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看守所,贾申把小木匣还给了池骋。
池骋浓眉微拧,“他没要?”
“不,这是他让我给你的。”
贾申细心地发现,从池骋错以为吴所畏没要,到他得知这是吴所畏又送进来的,他的眼神经历了一个陡直的转变。这种转变,让贾申心里有少许的不舒服。
“他到底是谁?”贾申问。
池骋沉默了半响,说:“我发小。”
贾申突然间松了口气的感觉,“还真是发小啊?”
池骋冷眸对着贾申那张英气逼人的面孔,反问:“不然你以为呢?”
“我没以为什么,只是有点儿不相信而已。”
“现在信了么?”
贾申悠然一笑,一条长腿搭在小矮凳上,别有深意的目光扫着池骋。
“我信不信对你来说重要么?”
“重要。”
贾申心里骤然一颤,像是触了电一般,整片胸口都麻酥酥的。往外走的时候,还有种飘乎乎不真实的眩晕感。
贾申走后,池骋把那个小木匣打开。
里面是吴所畏吹的一个糖人儿,原本想吹一颗心,不知道怎么吹着吹着就变成了两颗蛋。后来想想算了,也许是天意,于是就把小糖蛋儿给池骋送过来了。
池骋棱角分明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好像注视的不是糖人,而是吴所畏提裤子过猛时不小心勒出来的两个大球球。
糖人儿捏在别人手里就是个糖人儿,捏在池骋这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里,就像一滴水珠,好像一不小心就被揉化了。
贾申回到值班室后,习惯性地扫向监视器,不由的惊愣住。
池骋精壮伟岸的身躯斜倚在床头,肌肉线条硬朗的手臂轻轻抬起,粗粝的大手里捏着一根与他形象气质相当不符的糖人儿。不像平时那样狼吞虎咽,而是缓慢地往嘴里推送,吃得特别细致认真,好像要让那股甜味儿丝丝渗入心头。
因为池骋摄像头有点儿远,贾申看不清他手里糖人儿的形状。。只是单纯地觉得,平日里威武霸气的池骋吃起糖来,竟也是如此呆萌,如此有爱,有种难以言说的迷人气质。
贾申出神地望着,感觉自个儿的心都跟着甜了。
……
又是一个大晴天,吴所畏站在街口,整个人都被晒蔫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的出现,让他的瞬间精神抖擞。
不会吧?那个梦这么准?
汪硕从街对面走过来,很没辨识度的脸,却很有辨识度的走路姿势。即使他把帽檐压得很低,眼睛被阳光刺得眯成一条小缝,吴所畏依旧能看到他目光中的不怀好意。
“哎哟,你不是那个,那个……”汪硕佯装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吴总经理!对,你不是那个吴总经理么?半年没见,你怎么改行了?”
吴所畏假装没听见,顾自刮蹭着木架上凝固的糖渣儿。
“我说吴总经理,去年我去你那买灯,你还跟我说:甭给钱了,就算我送你的了。”汪硕夸张地学着吴所畏那副豪放的语气,大手一挥,“把这批货给汪先生送过去!”
吴所畏幽幽地看了汪硕一眼,还是没说话。
汪硕还没完没了的,“我说,你们家那位呢?那个为了你甘愿放弃养殖业踏入仕途的池某人呢?我刚才给他打电话他怎么没接啊?他……”
“你不是你爸妈亲生的。”吴所畏说。
汪硕上扬的嘴角嗖的一下弹了回来,脸瞬间憋成酱紫色。
就在这时,一个气场强劲,表情肃杀的男人阔步朝这里走来路人见人纷纷避之一米开外。
吴所畏看到汪朕,有种重回梦境的感觉。
结果,汪朕还没走到吴所畏摊位旁,就被汪硕拽到三米开外。
“他说我不是爸妈亲生儿子。”
“本来就不是。”汪朕冷冷开口,“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你那不是玩笑么?”汪硕脸色铁青。
汪朕说:“你把你哥的话都当成玩笑,还能把别人的话当真?”
汪朕这么一说,汪硕才放开他,继续朝吴所畏走过来。
吴所畏的视线穿透汪硕的身体,和汪朕的视线交叉碰撞,闪出无数电火花。
“你凭什么说我们不是亲哥俩?”汪硕问。
吴所畏一副不和他一般见识的表情,“是,我俩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汪硕,“……”
过了一会儿,吴所畏又说:“你随便从街上拽一个人过来问问,看看有谁能看出你俩是亲兄弟。你自个儿瞅瞅,你俩有像的地方么?”
