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雪逝没想到,就这么短短的几步路,他真的伏在三皇子的胸口睡着了。
到了清韵宫,三皇子的脚稳稳落地,怀中的人并没有因为这一下抖动而醒来,反而睡得更加香甜了。
三皇子将幕雪逝额前的几缕凌乱的发丝梳到后面,静静地端详着他的脸。
“殿下……”清竹在门口喊了一声,抬眼看到里面的景象,顿时脸色煞白,跪在地上解释道:“殿下,奴婢不知道雪公子睡着了。”
三皇子面无表情地看了清竹一眼,示意她赶紧离开这个屋子。
幕雪逝极为牵强地睁开眼睛,朝三皇子说:“放我下来吧。”
“你不是要睡么?就躺在我怀里睡吧。”
幕雪逝看了看三皇子,神情呆呆的。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两滴泪珠滚落下来,掉在三皇子的衣襟上。
三皇子见到幕雪逝突然哭了出来,心里一紧,抚着他的脸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幕雪逝本来不想苦,看到三皇子那关切的目光,难得一见的温柔,心里的脆弱忽然就涌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三皇子见幕雪逝哭得厉害,心里一痛,便朝他说:“我明天就和父皇去说,你的官不要做了,那案子不要断了,之前的日子多快活。”
幕雪逝摇了摇头,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就算我的官不做了,我也会把那个案子查出来的,而且要在皇上的寿诞之前,我不想给你丢人。而且我知道,那是你的心结。”
“傻东西……”三皇子亲了幕雪逝的鼻尖一下,柔声说道:“就算你查不出来,也没人会说什么。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早已成了一个死案,何必为难自己。”
幕雪逝忽然睁大了眼睛,朝三皇子说:“曦,我觉得我能查出来,我觉得我已经有了头绪了,就是很乱。你相信么?我肯定能把凶手找出来……”
“相信。”三皇子抚着幕雪逝的头发淡淡说道。
幕雪逝在心里暗暗说道:“你还是不相信……”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幕雪逝又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他用力睁开眼,结果没一会儿又闭上,等过了一会儿,又像是一激灵地醒过来。
“困了就先睡一会儿吧,醒了一起用晚膳。”
幕雪逝摇摇头,懒懒地说:“不行,我这两天都没有机会和你说几句话,再这样下去,我们彼此之间都要生疏了。”
三皇子的唇边浮起一抹宠溺的笑意,他看着幕雪逝那半闭半睁的眼睛,说道:“那你说吧。”
幕雪逝动了动嘴唇,又闭上眼睛睡了去。
三皇子在屋中待了一会儿,见幕雪逝完全睡熟了,便朝外面走去。
尚德公公一路小跑到了清韵宫,见到三皇子赶紧行礼下跪。
三皇子照常问了尚德公公幕雪逝这一天都做了些什么,当尚德公公提及武偲被人害死之事时,三皇子微微愣了一下。
刚才幕雪逝那几滴眼泪,恐怕有一半是为了这个无关紧要的人掉的。
“断事大人还去了太师府,想要夫人身边的那只鹦鹉,不过夫人并没有答应。”
“鹦鹉?”
“是。”尚德公公点点头,“是一只很漂亮的鹦鹉。”
三皇子扬唇一笑,笑得异常阴冷。
“穆婉儿的屋中,的确有一只鹦鹉。既然她不愿意让出来,就让那鹦鹉再多看她几眼……”
幕雪逝的这一觉,竟然一下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感觉中途有人喂了自己几口汤,也是迷迷糊糊地喝下的。
第二天一早,幕雪逝是在一片欢快的鸟叫声中醒来的。他睁开眼睛,忽然看到一只蓝冠彩翅的鹦鹉,那樱红色的钩啄更是惹人怜爱。
“哇,好漂亮的鸟儿。”
“公子!公子!”那鹦鹉脆生生地叫道。
幕雪逝哈哈大笑,伸手就要去抓那只鹦鹉,结果那只鹦鹉朝窗户飞了去。等幕雪逝坐起身,用眼睛搜寻着那只鹦鹉,忽然发现找不到了。不一会儿,又从窗户外面飞进来一只翠绿色的鹦鹉,也是十分漂亮。紧跟着,两只,三只,四只……各种各样的鹦鹉,落在了肩膀上,窗棂上,树枝上……看得幕雪逝目不暇接。
“我的妈啊,我这是穿越到了鸟的天堂吧!”幕雪逝的眼睛里透出惊异和欣喜。
“是呢,我们也觉得进了树林子了。”
幕雪逝看到清雅俏丽可人的面孔正站在门口朝自己笑着,便赶紧招呼她过来。
“这些鸟都是哪里来的?”
清雅一边端着托盘往里走,一边说道:“这些啊,都是殿下吩咐手下的人从昨晚就开始搜寻,几乎把整个帝都的鹦鹉都给雪公子找来了。”
“对对对……”清竹不知什么时候也进来了,小声朝幕雪逝说:“昨天尚德公公和殿下说您喜欢夫人身边的那只鹦鹉,殿下就下了命令:手下的人如果搜寻到一只鹦鹉,就打赏十两银子;如果有人家肯把自己的鹦鹉交上来,就打赏他们一百两银子。”
清竹一边说一边比划着手指,那表情羡慕极了。
幕雪逝见状,从枕边摸了摸,又下床去柜子里找了一番,没发现有银子,就随便挑了一对色泽晶莹的玉镯子,朝清雅和清竹走了过去。
“我没有银子打赏你们,就把这两只玉镯子送给你们吧。”
清雅和清竹都瞪大了眼睛,彼此相看了一眼,又齐刷刷地摇摇头,朝幕雪逝说:“雪公子,无功不受禄,奴婢们没做什么,哪能随便接受赏赐?”
