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在垃圾堆的中央产生了一个小空间,煤气炉和锅子就放在那里。为了不让味道闷在屋子里,我们打开了通往接待处的门,面对面坐下,轻轻拿起啤酒罐干杯。
“我真的可以用这个吗?”
看着放在面前的碗和筷子,冬绘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已经洗过了,应该很干净。”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别想太多,倒是我觉得不好意思,只有这种餐具,因为我从来没想过,会有人在这里用餐。”
什锦火锅还蛮好吃的,牧子阿婆的红豆饭也不错。
只不过,看着冬绘在自己面前用着秋绘用过的筷子,扒着秋绘用过的碗,心底弥漫着一股寂寥的感觉。我想,冬绘也察觉到这一点了吧,所以彼此之间并没有产生愉悦的气氛,只顾着埋头吃喝,我一下子就喝光了一罐啤酒。
“你们住在一起吗?”
我们之间突然没了话题,不自觉地抬起头后,冬绘像是下定决心般地开口问道。她大概想装作不经意地问,可惜演技太差。我也用三流演技,先是假装不知道她在问什么,接着才“啊啊啊”地点点头。
“只有短短的一年。”
“你们分手了吗?”
“算是吧。”
“是不是你上次说跟我的名字很像的人?”
“对,就是那个人。她叫秋绘……低头。”
“什么?”
“低头……对,就是那样。”
我隔着冬绘的头,扔出空罐。罐子飞越接待处,撞上大门的那一瞬间,四个声音同时“哇”地叫了起来。
“——谁?”
冬绘吓一跳回头。
“野原大叔、牧子阿婆、糖美和舞美——喂,快回自己家去!”
四种脚步声啪跶啪跶地散去。我听到牧子阿婆的咋舌声、双胞胎的哄笑声以及野原大叔骂“真小气”的声音。
“红豆饭,谢啦。”
我开口道谢。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开始。你刚才在准备火锅的时候,脚步声就慢慢聚集过来了。”
“你光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谁呀。”
“我认识他们很久了啊,除了帆坂的脚步声以外,我都认得出来。”
我们再度回到什锦火锅。当我正在思考该讲些什么时,冬绘抢先一步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有没有秋绘小姐的照片?”
“没有,她不喜欢拍照,她的个性就是那样。”
我住在这里的时候,好几次想找秋绘合照,她总是拒绝。
“我又不可爱——”
她总会这么说。但是,我打从心底认为秋绘很美,所以完全无法理解她的心情,到现在还是无法理解。我再怎么说她漂亮,她就是不肯接受。
“不要讲客套话——”
我不知道看过多少次她悲伤地别过头去的侧脸。
“她那么讨厌拍照啊,跟我一样呢。”
冬绘喝着啤酒,抬头望着天花板。
“我也没有半张自己的照片。从小,被大家嘲笑过这双眼睛以后,我就决定绝不拍照。如果是逃不掉的学校团体照,我会在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低头。到现在我连驾照和护照都没有呢。”
冬绘寂寥地笑了笑。
其实我手边有唯一一张秋绘的照片,但是我没有说出口。那是我们俩到福岛县短期旅行时拍的。
在乡下的角落,有一个旧式圆形邮筒,上面停着一只鸽子。秋绘眯着眼,静静地看着鸽子。
“我喜欢鸽子——”
我悄悄拍下秋绘的侧脸,将冲洗出来的唯一一张照片,小心翼翼地用保鲜膜包好,以免受损,然后放在钱包里随身携带。
“这世上大概没有一张我长大以后的照片。”
“那我来拍下这珍贵的一张吧!”
我伸手欲拿起地上的数码相机,冬绘急忙抓住我的手。
“照片真的不行。”
“那我下次找机会偷拍好了。我虽然专门窃听,但怎么说也算是侦探,那方面的技术也不是没有。”
“真恶劣耶。”
听到冬绘有点撒娇地这么说,我不由得笑出声来。
“真不像前四菱商社员工会说的话。”
冬绘的表情在刹那间僵住了。
糟糕!我心想。
祸从口出,就是这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