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顺皇帝,名保,是安帝长子。在位十九年。
原文 汉安元年八月,遣杜乔、周举、周栩、冯羡、栾巴、张纲、郭遵、刘班分行州郡,表贤良,显忠勤。其贪污有罪者,刺史、二千石驿马上之,墨绶以下便辄收举。乔等受命之部,张纲独埋其车轮于雒阳都亭,曰:“豺狼当路,安问狐狸!”遂劾奏大将军冀、河南尹不疑:“以外戚蒙恩,居阿衡之任,而专肆贪饕,纵恣无极,以害忠良,谨条其无君之心十五事,斯皆臣子所切齿者也。”书御,京师震竦。时皇后宠方盛,诸梁姻族满朝,帝虽知纲言直,不能用也。
直解 二千石,是郡守、国相。绶,是悬带印信的组绶。古时官员印信都悬带在身上,其绶有紫的、绿的、黑的不同,各照品级。这县令郡丞等官,他的绶该用黑色,故叫做墨绶。都亭,即今驿馆。汉时分天下为十二州,每州设一个刺史,以督察郡守、国相、县令等官。其后刺史多非其人,举劾不得其当,奸豪横行,盗贼并起,到顺帝汉安元年八月,又选侍中杜乔、周举,守光禄大夫周栩、冯羡、栾巴、张纲、郭遵、刘班这八个人,都是素有风力的,着他分投出去,巡行州郡,督察官吏。有贤能循良的,便旌表他;有忠实勤敏的,便显扬他,都荐来擢用。其贪污暴虐、罪状显著的,若是刺史二千石这等大官,使臣虽不敢擅处,许他差人驰驿到京劾奏,请旨黜免。其余墨绶以下县令等官,听从拿问,径自处置,然后奏闻,就是如今抚按官一般。于是杜乔等七人各领了敕旨,前往所属地方去讫,独有张纲不去,却将所乘的车轮埋在雒阳县公馆里面,以示不行。说道:“朝廷要我等访察奸贪,搏击豪强,必将那大奸臣恶处治得几个,然后人知畏法。如今贵戚纵横,专权擅政,朝纲不振,时事日非,就如豺狼猛兽据了要路,放着这样人不能驱逐,却远去四方搜寻那贪官污吏,而问此区区狐狸之辈,岂不谬哉!”于是遂劾奏:“皇后之兄大将军梁冀,及冀弟河南尹梁不疑,俱以外戚之故,荷国厚恩,身处阿衡之任,朝廷倚以取平,乃不务循理守法,而专肆贪饕,招权纳贿,纵恣无极,阴行刺杀,枉害忠良,他每心里全不知有朝廷。谨开列梁氏兄弟欺上无君的事迹一十五件,都是举朝臣子所切齿痛恨者,愿陛下察之。”书既奏进,一时京师臣民以张纲所言皆人所不敢言者,无不震动悚栗。然当是时,皇后宠眷方盛,诸梁姻族满朝,顺帝心里虽知道张纲的言语切直,而内牵于宫闱,外怵于邪党,毕竟不能从也。夫人主总揽乾纲,威福在己,乃不胜其宠幸之私,而至于掣肘如此,亦可叹矣。卒之养成其祸,以至桓帝之世,梁氏竟以专恣诛,中外亲族无长少,皆戮于市,资产三十余万尽没入官,亦今日之宠幸误之也。待外戚者可不戒哉!
原文 是时,二千石长吏有能政者,有洛阳令任峻,冀州刺史苏章,胶东相吴佑。章为冀州刺史,有故人为清河太守。章行部,欲案其奸赃。乃请太守为设酒肴,陈平生之好甚欢,太守喜曰:“人皆有一天,我独有二天。”章曰:“今夕苏孺文与故人饮者,私恩也;明日冀州刺史案事者,公法也。”遂举正其罪,州境肃然。
直解 顺帝时,天下刺史、守、相,秩二千石的,及各县的长吏,其搏击豪强,擿发奸宄,以才能见称者,有洛阳县令任峻,冀州刺史苏章,胶东国相吴佑。这三人都是有才能的官。苏章做冀州刺史,有个相知的故人,做清河郡太守,属他管下。那太守平日贪赃坏法,苏章按临所属地方,考察官吏之时,要查究他枉法赃私。以故人之情,不可遽绝,乃先请他相会,摆设酒肴,与叙述平生交好之情,甚是欢洽。那太守见苏章这等厚待他,不胜喜幸感激,说道:“众人头上都只顶戴一个天,我今幸遇故人做上司,凡事有所庇覆,是我比众人独有两个天矣。岂非我之至幸乎!”苏章自称其字说:“人有私情,官有公法。今夜苏孺文与故人饮酒,极其款洽者,私情也。明日是冀州刺史行事,止知有朝廷的公法,顾不得私情了。”到明日遂尽发其赃私,而明正其罪。于是一州境内,凡贪残之吏,豪强之家,知苏章之无私,莫不望风惧法,为之肃然。按古刺史,即今巡按御史之职。御史若能奉公守法,则有司官岂敢放纵为非?有司清廉,则百姓自然安乐矣。朝廷选差御史,都得苏章这样人用之,天下何患不太平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