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黑了,沁宜别院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三皇子一抹悠长的身影映在长长的回廊上,残月入钩,夜风冷得让院中的花草都忍不住躲起来。三皇子已经站在这里待了良久,从太医进屋,清雅匆匆忙忙地出屋,去药房取药后再进屋……一直到现在,屋中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泰安公公迈着小碎步朝三皇子赶来,脸上带着一丝欣喜。三皇子看到泰安公公脸上的表情,便知道幕雪逝已经醒了,于是泰安公公还没开口禀告,三皇子便一挥手让他退下来。
退下之前,泰安公公一直欲言又止,看到三皇子的神情,便急忙不发一言地转身,朝厢房走去。他不知道三皇子和雪公子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从三皇子抱着雪公子回来,三皇子脸上的表情就阴狠无比。这会儿虽然恢复了淡漠,却仍然少了平日里的一丝平和。
自从幕雪逝来到了这个小院,小院的一切都似乎在悄然变化着。以前小院里的花都是单调的冷色,如今庭院的各处也开始点缀上了别的色彩。曾经一个响动就可以取了人命的三皇子,如今也可以允许下人在耳旁的低语了……
三皇子很少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可是今天小院里的人分明都看到他脸上的冷酷。泰安公公因此才开始担忧起来,以前他从未真的去考虑过什么,只因这段时间不一样的生活,才让他曾经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有了如今的思绪变化,他是如此的怕小院又恢复到从前那般冷寂。
想到这里,泰安公公忽然一个转身,朝三皇子走了过去。走到三皇子身边,他缓缓地跪在地上,颤抖着双唇说道:“三殿下,雪公子虽然是醒来了,可是依然发着高烧。情绪很是激动,李太医要给雪公子诊治,雪公子不但不从……”
“退下吧……”三皇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泰安公公一脸的黯然,听到三皇子的话之后,也只好躬身退下。
三皇子迈开步子,朝小院外面走去,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李公公的轿子停在了三皇子小院的门口。
李公公从轿子上下来之后,赶忙给三皇子行礼,一脸恭敬地说道:“参见三殿下,皇上命奴才亲自来传三皇子入太和殿,皇上有事要和三殿下商议。”
三皇子点头,一脸沉默地上了另外一个轿子,缓缓地朝太和殿前行。天边已经完全黑头,幽静的皇宫之中,弯月在柳树的遮蔽下只露出星星点点的光,给高墙内洒下一片寂寥空旷。偌大的皇宫,美丽的夜色,站在高墙内的一排排高大威猛的禁卫军和站在门口一个个端庄俏丽的丫鬟,一切都是如此祥和,安谧。
三皇子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心,窒息般地难受。纱帘里的面孔少了平日的阴鹜冷峻,眼神中的丝丝寒气也开始慢慢消退。仅仅一路,在无人注意到的轿子里,三皇子闭上了眼睛,留下一抹疲倦之色。
太和殿上,皇帝已经换下了龙袍,衣着帝紫色的长袍,坐在金漆雕龙宝座上,手捧着天目茶碗,一脸祥和的神情。
三皇子踏入太和殿的那一刹那,皇帝脸上的表情变了变,放下手中的茶碗,朝三皇子的方向看了过去。三皇子一脸恭敬地跪在地上,轻启薄唇。
“拜见父皇!”
“皇儿请起。”
三皇子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看向皇帝。皇帝脸上的表情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平和,可是里面暗藏的冷峻三皇子不可能看不到。他很清楚皇帝是为何招他而来,也很清楚这次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已经到了不可包庇的程度。
“我听闻你今日去了畅馨院,还在那里沾了血光?”
“是!”三皇子面对皇帝的质问,并无要辩解的意思。
皇帝有些无奈,起身走到三皇子身边,叹了口气说道:“你可知你代表郧西未来国君的威严,怎可为了一个带着罪名的人,在那种污秽的地方抛头露面。你的那点儿沉稳之气都哪里去了?”
三皇子不语,即便想说幕雪逝并不是真正的犯人,却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而吝于开口。
“八拜节明日即将结束,你要代表各位皇子去圣地峰参拜祖先,过了明日,幕太师冤死之案将由朕亲自审理。八拜节一过,幕雪逝立刻重新押回大牢,听候发落。”
重新押回大牢?
三皇子眼前忽然闪过幕雪逝那张淘气的面孔,那个贪吃好睡,喜欢偷懒的小鬼,扎在床上鼾声顿起;无论做些什么都会比别人慢半拍,整日无忧无虑,甚至说话都不过大脑……
什么时候,幕雪逝变成了这样?
什么时候,竟然习惯了纵容他的生活?一想到要他重新遭受牢狱之苦,自己竟觉得无法忍受。
皇帝的目的再明显不过,三皇子已然明白,他在畅馨院的一言一行无非让幕雪逝成为了皇帝的眼中钉。三皇子很清楚,假如自己现在求情,皇帝一定会网开一面。但是最后的结果不会变,皇帝依旧会拔出这个碍眼的东西,自己过多的妥协,只会适得其反。
“儿臣遵命!”三皇子一脸漠然地答道。
皇帝听到三皇子的回答,阴沉的面孔终于得到一丝缓解。
“过几日麓北国君也要到访,招待之仪全由珏儿来负责,我说过的关于和亲之事,也希望珏儿能够好好思量。”
三皇子听到皇帝的话,淡淡言道:“一切听从父皇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