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因冷哼一声,就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饺子了。”
顾海深邃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侧脸,那硬朗的线条流畅地在脸上勾勾画画,将熟悉的五官勾勒得更加成熟俊美。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那张倔强的嘴,八年如一日地翘起那样一个傲然的弧度,淡淡的红色褪去了青春时代浓烈的色彩,染上了一层年华沉淀出的凛然和大气。
顾海真想在上面咬一口,尝尝八年前的甜润换成了怎样一番味道。
香烟混杂着顾海的鼻息一层层弥漫开来,周围的空气突然有些发烫,白洛因的脑袋下意识地挪了下位置,让顾海扑了个空。
“我走了。”白洛因抬起腿。
顾海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笑容在嘴角溢开,“今儿我请你吃顿饭吧。”
“不必了。”白洛因不动声色地推掉顾海热情邀请的手,“又不是做买卖,没必要把帐算得这么清。”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何况咱俩还不是亲的。”
白洛因依旧梗着脖子,“我今儿……”
“你不想去我那看看么?”顾海打断了白洛因的拒绝。
白洛因的表情变了变,半分玩笑半分真地朝顾海问:“你是想让我看你的住处还是你的婚房?
“有什么不一样么?”顾海目光幽幽。
白洛因心里一沉,“的确没什么区别,走吧。”
顾海的新房在西城区,一百多平米,相比其他的房子算是小的了,但是一个人住也足够了。最大的空间还是让给了健身房,卧室只有一个,顾海特意领着白洛因去参观了一下,果然比白洛因的房间整齐多了,白洛因下意识地朝床上瞄了两眼,发现被子和枕头什么的都是两套。
“什么时候结婚?”白洛因问。
没听到任何回应,白洛因转过头,发现顾海已经不在身后了。
他又去工作室转了转,看到顾海的电脑是开着的,屏保不停地闪着俩人在海边的合影。白洛因忽的一下愣住了,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说不清楚的滋味。他晃动了一下鼠标,企图避开那张照片,结果发现桌面背景也是它。
白洛因恍恍惚惚地坐到电脑前,鬼使神差地将桌面背景和屏保全都更换了。
顾海正在厨房里做饭。
白洛因倚在厨房门口,叼着烟,静静地看着顾海忙碌的身影。
他依旧是那副模样,冷峻潇洒的外表,温柔细腻的内心,偶尔凶恶奸诈,偶尔直爽豁达。他可以对厌恶的人冷漠无情,也可以对心爱的人百般呵护。这样的一个男人,威风凛凛、事业有成、疼惜爱人……多少女人梦中的白马王子。
他也曾经,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
顾海把菜放入锅中,哗啦啦的响声伴随着他熟练的动作。
白洛因突然冒出一句,“极品高富帅。”
顾海把头扭向白洛因,边炒边问,“说什么呢?”
白洛因缓缓地吐出一口烟雾,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海,“上次你派来恰谈的美女员工,一个劲地向我夸你,她说我们老板风流倜傥、才貌双全、为人正直、感情专一、责任心强……又能赚大钱,又会做家务,你考虑一下吧。”
顾海刻意问了句,“那你动心了么?”
白洛因直接扭头走人。
几碟小菜上桌,还有两盘饺子,都是顾海亲手包的。
白洛因看着满桌的菜,心里莫名的感慨,刚想抒发一下感情,就听到顾海在对面说。
“这顿饭就当我可怜你的,白光棍!”
白洛因满腔的热血被这一瓢凉水稀释了。
看着热气腾腾的饺子,白洛因忍不住夹了一个,本以为会是西葫芦鸡蛋馅儿的,结果咬开之后发现是茴香猪肉的,白洛因心里有少许的失望,不过没有表现出来,嚼吧嚼吧就咽下去了。
顾海又从另一个盘子里夹了个饺子给白洛因,白洛因咬开一看,竟然是西葫芦鸡蛋馅儿的,眼中透出几分欣喜,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清香淡口,里面还放了虾仁,鲜味十足,七八年没吃过这个馅儿的饺子了。
白洛因吃完之后还想再夹,结果筷子刚要伸过去,突然又顿住了。
这可如何下筷啊?!
