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好似被施了魔术又好似怀疑自己发了疯的异样心情。正因为地点是在凶宅中,而且直到刚才还在名副其实的黑暗中走路,所以博士不由得过高地估计了这杂耍的设计者。
稍镇定下来仔细一看,原来在博士正面的东西不过是一块大镜子而已。
“哎呀,原来是镜子。不过这杂耍不同于普通的凶宅,还是挺有意思的哩!”
但他轻蔑地说“哎呀,原来是镜子”这话有点太早了,因为在这奇怪的小屋里还设置着许多使博士吃惊的机关。
无意中往右一看,那里也有博士自己。往左一看,那里也有相同的自己的身影。回头一看,门的里侧也是镜子,那里露着一张秀头妖怪一般的博士那目瞪口呆的脸,足有真人的五倍那么大。
不,这样写是不真实的。镜子不仅四面有,天棚也是一面镜子,地板也是一面镜子,而且博士四周的墙壁成不规则的六角形,那尽是连框都没有的镜子。就是说,这是一间很奇怪的魔屋:六角筒的内面毫无间隙地全用镜子镶着,上下的所有角落里都安装着电灯。
而且这些镜子未必尽是平面镜,有的部分正如刚才所写的是把实物放大五倍的圆形凹面镜,而有的部分镜面成复杂的波浪形,能把人的身姿拉长到一丈或是缩短到两尺,而且这些五花八门的影子互相反射到六角的每个面上,一个人的影子成了六个人、十二个人、二十四个人、四十八个人,定睛瞧镜子里面,从镜面到很远很远的昏暗的那一边映着重重叠叠的估计有几百个影子。要是其六倍就是几千人,另外天棚和地板也互相反射,把影子投到每个面上。
博士曾想像过设置这种镜子的屋子,但独自被关在做得如此巧妙的镜子箱里则还是第一次。面对这骇人的光景,连这位老于世故、遇事不慌的法医学者也不得不像孩子一样感到惊异。
博士一笑,一千张脸就同时笑,而且这些险里面还混有几十张五倍于实物的完头妖怪的脸,黄瓜般细长的脸和南瓜般扁平的脸。一举手,于人的手就同时举起来;一抬足,干人的腿就同时动起来。
抬头看顶棚,那里有倒立着的博士目不转睛地瞪着这边;俯身看地板,那里也有脚在上面倒挂着的博士从下面仰望着这一头。而且,这些两种相反的姿态无数个互相重叠在一起,一直到无限的空间,一直到深造莫测的六角形井底,最后变为望不清楚的黑暗而消失。就是说,前后左右自不待言,上下也都连向无限的彼岸,给人一种似乎被抛向了太空,又似乎大地业已消失一般的无法形容的不稳定感。
不管看哪一边都没有尽头,自己的身影无穷无尽。博士产生了一种离奇古怪的错觉:为了逃离这可怕的地方,只有拨开、推开这些数以千计的人,无止境地奔跑。
博士突然想:举办这种杂耍是个人道问题。就连博士这样善于思虑的中年男子都感到无法忍受的不安,所以如果女人孩子被关在这镜子房里,那一定会吓得哭出来。不,不仅哭出来,也许其中还有人精神错乱呢!
宗像博士无心这样站在这恐怖的屋子里,他急忙一面摸着六角的镜面,一面来回寻找出口。于是,一干个相同的博士像在大运动场上做团体操似地互相来回追逐着。
多么残酷的装置啊!入口处的门关闭着打不开,出口也找不到,难道想把游人关到他精神错乱为止吗?
刚才门迅速关上是有理由的,为了在一个人进去后不让后面的游人进去,那门上装有一种在一定时间里无论怎样推拉都开不开的机关。就是说,是想让他孤零零一个人尝尝这魔屋的恐怖。
“小池君,这家伙太可怕啦。是间镜子屋,而且不知道出口在哪儿。你再推一下那门。”
博士向在外面黑暗中的小池助手疾呼道。
“刚才我一直在推,可怎么也开不开。”
“小池君,即使你送来也不要吃惊呀。我是什么都不知道闯进来的,所以慌了神儿。哪儿都是镜子,在这屋子里,跟我一样的家伙挤满了一千多个,而且现在都跟我一样在说话。哈哈哈哈哈哈,啊,我一笑,他们也张着嘴笑。”
“哎呀,可怕吧?是不知道出口吗?会不会这门什么地方出故障了呢?我回入口处去叫人来吧。”
“啊!开了,开了,好容易镜子墙壁开了个口。那我先出去等你吧。”
果然六角形的一个面转了一下,出现了能通过一个人的缝隙。它的对面照例是漆黑黑的黑暗。
博士刚想到这儿时犹豫不决了。他想如果小地助手进来,就不让他一个人留在这种可怕的屋子里,跟他一块儿出去。
可是,凶宅的设计者这里也万无一失。
“我这儿开不开呀,怎么回事呢?”
响起了小池助手从外面哈哈地敲入口处的门的声音,但怎么也开不开。
出于无奈博士先出了镜子房,走进了外面的黑暗。于是刚才开着的缝隙昨啃一声自动闭上了,而且几乎与此同时,从屋子中隐约传来了小池助手的声音:
“先生,您在哪里呀?开了,门开了呀!”
“出口处在这儿,只有等待它自动开开。没有办法,你在那里忍耐一会吧!”
博士一面略步地敲着刚才出来那地方的墙壁给他听,一面大声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