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西娅把车停在宪兵司令部的停车场,离我的追光牌汽车还有一段距离。当我们走向宪兵大楼的时候,我们看见3辆新闻采访车和一群记者站在大楼外面。他们看见我们走过来,便像一群蝗虫一样向我们扑过来,一定是我们的形象符合某人对侦探的描述。正像我说的,哈德雷堡是个开放的基地,所以你不能拒绝那些纳税公民进来,在正常情况下,你也不想拒绝,但今天我不需要采访。
第一个记者来到我们面前。他是个穿着讲究的年轻人,头发紧贴在头皮上。他手里拿着麦克风,他周围黑压压的人们都拿着笔和纸。我看到摄像机对准了我们。那个头发贴着头皮的人问我:“你是布伦纳准尉吗?”然后把麦克风放到我的鼻子下面。
“不,先生,”我回答,“我是到这儿来修可口可乐机的。”我们继续走着,不过在我们继续向正门走去的时候,这些人像一个巨大的云团一直包裹着我们。问题仍不断地从这个云团里抛出来,一直到我们最后走上宪兵大楼的台阶,那儿有两个持M-16步枪的高大的宪兵在站岗。我爬上台阶,转向这些不能再往前走的记者,说:“早上好。”
记者群静了下来。现在我看见3台电视摄像机和大约12架照相机在不停地拍照。我说:“安-坎贝尔上尉的死亡调查还在进行中。我们有几条线索,但没有嫌疑犯。不过哈德雷堡所有的有关部门,军队犯罪调查处,还有地方警察都联合起来了,我们正为此案密切合作。不久的将来我们将计划开一次新闻发布会。”这些都是骗他们的。
轰然一声!问题像狂潮决了堤一样涌了出来。我只能听清几个问题:“她不也是被强xx的吗?”“发现她时她是赤裸着被捆着吗?”“她是被勒死的吗?”“你认为是谁干的?”“这是这儿一周之内的第二起强xx案吗?”还有一个有趣的问题:“你盘问过她的男朋友,警察局长的儿子吗?”等等等等。
我回答说:“你们所有的问题都会在新闻发布会上得到答复。”
辛西娅和我走进大楼,迎面碰上肯特上校,他一副很不高兴,而且十分焦虑的样子。他说:“我无法让他们离开。”
“是的,你无法做到。这正是这个国家令我喜爱之处。”
“我不喜欢这样。”他问我:“有新进展吗?”
“我们同福勒上校和穆尔上校谈过。我想让你往穆尔上校的办公室尽快派两个宪兵去,看着他。他不能使用碎纸机毁掉文件,也不能将任何东西带出他的办公室。”
“好吧,我会去办的。”他问:“你要逮捕穆尔吗?”
我回答说:“我们还想从他那里得到对死者的心理剖析。”
“谁在乎什么心理剖析?”
“嗯,”我说,“森希尔女士和我。”
“为什么?这与穆尔上校有什么关系?”
“嗯,我了解得越多,就越发现穆尔上校杀死他下属的动机很小。换句话说,我知道其他人可能有更强烈的动机。”
肯特看上去很恼怒,他说:“保罗,我明白你们的调查到了关键时刻,其他人也会这样做。但是如果错过了这一刻,现在放过了穆尔,以后证明了他是杀人犯而被联邦调查局逮捕了,那么你们就显得太笨了。”
“我明白,比尔。但如果我逮捕了他而他不是杀人犯,那可比笨还要糟糕。”
我转过身,沿着大厅朝我们的办公室走去。辛西娅跟上来,但肯特没有跟来。
我们的办公室里放着一堆白色的电话留言条,一捆法医和验尸官的报告,还有其他一些标着“读后签名”的内部备忘录,其中一半与我无关。
我坐下来打开安-坎贝尔的医疗档案。她在军队期间的病历非常薄,这使我相信她是找地方医生看病的。不过,里面有一份妇科医生的报告,日期是她进西点的体检时间。一个医生写道:“H.完好无损。”我把它拿给辛西娅看,问她:“这是不是说处女膜完好无损?”
