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的可怕之处不在于让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对你极尽诋毁,而在于你身边最熟悉的人都开始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你。
东方廌比唐既白小六岁。
六岁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刚上小学的时候,他已经去了初中。而等她终于升上了初中,他又去了大学。他们中间横亘着一整个青春,勉强说的上是同龄人,她却一直追逐不上他的脚步。
所以当丁长乐告诉她,她比她还大一岁时。东方廌的第一反应是,“真好啊。羡慕你。”
“羡慕我比你老还没你有钱?”丁长乐笑她喝糊涂了。
“嗯!”东方廌使劲点点头,也不解释。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敬老姑娘。”
“敬老姑娘!”丁长乐晕乎乎的凑了上去。今晚这一顿,说是庆功宴。她怎么觉得东方廌这酒越喝越苦,越喝越愁。
“都别喝了。我送你两回去。”魏晚夺过东方廌手中还想找酒保讨酒的酒杯。
“你别管。让我喝。”东方廌去抢杯子,丁长乐也手舞足蹈的扒开魏晚。“让她喝!哈哈。来,我陪你一起喝。”
一个人对付两个战斗级别的疯女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魏晚知道东方廌是为了唐既白的事情心中不爽利,便有心放纵她一回。
一直喝到快凌晨,两人才意兴阑珊的准备离开。魏晚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半抱半拽着喝得烂醉的两人往的士上走。旁的人看见了,还打趣他一句“艳福不浅”。
魏晚恨的牙痒痒,低骂一句。“我就该把你们扔在这。”
东方廌抱着他的脖子说胡话。“赢了官司却输了哥哥!二狗,你说我是不是蠢?”
“你不是蠢,你是怂。你不敢承认小白已经变了,而他的变化和你打不打这场官司根本没有关系。”魏晚觉得自己也蠢的厉害,竟然跟一个喝醉的人说道理。但也是她喝醉了,他才敢这么毫无忌惮的说出口。
魏晚跟司机先报了丁长乐家的地址,车开到巷子口就停了下来。“先生,前面路太窄。开不进去。要不你们走两步?”
“到家了?那我先走啦。”丁长乐从睡梦中惊醒,晕晕乎乎看着窗外熟悉的小路,推开车门径直就走了。
“喂。等等。我送你。”魏晚当然不放心丁长乐喝得大醉一个人走深夜的小巷子。他转头对司机说:“我们待会还要去另一个地方,您先帮我看着这个,我送送另外那个。”
“诶。那不行。小伙子,你丢个烂醉的女孩在我车上,自己要跑。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逃了车费还留个祸患给我?”司机拉住他的衣袖。
眼见着丁长乐已经摇摇晃晃,在漆黑的小巷子里越走越远。魏晚有些心急,从钱包里抽了一百块钱留给司机。“车费我先付,请您一定帮我看好她。我马上回。”
魏晚追上去的时候,听到丁长乐在接电话。“喂……我在哪?快到门口了。啊。不用下来了。”
她话音未落,已经有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魏晚比她更早看到他,身形一顿,下意识将自己隐在了阴影中。
唐既白穿着一条深灰色的家居裤,趿着一双人字拖走下楼来。看见丁长乐浑身酒气的样子,他皱眉责备了一句:“怎么喝的这么醉?”
“哎。都说了……不用下来了。”丁长乐对着唐既白还是有点犯怵,学生见到老师天然的惧怕。
唐既白陪着她走上楼,没过多久,魏晚就看见唐既白的身影映在丁长乐家的窗帘上。
原来这就是他一直不肯告诉他们新家地址的原因吗?他和丁长乐同居了?为什么丁长乐要骗他?
