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夫加将瑞吉斯和布鲁诺放到森林深处一块被砍伐过之处的车床上,然后在痛苦中倒下。崔斯特几分钟之后赶上了他。
“我们必须在这儿扎营,”黑暗精灵说,“虽然我希望我们能够离得更远一点……”当他看到他的年轻朋友蜷曲在地上并且握着受伤的腿,几乎要被疼痛击败时,他住口了。崔斯特冲过去检查了他的膝盖,眼睛在震惊和憎恶中张得大大的。
一只巨魔的手,也许是在沃夫加拯救布鲁诺时崔斯特砍下的一只手,当野蛮人在跑时在膝芸·的后面找到了适当的地方,紧紧地扣在他的身上。其中一只爪形的手指已经深深地钳入了腿中,即使在此刻,另外的两只也正在往内里钻。
“不要看。”崔斯特建议沃夫加说。他伸手到囊中,拿出了火种盒,将一小段树枝点了起来,然后用它去烫那只卑劣肮脏的手。这东西立刻冒烟,蠕动了起来,崔斯特将它从腿上拔了下来,然后丢到地上。它慌乱地试着逃走,但是崔斯特赶上去,用一把弯刀将它钉在地下,然后用燃烧的树枝将它完全烧掉。
他回头看了看沃夫加,对于野蛮人的坚定决心感到讶异,他带着这么严重的伤居然还能够坚持下去。但是现在他们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沃夫加已经屈服于疼痛和疲累了。他伸开手脚失去意识地躺在布鲁诺和瑞吉斯身边。
“好好睡,”崔斯特轻轻地对他们三个说。“你们赢得了这个权利。”他走向每个人去确定他们没有受伤太重。然后,满足于他们都会痊愈,他开始警醒地守望。
即使是英勇的黑暗精灵,也在爱佛荒原的奔跑中超越了他持久力的极限,不久之后他也开始点起头,加入了熟睡中的朋友们。
第二天早上接近中午的时刻,布鲁诺的抱怨吵醒了他们。“你忘了拿我的斧头!”矮人生气地咆哮。“没有斧头,我没办法砍那些发臭的巨魔!”
崔斯特舒服地伸伸懒腰,精神有一些恢复了,但是离完全恢复还差得远。“我告诉过你要拿斧头的。”他对沃夫加说,沃夫加也一样正在把安详的睡意甩掉。
“我说得很清楚,”崔斯特挖苦地责备说。“你应该带着斧头,把忘恩负义的矮人丢在那里。”
“是鼻子把我搞混了,”沃夫加回答。“它比任何我看过的鼻子都更像斧子的头!”
布鲁诺无意识地往下看了看自己的长鼻子。“去!”他咆哮说。“我会找到根木棍的!”然后他沉重地走入了森林。
“安静点,拜托!”当瑞吉斯的最后一丝美梦逝去,他急促地说。由于痛恨被这么早叫醒,他翻了个身,用斗篷帽子蒙住了头。
他们本来可以在那一天就到达银月城的,但是一晚的休息并不能解消他们连日来在爱佛荒原以及之前难走的路上所累积的疲累。沃夫加是其中一个还没恢复的,他背上和腿上负了伤,必须用拐杖走路,而那一天崔斯特所睡的觉,也是他将近一周以来第一次有机会睡的。不像荒原,这森林似乎对身心很好。即使他们知道自己还在野地里面,他们仍感到充分的安全,能够慢慢上路,并且从十镇到这里为止第一次能享受悠闲的步伐。
他们第二天中午启程离开森林,走完了到银月城的最后几哩路。在日落之前,他们越过了最后一座山岗,向下望见了洛芬河以及迷人城市数不尽的尖塔。
当他们俯瞰到这雄伟华丽的景象,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希望,并且松了一口气,但是没有人的感觉像崔斯特·杜垩登一样强烈。黑暗精灵从一开始计划这次冒险的时候就希望能取道银月城,虽然他没有作任何行动去影响布鲁诺所决定的路线。崔斯特在抵达十镇之后就曾经听过银月城,如果不是他在边疆地带粗野的社会中寻找到了某种程度的宽容,他将会立刻动身前往银月城。银月城的人们因接受任何寻求知识的人而闻名,不论那些人是何种族,这些居民提供了这黑暗精灵叛徒一个真正找到家的机会。
