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件事发生在盛夏里的有一天傍晚。
阿一在雨中奔跑。
突如其来的一场西北雨,使得没有带伞的金田一从上半身的T恤到下半身的牛仔裤全淋湿了。
再加上木屐的带子断裂,即使想用跑的也无法跑,可能是被雨淋或吃太多西瓜的缘故,他的肚子开始感到疼痛。
“可恶啊,我真衰,真是不甘心……!”
阿一以怨恨的眼神抬头仰望天空。
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子,其实原因是阿一受到处罚。
在暑假里,剑持警部邀请阿一、美雪以及堂妹金田一二三来家乡游玩,另外,剑持太太和孩子们也都来了,他们聚在一起玩扑克牌。
二三提议玩最输的人必须接收处罚,那就是帮大家去买饮料,结果是阿一输得最惨。于是,他只有跑腿的份。
“唉,我真是衰,不仅木屐带断裂,还被西北雨淋得一身湿。为什么是我输给那群小毛头。都是因为玩那种抓鬼牌只靠运气的游戏才会变成这样,如果是玩那种靠实力比输赢的‘心脏病’或‘51’就好了…”
唔…真可恶…我肚子痛…
手上提着装满各式饮料的塑料袋,阿一边发牢骚边走在人烟罕见的乡间小路,还强忍着腹痛,最后他终于受不了了。
“痛啊——痛死我了!不行了…我一步也走不动了…”
只好整个人缩成一团。
“——可恶!事到如今…反正在这种乡下地方没人会看见,我就到那边的草丛里…”
阿一环顾四周,赫然发现有橘色的灯光。
茂密杂木丛深处有光秃秃的岩石断崖,崖下有一栋小木屋。
“那是别墅吗?”
从有灯光看来,一定是有人住。
跑进别人家里借厕所虽然有些不妥,但总比在野外拉屎好多了。阿一毫不考虑得向草丛里的小路走进去。
2.
“对不起!请开门一下!对不起!”
阿一一边用力敲小屋的门,一边喊叫。
门立刻就被打开,从门缝里露出一张长发女子的脸孔。
“谁啊?”
女人一边问,一边慵懒地用手将头发往上梳。
“不好意思…借我用一下厕所!”
阿一象强迫推销员一样一脚踏进玄关里。
“啊——慢着,你…”
丢下满脸疑惑的女子,阿一连续说“不好意思”就往屋子里冲。
肚子已经忍到极限了,再也撑不住了。
“厕所!厕所在哪里?”
阿一用手压住屁股并大声呼叫。
女人见状后,“在…在那边!”用手指向走廊的尽头。
“借我方便一下!”
阿一一边解开皮带一边开门,掀起马桶盖,同时拉下牛仔裤和内裤就往马桶蹲。
“呼……”
千钧一发化解危机后,阿一一边抓头发一边从厕所走出来,外面一共有三个女人瞪着他。
“你是谁啊?”
双手报在胸前的短发女子发问。
虽然她的眼角有一点上扬,不过,算是一位美女。
她伸出下颚,把头往旁边甩,挂在耳垂下的斗大耳环也跟着晃动。
“你闯进别人家的别墅,二话不说就往厕所里面冲,未免太没有礼貌了吧。”
“一点也没错,我还以为是强盗闯进来了。”
刚才那位长发女子搭腔。
刚才急忙冲进厕所时没注意看,现在仔细一看,她也算是美女。
不过,稍微有一点浓妆艳抹,慵懒地把头发往上拨好象是她的习惯,她一定很适合在特殊行业里打滚。也许事实就是这样子。
“啊…真是不好意思,刚才因为很紧急…哈哈哈…”
阿一想藉由笑声消除尴尬,这次换一位烫米粉头的女子说话。
“唉——都是因为你,害我们又要重来了,动作再不快点,雨就要停了。”
这位女子的脸蛋比起其他两人,虽然脸色有一些淡白,但是,她的身材是一流的。
目前,她和其他两位喜欢穿牛仔裤,T恤的同学在一起。
但是,如果她穿上洋装的话,最能够吸引男人眼光的也许就是她。
总之,这三位二十四、五岁的女人,每一个都是美女!
阿一忘了自己的立场,笑着说:“真不好意思,你们正在做什么吗?是不是在烹饪?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来帮忙你们吧。我很拿手哦,虽然我只会削马铃薯的皮而已,哈哈哈哈。”
三个女人同时叹了口气并互相看一眼。
“我们不是在烹饪,我们正在进行降灵术,降-灵-术!”
