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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顿公司办公大楼下午5时
约翰·马德情绪平静——这很危险。
“只是一次简短的采访,”他说,“10分钟,至多15分钟。你没有时间去详谈细节,但作为事故分析小组的负责人,你的地位完全适合解释公司对安全承担的责任。我们是怎样小心谨慎地分析事故。我们对产品售后服务承担的责任。然后你可以解释我们的初步报告,表明事件是由一个外国维修站安装的冒牌推力罩引起的,所以它就不会是前缘缝翼事件。这样我们就主动了,不给巴克一点机会。也不给《新闻线》一点机会。”
“约翰,”她说,“我刚从音响实验室来。毫无疑问,就是前缘缝翼打开了。”
“得了吧,音响实验充其量只能是次要的,”马德说,“齐格勒是神经病。我们只有依靠飞行数据记录仪才能准确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同时,事故分析小组做出了初步调查结论,排除了前缘缝翼。”
好像听见自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说:“约翰,这种搞法让我很不舒服。”
“我们现在谈论的是未来,凯西。”
“我懂,约翰,可是——”
“和中国做成这笔大买卖将会拯救整个公司。流动资金,设计改型,新型飞机,美好的未来。这就是我们现在正在谈的,凯西。成千上万人的就业。”
“我明白,约翰,可是——”
“我来问你几个问题,凯西。你认为我们的N—22型飞机有任何毛病吗?”
“绝对没有。”
“你认为它是死亡陷阱吗?”
“不。”
“公司怎么样?是个好公司吗?”
“当然。”
他凝视凯西,摇摇头。最后他说:“我要你和一个人谈谈。”
爱德华·福勒是诺顿公司法律事务部的负责人。他今年40岁,瘦弱又笨拙。此刻他紧张不安地坐在马德办公室的椅子里。
“爱德华,”马德说,“我们遇到个难题。《新闻线》这个周末要在黄金时间播出一档有关N—22型飞机的报道,这个报道对公司将极为不利。”
“有多不利?”
“他们把N—22称为死亡陷阱。”
“噢,天哪,”福勒说,“这太不幸了。”
“是的,的确是的,”马德说,“我把你请来是因为我想知道我们对此能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福勒皱着眉头说。
“是的,”马德说,“我们觉得《新闻线》是在卑鄙地追求轰动效应。我们认为他们的节目是无知的,对我们的产品充满偏见。我们确信他们是在处心积虑、不计后果地诋毁我们公司。”
“我知道了。”
“所以,”马德说,“我们能做些什么呢?我们能阻止他们播出这个节目吗?”
“不能。”
“我们能搞到法院的禁制令来阻止他们吗?”
“不行,那是预先禁令。况且从公关角度讲,这是很不明智的。”
“你的意思是说这样很不好?”
“企图封住新闻界的嘴吗?违反宪法第一修正案?那将会暗示你们有什么东西要隐瞒。”
“换句话说,”马德说,“他们可以播出节目,而我们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他们。”
“是的。”
“那好吧。但是我认为《新闻线》的情报是不准确的,存有偏见的。我们能要求他们给我们相等的时间陈述我方的证据吗?”
“不能,”福勒说,“公平准则,包括提供相等时间,在里根总统时期就已经废止。电视新闻节目现在完全没有义务对某个内容表述各方面的不同看法。”
“于是他们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不管判断有多么不可靠?”
“是这样的。”
“这好像不合适吧。”
“但这是法律。”福勒耸耸肩膀说。
“好吧,”马德说,“现在,这档节目将在对我们公司极为敏感的时刻播出。负面的宣传将会使我们丢掉和中国的那笔交易。”
“是的,会的吧。”
“假定因为他们的节目造成我们商业上的损失。如果我们能证明《新闻线》表现了错误的形象——我们也已告诉了他们这是错误的——我们可以控告他们造成的损害吗?”
“从实践上来讲,不行。我们得证明,他们对已知事实。‘有意忽视’而编播节目。从历史上看,这一点是极难证实的。”
“那么《新闻线》对造成的损失不负任何责任了?”
“是的。”
“他们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如果他们毁了我们的生意,那就是我们活该如此吗?”
“是这么回事。”
“难道对他们说些什么就没有任何一点限制吗?”