有许多次他都想要旅行到这里来,但是在他内心中有些东西,也许是害怕失望或是期望过高,使得他待在冰风谷的安全之中。在这种情况下,当他们在长鞍镇决定了银月城是他们下一个目的地时,崔斯特发现他自己直接在幻想一个他从不敢幻想的梦。他现在俯瞰着他在地表上真正被接受的希望,勇敢地强迫将自己的忧虑除去。
“这是月桥,”当底下一辆马车越过洛芬河,好像浮在半空中时,布鲁诺评论说。布鲁诺在小时候就听说过这座看不见的结构物,但是还没有直接看过。沃夫加和瑞吉斯看到马车在空中飞的景象,惊得呆了。野蛮人在待在长鞍镇的过程中克服了许多对魔法的恐惧,而他也是真心期盼去这个传说中的都市探险。瑞吉斯之前曾经来过这里一次,但是他对这里的熟悉并没有减少他的讶异。
他们渴望地来到了洛芬河上的岗哨,不顾他们的疲倦,四天之前恩崔立一行人也曾通过相同的岗哨,同样的一群守卫曾经允许这个邪恶的团体进城。
“你们好,”布鲁诺用对这个冷峻矮人来说可以算是热情的语调说。“希望你们知道,你们城市的景象将新的生命注入了我疲惫的心!”
守卫们不太理他,注意的焦点集中在已将帽子拉下来的黑暗精灵身上。他们似乎很好奇,因为他们还没有实际看过黑色的精灵,但是他们对于崔斯特的来到并没有显得很讶异。
“你们现在可以护送我们过月桥了吗?”在让不安持续增加的一段沉默之后,瑞吉斯问。“你们猜不到我们有多急着想要看到银月城。我们听到了太多事情!”
崔斯特料想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一团愤怒从他的喉间涌出。
“走开,”守卫平静地说。“你们不准过去。”
布鲁诺的脸在愤怒中涨得通红,但是瑞吉斯阻止了他的爆发。“我们真的没有做过什么事情,应该得到这样严厉的裁决。”半身人平静地说。“我们只是普通的旅客,不是来找麻烦的。”他的手伸到外套里,要拿出催眠宝石,但是崔斯特的怒目而视使得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们好像名过其实了。”沃夫加对守卫们评论说。
“很对不起,”其中一个回答说,“但是我有我的责任,而且我会贯彻它。”
“原因是我们,还是黑暗精灵?”布鲁诺问。
“黑暗精灵。”这个守卫回答。“其他人可以进去!但是黑暗精灵不行。”
崔斯特感觉到希望之墙在他四周崩塌。他的手在两旁颤抖。他从未经验过这样的痛苦,因为他从未在前往一个地方之前不预想会遭到拒绝的。但是他还是试着去转化自己的怒气,并且提醒自己这是属于布鲁诺的冒险之旅,而不是自己的。
“可恶的贱狗!”布鲁诺大喊。“你们这些人,一打架起来也比不上这一个精灵!我欠了他我的性命一百次,而你们居然说他没资格进你们的臭城!你们的剑下砍倒过几只巨魔呢?”
“冷静下来,我的朋友。”崔斯特打断了他的话,完全地控制了自己。“我已经预料到了。他们不可能认识崔斯特·杜垩登。这是因为我们种族的关系。他们不该被谴责。你们进去吧。我等你们回来。”
“不!”布鲁诺用一种毫无争辩余地的声调说。“如果你不进去,我们都不进去!”
“想想看我们的目的,顽固的矮人,”崔斯特责备道。“城中的智者藏书库。这也许是我们惟一的希望。”
“去!”布鲁诺用鼻子哼着说。“愿这座城跟里面所有的人都下深渊魔域去!桑达巴在一个星期的路程以内。矮人之友海姆那里肯定比这里好得多,要不然我就是只长胡子的侏儒!”
“你应该要进去,”沃夫加说。“不要让怒气坏了我们的事。但是我留在这陪崔斯特。他不能去的地方,我贝奥尼加之子沃夫加也拒绝去!”