短发女子露出严厉的眼神说道。
“降灵术?”
阿一反问,这次是浓妆艳抹的长发女子回答。
“是啊,就是招魂啊!就是灵异节目里经常播的那一种嘛!”
短发女子把阿一拉进隔壁房间里。
“咦……?”
阿一整个身体僵硬了。
没有任何家具的房间里,在中央位置有好几支大蜡烛围成一个圆圈。
正中央有一只死兔子。
窗户和窗户之间被贴满了符咒。
阿一看得目瞪口呆,米粉头的女子笑着说:“蜡烛是用来判断亡魂有没有出现,听说如果招魂成功,即使没有风,烛火仍然会摇晃。死兔子是我们向附近的农家要来的。据说死动物的臭味具有招魂的效果,招魂术的入门书上有写。在窗户和门上面贴符咒是为了不让其它的亡魂跑进来,如果没有贴的话,一些动物灵或是乱七八糟的恶灵会跑进来,那就会很可怕。”
看样子,这些女人是很认真的。
阿一心里想还是尽早开溜比较好,于是他故意发出大笑声:“哈哈哈哈,那…那那…那真是抱歉了,我这个局外人就告辞了。”
阿一正想往门口移动时,长发女子立刻挡在他面前。
“不行啊——太迟了!门已经贴上符咒了。符咒的数量刚好,如果撕下来的话就会失去效果。”
“咦?等…等一下!可是我……”
“啊…百合,你已经帖上去了吗?小弟弟,真不好意思,那就请你陪我们了。”短发女子嘴角往上扬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叫我陪你们招魂吗?请请请饶了我吧,我最怕这种玩意儿啊!”
“哪有办法,谁叫你闯进来借厕所。来,快点过来吧!我们必须在雨停之前,把‘那个人’的灵魂找出来才行。”
“咦!不要啊……!”
“小梅,放他回去吧!看他怪可怜的。我们改天再进行招魂吧!”
米粉头的女子如此地说道。看样子,里面她最正常。
但是,小梅驳回这个提案。
“不行啊,小樱!绝对不行!你真是的,老是对男人心太软。为了找回我们的友谊,今天一定要揭发真相,我们不是说好的吗?刚好今天和‘那时候’一样下着雨,今天一定可以招魂成功。喂…那个不速之客,过来这里,我们要开始了!”
阿一被强迫坐在蜡烛旁边的地板上。
看样子,这个女人是一个咄咄逼人的人。
从她口中说的“对男人心太软”,“找回我们的友谊”看来,她是属于那种女子排球队队长的类型。
小梅虽然体格娇小,但是,她的个尖酸刻薄,真的是名副其实。
米粉头——名叫小樱的女子叹口气说:“那就没办法了。”
“——差不多快要到发生‘那起事件’的时间了。”
小樱似乎很宝贝她烫过的秀发,一边用左手指梳背后的头发,一边看着手表。
“那起事件?”阿一反问。
“一年前,这里发生一宗杀人事件。”
名叫“百合”的长发女子答道。
“——而现在在场的三个人就是当时的嫌犯,也包括我在内。”
3.
“杀、杀人事件的嫌犯?你们三个?”
阿一有如被泼冷水一般浑身发抖。
“是啊,你有点吃惊吧?呵呵……”
百合一边摇曳长及腰际的长发一边冷冷地笑。
三个女人围着阿一站立着。房间内的灯光不知何时被关掉,只剩下摇曳的烛光由下而上地投射在女人们的脸颊。
在八张榻榻米大的房间内充满诡异的气氛,不禁让阿一猛吞口水。
“死掉的那个人是我们三个人的网球教练。”小梅说道。
“——我们三个人从小学起,就一直很要好。我们都是独生女,感情就象亲姊妹一样好。从读书,参加社团,到社会上工作,我们三个人都在一起。当然,我们也三个人一起参加网球俱乐部。但是……”
小梅突然变成一张苦脸,话也只说了一半。在焦躁下,她把右手伸进牛仔裤的口袋里,拿出香烟来抽。接下来,小樱继续说:“我们三个人都同时喜欢上同一个男人。”
小樱说了之后,就把视线移往小梅和百合身上。
小梅把左手插在腰际,并点燃打火机。
这个动作好像是一种信号一样,小樱又开口说话了。
“他姓须藤,以前曾经是一位职业网球选手。你有听过吗?两、三年前,他也有拍宣传用的海报。”
“啊…我知道那张海报。对了,就是这种姿势,两手握球拍打来自左边的球,那叫什么呢?”