“好吧,”福勒在椅子里动了动,“如果他们虚假地描述了公司,他们可能得承担责任。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我们已经有了一桩545号航班乘客委托律师代理的官司。《新闻线》就能说他们只是在报道事实而已:是一名律师在对我们进行以下的指控。”
“我明白了,”马德说,“但是法庭上进行的指控其宣传面十分有限。而《新闻线》将向4000万观众传播这些疯狂的声音。而且与此同时,他们将通过在电视上反复播放来自动使这些意见发生作用。对我们造成的损害来自于他们节目的曝光,而不是原有的声音。”
“我同意你的解释,是这么回事,”福勒说,“但法律不这样看问题。《新闻线》有权利报道一桩诉讼官司。”
《新闻线》难道可以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对法律的意见进行不受约束的评价而不承担任何责任吗?比方说,如果那律师说我们雇人对儿童进行性骚扰,《新闻线》照样可以对此进行报道而不承担任何责任?
“对。”
“让我们假定诉诸法律并且赢得胜利。很显然《新闻线》对我们的产品进行了错误的描述,它的基础是这律师的证言,并且已经被法院所否决。在这种情况下《新闻线》会被迫撤回他们向4000万观众所作的陈述吗?”
“不会,他们没有这项义务。”
“为什么不?”
“《新闻线》可以决定什么才有新闻价值。如果他们认为审判的结果没有新闻价值的话,他们就不必进行报道。这是他们的自由。”
“那么在这种时候,公司就只好破产了,”马德说,“3万名雇员将失去工作、住房、健康保险,然后找到快餐店去开始新的工作。当我们在佐治亚、俄亥俄、得克萨斯和康涅狄格的配件供应商破产的时候,还会再有5万人失业。所有那些把他们的生命奉献给设计、建造和服务于世界上最优质的飞机的好人们都会完蛋。事情就是这样的吗?”
福勒耸耸肩膀。“这个体制就是这么回事。是的。”
“那我要说这个体制恶劣透顶。”
“体制就是体制。”福勒说。
马德瞥了瞥凯西,然后又面对福勒。“现在,爱德华,”他说,“这种情况听上去真是畸形了。我们制造了一种高质量产品,所有客观的测试都证明了它是安全可靠的。我们花了好多年时间开发它、试验它。我们有着无可辩驳的成绩。可是,你现在却说,几个拍电视的人可以跑来在这里转上一两天,然后在全国电视上把我们的产品搞臭。他们这样干的时候对他们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而我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减少损失吗?”
福勒点点头。
“实在是畸形啊。”马德说。
福勒清清嗓子。“事情并不总是这样的。不过,在过去的30年里,自从1964年沙利文事件之后,宪法第一修正案就被用来进行诋毁。现在新闻界有了更大的余地。”
“包括诽谤伤害的余地吗?”
福勒耸耸肩膀。“新闻诽谤是老掉牙的抱怨,”他说,“就在宪法第一修正案通过后不几年,托马斯·杰斐逊就抱怨过新闻界是怎样不准确,怎样不公平——”
“但是,爱德,”马德说,“我们现在不谈200年前的事,我们也不谈殖民时代报纸上几篇无聊的社论。我们现在谈的是一个顷刻之间引起四五千万观众强烈兴趣的电视节目——在这个国家里这就算是很大一个百分比啦——这个节目糟踏我们的名声。毫无道理地糟踏我们的名声。这才是我们在这儿谈论的形势。那么,”马德说,“你建议我们该怎么做呢,爱德?”
“好吧。”福勒又清清嗓子,“我总是建议我的客户说实话。”
“这很好,爱德。这个意见很有道理。但我们应该干些什么呢?”
