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迪娅将一只脚放在咖啡桌上,开始修剪指甲。她刚刚洗过澡,但没有去擦头发。电视里正在播放过去的老片子,她要等到广告时间时再去擦头发。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浴衣,和她包头发的毛巾正好搭配。
尽管今天是星期六,但她还和平时一样六点就醒了,不过她强迫自己一直在床上躺到八点才起来。过去的一个星期已经使她精疲力竭。
卡德威尔的葬礼在星期五举行。根据已故参议员的意愿,葬礼只有家人参加。国会的纪念仪式定在星期一晚上举行。
星期五莉迪娅给维罗尼卡打过电话。谈话非常仓促,不仅是因为葬礼,而且因为当天下午维罗尼卡要在家里接受昆丁-休斯的电视采访。
“你进一步考虑过我的意见吗?”维罗尼卡问道。
“我真的还没有决定,维罗尼卡。”莉迪娅对她说。这是事实。她还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做这样的决定。她给克拉伦斯打过电话,想约个时间和他讨论一下这个问题。但他有事要到纽约去一天一夜,而她的工作则把她一直拴在办公桌旁,直到星期五深夜才抽出身来。
广告时间终于到了,她打开吹风机开始烘干头发。电影再次开始时,她关掉吹风机,开始修剪另一只脚。
第二次广告时间时,克拉伦斯打来了电话。
“你好吗?克拉伦斯,我得和你谈谈……今天傍晚你有时间吗?”
“没有,不过明天上午一起吃饭怎么样?”
“好的,本来我是想早点儿去办公室,赶写出一些文件,但是……我要和你谈谈。昨天维罗尼卡接受了昆丁-休斯的电视采访。明天早上播出。他本来计划播出对科尔的采访,但他把它往后推了一个星期。”
“她昨天接受了采访?”
“是的。”
“悲痛欲绝的寡妇……”
“克拉伦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最好不要用这样审判的语气——”
“我不是在审判什么人,莉迪娅,这只是对品味不够高的自然反应。你想和我谈些这么?”
“我明天告诉你。中午?”
“在四乔治饭店等我。我想去接你,可上午我要接受警察局某个官员的问话。”
“他们要去你的家?”
“是的。很快就会轮到你了。我想中午事情应该能够结束。到时见。”
她伸直腿躺在沙发上,仔细端详着自己刚刚修过的脚指甲。电视中的老电影已不再引起她的兴趣。她想着科尔的谋杀案,以及维罗尼卡要求她担任委员会特别顾问的提议。她知道她将面对这一提议变为现实的可能性。
这天晚上,她和一个偶尔与之约会的律师共进晚餐。他建议晚饭后两人一起去他的公寓,但她拒绝了,主要是因为她认为这样对他太不公平。整个晚餐过程中,她都很难集中精力去听他在说些这么。她的思绪总是不知不觉地飘到卡德威尔谋杀案上。
“你真的想这么早就休息吗?”把她送到她家门口时,她的伙伴问道。
“真的。很抱歉,但请你谅解。”
“我本来希望我们能谈一谈科尔-卡德威尔的谋杀案。晚饭时,我不愿提起这件事,因为我知道这是你最不愿去想的事。”
莉迪娅轻轻吻了吻他的唇。“你真好,格雷格。”他把她拉到身边,深深地吻着她。身体的快感在她心中激起了一系列复杂的情感。他舒适的臂膀确实使她非常渴望。她倚在他的怀抱里,紧紧贴着他的脸。但她最后还是抽出了身子。“今晚我真的不是一个合适的伙伴,格雷格。我很喜欢今天的晚餐。谢谢你没有坚持。”
“你了解我,莉迪娅,骑士家族里硕果仅存的一个。”他碰了碰她的鼻子。“晚安。这星期我会给你打电话……”
上帝,她想到,莉迪娅的诱惑……
五点钟她就起了床。六点时,她已围林肯纪念堂前的水池跑了三圈。回到家里,她脱掉蓝色运动衣,接着开始了一系列的仰卧起坐、俯身摸地和侧身弯腰,然后又去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之后,她穿上了一件灰色的套头毛衣,一条齐膝的蓝色短裙和一双棕色的牛皮靴。最后,她又在毛衣外套上了一件暗蓝色的花呢上衣。