“是的,完整,没有破裂。不过,这不是处女的绝对证据,也许只是没损伤到处女膜罢了。”
“那么我们可以排除在她儿童时代她父亲强xx过她的可能性了。”
“嗯,可以。但我们不能排除其他形式的性虐待。”她又说,“不过穆尔上校说的好像与事实沾点儿边。不论她父亲对她干了什么,他是在她进西点的第二年干的。我怀疑他是否能强xx她20岁的女儿……但有趣的是她进西点的时候很可能还是一个处女。那里面还有其他妇科医生的报告吗?”
我翻了翻,但没有找到。我说:“很奇怪,它们不见了。我认为只要可能,她都是请私人医生看病的。”
“是的。不用费大劲你就能找到一个妇科医生。”她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为什么我觉得不论她在西点发生了什么事,都和性行为有关呢?”
“因为这很符合情理,与某种以牙还牙的行为有关。”
“我们知道这事与她父亲有关……也许他强迫她跟某个高级军官,或者可能……”
“对。我们接近实质了。不过,还是让我们多了解一些之后再说。”我把医疗档案给了辛西娅说,“看看档案后边一部分的精神病医生的报告。”
贝克走进来了。我把她介绍给辛西娅,但她们已经见过面了。我问贝克:“你怎么想?”
“长官,关于什么?”
“谁干的?”
她耸了耸肩。
辛西娅放下档案,抬起头来问:“是她的一个男朋友还是陌生人?”
她想了一会儿回答说:“一个男朋友。”贝克又说:“不过她有很多。”
“真的吗?”我问她,“宪兵司令办公室或者其他什么人要你提供这个案子的情况了吗?”
“是的,长官。”
“谁?”
“噢,昨天一整天和今天早晨我都在为你们做电话记录。所有的人都在提问题。一个是穆尔上校,死者的上司;加上福勒上校,将军的副官;鲍尔斯少校,基地犯罪调查处的司令;米德兰的亚德利局长和一大群其他人,包括记者。我把所有的电话都写在纸条上了。”
“他们都很爱管闲事吗?”
“是的,长官。但我只说让他们找你们俩谈。”
“很好。告诉我,宪兵司令办公室有人说过什么我们应该了解的事吗?”
贝克明白了我的问题,仔细考虑了一下,然后说:“这儿散布着许多闲话,许多谎言和流言蜚语。”
“好的。贝克,我已经了解到这一点。我这里有个特殊的问题,我向你保证,我将不仅不提你的名字,还可以将你送到世界上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夏威夷、日本、德国、加利福尼亚。你随便说,好吗?”
“是,长官……”
“先同我谈谈肯特上校吧。办公室周围有什么议论吗?”
她清了清嗓子,说:“噢……总是有谎言说肯特上校和坎贝尔上尉。”
“有性行为。这我们知道。还有什么吗?”
“嗯,就这些了。”
“你驻扎在这个基地有多久了?”
“只有几个月。”
“你认为肯特爱上她了吗?”
她耸耸肩。“没人这么说。我的意思是因为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表现得很冷淡,所以说不准,不过可以看出,他们之间有什么事。”
“安会到他这儿的办公室来吗?”
“有时来,常常是在白天。晚上,肯特会去她的办公室。宪兵巡逻队看到过他的汽车驶向心理训练学校。他们用电台发出滴滴的信号,你知道,他们说的是‘色狼6号正在向蜜糖1号前进’之类的话。这是一种玩笑,你知道,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肯特上校总是监听他自己车上的电台,他发现这些伪装的呼叫信号指的是他跟坎贝尔上尉,但是呼叫的人从不说出他们自己的身份,而且总是把他们的声音伪装起来,所以他对这些人无能为力。不管怎样,我认为他不会去做什么,因为那只会使流言更盛。”她又说:“在一个小地方做了什么事而不被发觉很难,况且有宪兵队在,这样的事他们见得多了。但如果不违犯法律,不违背常规,他们不会干涉太多的,更何况事情与高级军官有关。”她又加上一句:“特别是如果那人是他们的上司。”
嗯,我真高兴询问了贝克。我还有另外一个问题:“贝克,坎贝尔上尉被杀的那天晚上,她是值班军官,你知道吗?”