阿一做出动作后,百合一边慵懒地梳长发一边说:“你是指双手握拍法吗?”
“对,就是那个!他拍的是乌龙茶的广告吧?”
“他拍的是咖啡广告。”
这次是小梅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吐槽。
“啊、不好意思。哈哈哈、因为我个人比较喜欢喝乌龙茶。”阿一说道。
三个女人一笑也不笑地凝视阿一。
气氛搞得越来越僵。
百合仍然以慵懒的模样俯视从盘腿而坐改成跪坐的阿一并开口说话。
“总之,我们三个人同时喜欢上那位网球教练。因此,我们之间的友谊产生裂痕,你应该可以了解吧?我们互相牵制……我们四个人来到这栋别墅时就是那种情形。原本我们三个女人感情那么好,却变得那么不自然……结果,须藤不知道被谁杀死。”
“是啊,不知道我们三人之中的谁杀的。”
小梅插了一句话。
“你们三人之中的某一位杀的,这一点不会错吗?”
阿一发问后,小樱答话。
“从当时状况来看,应该是不会错。不过,没有人要认罪。因此,我们选择在他的忌日这天,再度来到这栋别墅,想要用降灵术召唤他的灵魂出来问话。我们三个人从读国小时,就非常迷钱仙之类的东西,我们已经召唤过很多人、动物的灵魂。在高中时,我们在教室里召唤我养过的鹦鹉,后来真的有听见鸟的叫声。”
阿一想要问那是否是窗户外面的麻雀,不过,他还是忍了下来并适度搭腔。
“原来如此,我了解了。你们真是厉害啊!”
小樱抿着嘴笑,“是吗?啊、你听见声音了吗?须藤的灵魂来了。”做出竖起耳朵的动作。
阿一笑得很僵硬并说道:“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发出声音嘛…”
就在此时,啪喳一声。
好像是树木被劈开的声音。
阿一吓得缩成一团,三个女人却眼睛为之一亮。
“他来了,就在这附近。”百合开口说道。
“——刚才的声音叫做拉普现象,那是灵魂出现的证据。他…须藤离我们很近了。”
小梅的眼睛也为之一亮,“太好了,似乎蛮顺利的嘛!我的书上有写,若要对因为事故、事件而丧命的亡者进行招魂,最好是在同一天、同一个时辰、同样的天候下进行,那样子比较容易成功。快点,趁雨停之前,赶快开始吧!”
阿一心里想,这开什么玩笑嘛!
到目前为止,阿一被卷入很多起匪夷所思的杀人事件里,每一起他都有办法作出合理的解释,但是,当他面对这种无法解释时,他比任何人还要怕。
总之,阿一不想继续再耗下去了。
阿一站起来说:“等、等一下!在进行招魂之前,你们可不可以把案发当时的情说给我听?”
“说给你听?”小樱侧着头问。
小梅很不悦地说:“你在说什么傻话,告诉你这种小毛头又能怎样?如果事情那么简单,那早就…”
“哎呀——不要这样说嘛!”阿一反驳。
“——我爷爷是日本派名第一的名侦探,你们知道金田一耕助这个人吗?”
“咦?就是那位鼎鼎有名的…天啊——不会吧!”
小樱露出惊喜的眼神,看来她也是金田一耕助的迷。
“我不是盖的哦,我也帮忙警方侦破很多起谜案…”
“那很有趣嘛!”
百合打断阿一的话。
“就把情形告诉这个侦探侦探小弟吧,雨好像还会再下一阵子的。”
“那怎么可以!不可以把那件事告诉陌生人。”小梅反对。
百合嗤之以鼻。
“哦,小梅。你怕真相被拆穿吗?人果然是你杀的吧?”
“开玩笑!你才是!那一天你提议留下须藤一个人,由我们三个人分头去买晚餐的材料,所以应该是你干的吧?百合!”
“你们两个都别说了。”
小樱红着眼眶,“——我们果然不应该来这里。不论百合和小梅谁是凶手,我都觉得无所谓。我以为来这里,我们三个人的感情就会恢复和以前一样…”
“小樱,你不要装成一副和事佬的模样,你这种暧昧的态度才更让人觉得可疑。”
小梅的眼神更严厉了。
百合也加入这场唇枪舌战。
“是啊,虽然你说不论我和小梅谁是凶手,你都觉的无所谓。可是,当初租这栋别墅的人是你啊!你一开始就打算要杀害须藤吧?”
