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伦敦的SAS客机,准时停在哥本哈根的卡期托鲁布机场。
多田真理子夹坐在靠窗的原澄子和过道边的星野加根中间的座席上。原澄子受门田的委托服侍多田真理子,星野加根子是多田真理子的室友。
多田真理子恢复了元气。
鉴于以上原因,30个团员都寡言无语。没有一个和邻座侃谈。大家都蜷缩在座席上,显出一副孤独的神情。
到达伦敦后,大家休息了一晚,早上八点左右,门田在自己的房里整理哥本哈根以来的支出摘要和收据,听到了敲门声。他以为是悦子来了,打开门一看,却是尖脸的原澄子站在走廊上。她完全是外出的打扮。
“你早!,要去海德公园散步吧?”门田和蔼可亲地问候。
“不,我想跟您说点儿事,大家都出去散步了。”原澄子稍许有点逞威地大摇大摆一直走到门田桌边客人坐的椅子旁。门田把门打开,让走廊上看得见这里,自然这是出于在男人的房间里接待女客的礼貌。
原澄子没去看那些,坐在椅子上用看来有点性急的口气和对面坐着的门田快言捷语地说,“我这么急赶来,为的是多田真理子的事,怕其他人认为有什么反常的原因。”
“啊,门田先生。你还记得在哥本哈根的旅馆里,多田被谁从后面卡住了脖子吗?”原澄子目不转眼地盯着门田。
“那是什么意思呢?多田是那么说的,当然要相信罗。”门田看着对方的脸。
“不,我认为多田不是被人家从背后卡住脖子的。”
“啊?”
“我治疗过多田的头颈,被卡扼部分的伤痕,仅仅是前颈部的左右两侧皮肤稍有破损剥离。那不过是指甲搔出来的痕迹罢了。”
“你那时就知道?”门田问。
“有关之处的情况我讲不确切。当然我说不清多田以前的事,那时的气氛紧张。要是被其他人从后面卡住脖子的后,两手指压迫颈动脉,在前颈部两侧应看到皮下淤血,所谓青紫,就是手指压迫处呈暗紫色。”
“然而,却看不见多田的青紫,也没有来自后而的两手手指的压痕,皮肤没有变色,挺清晰的。另外,被指甲抓伤,只是从皮肤里渗出血来,这种扼杀的方法恐怕是没有的。”原澄子订正了轰动一时的多田真理子被扼杀的情况。
门田膛然了:“那么事件不就更严重了?”
原澄子冷冷地望着惊愕的门田:“岂止是没有用指甲抓颈的扼死方法,多田脖子上的拗痕方向,不是从后向前,而是从前向上。要是两手从背后抱住的手指正贴住喉头,指甲尖应该向前,然而多田的却相反。”
门田照原澄子所说的方式,用自己的手在空中试了试那个手势。
“这么说,多田是用自己的手卡扼喉咙的吗?”门田低声叫起来。
“虽然打算卡,但最后只是用手指甲搔伤皮肤。那种修剪过的手指甲修长的顶端呈三角形尖头。多田说是被那个男的从后面卡住脖子,然而,男的手指甲伸出来和女的是不一样的。”
“而且。多田的脸色是苍白的,要是在那么长的时间里失去意识,倒在17楼的空房里,脸色肯定暗红色的。我在当丈夫助手时,看见过上吊缢颈的自杀未遂者,所以多少懂一点,象那种情况,脸色发白的人是没有的。”
“这么说来,多田是自己卡死自己,不,可她为什么要胡说八道说自己快要被卡死呢?”门田木然地说。
“是不是胡说八道,随您怎么去判断好了。”原澄子嘴角边漾出淡淡笑容。
“要是胡说八道。反倒会扰乱人心,引起骚乱。”门田涌出了对多田的气愤。
“引起骚乱的人,总是希望周围有许多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吧?”
门田默念着原澄子的话。
“可是,门田先生,当时幸亏没有报警哪。要是哥本哈根的警察来到旅馆的话,多田的伪装立刻就会被识破。那件事可把大家给蛊惑住了。如果来了警察,我真担心谈什么好。”原澄子说到这儿,长吁了一口气。
门田也同时长声叹息着,和她有着同样的感受。
“多田真理子是大阪人吗?”原澄子的表情突然变化了,就象光线透过彩景变幻的样子。
“是的,听口音是大阪话。在大阪经营酒馆,不知会不会是酒吧的老板娘。”门田不客气地说道。那是个人人都可以去的场所。
“是吗?”原澄子纳闷了,自言自语地说,“我记得很久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似的。”
“噢,也是大阪吗?”
