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儿,妖子……”袁纵焦急地唤了一声。
夏耀听到袁纵的声音,恍惚间有了意识,但又不那么清晰。触到袁纵温热的手掌,喃喃自语道:“总算找着你了。”
袁纵费力地将夏耀从水中托抱起,然后给他捆上绳子。
夏耀触到热源之后猛的将袁纵搂抱住,口中呛出一声哭诉,“大粽子……冷着呢……冷着呢……”
袁纵眼中热泪翻滚,嘴唇贴在夏耀冰凉的脸面上亲吻着他,柔声哄道:“妖儿……听话……再挺一会儿……这就上去了……”
袁纵即便再怎么不想撒手,也得先把夏耀捆上,一是两个人的重量太沉,即便拉上去也要耗费很长时间。为了让夏耀早点儿脱离险境,袁纵先把绳子梆缚到他的身上。
就在袁纵绳子绑好的一刹那,夏耀的脑袋赫然清醒。
“我要跟你一起上去!”狠狠攥住袁纵。
袁纵沉声朝夏耀劝哄道:“两个人的重量太沉了,你先上去,我可以自己往上面爬。等你被拽到井口,我也爬上去了。”
“我不信。”夏耀抽抽噎噎地说,“这么光的井壁怎么往上爬?”
袁纵说话间就给夏耀绑好了,拍了他的屁股一下,佯装轻松的口吻说:,你忘了我是谁了?多陡哨的石壁我都徒手攀岩过,这么一圈墙还能难得倒我?
“陡哨它也有棱有角啊……”夏耀还在执拗着。
袁纵不顾夏耀的挣扎,直接敲了敲井壁,又晃了晃绳子,夏耀的身体开始缓缓地上升。
“袁纵……袁纵……”
夏耀每上升一米就会焦灼地喊着,每喊一次都拼尽全身力气,袁纵总只是不厌其烦地应答着,缓缓地跟在夏耀的身下往上攀爬。
“大粽子……你还在不?”
袁纵喘了一口粗气,沉声应道:“在呢。”
“为啥你的声音越来越远了呢……”
袁纵爬到半截卡住了,这段石壁异常光滑,而且松动易开裂,袁纵刚才脚一出溜差点儿跌下去。往上爬一寸都异常艰难,而且通常都会爬十公分出溜北公分,几乎到了寸步难行的境地。
“大粽子……大粽子……”
袁纵拼尽全身力气应答,也只能让夏耀听个模糊的大概。
夏耀突然慌了,脑袋更加清晰,越清晰就意味着对井底的环境越发明朗。他完全是无意识地开始晃悠自己的脚,想让拖拽的速度慢一些,想用脚踢到袁纵,不想把袁纵一个人抛在井底,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被拖上去,就没有人再去救袁纵了。
结果,绳子就在夏耀这种反复晃悠的动作中卡在一个凸起的石壁上,拖拽的时候反复磨损磨损、突然在某个时刻赫然断裂。
“啊——”
夏耀的身体急速坠落,猛的撞击到卡在半截的袁纵身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个人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开始降落,再一次沉到水里。
“怎么回事?”井上的工人一阵惊愕。
“不知道啊,貌似是绳子断了。”
旁边的人着急道:“再去找一条啊!”
“貌似……就这么一条……”
“我操,赶紧去买一条啊!”
“最近的一家杂货铺还有十几里地呢!”
