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第二大街下面。
传输带辘辘转响,在黑暗中挪向亚当斯大厦,这时兰登仍是双目紧闭。他尽可能不去想象头上数以吨计的泥层和自己正在行进中的狭窄管道。他能够听见头顶几码外凯瑟琳的呼吸声,但到目前为止,她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吓坏了。兰登还不想把她哥哥被斩了手的事情告诉她。但你必须说,罗伯特,她应该知道。
“凯瑟琳?”兰登终于开口了,还是没有睁开眼睛。“你还好吗?”
一个颤抖而有气无力的声音从他头顶方向传来。“罗伯特,你拿着的那个金字塔,是彼得的,是吗?”
“是的。”兰登回答。
一阵长长的沉默。“我想……这个金字塔就是我母亲被杀害的原因。”
兰登知道伊莎贝拉·所罗门于十年前被害,但他不太了解具体细节,彼得从来不提任何与金字塔有关的事。“你说什么?”
凯瑟琳讲起那个可怕的圣诞之夜,讲述那个身上文有刺青的家伙闯进他们家中的情形,此时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揪心揪肝的激动。“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我永远不会忘记他要一个金字塔。他说是在监狱里听到金字塔的事儿,从我侄子扎伽利那儿……就在他打死扎克之前。”
兰登惊讶地听着。这个所罗门家族的惨剧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凯瑟琳说,她以前一直以为那个入侵者当晚就被击毙了……但是,同一个人,今天重新露面了,冒充彼得的心理医生,诓骗凯瑟琳到他家去。“他知道我哥哥的许多私事,我母亲的死,甚至还有我的工作,”她急切地说,“那些事情他只能从我哥哥嘴里得知。
所以我相信了他……这就是他进入史密森博物馆支持中心的原因。”凯瑟琳深深地吸了口气,告诉兰登,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人今天毁了她的实验室。
兰登听后简直惊呆了。好一会儿,他们两人在移动的传送带上沉默无语。兰登知道他必须把今晚另一个可怕的消息告诉凯瑟琳。他慢慢地、尽可能委婉地讲述,从她哥哥几年前怎样委托他保管一个方形小包开始,说到他自己怎样被骗来,今晚就这样带着这小包来到华盛顿,最后,在国会大厦圆形大厅怎样发现了她哥哥的手。
凯瑟琳的反应是死一般的沉默。
兰登知道她这是震惊的反应,他希望自己能伸过手去安慰她,但他们头对脚地躺在黑暗中,他根本做不到。“彼得能挺过去,”他悄声说,“他还活着,我们会把他找回来的。”兰登拼命给她打气。“凯瑟琳,绑架他的人向我保证过,你哥哥会活着回来……只要我为他解开金字塔的密码。”
凯瑟琳仍然一声不吭。
兰登又继续说了下去。他告诉她关于石头金字塔的事情,那上面的共济会密码,密封的尖顶石,当然还有巴拉米声称共济会金字塔的传奇实有其事……那是张地图。能够揭示一段隐藏的通向地心深处的旋形楼梯……在几百英尺深处,藏着很久以前埋在华盛顿的神秘古代财富。
凯瑟琳终于开口了,但她的声音呆板而不露情感。“罗伯特,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兰登丝毫也没有兴趣了解这个空间究竟有多逼仄,哪怕只是瞥上一眼。
“罗伯特!”凯瑟琳又说,现在她的口气更紧迫了。“睁开眼睛!我们到了!”
兰登睁开眼睛时,他的身体正通过一个跟他进入时一样的出口。凯瑟琳已经从传输带上爬下来了。她从传输带上拎起他的包,兰登也一偏腿跃下,在传输带折返之前及时跳到瓷砖地上。他们此刻置身于一个配送间,跟传输带另一头另一大厦中的那个房间非常相像。有块小字标牌上写着:亚当斯大厦:第三配送间。
兰登感到自己像是刚从某个地下沟渠生出来似的。再生。他马上转向凯瑟琳。
“你还好吗?”
她的眼睛红着,显然刚哭过,但她只是克制地点点头。她一言不发地拎起兰登的包穿过房间,把它搁在一张乱糟糟的桌子上。她拉亮了夹在桌上的氙气灯,拉开拉链,翻下包面,朝里面看去。
在清亮的氙气灯光下,花岗岩金字塔看上去显得有些简陋。凯瑟琳的手指抚过镌在上面的共济会密码,兰登能感觉到她心里起伏不定的情绪。她慢慢地伸手进去拿出那个方形小包,举在灯下细细地查看。
“你能看出,”兰登静静地说,“这个蜡封是彼得的共济会戒指印上去的。他说过,这个小包是一个多世纪前用戒指封印的。”
凯瑟琳什么也没说。
“当时你哥哥把这件东西委托给我保管,”兰登告诉她,“他说这将会给我一种从混沌中创造秩序的力量。我完全不相信这个说法,但我可以假定这块尖顶石也许能揭示某些重要事实,因为彼得坚持说不能让它落到错误的手中。巴拉米先生刚才跟我提到了同样的说法,告诫我把金字塔藏起来,别让任何人打开这个小包。”
凯瑟琳现在似乎有些愤怒了。“巴拉米叫你不要打开这小包?”
“是的,他的态度很坚定。”
凯瑟琳显得十分怀疑。“但你说过,惟有这块尖顶石才能解开金字塔的密码,不是吗?”
“也许吧。”
凯瑟琳提高了嗓门。“你说过解开金字塔密码是那人要你做的事情。这是我们能够把彼得找回来的惟一办法,不是吗?”
兰登点点头。
“那么,罗伯特,我们为什么不打开这小包,马上破解密码呢?”
兰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凯瑟琳,我和你的反应是一样的,但巴拉米告诉我,要把金字塔的秘密保存好,这比任何事情都更重要——甚至包括你哥哥的生命。”
凯瑟琳漂亮的面孔变得严峻起来,她把一绺头发夹到耳后。当她开口说话时,她的声音十分坚定。“这个石头金字塔,不管它是什么,已经让我付出了整个家庭的代价。先是我的侄子扎伽利,再是我的母亲,现在是我哥哥。让我们直说吧,罗伯特,如果你今晚没有打电话来警告我……”
兰登感到自己陷入了僵局之中,一边是凯瑟琳的逻辑,一边是巴拉米的坚定主张。
“我也许是个科学家,”她说,“但我来自一个著名的共济会家庭。相信我,我听说过所有关于共济会金字塔的故事以及关于它能引向启蒙人类的宝藏的暗示。老实讲,我觉得很难相信这种事情的存在。不过,如果它确实存在……也许揭开它的时间到了。”凯瑟琳已将手指伸到捆扎小包的细绳下边。
兰登跳了起来。“凯瑟琳,别!等等!”
她停了一下,但手指仍顶在细绳下。“罗伯特,我不愿让哥哥为此赴难。不管这个尖顶石上有什么东西……不管刻在上面的铭文揭示了什么失落的财富……秘密到今晚都结束。”
凯瑟琳说着挑衅地把细绳使劲一拽,脆弱的蜡封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