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不想有任何病毒或细菌被无意间带出岛外。”卓纳博士毫无必要地说了一旬。
我们脱掉衣服,把实验室穿的白褂和拖鞋放人一个带盖的桶里,把纸内衣丢进废物桶。
我有点心不在焉地跟在别人后面照做不误。
麦克斯、纳什、福斯特和我跟在卓纳博士后面进了淋浴室。我们站在莲蓬头下用一种特殊洗发水冲洗头发,用刷子和消毒液刷洗指甲。所有的人都咕噜噜地用一种可怕的漱口液含漱,然后吐掉。我一直不停地反复用肥皂擦洗身体,直到最后卓纳大笑着说:“够了,再这么着,你会得上肺炎死掉的。”
我用岛上提供的毛巾擦干身子,把毛巾丢进盖桶,然后光着身子走回到我的衣柜前,浑身上下一尘不染,十分干净——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除了和我一起走进更衣室的那个男子之外,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连服务员也看不到。可以看出从实验室把大量物品偷运到更衣室是完全可能的。但我并不认为这就是实际发生的情况,所以是否存在这种可能性也就不重要了。
卓纳出去了一会,回来时他拿来了衣物柜的钥匙,并分发给我们。
我打开自己的衣柜开始穿衣服。某个细致周到的家伙,很可能是史蔷文斯先生,十分好心地洗干净了我的短裤,并在无意中也洗掉了我口袋里的红土。哈,好啊,真是一次很妙的尝试。
我检查了自己的手枪,它看上去一切正常,可如果有哪个好开玩笑的家伙挫坏了撞针、塞住了枪管或者取出了弹药底火,你是不会知道的。我提醒自己回去后更加仔细地检查一下枪支和弹药。
麦克斯的衣柜在我旁边,他轻声说:“这真算是一次经历。”
我点了点头,问他:“现在你对住在普拉姆岛的下风向的感觉是不是好一点了?”
“哦,是的,我感觉他妈的好极了。”
“我对生物封存设施的印象很深,”我说,“很先进。”
“是的,但我在想如果来一场飓风或是恐怖分子袭击。”
“史蒂文斯先生将保护普拉姆岛不受恐怖分子的袭击。”
“是的,那么飓风呢?”
“和遭到核袭击时的训练一样——弯腰,把头藏到两腿中间,然后和你的屁股吻别。”
“嗯。”他看着我问道:“嗨,你还好吗?”
“当然。”
“从那儿回来后你好像有点无搐打采的。”
“疲劳。我的脑呼哧呼哧的。”
“我觉得我对把你拖进这件事负有责任。”
“我想不出为什么你会有责任?”麦克斯微笑着:“如果你搞了那位刻板的女士,那么,你欠我一个。”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套上裤子站了起来,对他说:“你一定对这种肥皂过敏,你脸上全是小疤。”
“什么?”他摸着脸颊找到最近的一面镜子,俯在洗脸盆上凑近了审视自己。“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的皮肤好好的。”
“那一定是这儿的光线的缘故。”
“够了,柯里。这可不是个有趣的话题。”
“是的。”我向更衣室门口走去,卓纳博士正等在那儿。我对他说:“虽然我有些无礼,我对你的工作印象很深,感谢你的合作。”
“柯里先生,我很喜欢与你共事,我很抱歉和你在这种悲伤的环境中相识。”
乔治-福斯特走过来对卓纳说:“我准备就你们的生物封存措施写一份报告,予以好评。”
“谢谢。”
“但我认为周边安全保卫还可以做得更好些,我将建议就此进行一次调查。”
卓纳点头同意。
福斯特继续说:“幸运的是看起来戈登夫妇并没有偷走任何危险物质,如果有的话,也只是一种试验用的疫苗。”
卓纳博士又点了点头。
福斯特最后说:“我将建议海军陆战队从特瑞要塞永久性地撤离。”
我急于离开这间橙色的更衣室到外面去。我向门口走去,其他的人都跟了上来。
来到宽敞明亮的大厅,卓纳博士四下找寻贝思,但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我们来到接待处,在那儿我们用白色带链的塑料通行证换回了原来的蓝色带夹子的通行证。我问卓纳:“这儿有没有卖纪念品和T恤的商店?”