“那就赶紧拉出来……拉出来……找一根短一点儿的绳子接上。”
两个人再次坠到井底后,夏耀的情况更危险了,井里黑暗,袁纵看不清他的脸色,但是凭借触觉可以感觉到夏耀的嘴唇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即便这样,夏耀也只有懊恼没有后悔。
“你说说你……你要是老老实实的,现在已经被拽上去把绳子给我放下来了。”袁纵心疼地埋怨着。
夏耀费力地说:“是绳子自个……断的……不赖我……”
袁纵自己可以往上爬,如果夏耀棉衣没有注水,也能试着扛着他一步一步往乒移,但现在问题是夏耀棉衣注水,无形中增加了很大重量。而夏耀几乎巳经丧失了活动能力,根本不可能配合自己。
在水里浸泡多一分钟,夏耀就多一分危险。
袁纵突然把手伸到夏耀的屁股上,一把将他托抱起,扛坐在肩膀上,自己则被夏耀的重量拖累得大半个身子入水,只有肩膀和头露在水面上。
“你干嘛……”夏耀惊了,又开始挣扎。
袁纵冻得嘴唇打颤,使劲稳住声音说:“别动……我听到他们放绳子下来的声音了,你试着够一下……看看能不能够到……”
其实,这个时候井上的民工还在接绳子,他们既要找到绳子,还要保证绳子的牢实程度,所以花费了不少时间。
其实袁纵就是想把夏耀托抱起来,想让他离开冰冷的井水。
“我摸不到……”夏耀说。
袁纵说:“那你站在我的肩膀上再试试……”
夏耀没有起初没有意识到袁纵的这一做法,仅仅是觉得在增加两个人被救援的可能性,于是拼尽全身力气站起来,身体贴靠在井壁上,费力地摸索着绳子。
这个时候绳子已经开始往下放了,但是长度不够。距离夏耀只有一米远,夏耀看不见也摸不到,只能干着急。
因为夏耀加上一身注水棉服的超重量,让袁纵的全部身体入水,只有一个脑袋露在水面上。
而夏耀虽然穿着湿透的棉服,但因为没有接触凉水,状况比袁纵好多了。
“大粽子……”你还在么?”夏耀反复和袁纵说话,以确保他的安全。
袁纵沉声回道:“没事,我挺得住,你继续找……”
这会儿井口的上人也着急了,怎么半天都没动静?这是绳子不够长还是从已经昏迷过去了?是要把绳子拉上来继续接还是等着他们突然醒来后再拽呢?
这时工人们只能寄希望于消防人员了。
夏耀找着找着,突然意识到一点,他的鞋已经触碰到水面了,而他现在就踩在袁纵的肩膀上,那岂不是意味着……
“啊——”夏耀发出悲恸的一声吼,“你让我下去……让我下去……”
袁纵样装轻松的口吻回斥道:“瞎嚷嚷什么?老实站着。”
“不行,我不能让你扛着我,压强太大了。”
袁纵死死扳着夏耀的脚,根本容不得他屈身,容不得他碰一点儿凉水,就那么拼着命死扛着他。
后来,夏耀意识又开始迷糊了,为了保持清醒,他又开始跟袁纵对话。
“大粽子,你还在等我跟你说复合?”
袁纵的嘴已经入到水面以下,只有鼻子还能呼吸,他用鼻音嗯了一声。
等夏耀再费力地说出下一句话,袁纵的鼻子也已经入水了。
“袁纵……”这些天你想我没有?”
没有收到回复,夏耀慌了,不停地召唤着,“袁纵……袁纵……你回我一声……你咋不说话了?”
袁纵用手在夏耀的脚踝处攥了一下,算是回应。
夏耀这才意识到他的脚踝已经入水了,当即撕心裂肺地求道:“你放我下味……放我下去……”
袁纵整个脑袋已经入水,依旧稳稳托着夏耀。
夏耀嗷嗷叫嚷,见袁纵毫无妥协之意,只能用手去脱棉衣以减轻重量。
寒冬腊月脱掉棉衣在上面晾着,比下水还要命。袁纵的手腕猛的抖动一下,异常无奈心疼地将夏耀的下半身拽入水中,让他骑在自己肩膀上,一来可以减轻压强让自己多撑一会儿,二来可以箍住他的手不让他脱掉棉衣。
夏耀的手被袁纵箍在脖颈下方,从手臂浸水的深度,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袁纵的鼻子和嘴都是在水面下方的。
“求求你……你让我把衣服脱了吧……”
夏耀虚脱地哀求着,心就像是撕裂一般的疼,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锋。”心痛随着时间的推移骤然加猛,夏耀的双手还在被袁纵死死嵌着。每哀求一声都会加紧一分,这是两个人唯一的交流方式。
十分钟过去,袁纵的两只手全僵了。
夏耀期间已经昏厥了无数次,每次醒来,自己都在水面上,袁纵都在水底。
十五分钟的时候,袁纵突然呛了一下水,肩膀一阵摇晃。
撕心裂肺的嚎哭声从夏耀的口中爆出。
“我错了……我错了……咱俩和好吧……”
袁纵的肩膀只是晃了一小阵就不晃了,彻底不晃了,连带着箍着夏耀的手也不再施力了,无论夏耀怎么哭求,他都如同一把毫无生气的铁锁,将夏耀的手牢牢锁在胸口肩窝处,将他的身体牢牢锁在肩膀上。
夏耀用脑袋砸着井壁失声痛哭,哭声从碎了的心窝深处迸发而出,带着让人肝肠寸断的绝望和嘶吼,一声声传达到井口外面。
“都他妈是我的错……我的错……让我死吧……谁能救救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