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的口供揭开了这场所谓猥亵儿童大案的真相。所谓被害者只是被利益驱使的伪装者,所谓恶魔才是真正纯洁无暇的天使。不可谓是不讽刺的。
张凡的母亲哭着指证马则安,说自己和老公从未动过害人的心思,都是马则安教唆的。薛家夫妇也证实了她的说法。
一瞬间,原本紧连成一条线的堡垒分崩离析。
马则安哪里经过这样的倒戈,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除了一味的否认,什么有用的话都说不出来。
徒剩从头到尾被利用的王兰兰的父母还在左右摇摆,不知该信谁。
一锤定音。吴雁宣读判决的声音通过手机话筒同步传到了病房里。
“经本院审理认定第一被告王旭夫妇诽谤罪不成立。第二,三被告薛某,张某夫妇诽谤罪名成立,分别判处两年,一年半的有期徒刑,赔偿原告经济损失,包括但不限于医疗费,律师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等共计七万余元。并在主流媒体上公开道歉声明。同时辩护人马则安犯教唆罪,以主犯论处,处两年有期徒刑……”
yes!东方廌在心中大叫了声好。回头看向丁长乐时,她握着手机,早已热泪盈眶。“小安,你听到了吗?”
病床上的长安戴着氧气罩,呼吸虚弱。“姐……姐为什么……要哭?”
一旁举着手机的魏晚也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姐姐是高兴,高兴你的病马上会好。”
听到他的话,长安眼睛一亮,转头向魏晚求证。“真的吗?我可以出院了吗?可是我觉得好累……”
“所以你要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才能出院啊。”即使魏晚知道也许长安此生再也没有走出医院的机会,但看到这双渴望的眼睛,他无法拒绝。
退庭的时候还出现一个小插曲,马则安狗急跳墙指着审判长喊:“吴雁,你敢!你收了我爸那么多好处!你敢抓我!”
准备退席的吴雁定定站住,面无表情的看向他:“我看你是想再加一条诽谤罪?”
“……”马则安被她的气势震慑住,不敢回嘴。
“妄图把别人当刀使的人,终将死于刀下。”吴雁说的很轻,东方廌却听到了。
从什么时候知道她不是那边的人呢?或许就是从她批准延期审理的时候,东方廌开始思考,一个嫉恶如仇的女法官,究竟有没有可能被腐化?了解她孩子的遭遇后,东方廌肯定吴雁不会,她赌赢了。
吴雁走出法庭,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的士,的士扬长而去驶上高架桥。有人从前座给她递了一瓶矿泉水。“吴姐,辛苦了”
“分内事。”吴雁看着前排英俊的男人,和他爸年轻的时候像极了。“你要我收集的东西我已经拿到。什么时候给你?”
“不急。他们盯我盯的紧,东西先放在吴姐这。”
吴雁见他神色轻松,也忍不住开起他玩笑。“你家那个小姑娘,可厉害着呢。如果有一天你们对簿公堂,你不一定能赢得过她。”
唐既白听闻此话没有紧张的意思,反而露出微微的骄傲。“小廌嘛,很好。只需要点挫折再磨磨。”
“挫折吗?眼前现成的不就有一个大挫折,不过是你舍不得罢了。”
唐既白不回答,望向窗外,每次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他都是这样婉转躲开。可躲得开别人,却躲不开自己,想到那个人,他的眉心渐渐拧紧。
在社会版新闻上,李长安的翻身仗是头版头条。网络上数以百万计的辱骂,一条条被删除。覆盖上的是三家父母的道歉声明。
这起案件成了一起“黑成白”的典型,也给所有不经思考,跟风谩骂甚至造谣生事的网络暴民一记响亮的耳光。
眼见未必为实,道听更加虚无。在这层层迷雾中,我们需要愤怒,但在愤怒之中,保持清明尤为重要。
比起李长安本人,在乌苏市法律界,马则安的入狱更能引起轰动。毕竟泰斗级的大状之子,最后被“自己人”咬进了监狱。所有人都在等着马天竞的反扑,但他却显得很是淡定,逢人便说“教子无方”四个字。
“老马,实在对不住。我那傻瓜女儿一定也是被人利用的。谁知道那野孩子会突然咬则安一口。咱们真的不要上诉吗?”东方获在电话中如是说,客厅里他拄着拐杖不停给马天竞赔不是。即便马天竞看不到他,他也依然勾着腰。
“东方,你最清楚,现行犯是没得打的。”马天竞阴恻恻的笑,“没关系。我儿子不会是唯一一个,很快有人会去陪他。”
电话那头,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和二十六年前一模一样。听的东方获背后直冒冷汗。
东方廌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佝偻着身子的老人,这与她记忆中永远挺拔如山的父亲无法重合。“爸,你在和谁说话呢?”