卓纳笑了起来:“没有,但我会向华盛顿建议设一个。现在你还是祈祷你没有带上别的‘纪念品’的好。”
“谢谢你,博士。”
卓纳博士看了看表说:“如果你们愿意的话,你们可以乘三点四十五的那班渡船,或者你们可以去我的办公室,假如你们还想进一步讨论某些问题的话。”
我本想回去看看炮台和地下通道的,可我觉得如果我提出这个建议,会立即招来反对。而且坦率地讲,我也不准备在岛上再跋涉一回。
我对卓纳博士说:“我们还是等头儿来了再说吧。她不在时我们无法就重要事情作出决定。”
卓纳博士微笑着点了点头。
在我看来,卓纳看上去对人们对他的安全措施和生物封存措施的质疑,或是他手下两名出色的科学家可能偷窃了某些贵重的或是致命的东西并不特别焦虑。我感觉卓纳毫不担忧的原因是因为即使他把事情弄砸了,或是他对别人搞砸了事情负有责任,他也已经找到了逃脱责任的办法——那就是他已经与政府达成了交易。他与政府合作掩盖真相以换取在这个事件中被免于追究责任。还存在一种可能,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那就是卓纳博士自己杀了戈登夫妇或是知道是谁杀了他们。目前,对我而言,任何曾与戈登夫妇接近的人都有嫌疑。
贝思从女更衣室出来,在接待处柜台前加入我们。我注意到她并没有完全按规定的程序消毒,她的脸颊呈现出刚刚擦洗过后的光泽。
她换回了通行证。卓纳博士告诉了贝思下面的安排和我们可做的选择。
贝思看看我们说:“我已看了足够多了,你们是否想去看看那些地下的桶或其它的东西?”
我们纷纷摇头。
她转向卓纳博士:“在本案结案前,我们保留随时上岛调查的权利。”
“就我而言,欢迎你们在任何时候来岛。”他又加了一句,“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外面响了一声汽笛。我从玻璃门望出去,那儿停了一辆白色巴士,一些岛上雇员正在登车。
卓纳博士说:“请原谅我不能送你们去渡口了。”他和每个人握手告别,没有一点急于送走我们的表现,一派真正的绅士风度。
我们来到外面,我在登上巴士前猛吸了一阵清新空气。巴土司机是另一位安全人员,我猜想他是我们路上的陪同。
在巴士上只有六名岛上的雇员,我在岛上参观途中没有见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巴士开了五分钟来到了码头,停了下来。
我们都下了车,走向那艘蓝白相间的“赛梅号”渡轮。我们走进宽大的船舱。汽笛拉响了,然后船起航离开。
我们五个人站着,不时说上几句。船上的一名船员进来收取我们的通行证,这是一个久经风霜的家伙。他问道:“嗨,你们喜欢莫罗博士的岛吗?”
一个老水手说出这么一句文绢绢的典故让我吃了一惊。我们和他谈了一会儿,知道了他叫彼特。彼特告诉我们他为戈登夫妇感到难过。
他说了声对不起后沿着通向顶甲板和舰桥的舷梯走了上去。我跟了上去。在他打开通往舰桥的那扇门之前,我问他:“有空吗?”
“当然。”
“你认识戈登夫妇吗?”
“当然认识。我们一起乘这条船上上下下有两年了。”
“有人告诉我说他们用自己的船来回。”
“有时候是这样。很好的一艘新的‘方程式303’型,双‘梅塞得斯’引擎,快极了。”
该是切入正题,直截了当地问话的时候了,我问道:“有没有可能,他们用那玩艺偷运毒品?”
“毒品?哦,不。他们在海上连座岛都找不到,别说是和一条贩毒船接头了。”
“你怎么知道呢?”