“你、你太过分了!”
小樱用手指拭去眼角的泪水。
“——去买菜的事也是啊,我按照分配的买了莴苣、西洋香菜、菠菜回来。而百合却说什么炖咖哩用的肉卖光了,根本没买肉回来。小梅也是,原本应该向附近的农家买马铃薯、青葱,结果你却买红萝卜和青椒回来。那是为什么?难道和须藤被杀的事有什么关连吗?”
“你们三位别吵了,这样子吵不出一个结果啊。把情形告诉我吧!为了不负我爷爷的名声,我一定会指出凶手是谁!”
“哼…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告诉你吧。”
小梅开始道出当时的情形。
4.
那是去年八月十五日所发生的事。
小梅、小樱、百合三个人和她们的网球教练须藤来到这栋别墅。
表面上,她们是为了接受特别的网球训练,其实真正的目的是要打一场“爱情战争”。
抵达别墅的那天傍晚,她们三个女人分头去买晚餐的材料,命案就在这段时间发生。
由于突然下西北雨让她们在路上耽搁,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她们买了塑胶伞回来,结果就发现须藤胸口插了一把菜刀,死在厨房里。
“最先发现尸体的人是我。”
小梅说完以后,稍微颤抖了一下,随后向阿一招手,并带领他往厨房移动。
她把烟蒂丢进水槽里,回头对阿一说:“尸体刚好就在你现在站的那个位置。”
“咦?”
阿一赶紧退后一步。
小梅面不改色地继续说:“地板上都是血,他刚好仰卧在正中央。眼睛瞪得很大,眼珠子浑浊,一看就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不过,最奇怪的是他的姿势。”
“姿势?”阿一反问。
小梅回答,“他右手拿鸡蛋,左手拿这饭瓢倒在地上。”
“饭瓢?是盛饭的饭瓢吗?”
“是啊,就是饭瓢。”
“鸡蛋和饭瓢…”阿一感到有些意外。
阿一脑海里浮现的命案现场有一点滑稽。
但是,三个女人的神情很严肃。
百合浓妆艳抹,看起来面无表情,不过,她的两道细眉往中间挤,显得很沉痛。小樱从刚才起,就一直眼泪擦个不停。
“尸体是以什么样姿势拿着鸡蛋和饭瓢倒在地上呢?”阿一发问。
“很难用言语形容…”
小梅看了一下四周,百合察觉后就拿出纸笔来。
百合开始画圆,阿一把视线停留在她压纸的那只手上。
她左手的无名指戴着一只闪闪发亮的戒指。
其它两个女人的手指上也有相同的戒指。
看样子,须藤这个男人赠送同样的戒指给这三个女人。
(真是的…这种男人被杀活该。)阿一心里这样想之际百合把画好的画递过来。
“就是这种姿势。”
“是的,没错。拿鸡蛋的右手是抬高的。”小梅开口说。
小樱也点头附和。
画在纸上面的尸体,右手举着鸡蛋,眼睛好像注视鸡蛋一样。
另外,拿饭瓢的左手刚好在后脑勺。左腕手肘弯曲,饭瓢的圆形部位朝上方。
“右手拿鸡蛋,左手拿饭瓢…小梅小姐…”
“什么事?”
“尸体的手紧握住鸡蛋和饭瓢吗?”
“?是啊,鸡蛋差一点没被捏碎。”
“原来如此…”
“你知道什么了吗?”小梅发问。
阿一露出雪白的牙齿,“是啊,我知道了。”
阿一环视小梅、小樱、百合三人之后,便说:“——一切谜底都解开了。”
5.
“尸体手上拿鸡蛋和饭瓢是一种死者留言。”阿一说道。
“死者留言?”小梅反问。
“是的,就是‘濒死前的遗言’。从尸体双手紧握鸡蛋和饭瓢的举动看来,并不是凶手在须藤死后,才让他握的。他生前以自己的意志握住那两样东西。他为什么会那样子做?可能是他要以右手拿鸡蛋,左手拿饭瓢的姿势表示凶手是谁,唯有这样才有合理的解释。”
“什么意思?用鸡蛋和饭瓢暗示凶手…啊——难道凶手喜欢烹饪吗?”百合把视线移向小樱。
小樱摇头:“不是我杀的,如果要那样说的话,那应该是小梅,因为她只会煎荷包蛋和煮饭而已…”
“开什么玩笑,我也会煮咖哩、煮拉面呀!凶手应该就是带蛋来的人吧?就是你吧?百合!”