她走进办公室,打开灯。屋里有两台电视,这时她随手打开了其中的一台,她把在路上买的咖啡打开,坐在椅子上,开始审阅周五没来得及看的一位客户的文件,在宗教节目之间,插入了一段当地新闻。卡德威尔谋杀案还没有新的进展。播音员补充道:“卡德威尔参议员的遗孀维罗尼卡-卡德威尔今天将在昆丁-休斯的电视节目中发表重要讲话。”
她一直工作到休斯的节目开始。她摘下看书时戴的眼镜,注视着屏幕。昆丁-休斯的脸跳了出来。
“在接下来的半小时,你将与我所知道的最勇敢的女士之一。一起度过。我是昆丁-休斯,请不要走开。”
一条公众新闻之后,镜头推进停在了维罗尼卡-卡德威尔身上。休斯的画外音说道:“就在四天以前,我们的国家失去了它最重要、最有才能的立法者之一,科尔-卡德威尔参议员。他是一起疯狂、毫无理性的谋杀案的受害者。”镜头拉远,两个人同时出现在屏幕上。
“今天和我坐在一起的就是卡德威尔参议员的遗孀,维罗尼卡-卡德威尔。她勇敢、大度地同意面对这些摄影机和公众。她不仅将回答有关这起谋杀案的问题,而且将发表一个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很重要的声明。”他对她微笑着。“今天傍晚,弗吉尼亚州州长,尊敬的詹姆斯-克莱顿先生将宣布,他有意任命卡德威尔夫人来完成她已故丈夫的任期。”
莉迪娅坐直身于,瞪大了眼睛。维罗尼卡的声明确实很重要。但声明发表的方式使她不禁觉得好笑。典型的休斯的狂妄风格。他抢先说出了一切,并没有把这一权利留给维罗尼卡。休斯紧盯着他的嘉宾,说道:“我想和你谈谈你作为美国参议员对未来的展望和计划”——上帝,莉迪娅想道,他们除了“展望和计划”就没有别的词了吗?——“但在此之前,我知道你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声明,一个在你心中占有特殊位置的声明。”
第二个镜头抓住了维罗尼卡的侧影。她看上去很镇定,但她的右眼有些抽搐,过去几天的可怕事件在她嘴角的皱纹中和疲惫的眼神中都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我正在用我已故丈夫的名字建立一个科尔-卡德威尔表演艺术基金。所有募集的款项都将用来培养和支持那些有前途的年轻人,以发展和完善他们对这个社会的艺术贡献。”
“我认为这是一件伟大的事情,”休斯说道,“你丈夫曾在参议院中做出极大努力,以使艺术能够得到它应有的联邦拨款。我相信,如果他看到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一定会感到非常骄做的……”
采访的余下部分并没有提供什么新消息。维罗尼卡告诉休斯,对她丈夫谋杀案的调查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但她相信在适当时间内这个案子一定会解决。休斯提到现在有传言说,参议院将成立一个特别委员会进行自己的调查,维罗尼卡证实这方面的工作正在进行中。
休斯接着对观众说,科尔-卡德威尔参议员死前刚刚录制了一次电视采访,本来计划在今天播出,但现在要往后推迟了。他补充道:“出于对参议员一家的敬意,我本想取消播放他的电视采访。但卡德威尔夫人在看过采访的录像后,要求我重新考虑,我——”
维罗尼卡打断了他的话。“科尔是会愿意播出这次采访的。他谈到了对他非常重要的立法问题,而我希望在自己进入美国参议院后,能将他的事业继续下去。”
镜头定格在休斯身上,字幕慢慢打了出来。休斯直视着镜头说道:“我是昆丁-休斯。谢谢收看。”这次他的节目并不完全是一个人的表演。他低估了维罗尼卡。
和莉迪娅约好在四乔治吃饭的克拉伦斯迟到了。这在他可是很少有的事。莉迪娅用自己的名字定了桌子。她的座位是在乔治二世厅。房间的另一端是以麦克伦参议员为首的一桌客人。克拉伦斯迟到了十五分钟。
“你迟到了。”她说道。
“我知道,对不起,我们得换个地方。”
“为什么?”