“我曾和他们就航海聊过一会儿。他们根本不会航海。你知道吗,他们的船上连一套导航系统都没有。”
“不错。”他说到点子上了。我在戈登的船上没有看到有导航设备,但如果作为一名贩毒分子,一套卫星导航设备是必需的。我对彼特说:“也许他们是在欺骗你,也许他们是自麦哲伦以来最好的航海家。”
“谁?”
“为什么你认为他们不会航海?”
“我曾试着劝说他们加入强力海军中队的航海节目,但他们一点也不感兴趣。”
彼特有点纠缠不清。我准备再做一次努力:“也许他们只是为了让别人以为他们不会航海,那么就没有人会认为他们在偷运毒品了。”
“是么?”他挠了挠头,“也许吧,还是别这么想。他们不喜欢大海。如果他们驾着自己的船的时候见到我们,他们会靠在背风的一侧一直和我们的船呆在一起。他们从不愿远离陆地。他们像是贩毒分子吗?”
“我看不像。那么,彼特,是谁杀了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愣怔了一会儿后,一惊一乍地说:“该死的,我要知道就好“彼特,你自己肯定想过这件事,是谁又是为了什么?你首先想到的是谁?大家对这又是怎么说的?”
他嗯啊了一阵后说:“呢,我想,我认为他们从实验室偷了些什么。你看,可能是能毁灭整个世界的什么东西。他们想把这些东西卖给外国人或其他什么人。这笔交易弄砸了,他们也就被干掉了。”
“你就没有想到其他的方面?”
“嗯,我听到一些不同的说法。”
“怎么说?”
“好比说他们偷的是一种价值连城的疫苗。”他看着我问道:“是真的吗?”
“就是这样。”
“他们想一夜致富却一下送了命。”
“罪恶的报应就是死亡。”
“是的。”被特又说了声抱歉后走进了轮机舱。
我觉得这真是非常有趣,彼特、我以及几乎其他所有人对戈登夫妇之死的最初反应都是一样的,随后,我把他们的死与贩毒联系起来。现在,我们又认为与疫苗有关。不过有时候第一反应,也就是本能的反应正是正确的反应。不管怎么说,这三种说法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钱。
我站在顶层甲板上看着普拉姆岛的绿色海岸线在远方渐渐隐去。太阳仍然高挂在西边,阳光晒在皮肤上的感觉很舒服。这次航行,海的气味甚至船的移动都让我喜欢。我有一种让我不舒服的想法,我觉得我正变得原始化,再往后不管是为什么,我就该像原始人似地砸着海贩子了。
贝思-彭罗斯走上甲板,她盯着船尾的航迹看了一会儿,然后背过身来靠着栏绳,她的脸弥浴在日光中。
我对她说:“你猜到了卓纳会说什么。”
她点了点头:“因为这样才符合常理,而且也符合事实,还有这样就解决了我们认为戈登夫妇有能力偷走致命的生物物质和我们认为他们在偷运毒品的难题。”她又说:“戈登夫妇偷了一些好贷,能赚钱的东西。钱,钱是动机。正像莎士比亚说的那样,能使圣人堕落的黄金。”
“我想我今年已经受够莎士比亚了。”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从未想过……我是说,我是如此执着地着眼于瘟疫和毒品,我们从没想过疫苗、抗生素、病毒抗体这类东西,而这正是普拉姆岛上的科学家们研究的东西,也是戈登夫妇偷走的东西。嘿,我真是越来越迟钝了。”
她微笑着说:“嗯,说实话,我也是从昨晚才开始想到疫苗和那些东西上头的,当史蒂文斯提起口蹄疫疫茵时,我开始明白了。”
“是的。现在大家都可以松口气了。恐惧,歇斯底里,全国紧急状态都不会有了。呵,我本来还以为我们在万圣节到来之前全都得去死呢。”
我们对视着,贝思说:“那明显是在撒谎。”
“是的,不过是个相当高明的谎言。它把普拉姆岛和联邦政府解脱出来,而同时,联邦调查局和中情局的人就可以避开媒体的关注,撇开我们悄悄地处理这个案子。你,我,还有麦克斯在这个案子中关于普拉姆岛这一点的调查上就被晾在一边了。”
“对。但我们还得靠自己的力量去破这件谋杀案。”
“就是这么回事。”我对贝思说,“我看我要开始怀念泰德-纳什了。”
她笑了起来,然后又带着一种认真的神情看着我说:“我可不愿碰到一个像他那样的人。”
“操他的。”
“你这家伙也够结实的,居然挨得住。”
“嗨,我挨了十下,在走到医院之前,我还喝了一杯咖啡。”
“你挨了三下,事后在医院里呆了一个月,而且你现在还没好透呢。”
“你和麦克斯谈过了,真妙啊。”
她没有接茬。我发现她极少上圈套。这点我可得记住了。
她问我:“你对史蒂文斯怎么看?”