夹茴香的不至于栽面儿,可不爱吃啊!西葫芦鸡蛋的爱吃不能夹啊,夹了肯定得露馅啊!
草,吃个饭还给我设道陷阱。
最后,白洛因想出一个辄,反正他得把西葫芦鸡蛋馅儿的饺子吃了,至于茴香的,就当是配菜吧。于是,左边夹一个,右边夹一个,两盘都不得罪。
这下我看你说啥。
其实在白洛因吃前两个饺子的时候,顾海就看出了他的所好,只是没挑明而已。这会儿看到白洛因狼吞虎咽地吃着饭菜,连话都顾不得和自个说,心里没有任何得意感,只是有些心疼。尤其当他看到白洛因硬把不爱吃的饺子往嘴里塞的时候,心里特不是滋味,他不该做这盘饺子来挤兑白洛因,他明明知道他爱吃什么馅儿的。
白洛因正要夹起一个茴香馅儿的饺子,突然发现盘子不见了。
“行了,甭装了,知道你丫就是个没人疼的东西!”
盘子已经被顾海拿到自个面前,一口一个,没一会儿就把那盘饺子吃了。
这顿饭吃的时候有太多的心情和感慨,以至于白洛因几乎把桌上所有的菜都扫光了,却想不起来自个吃过什么,只记得那些菜都很好吃,一如既往的好吃。
吃过饭,顾海去洗碗,白洛因坐在客厅等着他,等顾海全部收拾好走出来的时候,白洛因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顾海静静地走到白洛因身边,垂目端详着他,突然有种错觉,他感觉他们还待在八年前的家里,他们还是八年前的彼此,这一身陌生的装扮只不过是角色扮演的需要,他们仅仅是在玩游戏,他们一直都在一起。
白洛因平日里睡在宿舍的时候很警觉,可到了这里,不知是因为房间太暖和还是什么,他睡得很沉,即便有人碰他的身体他都没有察觉到。
顾海蹲下身,轻轻拽过白洛因的手。
早已经不是记忆中那只骨节分明、白净清爽的大手,每根手指上都有老茧,有两根手指的指甲盖还扭曲着,像是受过什么伤,顾海并不知道这是白洛因当年撬钢板留下的疤痕。
当然,比起顾海额头和后背的伤,这些伤太微不足道了。
不过,它仍旧能轻易地挑起顾海的某种情绪。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惊醒了酣睡中的白洛因。
白洛因睁开眼,顾海的脸近在咫尺,他的目光凝滞了片刻,很快从顾海脸上移开,迅速起身去接电话。
“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到。”
顾海站在不远处看着白洛因,“有紧急任务?”
白洛因一边换鞋一边忙不迭地回道,“是,有点儿急事。”
说话间鞋已经换好了,白洛因来不及说声再见就出了门,整套动作十分麻利,前前后后不足三十秒,白洛因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里。顾海记得,以前他叫白洛因起床的时候,白洛因从睁开眼到坐起身起码要磨蹭十分钟,现在的他从困顿到精神仅需十秒钟,是什么样的训练把一个人的生活习惯改得如此彻底?
又是谁在这八年的时间里,如此尽心尽力地替我报复他?
白洛因急匆匆赶到部队医院的时候,刘冲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
“怎么回事?”白洛因问。
和刘冲在一起训练的队友红着眼圈说:“今儿下午我们训练的时候,他的飞机出现了特殊情况,他迫不得已选择跳伞,结果高度不够,坠落到半山腰的一个乱石堆上,幸好当地的村民及时发现报了警,不然他现在就没命了。
白洛因脸色有些凝重,“那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全身多处骨折,下巴碎了,好在大脑没受损。不过流血过多,身体很虚弱,现在还在昏迷中。首长,您要不要进去看看?”
白洛因淡淡说道,“不用了,等他好点儿我再来看他。”
说完,白洛因转过身,心情沉重地离开了病房。他从没和任何人说过,他现在极其怕血,别说进病房探视病人,就是站在走廊里看到急救室一闪一闪的灯光,都会无端冒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