但是布鲁诺粗短的双腿已经下定决心将他带回出城的路了。瑞吉斯对另外两人耸耸肩,也跟在后面走了,像他们中的所有人一样对黑暗精灵忠实。
“选择你们自己喜欢的营地,别害怕,”守卫几乎是道歉性地说。“银月骑士不会骚扰到你们,他们也不会让任何怪物进入银月城的边境。”
崔斯特点了点头,因为即使被拒绝的痛还没消除,他也了解这个守卫并没有办法改变这不幸的状况。他开始缓缓地离开,而他几年间回避的扰人问题已经开始压迫着他了。
沃夫加没有那么容易原谅。“你们看错他了,”当崔斯特走开时,他对守卫说。“他的剑从来没有砍过一个不该砍的人,而这个属于你们跟我们的世界,因为有了崔斯特·杜垩登而更变得更好!”
守卫望向别的地方,对于这公正的责骂无法反驳。
“而且我对下了不公命令之人的正直存疑。”沃夫加宣告说。
守卫怒视着野蛮人厉声说:“我们从不问她理由!”他回答,手握上了剑柄。他同情这些旅行者的愤怒,但是他绝不接受对他所爱的领袖艾拉斯卓的批评。“她发出的命令都经过公正的程序,而且超出我的智慧之上,还有你的!”他咆哮说。
沃夫加并没有对这威胁表现出任何关心。他转身离开,跟在朋友们后面上了路。
布鲁诺故意把他们的营地设在沿着洛芬河往下走一百码的地方,从岗哨那里可以清楚地看见。他感受到了那些守卫赶他们走的不安,希望尽可能增加守卫的罪恶感。
“桑达巴会指引我们道路的。”在他们吃过晚餐之后,他不断地说,试着同时去说服自己跟别人,他们在银月城遭遇的挫折不会对这次的旅程造成不好的影响。“再过去就是阿德巴堡。如果在这世界上还有人知道秘银之厅的话,那就是哈布仑王跟阿德巴的矮人了!”
“那条路很长,”瑞吉斯评论说。“在我们到达哈布仑王的要塞之前,夏天可能已经过去了。”
“桑达巴,”布鲁诺顽固地重复说着。“还有阿德巴,如果我们必须去的话!”
两个人在这个话题上你来我往好一阵子。沃夫加并没有加入论战,因为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吃过饭之后就马上离开营地一小段距离的黑暗精灵身上(其实崔斯特并没吃什么),精灵静静地站着眺望洛芬河上游的城市。
不久之后,布鲁诺跟瑞吉斯都准备好要睡觉,他们仍在生气,但是他们已经安全到能够屈服于他们的疲累了。沃夫加前去黑暗精灵的身边。
“我们会找到秘银之厅的!”他安慰说,虽然他知道崔斯特的伤痛他们眼前的目标没什么关系。
崔斯特点了点头,但是没有回答。
“他们的拒绝伤到了你,”沃夫加观察说。“我以为你已经自愿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这次有什么不一样呢?”