魏晚心乱如麻,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看见上次向他借火的邻居大叔。“嘿。兄弟。又见面了。”
大叔刚躲在外面抽烟的时候,就看见魏晚一直盯着三楼那个女孩家的窗户看。他也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看到窗帘上那个男人的身影。“他搬来有一阵子了。看他们出双入对,我还以为是你放弃了呢。”
见魏晚不说话,大叔和他继续八卦。“看着这人成天穿得西装革履的,却住在我们这种贫民窟,八成是为了追三楼那姑娘。说来这小姑娘可真厉害,明明拖着个大包袱,还有人抢着替她照顾。”
魏晚已经听不下去了,转身就走。大叔还在背后煽风点火。“小伙子,别气馁啊。我看你还有机会!反正这两人现在还只是住上下楼……”
魏晚走的太快以至于没有听到最后半句。
他回到的士上,司机不满的嘟嘟囔囔:“你再不回来,我要把这姑娘载去警局了。等这么久,开着空调,烧了不少油呢。”
“烧了多少油钱,我补给你。”魏晚语气不耐烦的很,司机撇了下嘴角,倒也没再说话。
“二狗,我想他……”东方廌无意识的抱住魏晚的胳膊。魏晚看着她面带惆怅的睡容,也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一早,魏晚就去了丁长乐家所在的巷子想去堵住对他避而不见的唐既白,和他谈谈东方廌的事情。
可他刚走近那片筒子楼就听见里面哭天喊地的叫唤声:“作孽啊。怎么会有这种畜生。我们家可怜的兰兰啊……”
“你今天不把你那傻子弟弟交出来,我们没完!”暴怒的男声,还有一点熟悉。
魏晚走近,才发现现场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几乎整个回形筒子楼里的住户都出来了。站在中间的是昨晚还和他聊过天的大叔夫妇,大叔手捂着额头,那里肿起来了一个明显的包。他们的对面是脸色惨白的丁长乐,而唐既白就像一颗树一样站在她身后。
“你们不要含血喷人!我弟弟不可能做这种事。”丁长乐倔强的梗着脖子。
“怎么不可能?你是说一个四岁的孩子会说谎吗?再说那么多人看着的,你家傻子成天在院子里追着我们家兰兰跑。就算他智商有问题,但他生理上已经是个二十几岁的大男人!做出这种事情,我们必须抓他去见警察!”
魏晚从身边邻里的讨论大概听懂了事情原委。原来是今天早上兰兰妈妈给兰兰洗澡的时候,发现她屁股和大腿上有几片小小的青紫。妈妈当即警觉起来,问她是不是有人碰过她穿小内裤的地方?兰兰说是三楼的大傻子。
妈妈一脸沉重的将事情告诉兰兰爸爸,大叔当即怒不可遏冲上楼去找丁长乐理论。长安受到惊吓,发狂不止还打伤了大叔。最后是唐既白出面,才好不容易将人拉到了天井来谈。
“别跟他废话。我们去把那个变态抓出来!”大叔已经叫来了一些亲戚和同事,都是工地上干活的汉子,个个身强体壮。他们手持或木棒,或钢管,想要直接冲上楼去将长安揪出来。
“你们私闯民宅,是刑事罪。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伤人,又是三年,从重处罚,人人有份,永不落空。”唐既白不大不小的声音遏制住了蠢蠢欲动的汉子们。
他知道这些人有从众心理,都以为法不责众,所以他特意强调了同罪原理。
“那又怎么样?我们抓的是猥亵小孩,罪大恶极的人!如果今天我们放过他,院子里不知道还有多少孩子要遭殃!”
整个筒子楼里住的六七十户人家里,有十几个孩子。一楼大叔的这句话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其他家长心中也升起同样的惶恐,自己会不会没注意到什么……
“抓他!抓住他!”群情激愤起来。魏晚意识到事情不对,刚拿起手机准备报警。警笛声已经由远及近,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从巷子口徒步跑了进来。
“是谁在闹事!”
丁长乐六神无主的看向唐既白,警察一定会带走长安的。怎么办?
他朝她点了下头,示意她安心。“是我报的警。长安去警局比留在这里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