醒外国人注意。
“叫人家杀掉也行的保证书!没收鸦片!浑蛋!”颠地鄙视地说,“这样的事情也能同意吗!?”
在谕帖发出的第二天,海关监督予厚庵通过公行发出指令:钦差大臣正在查办中,在判明结果之前,禁止居留广州的外国人去澳门。但不禁止外国人到广州来。
律劳卑事件后,英商为了加强团结,成立了商业会议所。以后发展为各国商人参加的商业总会议所。这个总会议所当然立即召开了会议。会长是美国商人维特摩亚。
写了保证书,今后带进鸦片就要处斩首刑。——外商们询问会不会真的这么实行,伍绍荣明确地回答说:“落到钦差大臣手里,一定会这么做的。”
伍绍荣不是一个夸夸其谈的人,这一点外商们也都很清楚。他说的话是可以相信的。
“不行!保证书绝对不能写!”颠地叫嚷着。涉及利害关系的重大问题,颠地这些人的发言是很起作用的;裨治文等少数传教士反对鸦片的呼声,相比之下是无力的。得出的结论是:这次可能要比以前花更多的钱,但也没有办法。
有的人提出了这样的意见:关于没收鸦片,尽管他们说要没收所有的鸦片,但我们交出相当的数量,给钦差大臣留个面子,这样是否可以?
不过,这个意见并不是墨慈提的。他在这个问题上已处于不能说话的境地。根据温章的建议,他把手头的鸦片全部处理掉之后,一直没有进货。他现在是一身轻。他本来想说:“应该把所有的鸦片全部交出来嘛。”可是,他要这么说的话,颠地一定会大声训斥他说:“你可以这么说,因为你一箱鸦片也没有。”
会议没有拿出一个明确的方针就结束了。墨慈登上了丹麦馆的二楼。约翰?克罗斯一直卧病在床,哈利?维多仍跟往常一样待在他身边。
墨慈兴冲冲地拍着哈利的肩膀说:“越来越有意思啦!”
“兵船已经集中到这一带来了。”哈利回答说。
墨慈走到窗边,透过窗帘,望着珠江。江面上分布着许多载着兵员的船只。“真是哩!”墨慈回过头来对病人说,“好好养病吧!只要活着,有好戏看哩!”
钦差大臣谕帖中规定的期限是阳历三月二十一日。到了这一天,夷馆方面只是通过公行,通知清国当局说“现在已召开了全体会议,任命委员研究此事。研究的结果将在一周内报告。”既未提保证书也未提交出鸦片的事。
针对这一通知,钦差大臣表达他的态度:“如果不交出鸦片,我将于明天早晨十点钟去十三行街。我将在那里表明我要做什么。”实际上这等于是把期限延长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