“我知道。”
“坎贝尔上尉值夜班,肯特上校就工作到很晚。他有这习惯吗?”
“嗯……我听说是这样的。”
“你知道她被杀的那天晚上肯特上校是否在这儿?”
“他在。虽然我当时不在这儿,不过周围的人都说他是晚上6点离开办公室的,9点又回来了,然后一直工作到午夜才离开。值班的人说看见他坐在他的小汽车里开过基地总部,然后向贝萨尼山他的住处开去。”
“我明白了。人人都知道肯特夫人出城了吗?”
“是的,长官。”
“我想每天晚上至少有一支宪兵巡逻队到贝萨尼山巡逻。”
“是的,长官。每晚至少一次。”
“那么那天晚上关于色狼6号有什么议论吗?”
她忍住笑。“嗯……没有人来访,而且一整夜也没人看见他的汽车离开过车道。但他可能开着另一辆车出去了而没有人注意到。”
他也可能用了他妻子的车。虽然今天早晨开车路过时在他的车道上没看见一辆车,不过他的房子后面有一个车库。我对贝克说:“你明白这些问题的性质吗?”
“噢,我明白。”
“你可不要把它当成办公室聊天的话题。”
“是,长官。”
“好,谢谢你。让人送点咖啡、炸面饼或别的什么。”
“好的,长官。”
我和辛西娅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她说:“是个好主意。”
“谢谢,但我对办公室的闲话不会过于相信。”
“可这是宪兵司令部。”
我耸了耸肩。
她说:“贝萨尼山和第6步枪射击场之间的距离有5到6英里。就算你最后几英里不开车灯行驶——因为那天晚上月光很亮,从这头到那头也用不了10分钟。”
“我也这么想过。并且如果你开快车,从博蒙特庄园到第6射击场也只要10分钟多一点。”
她点点头。“记住这些事实。”她看了看摆在她面前的医疗档案说:“对于这个精神病医生的报告你怎么看?”
我说:“安-坎贝尔受到了某种创伤,而没对任何人讲过。你怎么想?”
“跟你想的一样。从这个报告里看不出更多的情况,但我猜测她的问题既不是紧张也不是疲劳,而是一件事伤害了她,导致了她父亲对她的背叛。换句话说,当事件发生的时候,她父亲没在那儿帮她。是这样吗?”
“好像是。”我想了一会儿,然后说,“我仍然认为是性行为引起的,这同一个比她父亲还多一两个星的家伙有关。父亲妥协了,也说服女儿做了同样的选择。”
“差不多。”
我又说:“我们必须找到她在军校学习的档案,即使我们发现它同穆尔所说的根本无关,我也一点都不会惊奇。”
咖啡盛在一个很大的小罐里被送来了,还有塑料碟盛的炸面饼,炸面饼是陈的,很凉,还油腻腻的。我和辛西娅边谈边吃了起来。
电话铃一直不停地响,都是贝克或别人代接了。但这一次电话铃响的时候,内部通话器发出嗡鸣,贝克说:“赫尔曼上校的电话。”
“我来接。”我打开电话的免提键,这样辛西娅也可听见或讲话了。我对着话筒说:“是布伦纳和森希尔,长官。”
“啊,我们这里很少谈起别的什么人。”
卡尔今天早晨听起来很轻松,这我可没想到。我说:“是吗?”
“是的。你们都好吗?”
辛西娅回答说:“很好,上校。”
“很好?我听到了一些对你们的抱怨。”
我说:“这样你才知道我们在干我们的工作嘛。”
他回答说:“我知道你们开始让人们感到不安了,这有时是你们工作出色的一种表现。不过我打电话来是看看你们是否知道这个案子将要移交。”
“是的,长官,我们知道。”
“我尽我所能坚持此案由犯罪调查处处理,但联邦调查局比我的影响力大。”
“不管怎样,我们可能很快就会结案。”我向他保证说。
“真的吗?噢,我希望你能在15分钟之内做出结论,因为联系邦调查局的人已经提前行动了,特别工作组已经到了哈德雷堡。”
“他们在明天中午12点前不应该挡我们的道。”
“他们是不应该,但你会被他们中的几个人绊倒。”
我说:“你给了我一种感觉,你为从这个案子里解脱出来而感欣慰。”
“你这种感觉是怎么产生的,布伦纳先生?”