黑暗精灵还是没有回答。
沃夫加尊重他的隐私。“振作吧,崔斯特·杜垩登,尊贵的游侠和值得信赖的朋友。请相信那些真正了解你的人都会愿意为你而死,或是死在你身边。”当他转身离去前,他将手放在崔斯特的肩上。
崔斯特没说什么,虽然他很感激沃夫加的关心。他们的友谊早就超过了需要说谢谢的程度,沃夫加在回帐棚时只希望他给了朋友一点安慰,就把崔斯特单独留在那里自己思考了。
星星们出来,发现到黑暗精灵还独自地站在洛芬河边。崔斯特上了地表之后,第一次把自己弄得脆弱不堪,这次的沮丧又引发他多年前,在他还没有离开黑色精灵的城市魔索布莱城之前,就自认为已经解决的疑问。他如何能期望于在阳光下的世界里得到跟浅色精灵一样的待遇呢?在十镇这个杀人者和盗贼占据了受尊敬之领导地位的地方,他仅只是被容忍而已。在长鞍镇这个偏见比不过永不衰弱的哈贝尔家族狂热好奇心的地方,他被当作某种家畜的变种一样展示着,在心理上被刺伤了。即使这些巫师并不是故意要伤害他,但是他们对他却缺少同情或尊敬,只是把他当作某种怪东西来观察。
而现在银月城,一座建筑在自由和公平信念基础上的城市,在这里所有带着善意而来的人不分种族都受到欢迎,居然拒绝了他。欢迎似乎不分种族,除了黑暗精灵之外。
崔斯特的一生都将会无可避免地成为无家可归者,这件事从没有像现在一样这么清楚地横在他眼前。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座城,甚至一座偏远的村庄,能给他一个家,或是一块非文明边缘的立足之地。他过去抉择造成的严苛界限,以及更严重的,他对于情况改变的未来希望,都让他觉得胆颤心惊。
他现在站在星光下,用与他地表上亲戚也曾经感受的同样深的爱与敬畏仰望着它们,但是他真的发自内心重新思考离开地底世界的决定。
他是否违背了某种神的计划,逾越了某种自然的界线?也许他早应该接受自己人生的命运,留在黑暗的城市中,跟他的同类在一起。
夜空中的闪光将他带出了自我省思的状态。一颗星星闪动着变大,已经超过了原应有的比例。它的光芒柔柔地笼罩了崔斯特所在的地方,然后闪动静止了下来。
接着迷人的光芒消失了,一个女子站在崔斯特的眼前,她的头发闪着银光,她闪耀的眼睛在永驻青春的光彩中蕴含了多年的经验和智慧。她很高,比崔斯特还高,亭亭玉立,穿着一件最好的丝绸做成的长袍,戴着一顶镶满宝石的金冠。
她带着诚挚的同情望着他,好像能读出他的每一份心思,并且完全了解他自己也还在理清的杂乱情绪。
“平安,崔斯特·杜垩登,”她用一种如同甜美音乐的声音诉说着。“我是艾拉斯卓,银月城的领主。”
崔斯特更近地仔细看了看她,虽然她的优雅和美丽让他并不怀疑她所宣称的事。“你认识我?”他问。
“现在有许多人都听过‘秘银四侠’,这是哈寇·哈贝尔加在你们身上的名称。在这世界上,一个寻找故乡的矮人并不罕见,但是一个黑暗精灵走在他身旁,却会吸引所有经过他身边之人的注意。”
她欲言又止,深深地看穿了他淡紫色的眼睛。“是我不让你进城的。”她承认说。
“那你现在为什么来找我?”崔斯特问,好奇多于生气,他没办法把拒绝的行动和眼前这个人联想在一起。艾拉斯卓的公义和宽容在整个北地是众所周知的,虽然崔斯特在经历了岗哨的漕遇之后开始怀疑这些故事有多夸大,但是现在他亲眼看到了她,带着坦白而诚挚的同情,他无冲不相信那些传说了。
“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她回答。
“你不需要为你的决定辩护。”
“但是我非做不可。”艾拉斯卓说。“不只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和我的家园。这次的拒绝伤害了你,比你所承认的更多。”她走得更靠近他了。
“这个决定也让我心痛。”她轻柔地说。
“那你为什么这么做?”崔斯特问,他的怒气在平静的外表下减弱。“如果你了解我,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子民并不构成威胁。”
她将她冰冷的手放在他的面颊上。“因为你是个很受世人注目的人。”她解释说。“现在北地有一些因素,使得本城的一举一动极端的重要。在这些因素运作的过程当中,有时甚至压制了对的东西,你是被迫成了牺牲者。”
“我对于成为牺牲者已经太习惯了。”
“我知道。”艾拉斯卓轻声说。“我们从奈斯姆那里知道你们被赶走,这是你通常面对的一幕场景。”
“我早就预料到了。”崔斯特冷冷地说。
“但不该是在这里。”艾拉斯卓反驳说。“你并没有预料到这会在银月城发生,而的确你也不应该这么预料。”
她的操心触动了崔斯特。在他等待她解释的时候,他的怒气完全消失无踪,他确信这个女子的行动一定有好的理由。
“在这里有很多跟你没关系的势力角逐,事实上也不应该跟你有关系。”她开始说明。“有关战争的威胁和秘密同盟;没有事实基础的谣言和臆测,对理性的人来说也不具任何意义。我并不是商人们的好朋友,虽然他们能够毫无阻碍地通过银月城。他们害怕我们的理念和理想,认为这是对他们权力结构的威胁,他们也理应如此。他们非常有势力,而且希望看到银月城变得更符合他们的观念。”
她接着又说:“但是这件事谈到这里就够了。就像我说过的,这并不关你什么事。我要求你了解的只是,身为一个城市的领导者,我有时必须为整体的利益而行动,不管对某个个人而言代价是如何高昂。”
“你害怕如果一个黑暗精灵自由地走在银月城中,谎言跟怀疑会落到你身上?”崔斯特无法相信而叹息着。“只不过是允许一个黑暗精灵在你的子民中间行走,就暗示着你跟地底世界有某种间接的同盟?”