“最好是,”他说,“你们准备好解释545号航班上发生的情况。”
“它四天前发生,我们现在还没有调查结果。”
福勒说:“你们最好还是找到结果。”
福勒离开之后,马德转身面对凯西。他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
凯西站在那儿。她明白马德和律师用意何在。这是一场很有效果的表演。但她想律师的话也不错。如果他们能讲实话,并且能解释航班上发生的情况,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在她听他讲的时候,她已经开始考虑她总归会找得到一种办法来说出真相——或者是足以表明真相的实话——并让人们相信它。头绪够多的了,令人难以捉摸的事够多的了。她得把它们都串到一块儿,形成一个前后连贯的故事吧。
“好吧,约翰,”她说,“我去对付这个采访。”
“好极了,”马德笑着说,一边直搓手,“我知道你会做正确的事情,凯西。《新闻线》预定明天下午4点钟来采访。另外,我要你和一位传媒专家先在一起简短地商量商量,她并不是咱们公司的人——”
“约翰,”她说,“我按我自己的办法干。”
“她是个出色的女人,而且——”
“我很抱歉,”凯西说,“我没有时间。”
“她能帮助你,凯西。她能给出一些好点子。”
“约翰,”她说,“我还有工作要做。”
说着她离开了房间。
数字式数据中心晚6时15分
她并没有答应按马德的意思去说,她只是答应去完成那个采访任务。她只有不到24个小时的时间在调查中做出有意义的进展。她还没蠢到现在就定下来明天说什么,但到时候她总能找到点什么告诉记者的。
现在还是有许多悬而未决的线索:锁销子可能产生的问题。邻近传感器可能发生的问题。与在温哥华的副驾驶计划中的会见。视频图像研究所的那盒录像带。冯爱伦正在做的翻译。前缘缝翼打开了,但随后又收起来的事实——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还有这么多问题需要检查。
“我知道你急着要这些数据,”罗伯·王坐在转椅里说,“我知道,请相信我。”他正坐在数字式显示室里一排满是数据的屏幕前。“但你期待我找出什么呢?”
“罗伯,”凯西说,“前缘缝翼展开了。我一定得知道为什么——飞行中还发生了什么情况。没有飞行记录仪的数据我就不能找到原因。”
“在那种情况下,”王说,“你最好是正视事实。我们一直在重新校正这120个小时的数据。前97小时的数据还行,后23小时的数据就很不正常了。”
“我只对最后3小时感兴趣。”
“我明白,”王说,“但为了校正这三小时的数据,我们必须往回倒到总线烧坏的地方,从那里开始继续往后做。我们必须校正23小时的数据。差不多要两分钟才能校准一帧。”
她皱起眉头。“你说什么?”她说着已经心算起来。
“两分钟一帧就是说要干65个星期。”
“那要一年多的时间!”
“还得每天工作24小时才行。实际做起来,需要三年才能把数据全都生成出来。”
“罗伯,我们现在就要。”
“这根本不可能,凯西。你只能别指望飞行数据记录仪了。实在对不起,凯西。就是这么回事,我也没办法。”
她给会计室打电话。“冯爱伦在吗?”
“她今天没来。她说她今天在家里工作。”
“你有她的电话号码吗?”
“有的,”那女人说,“但她现在不在家,她要去参加一个正式的晚宴。和她的丈夫一起去的,是慈善事业。”
“告诉她我来过电话。”凯西说。
她给格伦代尔那家正在对她的录像带进行分析的视频图像研究所打电话。她要找斯各特·哈蒙。“斯各特今天外出了。他明天上午9点在。”
她给驻温哥华的飞行服务代表史蒂夫·涅托去电话,接电话的是秘书。“史蒂夫不在,”她说,“他今天得早走。不过我知道他想找你谈。他说他有坏消息。”
凯西叹了口气。似乎她只能得到这种消息。
“只有等到明天。”
“告诉他我来过电话。”
她的手机响起来。
“耶稣啊,那个本森让人不高兴。”里奇曼说,“他究竟怎么啦?我以为他要揍我呢。”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办公室,要我到你那儿去吗?”