他朝麦克伦的桌子点点头。“某些政客有本事把最好的餐厅变得令人生厌。”一个侍者用篮子端来了一瓶纽约香槟,打开盖,往他们的杯子里各倒了一些。克拉伦斯闻了闻他的杯子,然后喝了一小口。这时他突然改变了说话的速度。“莉迪娅,当一个警察在就一起谋杀案向你提问时,我建议你千万不要给他冲咖啡,特别是当他九岁的女儿正在学钢琴时。当他发现我的职业后,他坚持要跟我探讨音乐,以及他女儿老师的教学方法是否正确。”
“那他有没有问你关于谋杀案的事?”
“在最后。他想知道我对卡德威尔是否有任何敌意,我们之间是否有生意来往、秘密计划,是否有共同的敌人或朋友。就好像如果我杀了他,我会承认这些似的。”
“他没告诉你什么事情吗?”
“没有,除了他女儿不愿意弹练习曲。对了,你怎么看休斯对维罗尼卡的采访?”
“很难说。你怎么看?”
“我只看了一点点,因为他总是不肯闭嘴。根据我听到的判断,我要说那位女士丝毫没有浪费她的寡妇身份。”
“这一点我认为是值得敬佩的。你听到要任命她来完成科尔在参议院的任期的消息了?”
“是的,还有用他名字建立的基金会。让我来问你些问题,莉迪娅,可你要保证不会把我的头揪下来——”
“我什么也不保证。”
“你认为是否有可能维罗尼卡-卡德威尔内心妒忌她丈夫的权势,所以杀了他,或让人杀了他,以取得他在参议院的地位?”
莉迪娅环顾四周,然后俯身靠近他,把手轻轻放在他的胳膊上。“你看,我没生气。回答当然是没有。”
“呃,可我并不认为这没有可能,毕竟,曾经有人怀疑林登-约翰逊为了成为总统,可能和肯尼迪的死有牵连——”
“有人——可不是我。”
“你吃什么?”他问道,再次改变了说话的速度。
“鸡蛋熏火腿,你呢?”
“鹿肉,配煎鸡蛋,不要太多。”他点过菜,开始向莉迪娅详细讲述警察对他的调查。当他讲完、菜也上齐后,莉迪娅提到了维罗尼卡要她担任参议院委员会特别顾问的建议。克拉伦斯静静地听着,只是扬起了眉毛。当她最后讲完维罗尼卡的提议和卡德威尔家的情况后,他清清嗓子说道:“这完全取决于你是否想出名。”如果是,那就答应她。但如果你珍惜并想保持自己的清醒,那就拒绝她——而且要迅速拒绝她。
莉迪娅沉默片刻,然后说道:“我没有任何想使自己作为委员会特别顾问而出名的意图,而且这委员会还是调查自己朋友的谋杀案。可当他妻子这样要求时,你能怎么办呢?再说他妻子也是你的朋友。扭头走开?”
“正是。而且,如果你接受了这个提议,你自己的业务怎么办?”
“交给我的助手们,进行遥控吧。这有这么问题吗?”
“当然。正像一个朋友突然死去时,有人问路易斯-阿姆斯特朗他出了什么问题,他回答道:‘当你死了时,一切都出了问题。’快吃你的鸡蛋,都要凉了。”
“已经凉了。”她把叉子放在盘子上。“我很爱你,克拉伦斯,而且对你的意见尊敬之至。但有时我发现你真的很让人生气。”
他向后一靠,咧嘴笑了。“显然,现在就是其中的一次。对不起。我很为你不安,而这就是我掩盖这一不安的方式。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以及你为什么会严肃考虑维罗尼卡的提议。从个人角度讲,我认为这是一个错误,而你最终会后悔。但在另一方面,如果你拒绝了,那你在以后的日子里可能会经常想,如果我接受了会怎么样。所以,如果这一提议成为现实,那就接受它。”
“如果我接受了,你会一直支持我吗?”
他大声笑了。“当然不。毕竟,我是一个主要嫌疑犯,如果委员会特别顾问和这样一个人搅在一起,那——”
“噢,闭嘴……”
他真的闭上了嘴,而她的大脑仍在忙个不停。不知不觉,她已按照特别顾问的思路在思考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