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宁垂头丧气地踅着脚步向杜垩登家族小神堂的前厅踱去,他并不急着谒见暴怒的主母;但是玛烈丝主母的召见,他可不能违抗。快到门口时,他看到维尔娜和玛雅一起立在雕花的门扇前,同样地踌躇不前。
“现在情况如何?”狄宁以默语询问他的姐姐。
“玛烈丝主母和布里莎及席奈安已经待在里面一整天了。”维尔娜也以默语回覆。
“在计划搜捕崔斯特的下一步行动吗?”狄宁不起劲地问着。一想到这类计划他必然有份,他就兴奋不起来。
两位女性并没有忽视弟弟无奈的皱眉。“真的很可怕吗?”玛雅问道:“布里莎一句话也不提。”
“她重伤的手指与毁损的蛇首鞭就足以说明一切了。”维尔娜插话道,她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一如杜垩登家族的其他成员,维尔娜也不喜欢她这位长姐。
狄宁并未回以同意的笑容。“当我们的弟弟还在这里时,你已见识过他的高超本领;”狄宁以默语回覆,“在城外的这几年来,他的技术更是比以前精进了十倍以上。”
“但他看起来如何?”维尔娜问道。她显然非常好奇于崔斯特的求生能力。一从巡逻队返回城内,报告了崔斯特仍然活着的消息之后,维尔娜便一直悄悄希望能再见这位弟弟一面。她和崔斯特是同父所生——城内都这么传说,因而维尔娜对崔斯特怀有一股难言的同情,尽管玛烈丝如此憎恨这位么子。
她兴奋的神情引起狄宁的注意,同时也令他想起崔斯特对他的侮辱。他对姐姐皱了皱眉表示不满。“姐姐,不必担心,”他的手快速挥动:“如果玛烈丝这次派你执行任务——我怀疑她会这么做你就可以看到你想见的人了,可能还不只如此!”狄宁于话尾拍掌加以强调,然后从两位姐姐之间穿过,推开大门直入前厅。
“你弟弟已经忘记如何敲门了。”玛烈丝主母对站立两旁的布里莎与席奈安说。
跪在王座之前的锐森转过头去看狄宁。
“我可没允许你向上看!”玛烈丝在座上挥舞着拳头对待父大喊,锐森害怕得伏在地上。玛烈丝的嘴里接着冒出一句强力的咒语。
“爬过来!”玛烈丝命令道,锐森匍匐至她的脚前。玛烈丝将手伸向他,而她的眼睛一直瞪视着狄宁。杜垩登家的长子可没有错过母亲的眼神。
“吻手!”玛烈丝对锐森说道。他忙不迭地爬起来猛吻着她伸出的手。“站起来!”玛烈丝下了第三道命令。
锐森连忙起身。他还没完全站直,主母一个重拳正中脸部,把他击倒在地上。
“你敢动一下,我就杀了你!”玛烈丝威吓道。锐森动也不动,他对玛烈丝的狠话丝毫不敢质疑。
狄宁知道这一连串的表演无非是在杀鸡儆猴,针对他的目的大于惩戒锐森。玛烈丝的双眼始终盯着他,一眨也不眨。
“你让我失望了。”她终于对他说道。狄宁接受了她的责备,没有辩解,甚至连气也不敢喘。她突然转向布里莎。
“还有你!”玛烈丝大吼道:“六个训练有素的卓尔战士供你差遣,而你,一个高阶祭司,竟然没把崔斯特带回来见我!”
布里莎握紧她那只受伤的手掌,又松开。她的手指已由玛烈丝以魔法复原了。
“七个对付一个!”玛烈丝继续咆哮道:“结果你却像丧家犬般的夹着尾巴逃回来,告诉我这么一个丢脸的故事!”
“主母大人,我会抓到他的!”站到席奈安身边的玛雅突然出声表示。然而布里莎立即出言反对。她此时的想法与狄宁一致。“你太轻敌了!”她低吼道。玛烈丝睨视着她,以示警告;但布中莎目前是蜘蛛神后跟前最红的高阶祭司,大可言所欲言,不为主母的权威所限。“你对我们这位么弟一无所知。”布里莎继续说道,她其实也是在针对玛烈丝说的。
“他不过是个男性,”玛雅反驳道:“我会——”
“你会被砍成两半!”布里莎大吼。“收回你的笨主意与轻浮的承诺,小妹!在魔索布莱城外的荒凉通道中,崔斯特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杀掉你!”