“你说什么?小梅,你才是…”
“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这一则死者留言并不是你们说的那么暧昧。而是以被害者的身份凸显问题所在。”
“须藤的身份?”小梅反问说。
阿一点头说:“是的,他曾经是知名的网球好手,被杀当时,他是你们的网球教练,只有他才想得出这种留言。你们想一想,鸡蛋和瓢很象什么?圆圆的东西和有握把象汤匙一样的东西…”
“网球和网球拍!”小梅大喊。
“答对了。鸡蛋代表网球,饭瓢就代表网球拍。”
“原来如此,似乎蛮有道理的。”百合附和。
“——可是,慢着!我们每个人都有网球用具,这样子能指出凶手是谁吗?”
“当然可以,问题在于问题在于死者是用哪一只手握鸡蛋,哪一只手握饭瓢。根据百合所画的这张图,他是右手拿鸡蛋,左手握饭瓢。另外,他倒在地上的姿势…”
阿一注视百合所画的图。
死者的视线集中在拿鸡蛋的右手。
左手握着饭瓢并放在后脑勺部位…。
“啊!这是发球的姿势!”百合喊叫。
“没错,右手拿球,左手拿球拍,这是左撇子的打法。不过,我以前看过须藤拍的那张咖啡广告海报,他本人应该不是左撇子才对。从这一点看来,须藤的死者留言是想要表达凶手是左撇子的人。”
“左撇子…”
两个女人同时把目光投向剩下的那个女人。
阿一继续说:“用右手点燃打火机的小梅是右撇子。”
阿一脑海里浮现那幅景象:小梅把左手插在腰际,用右手点燃打火机…。
“——刚才百合是用右手画图的吧?”
百合用左手压住纸,以右手拿笔…。
另外,剩下一个人。
“她”用左手一边梳背后的米粉头一边看右手上的手表。
阿一把视线停驻在“她”的身上。
“杀害须藤的凶手是把手表戴在右手上的人,那就是你——小樱!”
“小樱?”小梅发出声音。
“天啊…”百合用手捂住嘴巴。
小樱泪水盈眶呆立在原地。
阿一继续说:“凶手拿刀从正面刺须藤的胸口,因此须藤清楚地看见凶手的脸,凶手一定是杀了人之后就逃走,但是,被害者并没有立刻丧命。于是他拼命地思索要用什么办法表达凶手的身份。但是,须藤没有时间,在意识渐渐模糊中,他一定想起凶手的特征。对一个网球教练来说,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学员打球时的姿势。”
须藤临死前想起小樱是左撇子,她习惯采用右手拿球,左手拿球拍的姿势发球,于是,就近利用鸡蛋和饭瓢来暗示。
“小樱,我的‘想象’如何呢……?”
“我想你一定是猜对了。”
小樱突然冒出一句。
“——现在已经不需要进行招魂了。”
“小樱!你为什么要杀死须藤?你不是很喜欢他的吗?”
小梅追问之下,小樱缓缓地摇头:“我并没有喜欢他,我只是因为小梅和百合喜欢他,为了要迎合你们,所以才那样说。”
“你说什么……?”百合问道。
小樱再次擦拭眼泪:“坦白说,我根本就不在乎那个男人。我只是喜欢和小梅、百合一起争风吃醋的那种感觉而已。然而,最重要的是我们三个人的情谊,却被那种男人搞得分崩离析,我无法原谅他这一点,所以就杀了他。”
百合和小梅哑口无言地望着小樱。
小樱继续开口说话:“那一天,在采买的路上我遇见菜农,他们把菜分给我,所以我比你们两个人早回到别墅。然后,那个男人靠近我对我说,‘终于只剩下你我两个人了’、‘我不希望见到你们三个人为了我勾心斗角,所以我送你们每个人一只戒指,其实我最想送的人是你’。他说的话真恶心,他自以为很有女人缘就可以一网打尽。因为他的关系,从小情同姊妹般的感情被他破坏,想到这里,我心中燃起一把无名火,当我回过神时,他的胸口已经插着一把菜刀…”
“小樱…你怎么会这样…”
小梅把手搭在小樱颤抖的肩膀上并说:“我也和你一样。”
“咦?”小樱和百合同时发出声音。
“我也并不是真的喜欢那个男人。虽然也不是讨厌他,不过,我不象你和百合那样子竞争激烈。最初,我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为了迎合你们而加入爱情争夺战,谁知道后来就下不了台……”
“小梅也是吗?”