“不,”凯西说,“已经6点了。你今天的事干完了。”
“但是——”
“明天见,鲍勃。”
她把电话挂断。
走在5号飞机库外,她看见电工正在忙着为当晚给545的循环电路测试做准备工作。整个飞机被抬高了10英尺,安放在机翼和前后机身下蓝色金属固定架位上。工人们在机身下离地面20英尺处悬挂起黑色的安全网。沿机身所有的门和活动板壁都已打开,站在网上的电工们正把电缆从连接盒拉到测试主控台,主控台安放在飞机一侧平地中央。
循环电路测试,一如其名称所示,包含把电脉冲送往飞机电气系统的各个部分。在迅速的连续传送中,所有部分都得到测试——从机舱内的电灯到阅读灯,驾驶舱显示板,发动机点火装置和起落架等所有的部分。一个完整的测试循环要进行两小时。整夜将重复多次。
她走过主控台时看见泰迪·罗利。他朝她挥挥手,但没向她走过来。他忙得很;毫无疑问他已经听说飞行测试预定在三天后进行,他希望确保电气测试正常进行吧。
她向泰德挥挥手,但他已经转过身去。
凯西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回去。
外面渐渐暗下来,天空变成深蓝色。她走向办公大楼,远处听见伯班克机场飞机起飞的声响。路上她看见艾莫斯·彼得斯,拖着脚朝他的汽车走去,胳膊底下夹着一叠文件。他朝后看,见到凯西。
“嗨,凯西。”
“嗨,艾莫斯。”
他把文件砰的一声丢在车顶上,弯腰打开车门。“我听说他们在向你施加压力。”
“是的。”她对他知道这事毫不吃惊。整个厂子怕是到现在都知道了。这是她来诺顿公司工作后学到的第一件事。任何事情发生后只消几分钟,所有的人就都知道了。
“你打算接受这个采访吗?”
“我说过我会。”
“他们叫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她耸耸肩膀。
“别不可一世的样子,”他说,“这是些个搞电视的人,素质低得很哪。只须说些假话糊弄糊弄他们。见它的鬼去吧。”
“咱们等着瞧吧。”
他叹口气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明白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你现在回家吗?”
“再过一会儿吧。”
“我就不会晚上还在厂子里转,凯西。”
“为什么不?”
“人们现在都烦着哪,”艾莫斯说,“这几天最好还是早点回家。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会记在脑子里的。”
“听我的,凯西。我不会说错的。”
他钻进汽车,然后开车走了。
质保部晚7时20分
诺玛也走了。质保部办公室空无一人。清洁工从办公室后部开始打扫。她听见一个小型便携式收音机正在播放《跑吧,宝贝儿,快快跑》。
凯西走到电咖啡壶边,倒了一杯凉咖啡,端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她打开灯,凝视着写字台上正等着她的一沓文件。
她坐下来,尽力想使自己不因为事情的发展方式而沮丧。从现在起到采访还有20个钟头,她的那些线索仍然是纷乱得茫无头绪。
说些假话糊弄糊弄他们。见它的鬼去吧。
她叹了一口气。也许艾莫斯是对的。
她瞪着那堆文件,把张约翰和他笑容可掬的一家子的照片推到一旁。她觉得一筹莫展,只好把文件翻一翻。核对核对吧。
她又读了一遍飞行计划图。这些图再一次让她哭笑不得。她记起来,就在昨晚马德给她挂电话之前,她已经有了一点模糊的想法。她有了一种感觉……但那是什么呢?
管它是什么,反正现在是一无所有了。她把飞行计划摊开,包括随计划发来的内部和外部普通报单,上头列出了机组人员名单:
张约翰,机长5/7/51男
刘湛平,副驾驶3/11/59男
杨礼宅,副驾驶9/9/61男
格哈德·莱曼,副驾驶7/23/49男
张汤玛,副驾驶6/29/70男
亨利·马昌德,工程师4/25/69男
沈若柏,工程师6/13/62男
张海丽,乘务员5/12/77女
秦琳达,乘务员5/18/76女
南茜·莫丽,乘务员7/19/75女
梁凯依,乘务员6/4/72女
约翰·怀特,乘务员1/30/70男
张慕维,乘务员4/1/77女
郝莎燕,乘务员3/13/73女
焦燕,乘务员11/18/76女
金海丽,乘务员10/10/75女
崔波,乘务员11/18/76女
张谊,乘务员1/8/74女
她啜了口凉咖啡,停顿片刻。这张名单有些不大对头,她想。但她一时还说不出究竟来。
她把名单放到一边。
下一份是南加利福尼亚空中交通指挥控制中心(ATAC)通讯联络的文字记录。同平时一样,打印出来的材料没有标点符号。与545号联络的记录电文按时间顺序夹在和其他班机联络记录电文的中间。
0543:23TPA545这是TPA545号我们遇到了紧急情况
0543:29ATAC请讲545号
0543:31TPA545请求准许在洛杉矶机场紧急降落
0543:35ATAC好的545号明白你们要求给予紧急降落降落许可请说明紧急情况性质
0544:05TPA545机上乘客出现紧急情况要求派地面救护车我要说30或40辆或更多
0544:10ATACTPA545号再说一遍你们需要40辆救护车
0544:35TPA545是的我们在飞行中遇到严重湍流乘客与机组人员中都有人受伤
0544:50ATACTPA545号我已记录下你要求地面提供40辆救护车
凯西对这段对话感到不解,因为它们显出驾驶员极为古怪的行为。
例如,太平洋班机事件发生在清晨5点刚过。那时候,飞机还处在和火奴鲁鲁航管中心进行无线电联系的范围之内。既然出现这么多伤员,机长就应该向火奴鲁鲁方面报告紧急情况。
但他没这么做。
为什么不?