“不,是另外一个地方。”原澄子把凝思的眼神,回到前面与门田交谈的眼睛上,“记不清了,也讲不清这事。罗罗唆唆说的刚才那些哥本哈根的事,请不要对多田本人和其他人讲呀!”原澄子叮嘱着,说还要去海德公园散步,还是用进来时那种大模大样的步子走出了房间。
谈话就这么结束。早餐后,旅游团乘大轿车经由比卡丹利撒加斯,从特拉法加文场参观威斯托敏斯教堂,在白金汉宫前观瞻了身着朱红色制服的卫兵换岗,最后在北海的海鲜饭店吃中午饭。门田带者大家,一路上相安无事。
一夜太平无事,次日上午又继续游览,这对门田来说是值得抚额庆幸的。多田真理子也没动静。
这天上午,预定计划确实很顺利。九点钟前全体集合,门田就像指挥着一群温驯的羊似的,乘上了大型包租巴士。大英博物馆的规模宏大,使人叹为观止。但和不常去的日本上野博物馆一样,大家不感兴趣,也象去美术馆那样,过而不入。
一星期走后,门田思索着她来告诉的一件怪事,又激起新的惊悸。她说那红宝石戒指再也回不到藤野由美手上了。门田起初的直感,以为是失窃了。现在看来有点不对路。
这件事对团员应该极端保密,现在不能再激起波澜。对土方悦子也只能缄口。听原澄子说的多田真理子假装被扼杀未遂的骗局,从星野加根子那儿得到了暗示有关藤野由美丢失戒指的实情,这些暂时都不能对土方悦子讲。他的想法,只能用电话向总部倾诉。
“门田君吗?我是广岛,”耳机里传来王冠旅行社常务董事的声音,虽然受到杂音的影响,但传来的情绪倒是挺清晰的,口气开始就很焦急。
“你那儿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看来广岛的话开始就力求镇静。
“没什么特别的事,全体游客都很健康,全都期待着国外的旅行。”门田多少有点拘谨地说。
广岛默然了。门田为了要面子,隐瞒了事实。想来广岛在寻觅质问的话。
“是吗?确实那样就好了。”传来广岛放心和疑问参半的声音。
“怎么回事,”门田问,显得很自若。
“情况是这样的,这儿的日本体育文化新闻上大幅刊登了由您导游的玫瑰旅游团的事:团员多田真理子小姐在哥本哈根的皇家饭店里,被枪手用手枪顶着,带到了住宿房间的下一层楼,临到她要被卡死时,被走过来的侍者发现了。”
广岛的声音很快。
“纯属造谣。日本体育文化新闻之流,不是份相当低级趣味的报纸吗?说什么手枪和迷药哥罗仿之类,不都是拙劣的暴徒电影中的道具吗?”
“那么,是吹牛吧”。
“完全是胡说八道,”门田断言。在电话里说多田真理子的诡计,只会引起广岛常务的混乱,还是不说为好。待回国以后再详细说明。
这次电话后又继续旅行。
团员乘坐大轿车到达温莎城是21日上午11时多。
门田作为团体游客的导游,记不清到这儿来过几次了。看着耸立在山岗上的中世纪灰色城堡,他毫无兴致。他在大家的先头,走在沿西侧城墙下的坡路上。拐过凸出在城角处的小塔,他走到那古老窄小的“亨利八世”之门。从这儿看已经离得很远的那座火筒形的圆塔,觉得塔影得越发巨大。塔上飘拂着金茶色底、一角染成深蓝的女王旗。
这之后在城内游览,可以说是自由行动。宣布一个小时以后在停车场巴士里集合,团员都走散了。门田正想把团员们集中起来,引回劳娃沃德广场,突然眼中捕捉到一个情景:
一个身穿深蓝色风衣的男子,正凑近土方悦子,和她打招呼并说起话来。远远看去,那个男的脸虽然很小,但他的络腮胡子和身影却很眼熟。
是那个家伙!门田想起来了,他肯定是哥本哈根“比兰哥丹”酒店里遇到的三流新闻界的“邮差”通讯员。
门田血涌到头上,想马上就跑下这百级台阶,但一想,那个通讯员和土方悦子开始问答起来,姑且再耐心观察一下他们的情况。
土方悦子对通讯员提出的各种问题抱着极其消极的态度,通讯员开口问三四次,她不一定回答上一句,显然是在回避通讯员的提问题。接着,她甩开他走在前头,通讯员一手拿着笔记本追缠上去,继续发问。
“团长。”土方悦子跑过来,我正在找您哪。”
“什么事?”
“我看到不少新闻记者,向我们打听情况,弄得挺窘。”土方悦子表情显得很为难,额头上微微渗出汗来。
“都说了些什么?”
“主要是了解哥本哈根旅馆里多田真理子被卡死的事。”
门田眯起眼睛向附近别的房子那儿看去,那个通讯员又不见了。
土方悦子也同时朝那个方向着去,指点着:“啊,是那个人,那个日本男人身穿藏青色风衣,在红砖砌的酒馆那儿小巷里的二栋民房前,和藤野由美一个劲儿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时,门田的眼帘中也映入了通讯员的身影。通讯员离开了多田真理子,这次在向藤野由美采访,说他是“邮差”,精力倒是够充沛的。
待门田问时,藤野由美却是这样回答:“哥本哈根旅馆的事,说起来也太无聊了。从《体育文化新闻》开始,先后有四个报社记者向我提了各式各样的问题。我回答说,什么也不知道。这些新闻记者,兴趣都在狂热的话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