这次是百合说话。
“——我也是。起初只是附和你们,随口说说而已,后来演变成和小梅吵架,事后我真的很后悔。”
“小樱……”
“小樱……”
小梅和百合也往地上蹲。
三个女人互相膝靠膝并开始啜泣。
阿一叹了一口气,并轻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自命风流的网球教练就这样结束了一生…阿一在心里面一边这样想一边悄悄地踏出房间,就在此时——“你姓金田一吧?”
小樱叫住阿一。
“啊…是啊。”
小樱泪流满面对阿一说:“感谢你…多亏你的帮忙。虽然我无法回报你,不过,请让我向你道谢。”
阿一摸摸头说:“啊,不必了!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
阿一拾起装饮料罐的塑料袋。
“——小樱,你一定要去自首才可以哦。”
小樱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面带微笑。
和刚才比较起来,她的脸色不知为何变得很苍白。
终章
阿一漫步在晴朗的乡间道路。
刚才下了一场西北雨,地上却出奇的干燥。
迎面吹来的风也让人感觉不到湿气,从晴空照射下来的日光让人感受到夏天的强大威力。大约十五分钟前的那场雨,简直就象一场梦一样。
“我真搞不懂女人之间的友情,真是莫名其妙!”
阿一边走边思考是否要将刚才发生的那件奇妙的事告诉警方,如果要说,那又要从何说起呢?想着想着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阿一!”
“喂,金田一!”
抬头一看,原来是美雪和剑持从反方向跑过来。
他们两人都穿着轻便和服。
对了,今天是盂兰盆节。待会儿在附近的小学校园里,将举行盂兰盆舞大会。大家约定好今晚要去狂欢。
“美雪,大叔,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阿一也踩着木屐跑过来。
美雪一边喘气一边说:“还不是为了找你。你去买饮料,结果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我们担心你,所以出来找你啊!”
“啊——抱歉,抱歉!早知道我就打电话。我刚才去那边别墅躲雨。刚才下了一场好大的雨。”
“下雨?刚才根本没有下雨啊!”
“咦?哦,那是不是只有这一小块地方下雨而已…”
“可是,地上是干的呀!”
“这,这…可是,刚才的确有下雨啊,一定是地上干了。”
“真奇怪,天上没有几朵云,不象是下过雨的天气啊…而且,你也没有淋湿嘛!”
经美雪这么一说,阿一摸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衣服的确没有淋湿,甚至一点湿气都没有。
刚才明明下过雨。仔细想一想,即使是盛夏,地上也不可能干得那么快。
阿一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泡在冰水里一般。
“可,可是…我说的是真的啊,刚才的确有下雨,所以我才跑去那边那栋别墅躲雨,顺便借厕所…”
“别墅?”剑持警部反问。
“——喂,难道你是指山崖下那栋小木屋吗?”
“是啊——就是那栋。你去问屋子里面的人,她们可以证明…”
“慢着…金田一,那间屋子里应该没有人才对啊!”
“咦?”
“去年夏天,刚好是现在这个时期,下了一场大雨。由于地层松动,造成土石流淹没那栋别墅。来游玩的四名男女不幸惨遭活埋,根据警方调查,其中一名男性牺牲者在遭到活埋之前,就已经被人用刀刺死了。当时,我休假返乡,结果县警局仍然找我来现场帮忙。从现场状况研判,凶手可能是和他在一起的那三名女人中的一个,但是,那三个女人也都死了,因此真相就不了了之。所以说,那栋别墅现在应该是一栋被压垮的废弃屋才对…?金田一,你怎么了?怎么脸色铁青…喂…”
阿一听剑持说到一半就已经傻眼了,心里想…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脑袋里一直想,却找不出答案。
忽然,阿一看脚下穿的木屐。
然后,他才发现。
刚才明明已经断裂的木屐带,已经完好如初了。
小樱的最后一句话,就象教堂的钟声一样在阿一混乱的脑海里响起:——虽然我无法回报你,不过,请让我向你道谢——这也许是今年夏天特别热,所以才梦见这场白天的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