相反,驾驶员继续向洛杉矶飞。他一直等到快要降落了才报告紧急情况。
他为什么要等这么长时间?
还有,他为什么要说事件是由于湍流造成的?他知道这不是真的。机长告诉女乘务员是前缘缝翼打开了。她从齐格勒的音响分析中也知道是前缘缝翼打开了。那么,驾驶员为什么不向乘客宣布?为什么向空中控制中心说假话?
所有的人都认为张约翰是个优秀的飞行员。那又如何解释他的行为呢?他是不是吓坏了?即使是最优秀的飞行员也会在危急时刻做出古怪的举动。她继续往下看:
0544:59ATAC你们需要医护人员吗机上伤员情况怎样
0545:10TPA545我还不清楚
0545:20ATAC你能给我们估计一下伤员数目吗
0545:30TPA545对不起无法估计
0545:35ATAC有没有人昏迷过去
0545:40TPA545没有我想没有但已有两人死亡
机长似乎是后来才决定报告有人死亡的。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
0545:51ATACTPA545号你的飞机目前是什么状况
0545:58TPA545乘客舱有损坏只有轻微损坏
凯西想,只是轻微损坏?机舱的损坏价值好几百万美元。机长自己没到后头去看过吗?他难道不知道损坏的程度吗?他为什么要这样讲呢?
0546:12ATAC驾驶舱情况如何
0546:22TPA545驾驶舱工作正常飞行数据采集系统显示正常
0546:31ATAC我已记录在案545号机组人员情况怎样
0546:38TPA545机长和副驾驶情况良好
说这话的当时有一名副驾驶已经倒在血泊里啦。驾驶员难道还是不知道这一点?她把文字记录稿剩余部分匆匆扫了一眼,然后放到一边。她明天要把这个给费利克斯看看,听听他的意见。
她继续工作,看了结构报告,机舱内部状况报告,假冒前缘缝翼锁销子和假冒推力整流罩的产品销售与管理记录。她冷静而又耐心地一直工作到深夜。
直到过了10点钟她才又一次拿起545航班的故障打印材料。她本来是希望略过这个,而使用飞行记录仪数据的。但现在没办法,只好再辛苦地看它一遍。
她打着哈欠,累得要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第一页上的一栏一栏数字。
……
她不想这样干。她还没吃晚饭,她知道她应该吃晚饭。不管怎样,这份故障单子中唯一的问题是AUX的读数。她问过罗恩,罗恩解释说,第一个AUX是辅助动力单元,第二和第三个AUX没有用过,第四个AUX是用户选购线。罗恩说,这些线上什么也没有,因此零读数是正常的。它表示缺失。
所以她就用不着这张单子了。
她的事也做完了。
凯西从写字台旁站起身,伸个懒腰,看了看手表。现在是10点15分。她心想最好睡它一会儿。毕竟明天她要上电视。她不想让她妈妈看过电视后打电话来说:亲爱的,你看上去累坏了……
凯西把打印材料折叠好,放到一旁。
她心想,零,这是最完美的缺失值喽。因为这就是她在这个特殊的夜晚老是碰到的数字。
一个大零蛋。
什么也没有。
“一个零蛋,”她大声说,“意味着在线路上什么也没有。”
她并不想要它意味着什么——时间就要用完了,她推动调查的计划业已失败,而且明天下午她将在电视摄像机前彻底完蛋。著名的马蒂·瑞尔登向她提问,她没有任何像样的答案可以给他。只有约翰·马德教她的答案。
说假话糊弄糊弄他们。见它的鬼去吧。
也许就该是这样的结局吧。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早该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吧。
凯西关掉台灯,朝门口走去。
她对清洁女工伊瑟尔道声晚安就进了走廊。她走进电梯,按了按下到底楼去的电钮。
她手触按钮,按钮亮了。
亮的按钮数字是“1”。
电梯门开始关上,她又打了个哈欠。她真是精疲力竭。工作到这么晚太傻了。这样她会犯愚蠢的错误,会忽略掉重要的事情。
她看着发亮的按钮。
就在这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了。
“忘掉东西了?”凯西回到办公室时,伊瑟尔问道。
“不是。”凯西说。
她迅速翻查写字台上的文件纸张,飞快寻找着。她把纸张抖得四处都是,让它们飘落在地板上。
罗恩说过缺失就是零,那就是说,如果有个1……那也就是说……她找到那份单子,用手指头顺着一栏一栏的数字找下去:
有一个数字“1”,AUXCOA上记载了一次故障,是在飞行的第二段。那就是说AUXCOA线路在这架飞机上使用过。
但为了什么目的使用?