“是你的语调,长官。你听起来很高兴。”
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说:“你们也应该高兴。这件案子不会给你或犯罪调查处带来任何好处。”
“我并不是想捞好处才接这案子的。”实际上,有时是这样。但有时你接案子是因为那是你的责任,或是因为你喜欢那个案子,或仅仅是因为你想抓住那个特别可恶的坏家伙。我告诉卡尔:“我会解决这个案子,并会给大家争得信任和荣誉。”
“嗯,我希望这样,保罗。真的。但失信和带来灾难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他又说:“联邦调查局的人给了我们一个退出的借口,那帮白痴们想接这个案子。”
“这儿的两个白痴也想接。”
卡尔换了话题,说:“法医告诉我,你有了一个嫌疑犯,穆尔上校。”
“是的,他当时在犯罪现场。他是个嫌疑犯,是的。”
“但你们还没有逮捕他。”
“还没有,长官。”
“他们想让你这么做。”
“他们是谁?”
“你知道。嗯,做你认为最应该做的,我从不干预。”
“是几乎不干预。”
“还有别的嫌疑犯吗?”
“没有,长官。”
辛西娅看了我一眼,然后说:“事情变得很复杂,上校。”她又说:“坎贝尔上尉有许多男朋友。”
“是的,我听说了。”他稍微想了一下,又说:“那儿简直是一团糟,不是吗?”
“是的,长官。”
赫尔曼说:“保罗,你还没同鲍尔斯少校取得联系。”
“没有,上校。鲍尔斯少校可能与此案有关。这只是传闻,不过你可能会想把他叫到福尔斯彻奇谈谈。”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他说:“我只关心我的军官们的名誉。”
“那么把鲍尔斯从这儿赶走。”
“好吧。你能在晚上6点之前用传真给我送一份报告吗?”
“不能,上校,不会再有什么报告了。我们正忙着找凶手。一旦他们把我们从这儿踢出去,我们会立刻向你汇报的。”
“明白。你们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辛西娅说:“是的,长官。我们了解到坎贝尔上尉在西点第二年的时候与她父亲发生过严重的争吵。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可能同本案有关。很可能发生的那些事已经公诸于世了,或者至少在学校内很出名,或许西点周围也有人知道。”
“好吧。我立刻派人去查学校的档案、地方报纸和当时在那儿的人。我会同巴尔的摩的犯罪调查档案库联系。这样行吗?”
“很好,长官,而且速度特别重要。”辛西娅提醒他。
我对他说:“我们现在似乎在围着一些敏感的问题打转儿,卡尔,不过最终我们必须直插问题的心脏。一般情况下是这样。”
“明白。做你该做的。我会站在你背后全力支持你。”
“好。你想站在我前面吗?”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他说:“如果你需要,我会乘飞机去的。”
辛西娅和我对视了一眼,然后我说:“我们很感谢,卡尔,但如果你能在五角大楼紧紧缠住那帮家伙,我们会很高兴的。”
“我会尽我的全力。”
“谢谢。”
“另一件事,我不喜欢你处理那桩军火案的方法。”
“那么把它移交给联邦调查局吧。”
沉默,然后他说:“我面前有你的个人档案,保罗。你在军队已经呆了20多年了。”
“全薪都无法维持生活,靠半薪我可怎么过?”
“我是在替你着想。我不想失掉一个好部下,不过我能感觉到你很疲劳。你想在福尔斯彻奇这儿找一份文职工作吗?”
“你是说同你在一个办公楼吗?”
“看你的选择。”他又说,“如果你只是想谈谈,我在这儿等着。祝你们好运。”他挂了电话,我关掉话筒,对辛西娅说:“他的话听起来挺有人情味的。”
“他在担心,保罗。”
“嗯,他应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