玛烈丝严肃地听完了她的话。布里莎与崔斯特会面的经过,她已听布里莎报告过好几次;而以她对布里莎的勇气与能力的了解,布里莎不可能畏罪谎报。
玛雅闭口不语,不想再继续与姐姐争执下去。
“既然你现在更为了解你的么弟,”玛烈丝问布里莎:“你能击败他吗?”
布里莎伸出受伤的手。新接上的手指得要好几个星期后才能完全恢复。
“那你呢?”玛烈丝转问狄宁。布里莎的姿势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狄宁一时感到非常为难,不知如何回答易怒的母亲。实话实说必定会引起他和母亲的争执;但若说谎,他就非得回到那些地底通道中去对付弟弟。
“老实回答!”玛烈丝吼道:“你想不想再次去搜捕崔斯特,好赢回我的宠爱?”
“我……”狄宁说不出话来。他防卫地垂下目光,他知道,玛烈丝对他施了侦测术,如果他说谎,她一定知道。“不,”他平板地回答,“主母大人,即使会因而失去您的宠爱,我也不愿再去搜捕崔斯特。”
玛雅和维尔娜闻言均大吃惊——甚至连席奈安都难掩讶异之情。布里莎却点了点头,她自己也衷心希望永远都不要再遇见崔斯特。玛烈丝没有忽略女儿的动作所代表的意涵。
“请您见谅,主母大人,”狄宁继续说着,尽力想挽回一点劣势:“我见过战斗中的崔斯特,他一毫不费力便把我击倒——我相信,未曾有任何敌人做得到这点。他也算是打败了布里莎,而我从没见过布里莎失败过!我怕我若再去追捕弟弟,结果只会为您与杜垩登家族带来更多麻烦与危险!”
“你害怕了?”玛烈丝阴险地问。
狄宁点头。“而且我知道我只会再度让您失望,主母大人。崔斯特对那些地道了若指掌,简直像是他的家,在那里,他的技能远非我能及,我不可能会胜过他。”
“我能接受一个男性懦弱的表现。”玛烈丝冷冷地说。没人为狄宁缓颊,他只好默默忍受主母的侮辱。
“但你是罗丝的高阶祭司!”玛烈丝转而辱骂布里沙:“罗丝赋予你的神力竟然无法对付一个区区的男性流民!”
“主母,请想想狄宁说的话。”布里莎回答道。
“罗丝与你同在!”席奈安对她大叫。
“但崔斯特已经不在蜘蛛神后的掌控之下了!”布里莎吼回去,“对我们所有人而言,恐怕狄宁说的是事实。我们无法在那里捉到崔斯特,幽暗地域的荒野是他的地盘,而我们不过是路过的陌生人。”
玛烈丝往椅背一靠,以一只手撑住瘦削的脸颊。尽管她对狄宁施以威吓,他仍声明拒绝;布里莎有强大的野心与能力,再加上罗丝的特别器重,不受杜垩登家族与玛烈丝本人失宠的影响,却还是狼狈地逃回来,连神赐的强力武器与手指都失去了。
“贾拉索和他那帮盗贼如何?”维尔娜看出了母亲的困境,提议道。“这么多年来,达耶特佣兵团对我们一直很有用。”
“那个唯利是图的佣兵头子不会答应的,”玛烈丝回答,多年前她就已试图雇用那位佣兵了。“达耶特佣兵团的每个成员都只听命于贾拉索,而我们的所有财富还不够塞他那贪得无厌的胃口。我怀疑贾拉索是奉班瑞主母之命行事的。崔斯特是我们自己的问题,而蜘蛛神后命令我们要解决这个问题。”
“主母大人,如果您命令我,我就去,”狄宁突然出声。“我只担心会让您失望。我不怕崔斯特的刀锋,甚至是死亡,只要是为了您。”狄宁有十足的把握,母亲在如此低落的心情之下,绝对无意派遣他出这趟任务,而他认为自己此刻表现的风度实在是明智之举,反正毫无损失。