“再说了,这等贵重之物,也不是奴婢这种下人能戴得起的!”
“什么下人、上人的,只要戴着好看就行,我帮你们戴上。”
“雪公子,真的使不得啊!”清雅连连朝后躲。
清竹本来想伸手接着,可看清雅不要,自己也只能跟着把手背到了身后。
“你们要是不收着,我就把你们轰出小院。”
“那真是谢谢雪公子了。”清竹赶紧把手伸了过去。
清雅见清竹已经接了,自己也不好意思婉拒,只好也去接幕雪逝手里的玉镯子。
“我带你们戴上,我还没帮女孩子戴过首饰呢。”
“那怎么了得?”清雅又是惊呼。
“怎么不了得?你们再说个‘不’字我就把你们轰出去。”
清竹倒是没什么意见,娇憨地笑了笑,朝幕雪逝说:“雪公子把这么贵重的镯子送给奴婢们了,奴婢就是现在被轰出去,也是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了。而且还可以找个好地方嫁人,上花轿做新娘……”
清雅赶紧推了清竹一下,羞赧地说:“清竹你真不知羞,竟然想嫁人的事。”
幕雪逝刚要给清竹戴上,听了她的话,顿时犹豫了一下,“那我还是不给你了,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清竹一见清雅的胳膊上都已戴好了,自己的胳膊上还是光秃秃地什么都没有,而且还说不给她了,眼泪珠儿都要滚下来。
“奴婢不跑了。”
“诶诶诶,你别哭啊,我给你戴上还不行么!”幕雪逝赶紧把清竹的手拉了过来。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清雅见状赶紧从幕雪逝的身边走开,一脸惊慌地给门口的人行礼。
清竹手上的镯子才戴了一半,看到三皇子进来,赶紧抽回了手,自己用力推到了胳膊上,用袖子掩盖住了。
“殿下……”
三皇子刚才听到屋子里面说得热闹,便走了进来,这会儿除了鸟叫声什么都没有了。幕雪逝穿着一件里衣站在屋子里,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旁边那两个侍女刚才还笑脸盈盈,这会儿也全都一脸危色了。
“出去。”三皇子面无表情地朝清雅和清竹说道。
清雅和清竹朝门口走去,幕雪逝也悻悻地跟在后面。
“谁让你走的?”三皇子一把将幕雪逝拽到了身前,死怒非怒地说:“你想这样就出去给人看么?”
幕雪逝低头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都穿着衣服,只不过是里衣而已。
“这样出去怎么了?衣服不是穿得好好的么……”幕雪逝小声嘟囔着。
见三皇子的脸色又要阴沉下来,幕雪逝一把抱住了三皇子,用力在他的左右脸颊都亲了一口。
“你对我真好!那些鸟都是你叫人找来的吧,虽然有点儿太多了,不过我特别感动。你看,我的眼睛里都冒出泪花了。”
说着,幕雪逝就用手拨开自己的眼皮,朝三皇子做了个鬼脸。
三皇子嘴角扬了扬,脸色顿时好了很多。
幕雪逝一边乖乖地让三皇子为他梳头,一边闲来无事地朝三皇子问:“你找了多少只鹦鹉啊?”
“不多,只有几十只吧。”
“几十只?”幕雪逝顿时把眼睛睁得滚圆,“那不是要打赏上千两的银子出去了?你也太破费了,这可都是老百姓上缴的血汗钱啊。”
“我把老百姓上缴的血汗钱,又打赏给了老百姓,有什么不对么?”
幕雪逝被堵得顿时没话说了,只好小声地嘟囔道:“那也有点儿太破费了,其实有一两只我就会很高兴了……”
“的确有点儿破费,竟然把两个玉镯子的钱都打赏出去了。”
幕雪逝起初还没反应过来,而后猛地一转身,结果被头发拉扯得生疼。
“不要乱动。”三皇子皱着眉,帮幕雪逝揉了揉刚才扯疼的地方。
幕雪逝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的感觉,“那两个镯子那么值钱啊……我的娘啊……我说清竹怎么连跑的心都有了呢。”
“……”
“来来来,都来这里吃食,一会儿我要给你们上课。”幕雪逝朝着满院子的鹦鹉说道。
那些鹦鹉警惕性都很强,有一两个胆大的过去尝了尝幕雪逝放在地上的饲料和虫子,而后吃的鹦鹉才慢慢多起来。
“断事大人,我们今天不去太师府了?”尚德公公在兴致勃勃的幕雪逝身边提醒着。
幕雪逝擦了擦脸颊上的汗,笑靥如花地朝尚德公公说:“今天不去太师府,等把鸟喂好了,我们去畅馨院。”
“畅馨院……”尚德公公小声说道:“殿下不是不允许断事大人再去那个地方么?我听闻殿下说过断事大人再去那里,就血洗畅馨院的……”
“哈哈……小短腿,小短腿,你吃了这么多,飞不起来了吧……啊啊……你竟然敢啄我,看我不把你煮吃了。”
尚德公公叹了口气,朝清韵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