东方获啪的合上电话,像做了亏心事一样,看着她许久突然长叹一口气,“囡囡,你坐。有些事我需要和你谈谈。”
东方廌许久没听到这个称呼,母亲还在的时候总喜欢这么叫她。所以她的态度不由得放软了几分。
“你母亲跟我离婚之后改嫁搬去了西京,前两年她丈夫得癌走了,这些年她自己身体也越来越不好,跟我说过好几次希望你能去陪陪她。我也问过了,西京检察院那边现在有空缺,你要是愿意的话……”
“我不愿意。”东方廌下意识就拒绝了。
“我知道你还埋怨当初因为我工作忙,你母亲选择丢下这个家。但她毕竟是你母亲。”
“爸,不是因为这个。”此时东方廌脑中飞快闪过唐既白的脸,还有太多的事情她没有弄清楚,她不能就这么离开。“公司刚刚起步,我走不开。而且我发现比起检察官,我更适合做律师。”
东方获是知道自己女儿性子的,所以特意用了怀柔政策,不再像从前那样硬碰硬。他相信女儿总有一天会想开,家人比其他无谓的人更重要。希望这天不会太晚。
长安走的那天似乎早有预兆,精神格外好,屋外春风料峭,他突然说想放风筝。
魏晚买回来一个色彩缤纷的绶带鸟风筝,风筝腰部有一个回转的“万”字,象征着长寿。
出门前,姐姐给他戴上了一顶大红色的毛线帽,衬得苍白许久的病容终于有了些血色,也有了过年的喜庆。魏晚将长安抱上轮椅,经过几次手术化疗,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已经瘦的可以轻易抱起。
丁长乐推着他到医院的草坪上。长安手中托着风筝,魏晚牵着线沿着草坪边缘跑起来,风筝从长安怀里挣脱出去翱翔上了天空。
长安欢欣的抬头看去,彩色的绶带鸟展开了翅膀飞向蓝天。他拽了拽丁长乐的衣角。“姐姐,你看!”
长乐像是感应到什么,紧紧抓住他的手背不停摩挲,感受着这温热的温度舍不得放开。直到魏晚跑了一圈回来,将线塞进长安手中。长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风筝身上。
丁长乐空握了一下手心,有些怅然若失。一只滚烫的手突然紧握住她的手心,魏晚在她身边还在喘着粗气,并不高大的身躯给她带来了无限的安全感。
长安觉得自己的眼皮在打架,风筝在他眼里变得越来越模糊。他喃喃道,“姐姐,我有点累……”
“那就睡吧。别撑了。”
长安头缓缓歪到一边,风筝线从他手中脱力掉落在地上,绶带鸟也变得蔫蔫的要落下来。
魏晚不忍多看一眼,“长乐……”
丁长乐捡起地上的风筝线,专注的看着空中的风筝,甚至带着微笑,好似感受不到生命的流逝。“他只是飞走了,飞去了更好的地方……这个世界太苦了,为了陪我,他已经撑的太久。”
魏晚也抬头看向风筝。
长安,你安心的走。以后,我会接替你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