“你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卓尔精灵,”艾拉斯卓解释说。“你是崔斯特·杜垩登,一个注定要被全世界所知的名字。即使是现在,你也是一个迅速吸引了北地统治者们注意的黑暗精灵,而至少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不会了解到你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种族。”
“这个故事似乎越讲越复杂了,”艾拉斯卓继续说。“你知道我有两个姊妹吗?”
崔斯特摇了摇头。
“风暴,”个知名的吟游诗人,以及多芙·鹰手,一个游侠。她们两个都对崔斯特·杜垩登这个名字有兴趣。风暴是认为一个成长中的传说需要乐曲,而鹰手,我还无法看出她的动机。你对她而言已经变成了一个英雄,我想,同样身为游侠,你是一个典范,拥有她挣扎着要达到的各种人格特质。她在今天早上来到了这个城中,知道你们就要抵达这里了。”
“她年纪比我小很多,”艾拉斯卓继续说。“对于这个世界的政治运作不太有见识。”
“她有可能已经找到我了。”崔斯特推论说,他看出了艾拉斯卓害怕的症结。
“她最后一定会的,”领主回答。“但是我现在不会允许它发生的。不能在银月城中。”艾拉斯卓专心地凝视着他,她的凝望暗示了更深更多的个人情感。“而且更重要的,我自己也在寻找跟你见面的机会,就像现在我所做的一样。”
城中的会面似乎很明显地会将崔斯特牵扯到艾拉斯卓所暗指的政治斗争之中。“下一次吧,也许在其他的地方。”他提出疑问。“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她微笑着回答。“不,一点都不会。”
满足与惶恐都突然一下子降临在崔斯特的身上。他回头看了看星星,想知道他是否有朝一日能够完全发现他来到地表世界的决定是对的,抑或是他的人生将永远在摆荡的希望和破灭的预想中,维持着一团混乱。
在艾拉斯卓再度开口之前,他们站在缄默中好一阵子。
“你们是来找智者藏书库的,”她说,“来看看是否有任何东西提到秘银之厅。”
“我劝过矮人进去,”崔斯特回答。“但是他很顽固。”
“我也是这么假设的,”艾拉斯卓笑了。“但是我并不希望我的行动影响到你们最可贵的寻找秘银厅之旅。我曾经详读了其中所有的文献。你绝对无法想象它的储量!你们面对汗牛充楝的书籍时会无从着手。但是我是在活着的人中最清楚其中内容的人了。我知道你们可能要花好几个礼拜才能找到的东西。事实上,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写到秘银之厅,就算有也只是短短地暗示出它所在的大致区域而已。”
“那也许我们离开是对的。”
艾拉斯卓惭愧地脸红了,虽然崔斯特的话里并没有故意要讽刺。“我的守卫告诉我你们计划要到桑达巴去。”领主说。
“没错,”崔斯特说。“而且如果必须的话,还得到阿德巴堡去。”
“我建议你们别走这条路,”艾拉斯卓说。“从我在馆中所能找到的一切线索,以及宝藏仍从秘银之厅流出的时代我所知的传说看来,我猜它是位于西方而不是东方。”
“我们是从西方来的,而且我们询问了那些知道关于秘银厅事情的人之后才选择了一直往东走的路线。”崔斯特反驳说。“过了银月城之后,我们惟一的希望就是海姆跟哈布仑,两者都在东边。”
“海姆会告诉你一些事情,”艾拉斯卓同意。“但是你们从哈布仑王跟阿德巴的矮人那里打听不到什么东西的。他们自己几年前就曾经出发去寻找布鲁诺一族的古老故乡,他们也经过了银月城往西走。但是他们并没有找到那个地方,他们回家时相信它如果不是被摧毁后深深埋在某座不明显的山里,就是它根本不曾存在,只是南方商人在北地行销货品时的伎俩罢了。”