“谢谢你,我儿,”玛烈丝对他微笑道。在其他三位姐姐的凝视之下,狄宁不得不忍住窃笑。“现在,离开吧,”玛烈丝继续故作施恩,她早看穿狄宁的如意算盘。“我们还有事要讨论,男性是插不上手的。”
狄宁深深地鞠了个躬,便急急地往门口退下。三位姐姐从他无力的脚步看出玛烈丝轻而易举便挫了他的锐气。
“我会记得你说的话。”玛烈丝挖苦地说,她喜欢这种权力游戏,享受周遭无言的赞佩。狄宁停下脚步,手还放在雕花大门的把上。“不必怀疑,有一天,你会向我证明你的忠诚。”
当狄宁落荒而逃时,在场的五位高阶祭司全都愉悦地大笑了起来。
而躺在地上的锐森则发现自己陷入两难的危机。玛烈丝让狄宁离开,明确指示男性不得在场,却没准许锐森移动。他缩了缩脚和手指,准备随时跳起来。
“你还在这里!”玛烈丝突然对他尖叫道,他立刻冲向门口。
“站住!”以魔法强化的言语随即从玛烈丝的口中吼出。
锐森倏地定住,无法动弹,也无法抗拒玛烈丝主母咒语的魔力。
“我可没有准许你动!”玛烈丝在他身后尖叫道。
“可是……”锐森想辩驳。
“抓住他!”玛烈丝对最年轻的两位女儿下令,维尔娜与玛雅迅速地过去粗暴地抓住锐森。
“把他押入地牢,”玛烈丝指示道“让他活着,他还有用。”
维尔娜和玛雅拖着颤抖的男性离开了前厅。可怜的锐森一点也不敢反抗。
“你有主意了。”席奈安对玛烈丝说。在她还是赫奈特的席娜菲主母时,就已经学会分析每件行为背后的目的。她相当了解主母的职责,也因而明白玛烈丝之所以对无辜的锐森猝然发怒,其实是一连串精心设计的举动,而不只是表面的情绪化行为。
“我同意你的看法,”玛烈丝对布里莎说道:“崔斯特已非我族类。”
“可是班瑞主母亲口指示,我们不准失败。”布里莎提醒母亲:“你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全执政议会的席位。”
“我们不会失败,”席奈安对布里莎说,眼睛一直看着玛烈丝。主母的脸上掠过一丝讽刺的神色。席奈安继续说道:“与杜垩登家族对战了十年,我渐渐了解玛烈丝主母的做法。你母亲会找到方法捉到崔斯特的。”她停了一下,注意道她“母亲”脸上渐展的微笑。“或者应该说她已经想出方法了?”
“等着瞧。”玛烈丝愉快地说,前任敌人对她宣示敬畏,鼓舞了她的自信心。“我们等着瞧。”
杜垩登家族的大神堂内人头攒动,聚集了两百多名杜垩登家族的平民。他们兴奋地交头接耳,讨论种种流言。除了罗丝的重大节日或出战之前的集体祝祷之外,平民很少获准进入这个神圣之地。但目前并不可能爆发任何战事,更不是卓尔精灵日历上的任何节日。
神堂内,以正中的高台为圆心,设署了一圈圈的座椅。狄宁·杜垩登同样抱着紧张与兴奋之情,穿梭于群众之中,忙着带领人入席。身为唯一的男性,狄宁不参与在祭坛上举行的仪式,再说玛烈丝主母对他什么也没透露。尽管如此,狄宁从自己被分派的任务中也看得出,这次事件对杜垩登家族的未来将会有重大的影响。他担任咏唱的主导,负责带领平民向蜘蛛神后适时献唱赞美诗。
狄宁担任这项职务好几次了,但这次玛烈丝主母特别警告他,只要有一个声音出错,他就等着受死。还有一件事困扰杜垩登家的长子:这项职务总是由他和另一位贵族男性搭档负责,此次却不见那位仁兄——即玛烈丝的现任伴侣,锐森。自从整个家族聚集在前厅讨论崔斯特的那天之后,狄宁就没再见过他。狄宁怀疑,锐森的侍父地位可能快要不保了。玛烈丝将前任伴侣献祭给罗丝这件事已是公开的秘密。