“他对他自己的工作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她又问:“他撒谎了吗?”
“当然。”
“那么卓纳呢?”
“我喜欢他。”
“他撒谎了吗?”
“撒了,但不像史蒂文斯那么自然。他被排练过,还有人给他提词。”
她点了点头,又问:“他害怕吗?”
“不。”
“为什么?”
“没有事情可怕。一切都在控制之中。史蒂文斯和卓纳跟政府已达成了交易。”
她点头表示理解:“这也是我的印象。从昨天深夜到今天凌晨,他们设计,起草并导演了整个掩盖事实的假象。华盛顿和普拉姆岛上的灯亮了一夜。今天早上,我们就看到了这出戏。”
“你说对了。”我又加了一句:“我告诉过你别相信那两个小丑。”
她又点了点头,说:“我还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形,我不能信任和我一起工作的人。”
“我经历过。这是一种真正的挑战——管好你的嘴,掩好你的后面,留神脑后,留心可疑之处,倾听未说出的秘密。”
她瞟了我一眼,问道:“从那儿回来后,你感觉还行吗?”
“我感觉挺好。”
“你应该休息休息。”
我没理睬这句话,对她说:“纳什的玩艺儿小极了。”
“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个。”
“呃,我告诉你这个只不过是因为我看出你对他感兴趣,而我不想让你在那么个两腿间只有一个一点点大的第三条腿的家伙身上浪费时间。”
“你想得真是非常周到。你为什么不管好你自己的事呢?”
“好的。”
在狭窄的海峡中间的海洋开始变得有些起浪了。我靠着绳栏站稳,看着贝思。她闭着眼,头向后仰着在晒太阳。她有一张丘比特似的面孔,天真而性感。我认为她三十岁出头,据她自己说,她结过一次婚。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前夫是一个警察,或是她的前夫讨厌她是一个警察,或是其他什么问题导致他们分手。像她这个年龄的人总有一些个人的负担,而像我这把年纪的人更是问题成雄。
贝思仍闭着双眼,问我道:“如果你收到一份丧失工作能力要求退休的信,你会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想了一会儿,回答道:“麦克斯会雇我的。”
“我不认为你会干警务工作,如果你能打中卫的话,是不是?”
“我想不会。我不知道我会去做什么。住在曼哈顿的花费太贵,而我又住在这儿,我想我得从这儿搬出去了。”
“你搬走后做什么呢?”
“种葡萄。”
“葡萄。你种葡萄,然后酿酒!”
“是的。”
她睁开她蓝绿色的眼睛看着我。我们的目光相通了,相互探视着,相互穿透。然后,她又闭上了双眼。
有一阵子我们都没说话,然后她睁开眼睛问道:“我们为什么不能相信戈登夫妇为了发财偷了一种神奇的疫苗呢?”
“因为即使如此,也还有很多问题无法解释。首先,那条船是怎么回事?为了偷疫苗的一趟买卖,并不需要一条价值十万美元的船,对不对?”
“也许他们已准备去偷疫苗,他们知道最后他们将有能力买得起这条船,而且他们能从航海中得到乐趣。他们是什么时候买的船?”