她吸了一口气。
她几乎不敢往下想。
罗恩说AUXCOA是用户选购线。用户用它来接装附加装置,例如快速存取记录仪。
快速存取记录仪是另一种飞行数据记录仪,用于帮助维修人员的。它和通用的数字式飞行数据记录仪一样,记录相同的参数。如果这架飞机上有一个快速存取记录仪的话,它就能解决她的所有问题。
但罗恩坚持认为这架飞机上没有安装快速存取记录仪。
他说他查看过机尾部分,记录仪一般安装在N—22的尾部,但那里没有。
他有没有在别的部位查找过呢?
他真的检查过整架飞机吗?
因为凯西知道,像快速存取记录仪这样的选购件不受联邦航空局规章的约束。它可以按航空公司的支配,安装在飞机的任何部位——尾部的附件柜里,货箱里,驾驶舱的无线电架下……它可以在任何地方。
罗恩真的都看过了吗?
她决定自己去检查一番。
她花了10分钟的时间翻看了厚厚一本N—22型飞机的服务维修手册,结果是一无所获。手册根本没提到快速存取记录仪,至少她找不到任何参考提示。她存在办公室里的手册是属于个人的。凯西并不直接与维修工作有关,所以没有最新的版本。绝大多数手册还是她刚到公司的时候出的,到现在都五年了。
她就是在这个时候才又注意到了放在她办公桌上的快速反应显示器。
她心想,等一会儿。她一把抓过那副视镜,带在头上。她把视镜接上激光视盘,按下通电开关。
什么也没有。
她把机器摆弄了一番,结果发现机子里没有放光碟片。她从纸板盒里找出一张银色的盘片,然后把它放进激光视盘。她再一次按了通电键。
视镜亮了。她眼盯着映在视镜内部的第一份维修手册中的一页在看。她并不非常清楚这个系统是怎么工作的,因为视镜虽然离她的双眼只有一英寸的距离,但放映出的文件好像在离她两英尺的空中飘浮。文件页几乎是透明的;她可以看透它。
科曼喜欢说虚拟现实根本没有用处,除非在某些专业化的应用上。其中之一便是维修。忙忙碌碌的人在技术环境中工作,他们要么手头活儿很紧,要么手上是油腻腻的,没有时间或不方便去翻看一本厚厚的手册。如果你正在30英尺的半空中费劲地修理一台喷气发动机,你不可能随身携带一摞五磅重的手册。所以虚拟现实在这种情况下就非常适用。于是科曼也制作了一件。
凯西发现只需要在激光视盘上按按电钮,就能一页一页卷着手册往下看。它还有一种搜索功能,从视镜里看,它是悬吊在空中的一个闪光的键盘,她得反复按另一个钮来移动箭头到字母Q,然后是A,然后是R。很笨拙。
但它还是能工作的。
经过一阵嗡嗡声后,一页文件悬在她眼前的半空里:
N—22
快速存取记录仪(QAR)
建议安装位置
她按下更多的键钮,翻阅一连串的示意图,这些图详细显示了N—22飞机上快速存取记录仪可能安装的全部位置。
一共大约有30个位置。
凯西把激光视盘朝腰带上一别,朝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