当全部的平民都就座之后,柔和的魔法红光逐渐照亮整个神堂。红光缓缓增强,以便让黑暗精灵双效合一的眼睛能舒适地从红外光状态转变成可见光模式。
迷蒙的烟雾从所有的座椅下冒出来,弥漫了整个地面,然后聚成一束束卷曲的烟柱盘旋上升。狄宁带领群众开始低吟,以呼唤玛烈丝主母。
玛烈丝现身于房间顶端的圆顶正下方,张开双臂,身上绣以蛛形彩纹的斗篷在一阵魔法的微风中飘动。她缓缓回旋下降,转了一整圈巡视底下的所有臣民——也让他们都能仰望到主母大人闪亮的英姿。
当玛烈丝降落在中央高台上时,布里莎与席奈安也双双出现在天花板上,以同样的手法往下降。她们落地反便各自就位。布里莎立于蜘蛛状的献祭台左侧,以布覆盖的一个箱子旁;席奈安则站在玛烈丝身后。
玛烈丝拍了拍手,吟唱便嘎然中止。高台边缘的八座火盆轰然喷出火舌,红色的火肖在烟雾的笼罩下稍减对黑暗精灵视力的刺激。
“女儿,进来!”玛烈丝大喊,所有人循声一致转头望向神堂大门。维尔娜与玛雅踏进来,在她们俩之间的人是锐森。他被她们挽扶着,神色迟钝,显然服了药。在她们身后跟着飘进了一具棺材。
人群中的狄宁只觉古怪。他料定锐森是要被当作祭品以献给罗丝了;但是他从未听说过将棺材带进仪式的做法。
那两位年轻的高阶女祭司走上高台中央,很快地把锐森捆绑在献祭台上。席奈安拦住飘浮的棺材,将它引至与献祭桌的另一边,与布里莎相对的位置上。
“呼唤神后侍女!”玛烈丝喊道,狄宁立即指挥群从吟唱走赞美诗。火盆燃烧得更为剧烈,火舌不断往上窜升。玛烈丝和其他高阶祭司在诵唱至关键字时加入高呼,借由魔法强化的声音激励整体气氛与力量。蓦然,不知从何处吹起一股风,将弥漫的烟雾NCF28动狂舞。
八座火盆的火苗拔高,窜成八条笔直的火柱,把玛烈丝和其他祭司都围在其中。升高的火柱端在圆形平台中央的正上方处融合成一团爆裂的火球。八个火盆整齐划一地爆发出最后的火舌,随即回复原貌;顶上滚动的火球则逐渐形成一支巨型火焰柱。
火焰柱不停转动,散发各色光芒。祭坛下的群众虽然继续咏唱,但个个对此景均瞠目以对。焰柱渐渐冷却,光芒也逐渐黯淡。出现一个有触手的生物,体型高于一般黑暗精灵,形似一根半融的腊烛,脸部线条瘦长而下垂。尽管只有极少数的黑暗精灵真的见过这种生物,但所有人都认得出来:这是所有圣典中都会记录并附以画像的生物。此时此刻,在场的人马上明白了这场聚会的重要性。没有一位黑暗精灵会忽略身为神后侍女的腊融妖在此现身的重人意义。
“神后侍女,我向您问安,”玛烈丝大声说道:“您的驾临赐福予德蒙·纳夏斯巴农!”
腊融妖环视群众许久,讶异于杜垩登家族所安排的这场召唤。玛烈丝主母并未蒙受罗丝的宠爱。
只有高阶祭司感受到心灵讯息的问题。你为何敢召唤我?
“为了纠正我们犯的错。”玛烈丝大喊。一股紧张的气息霎时传遍全场。“为了重新赢回您尊主的宠爱,这是我们生存的唯一目的!”玛烈丝严厉地看着狄宁,他随即领唱出正确的诵诗,一首赞美蜘蛛神后的最高颂歌。
玛烈丝主母,你的表现很得我欢心。腊融妖直接针对玛烈丝传来讯息。可是你该知道这次聚会对你的危机没什么帮助!