“去年四月,”我答道,“在航海季节到来之前。预付一万,他们正在支付剩下的金额。”
“嗯,我们不能相信普拉姆岛关于有关事情的说法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吗?”
“呃,为什么买疫苗的主顾要杀死他们两人呢?特别是在戈登夫妇的船上的人并不知道戈登夫妇装在冰箱里交给他们的是什么东西的情况下。”
贝思说:“关于谋杀,我们都知道人们常因一些小事被杀。至于冰箱里的东西……如果戈登夫妇在普拉姆岛上有同谋,是他们的同谋把疫苗装上了船,那又会怎么样呢?普拉姆岛上的同谋告诉正在等候戈登夫妇的人贷已上路。想想如果普拉姆岛上有戈登夫妇的同谋,比如史蒂文斯先生,卓纳博士,陈博士或是肯尼斯-吉布斯或是岛上的任何人。”
“好……我们把这作为一条线索。”
“还有别的么?”她问道。
“嗯,我不是地缘政治专家。但我知道埃博拉病毒是很少见的,而世界卫生组织或受病毒侵害的非洲国家政府大量订购病毒疫苗的可能性看起来更是微乎其微。在非洲,人们死于各种诸如疟疾,结核病等可防治的疾病,没有淮为他们购买任何药物。”
“是的……但我们并不了解合法的医药贸易中的详细情况,对于这些药是偷来的,或是黑市交易,或是仿冒的,又或是其他的什么,我们对此一无所知。”
“是的,但你是否同意这个观点,就是戈登夫妇偷这种疫苗的说法说不通?”
她答道:“不,那说得过去。我只是觉得它是一个谎言。”
“对,一个符合情理的谎言。”
“一个绝妙的谎言。”
“一个绝妙的谎言,”我表示赞同,“它改变了这个案子。”
“肯定是的。还有别的什么吗?”
“嗯,”我说道,“再就是那海图本了,关于它倒没什么,可我想知道44106818意昧着什么?”
“好的,那么普拉姆岛上的考古的玩意儿又是怎么回事呢?”她问道。
“对。那对我来说完全是一个意外,而且让我产生了各种疑问。”我说道。
“为什么保罗-史蒂文斯要告诉我们这些呢?”
“因为这是众所周知的,我们很快也会听说的。”
“嗯,但那些考古的东西又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接着说:“但它和考古没有关系。它是为了掩盖某些东西,是进入岛上深远地区的一个理由。”
她加了一句:“或者,它可能毫无意义。”
“可能是这样。现在谈谈那红色粘土,我在戈登夫妇的运动鞋和普拉姆岛上都见到了这种红土。从主实验室一直到停车场,巴士和码头的路上,没有地方有这种红土,脚上也不会沾上那种软红土。”
她点了点头,然后说:“我猜你在去小便的时候弄了一点红土,是不是?”