汪硕幽幽地说:“就算不是亲哥俩,我也是亲生的,他才是抱养的。”
“不可能。”吴所畏嗤笑一声。
汪硕邪眯着眼扫向吴所畏,“怎么就不可能了?”
“我看过你爸妈的照片,都长得挺白的。”
吴所畏刻意把‘白’这个字咬得特别重。
汪硕阴着脸憋了好一阵,最后实在憋不出词了,又开始囔囔,“哎哟,你不是那个,那个……吴总经理!对,你不是那个吴总经理么?半年没见,你怎么改行了?”
吴所畏得逞地笑了好久,笑得汪硕差点儿把一盆糖稀扣到他脑袋上。
后来来了两名顾客,汪硕看看这吴所畏特熟练地给人家吹了两朵玫瑰花,心里暗道:还真有两下子!
顾客走后,汪硕又说:“我也不能白来一趟,看你挺困难的,也想伸出援助之手。直接给你钱你肯定不要,我也只能买你几个糖人,给你捧捧场了。”
说着,把头朝向汪朕,“你说说,让他吹个什么?”
汪硕就是想试探试探汪朕,看看他有多心疼吴所畏。
汪朕投向吴所畏的目光看似很淡漠,其实里面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光。
“吹一百个气球吧。”
汪硕一听这话,磨着牙狠笑两声。
“气球……你丫还不如直接把那盆糖稀买下来呢!还省得在这挨晒了……你这不是变相施舍,成心寒碜人家么?这样,大畏,我瞧得起你。你给我吹十个刺猬,我给你五块钱,你觉得怎么样?”
吴所畏冷哼一声,“我给你五百块钱,您赶紧找个地方凉快去
!”
汪硕嘿嘿一笑,其实也没什么恶意,就是想给吴所畏提个醒。对付暗中害你的那个人,就要拿出对付我的精神头儿。
汪朕把手搭在汪硕肩上,汪硕半个肩都麻了。就像是被人点了哑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们刚下飞机,得先回去收拾一下,咱有时间再聊。”汪朕朝吴所畏说。
吴所畏点点头,“这太热了,你们快回去凉快凉快吧。”
汪朕没再多说什么,驾着汪硕朝远处走。
吴所畏迅速拿起一个吹好的糖人儿,几大步飞跨到汪朕身后。纵身一跃,把插着糖人儿的棍别在了汪朕耳朵上。
汪硕感觉到身后的异常动静,因为肩膀疼,第一次转头没转过来。等第二次转头的时候,汪朕耳朵上别着的那个糖人儿已经不见了。
汪硕眼中的疑惑一闪而逝,又把头转了回去。
汪朕用舌尖舔了舔硬朗的薄唇,刚才吃得太快,竟然没尝到什么滋味。
大汪二汪走后,吴所畏摸了摸衣兜,果然有一枚掌心大的贝壳。这是汪朕从海边捡回来的,趁着刚才汪硕挤兑吴所畏的工夫,偷偷塞进了吴所畏的衣兜。
贝壳有安神的作用,吴所畏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
赶上贾申值班的这一天,吴所畏买了很多豆干和麻辣食品,均是池骋的最爱,又委托贾申给送过去。
这一次,贾申的态度好多了,还和吴所畏开起了玩笑。
“池骋平时在你们面前是不是特大爷啊?在看守所那么多特殊照顾,还让你们从外面带吃的?”
吴所畏乐呵呵地说:“是,我现在要是不多关心关心他,出来指不定怎么整我呢!”
贾申乐呵呵的,“他在我面前从不敢这样,说话向来都是和和气气的。”
“是么?”吴所畏佯装一副惊讶的表情,“那你还真有两下子!他对我们可不那样,三句话不到准挨训。”
贾申把脚抬高抵在墙面上,用手掸了掸鞋上的灰,乐吟吟地说:“那是因为他跟我不熟。”
吴所畏紧接一句,“这话你就说错了,他对生人熟人都一样。注重眼缘,他要是瞅你好,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好脾气。”
贾申扬唇一笑,好像等的就是吴所畏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