这只是开始。玛烈丝同样在心里回答。她确信神后恃女能读出她全部的心思,这让杜望登主母感到放心,因为她确信自己是十分渴望赢回罗丝芳心的。我最年幼的儿子冒犯了蜘蛛神后,他必须为自己的作为付出代价。
其余的高阶祭司根本接收不到这段心灵对话,她们加入了诵唱的行列。
崔斯特·杜垩登还活着。腊融妖提醒玛烈丝。而且他并不在你们手上。
我们很快就会解决这个问题。玛烈丝承诺道。
你想向我要求什么?
“缚灵秘法!”玛烈丝大喊。
腊融妖霎时震惊得向后一荡。玛烈丝的要求非常放肆,但她仍不为所动,确定自己的计划会成功。在她身边的其他祭司屏气凝神,了解此时便是决定她们成败生死的关键时刻。
这是至高无上的赐予,腊融妖的想法传来。甚至在蜘蛛神后宠爱下的主母都罕能获赐。而你这个不讨罗丝欢心的主母,竟敢除矩要求缚灵秘法?
我的要求既合理又适当,玛烈丝在心底回答。接着,为了获得家族的支持,她大叫:“让我的幼子从他愚蠢的行为与他所树立的敌人中获得教训吧!让我儿见识罗丝神可怕的威力吧!这样他才会跪下来乞求宽赦!”玛烈丝再转为心灵沟通。只有运用缚灵秘法制造出的缚灵尸,才能对他造成致命一击。
腊融妖的两眼变得无神,陷入冥思。它正与它实体的所属界域进行沟通以寻求指示。好几分钟过去,这对玛烈丝与在场所有紧张的群众而一言有如一生那么漫长。腊融妖的意念终于再度传来。你有尸体吗?
玛烈丝对玛雅与维尔娜做了个手势,她们俩便急忙到棺材两侧移开石棺盖。狄宁这才明白,那口棺材并非为锐森而准备。棺材里已装有东西,正慢慢地爬出来,蹒跚地走到玛烈丝身边——一具尸体。尸体腐烂得非常严重,皮内部分已整块整块地掉落,可是狄宁和神堂内的大多数人仍然立刻认出它来:札克纳梵·杜垩登,传奇的武技长。
缚灵秘法,腊融妖问道,如此一来你献给蜘蛛神后的这位武技长便能弥补你的么儿犯的错吗?
恰是如此。玛烈丝回答。她感受到腊融妖的欣悦之情,正如她所料。札克纳梵是崔斯特的导师,也是助长崔斯特的渎神态度而毁了他的人。混乱之后罗丝素来喜好讽刺,让札克纳梵担任崔斯特的刽子手,这个安排绝对会让罗丝芳心大悦。
缚灵秘法需要相当重大的祭品,腊融妖下令。它望向蛛形平台,锐森显然毫无反抗地躺在上面。腊融妖似乎在对台上可怜的祭品皱眉——如果这类生物也会皱眉。接着它转向玛烈丝,读她的心思。
那么,进行吧。腊融妖突然催促道,似乎产生了兴趣。
玛烈丝举起双臂,吟唱起另一首献给罗丝的诗歌。她对席奈安示意,席奈安便走向布里莎身旁的箱子,取出祭典用的匕首。这把匕首非常珍贵,可算是杜垩登家族的传家之宝,刀柄上装饰着一只蜘蛛,八只像刀锋般的脚向下环抱着刀身。布里莎看着她的新“姐姐”握着那把匕首,不禁往后一退。数百年来,向来都是布里莎亲手执着这把匕首刺进罗丝祭品的心脏。
席奈安走开时对着仅次于她的这位妹妹咧嘴。笑,她可以感受到布里莎的愤怒。她站到祭台旁玛烈丝的身边,将匕首高高举起,对准待宰的侍父心脏部位。
玛烈丝抓住她的手阻止她,席奈安一惊。“这次我必须亲自执行。”玛烈丝解释道。席奈安转头向后,正看到布里莎以十倍的轻笑奉还。
玛烈丝等着众人吟诵完毕。当她独自吟唱起诗歌时,整个神堂内一片寂静。“塔肯·布锐斯·杜意斯·布锐斯,”她唱着,双手绞紧匕首的刀柄。