我笑了起来:“事实上我是搞了点。但我在更衣室换衣服时,我发现有人已经非常好心地清洗了我的短裤。”
她失笑道:“我想他们对我也一样。”
我们都笑起来。
她说:“我会要求提供泥土样本。但如果他们坚持‘一草一木不能出岛’的原则,他们可以对泥土消毒杀菌。”她接着说:“我看得出你喜欢采用直截了当的手法,比如窃取财务报表,偷拿政府土壤,谁知道你还干了什么。柯里侦探,你应该学会遵守规章和程序,特别是因为这并不是你的执法范围或你的案子。你会惹麻烦的,而我可不会为你出头。”
“你当然不会。顺便说一句,在普通杀人案中,我对于取证规则,疑犯权利,讯问程序和所有的那一套通常是做得不错的。但这个案子可能曾是,现在可能仍是一场终结所有灾祸的灾难,所以我走了一些捷径。时间第一,这是追踪罪犯的原则。如果我拯救了这个星球,我就成了英雄。”
“你应该按规则行事,遵守办案规章。在这个案子里,别做任何不正当的事来提出指控或使判决成立。”
“嗨,我们连半个嫌疑犯都没有,而你却像是已经站在法庭里了。”
“我就是这么办案的。”
我说道:“我想在这儿,我已尽我所能了。我准备辞掉城市谋杀案咨询员的职务。”
“别着急。”她踌躇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希望你能留下来。我也许能从你那儿学些东西。”
很显然,我们都喜欢对方,虽然我们之间有一些冲突和误解,我们观念有差异,性格不同,年龄和背景也不同,可能甚至血型和音乐品味都不同,上帝知道还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实际上,我认为我们之间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工作,可就是在工作上,我们也意见相左。而我却爱上了她。呢,好吧,是对她有欲望,非凡的欲望,我深深地迷失于这种欲望。
我们再次相互注视,又笑了起来。这情形有点傻。我意思是真有些傻气。我觉得自己像个白痴。她是那么美丽……我喜欢她的声音,她的微笑,阳光中她的棕色头发,她的动作,她的手……我又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浴后的肥皂味了。我喜爱这种味道。我总是把肥皂和性联系起来。这个习惯说来话长了。
最后,她说道:“一文不值的土地指什么?”
“啊……?哦,是的。戈登夫妇的地。”我向她解释了支票簿账目和我与玛格丽特-威利的谈话。我最后总结说:“我不是乡下人。但我不认为一个没什么钱的人仅仅为了能拥抱属于自己的树会花费两万五千块钱。”
“是有些离奇。”她表示同意,“但土地是使人感情冲动的东西。”她接着说道:“我父亲是萨福克县西部最后的农场主之一。那块地方被围在错层式房屋组成的住宅小区中间。他爱他的土地,可那片乡村已经变了——树林,溪流和其他的农场都没有了,他也只好卖掉了他的农场。但他再也不像从前的那个他了,虽然他在银行里有了百万存款。”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想我们应该和玛格丽特-威利谈谈,看看那片地,虽然我并不认为那对于这件案子很重要。”
“我认为戈登夫妇从未跟我说起他们拥有一片地这件事很重要。那些考古挖掘也同样。不合常理的事情需要作出解释。”
“谢谢你,柯里警官。”
我答道:“我并不是要说教,不过我在约翰-杰伊教课,有时候会像刚才那样不在意地滑出一两旬来。”
她审视了我一会儿,然后说:“我从来都搞不清你是不是在耍我。”
实际上,我倒是想和她上床。我丢开这个想法,说道:“我真的在约翰-杰伊教课。”约翰-杰伊犯罪法学学院在曼哈顿区,是国内此种学校中最好的学校之一。我猜她对约翰-柯里作为一名教授有点信不过。
她问道:“你教什么呢?”
“嗯,当然不会是取证规则,嫌疑犯权利等那一套。”
“肯定不是。”
“我教实用凶杀案调查。犯罪现场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周五晚上上课,这是凶杀案高发的神秘之夜。如果我还回去教课的话,欢迎你来坐坐,我可能在一月份回去。”
“我也许会去的。”
“你得早来。我的课总是人满为患,我上课很有吸引力的。”
“我确信如此。”
我肯定贝思-彭罗斯女士会考虑去听课的。
渡轮要靠岸了,速度慢了下来。我问贝思:“你和墨菲谈过了吗?”
“没有,麦克斯和他谈过。我准备今天和他们谈谈。”
“好的,我和你一块去。”
“我还以为你不干了呢。”
“明天吧。”
她从包里取出笔记本开始一页页地翻看。她说:“我需要看你借的计算机打印报告。”
“它们在我那儿。”
“好的……”她很快地看完一页笔记,继续说:“我会要求做指纹鉴定和法医报告。另外,我已经请求地区检察官发出传票要求提供戈登夫妇近两年来的电话记录。”
“好的。另外,搞一份南侯德镇上有手枪持枪证的人员名单。”
她问道:“你认为杀人凶器可能是一技在地方上登记过的武器?”
“也许。”
“为什么你这样想?”