“你不太给我们希望。”崔斯特评论说。
“不是的,”艾拉斯卓反驳。“在这里的西边,用不着一天路程的地方,在一条从洛芬河延伸出去的不受人注意的小径上,有一个地方叫做隐士堡。它是累积知识的古老要塞。那里的隐士,老夜,会指引你们,如果这世上还有人能够指引你们的话。我已经告诉他你们来了,他也答应要见你们,虽然他已经好几十年不接见访客了,除了我以及几个经过挑选的学者以外。”
“我们欠你一份情。”崔斯特说,深深鞠了一躬。
“不要期望太高,”艾拉斯卓警告说,“秘银之厅出现,并且为世人所知只不过是电光石火之间的事情。它仅仅被矮人们挖掘了三个世代,虽然我承认矮人的一个世代是很长的一段时间,而且他们的交易并不是很公开。他们很少让人进去他们的矿场,如果传说属实的话。他们在夜晚的黑暗中将成品带出来,然后透过一条秘密而复杂的矮人代理商供应链将这些物同叩运到市场上出售。”
“他们将自己保护得很好,免于受外面世界贪婪的侵害。”崔斯特观察说。
“但是造成他们死亡的灾祸是从矿坑里出来的。”艾拉斯卓说。“不知名的危险也许现在还潜藏在那里,你也知道。”
崔斯特点了点头。
“你还是选择要去吗?”
“我不在乎那些宝藏,虽然它们也许真的跟布鲁诺描述的一样灿烂,那我也许会想要看看它们。但是这是矮人的探索之旅,他的伟大冒险,我如果不能帮助他完成这件事,身为朋友我将会很遗憾。”
“真的很难把你们族类的标签贴在你的颈上,崔斯特·杜垩登。”艾拉斯卓说。她从长袍的折痕里面拿出一个小瓶子来。“拿去。”她指示说。
“这是什么?”
“回忆的药水,”艾拉斯卓解释说。“当你们的答案似乎已经近在手边的时候,把它拿给矮人。要小心,它的力量很强!布鲁诺在一段时问中,将会同时行走在遥远过去的回忆以及现在的经验之中。”
“还有这个,”她说,她从同一个折痕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包,递给了崔斯特。“这是给你们所有人的。治疗伤处的药膏,以及快速解除疲倦的饼干。”
“我还有我的朋友们都感谢你。”崔斯特说。
“跟我强加在你身上的不公平比起来,这些算不上什么赔偿。”
“但是施予者的关心不是件小礼物,”崔斯特回答。他直接地看着她的眼睛,紧紧地抱住了她。“你重新给了我希望,银月城的颌主。你提醒了我,遵循着良心做事会有报答的,它是比那些示公义之人可以轻易得到的物质更为宝贵的。”
“是的,的确是,”她同意。“而你的未来还会让你看到更多,自负的游侠。但是现在夜已经深了,你该休息了。别害怕,今夜有人照看着你。再会了,崔斯特·杜垩登,祝你一路顺风。”
她挥了挥手,消失在星光中,留下了崔斯特自己去怀疑自己是否在做白日梦。但是她最后的言语借着柔和的微风飘进了他的耳中。“再会了,加油一崔斯特·杜垩登。你的荣誉感和勇气不会不被人注意的!”
崔斯特静静地站着很长一段时间。他弯腰从河边采了一朵野花,将它在手指间轻轻揉着,想知道自己跟银月城的领主是否真的会在更适宜的条件下再次见面。还有这样的会面将在那里发生。
然后他将花抛进了洛芬河。
“让该发生的事情自己发生吧,”他断然地说,然后回头看了看帐棚,跟他最亲的朋友们。“我不需要幻想来贬低我已经拥有的巨大宝藏。”他深吸一口气,将他自怜的残余全部吹走。
带着他重建起的信心,这个坚忍的游侠前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