过了一会儿,玛烈丝的吟唱已近尾声,匕首被举得更高。全场气氛凝重紧张,所有人都期盼这场邪恶的献祭的高xdx潮时刻。
匕首向下移动,但途中玛烈丝摔然将刀锋一转,猛地刺进身旁一人的心脏。那人是席奈安——席娜菲·赫奈特,玛烈丝最痛恨的敌人。
“不!”席娜菲倒抽一口气喊道,但已来不及了。匕首上利刃似的八只脚紧紧地抓住她的心脏。席娜菲试着说话,对自己施展治疗术或者对玛烈丝下诅咒,但从她口中涌出的只有血液。她咽下最后一口气,倒在锐森的身体上。
当玛烈丝从死了的席娜菲身上抽出匕首时,全场爆发出一阵混合了惊异与欢愉的尖叫。匕首上有一颗心脏。
“狡猾!”布里莎的尖叫声压倒了全场的骚动。甚至连她都不知道玛烈丝的诡计。她又再度回复长女的身份,回到她企望已久的尊贵地位。
狡猾!腊融妖的声音在玛烈丝心里回荡。你真知道怎么讨我们欢心!
在这场血淋淋的阴谋之后,那具会动的尸体突然整个垮到地上。玛烈丝看着神后侍女,马上明白了。“把札克纳梵搬上献祭台!快!”她指挥两位年轻的女儿。她们慌张地将锐森和席娜菲的身体搬开,把札克纳梵放上定位。
布里莎也跟着加入行动,她仔细地将许多罐药膏排列整齐。那些煞费苦心调制的药膏是为了这一刻而特别准备的。玛烈丝主母调制的药膏一向独步全城,此刻她的名声就赌注在这项实验上了。
玛烈丝看着腊融妖。“缚灵秘法?”她大声问道。
你还未赢回罗丝的欢心!腊融妖有力的答复直接传到她心里,迫使她屈膝跪下。玛烈丝紧紧抱着头,腊融妖施加的压力似乎要在她的脑内爆开了。
痛苦又逐渐减轻。不过,玛烈丝·杜垩登,你今天让蜘蛛神后很高兴。腊融妖解释道,所以同意你对那该遭天谴的儿子所进行的计划。准许将缚灵秘法赐予你;不过,玛烈丝·杜垩登主母,要知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一旦失败的下场将会是你想象不到的恐怖!
一团火球爆炸开来,神堂一阵剧烈震动,腊融妖便消失无踪。群众在这场邪恶女神的强大力量下更是迹近疯狂,狄宁指挥他们再度吟唱赞美罗丝的诗歌。
“十周!”神后侍女抛下最后一句话,巨大的吼声震得较低级的卓尔族人纷纷据捂耳朵,蜷缩在地上发抖。
在之后的十周,纳邦德尔时柱的七十次循环之内,杜垩登家的所有平民都聚集在神堂内,由狄宁与锐森带领咏唱,而玛烈丝和女儿们则在札克纳犯的身上涂满魔法药膏,并附上种种强大魔力的法术咒语。
尸体能够行动,不过是祭司的一个简单法术;然而缚灵秘法的功力远不止于此。缚灵尸可谓不死的僵尸,而且还具备它生前的所有技能;缚灵尸的行动则由罗丝指派主母操控。这是罗丝最珍贵的赐予,鲜少有人要求,而更少获赐。缚灵秘法,意即“返灵之术”,事实上是相当冒险的法术,只有透过附魔系祭司的绝对意志力,才能控制这不死生物只表现它有用的能力,而免于无谓的回忆与情绪干扰。甚至对心灵纪律极强的高阶祭司而言,意识与控制的边缘仍仅有一线之隔。更甚者,罗丝只允许缚灵秘法用于达成特殊任务,若不慎于纪律的边缘失足,任务无疑会失败。
对于失败,罗丝可是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