“直觉。同时,继续寻找子弹。”
“我们正在找,但那一枪打得够远的。”
“好。另外,如果你在普拉姆岛上收集到枪弹之类的东西,一定要让县局做弹道测试,别让联邦调查局干。”
她详细地列出了一堆其他需要做的琐碎事。我能看得出她的思维简洁而有条理。她感觉敏锐而又好奇。我认为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好侦探,她所缺的只是经验,而要成为一名了不起的侦探,她还需要学会放松,学会让别人轻松谈话,还有太多别的。她显得有些严肃,也太强了,她会让大多数证人,更别说同事了,对她有防范和隔膜。“放松。”
她从笔记本上抬起头来:“对不起,你说什么?”“放松。”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对这个案子有点紧张。”
“大家都是。放松。”
“我会尽力而为的。”她笑着说,“我善于模仿人,我能模仿你。你想不想看看?”
“我不想看。”
她立刻垂头低眉,全身扭动,一只手插进口袋,一只手按在胸前,然后用带纽约口音的男低音说:“嘿,这个鬼案子是怎么回事?你懂吗?纳什那个笨蛋怎么了?嗯?那家伙连牛肉馅饼和比萨饼都分不清。他的智商等于零。你知道吗?那家伙……”
“谢啦,”我冷冷地说。
她这下真的笑了,随后又对我说:“放松些。”
“我讲话可不带这么重的纽约口音。”
“嗯,听上去再像不过的了。”
我猜这时我有些生气,但同时又觉得有点好笑。
我们两人谁也没有再多说一会话,随后我又说:“我想这个案子现在不再那么轰动了,这倒也好。”
她点点头。
我接着说:“以后可以少与人打交道——没有政府,没有警察,没有新闻媒体,而且对你来说,他们不会给你超出你所需要的帮助。”我又加上一句,“一旦你破了案,你可就成了英雄。”
她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问:“你认为我们能破案?”
“当然。”
“要是我们破不了案呢?”
“与我毫不相干。可你却会牵涉到事业前程问题。”
“谢谢。”
渡船撞上了橡胶缓冲垫,船员们掷下了两根系船缆绳。
贝思露出一脸苦苦思索的神情,说:“是啊,……除了会碰到那些臭虫滥药外,现在到底也可能交好运了。不要忘记麦克斯曾对报界说这是一个房主现场发现普通盗窃行径导致两人被杀的案件。而你知道些什么?这案子仍有可能如他所说。”
我看着她说:“我想告诉你另一种可能——这只告诉你一个人。想想看是不是可能汤姆和朱迪-戈登在普拉姆岛上知道了他们不该知道的事,看到了他们不该看到的东西。再想想是不是可能有人,比如史蒂文斯先生或者你的朋友纳什先生干掉了他们。想想这些吧。”
她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听上去倒有些周末恐怖电影的味道。”她又补充一旬,“不过我会考虑的。”
麦克斯从下层甲板喊道:“全部上岸。”
贝思朝楼道走过去,问我:“你住处的电话号码能告诉我吗?”
我给了她电话号码,她又说:“我们在停车场分手,二十分钟后我再打电话给你。”
我们在船尾甲板上与麦克斯、纳什和福斯特等人又汇合在一起并与普拉姆岛的六名雇员上了岸。码头上只有三个人候船上普拉姆岛,这时我不免再度深深感到普拉姆岛是多么偏僻。
在停车场,来自南侯德警察局的负责人西尔韦斯特-麦克斯威尔对大伙说:“现在这个案子的最棘手部分已经解决,我很高兴。我还有其它公务要处理,所以我将留下彭罗斯侦探从杀人案的角度着手工作。”
中央情报局的泰德-纳什先生说:“我也很满意,既然从目前情况看国家安全没有出问题,也没有涉及别的国家。我将建议我们中情局和我个人从这个案件中撤出。”
联邦调查局的乔治-福斯特先生说:“看来有政府财产失窃,所以联邦调查局还将参与案件的调查。今天我就赶回华盛顿汇报情况。联邦调查局的地方分局将负责本案,很快就会有人与你联系,头儿。”他又转向贝恩,“或者与你或你的上司联系。”
萨福克县警察局的贝思-彭罗斯侦探回答说:“好,看来麻烦好像是找到我了。谢谢你们大家的帮助。”
我们准备分手了,可泰德和我还要再说上几句客套话。他先走并对我说:“我真想我们以后能再相会,柯里侦探。”
“哦,我确信我们会再相会的,泰德。下次最好扮成一个女人。对你来说,那比扮成农民更容易些。”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说:“顺便说一句,我忘了告诉你我认识你的上司,中尉侦探沃尔夫。”
“这世界真是太小了。他也是一个笨蛋。不过拜托你为我说句好话好吗,老朋友?”
“我肯定会向他转达你对他的问候并向他报告你看上去极适于回到原工作岗位上去。”
福斯特像平时一样插话说:“这可是既有趣又紧张的二十四小时。我认为我们这个特别工作组可以为其取得的成就感到自豪,而且我毫不怀疑当地警方将为这一案件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我说:“总之这是漫长的一天、杰出的工作、少有的好运。”
这时大家互相握手道别,包括我,虽然我不知道我是否脱离了一项工作或者我是否有工作可以脱离。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匆匆地道别了,没有人虚情假意地说要互相通信或重新相会,也没有人接吻、拥抱或有什么其它亲密举动。一会儿之后,麦克斯、贝思、纳什和福斯特坐进了他们各自的车子走了,只有我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停车场上,手指按在鼻尖上。真是神秘得很。昨天晚上人人都以为一场大灾难已经来临,灰白色的骑士已开始其危险的行程。可现在没有一个人还会注意那躺在停尸室里的两个死去的疫苗窃贼。对吗?
我向着汽车走去。是谁在掩饰些什么?显然,泰德-纳什和他的手下人就是。还有乔治-福斯待,因为他和纳什与另外四个穿制服的人一起乘的早一班的渡船。也许史蒂文斯也参与了这件事,还有卓纳。
我确信联邦政府一些机构共同施放了掩盖事实真相的烟幕,这对大众媒体、对于国家乃至整个世界原是件好事,但对约翰-柯里和贝思-彭罗斯两个侦探来说可就不妙了。是的,大为不妙。我怀疑麦克斯是不是接受了这种掩饰。人们一般都愿意相信好消息是真的,麦克斯那么害怕细菌,他宁可相信普拉姆岛的整个上空弥漫着抗生素和疫苗。也许以后我得找麦克斯谈谈。
另一个问题是如果他们在掩饰,他们到底在掩饰什么呢?在我看来,也许他们自己并不知道在掩饰什么。他们需要把这个案子从哄动的恐怖案件变成一般盗窃案,他们必须很快为这个案子降温。现在他们可以开始弄清楚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也许对于戈登夫妇为什么遭谋杀,纳什和福斯特和我一样毫无线索。
另外一种设想——他们知道戈登夫妇为什么被谋杀和被谁谋杀而且谋杀者也许就是纳什和福斯特他们自己。我真的不知道这些小丑到底是何许人。
脑子里塞满了这么一堆疑团,我突然想起了贝思说的关于纳什的一句话……我可不愿意碰上这么样的一个人。
离我的吉普车还有约二十码远时我停了下来并看了看四周。
现在渡口停车场上有将近一百辆普拉姆岛上雇员的汽车,但周围却没有一个人,于是我躲到一辆厢式运货车的后面,取出我的袖珍键盘。我的用四万美元买来的吉普车的另一个特点便是可以遥控点火。我连续按下点火按钮,两长一短,然后等待汽车爆炸。
没有爆炸。汽车发动了。我让它空转了一会,然后走过去,上了我想我是不是过于谨慎了一点。我料想要是车子爆炸了,那就不是过于谨慎。安全总比遗憾好,我对自个儿说。在弄清楚谁是谋杀者之前,我得永远多个心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