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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东去》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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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可后来奶奶就心疼了。”

“对了。猫猫被奶奶打一下手心,可并不是因为猫猫是坏孩子,猫猫被奶奶打了手心,可还是好孩子。姑父也是,不小心做错事了,姑父是大人,就该国家来打他手心,姑父就坐牢了。可姑父还是好人。是不是好人,要看他心里有没有想做坏事。明白了吗?”

宋引点头,“懂了。猫猫踢热水瓶时候,心里没想踢,所以猫猫做了坏事,还是好人。”

“对,猫猫真聪明。”宋运辉亲了女儿一下,这才心情转好。这时东海厂客户从里面出来,他拉开车门,请客户进来。客户向他说了一些活动的事,宋运辉听出客户在这边活动的水平,便把杨巡的名字告诉他,希望杨巡来时候,客户能配合。客户当然一口答应。

又到客户家吃了一顿非常丰盛的便饭,宋运辉带女儿回家。但是在出城的三岔路口,宋运辉停住,想了好一会儿。回家,还是去小雷家?最后一拍方向盘,去了小雷家的方向。这时候宋引裹着小被子在后面午睡,都不知道爸爸心里经历了那么一段波澜。

等宋引醒来,宋运辉教育女儿,即使心里没想着做坏事,可坏事毕竟还是做了。即使还是好人,但就跟幼儿园做了错事一周的五角星就没了一样,还是不好。所以好人除了心地好,还要好好动脑筋,做事前想想,做出来的时候会不会做错。不能做事不经大脑,等做错了事要别人收拾残局,看准了别人知道他是好人,而肆无忌惮地犯错,不长进,那也是非常不负责任。所以好人更应该是个负责任的人,周到的人…

但是,面对着女儿不懂地提出来的一连串问题,宋运辉最终只能放弃努力。这道理,连雷东宝都听不懂,何况小小的宋引。可雷东宝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看准了他会出来收拾残局,雷东宝就诸多要求。毫无疑问,如果外面闯了祸又坐回来,不出半年,雷东宝又会向他要求想办法出去,才不会搭理什么后果自负的誓言。这种事,雷东宝已经一而再地有前科了,所谓本性难移,当年姐姐的死都没让雷东宝收敛几分,后来该娶的老婆也又娶了。狼来了说得太多做得太多,宋运辉有些不能相信雷东宝真的有了思考,真的有了切实准备,尤其是在他看死雷东宝出去必将面临严酷生存环境的前提下,他更是不能相信,冲动的雷东宝能力挽狂澜。

可是,面对雷东宝那一双困兽般的眼睛,要他如何拒绝?

他也只好狼来了似的对自己说一句:帮此一回,绝无下回。看来,他又要做干涉司法的坏事了,如果被女儿知道,她的爸爸存心在做坏事,不知道女儿怎么看他这个爸爸。幸好,女儿的世界目前还是光明,至今,他还只能教满身阳光的女儿,不一定做坏事的就是坏人,等女儿再大些,能理解了,他才能教女儿,什么是“灰色地带”。

但是想到好人雷东宝出来即将面临的严酷生存环境,他还是心软,决定走回头路,去老家,将市县两级官员拜访了,正好是有拜年的借口。他还去小雷家,初五傍晚才到的小雷家,找到士根,找到红伟,找到正明,但没找到正重新创业的忠富。他跟士根与红伟正明的谈话,有弹有压,更是在士根家吃了晚饭出来门口,对着一村子窗户背后伸长的耳朵,扬声扔下一句狠话,“有我在,就有雷东宝。”他相信,包括士根、红伟、正明,都得掂量掂量这句话的份量。

但他总归是东海厂的厂长,初六得上班,他不得不星夜兼程地赶回去。宋引陪了他半路,小嘴巴跟小麻雀似的说个不停。然后,就在后面睡了。宋运辉终于叹出一声气。

一边是变化如此巨大的小雷家,一边是负着保外就医身份的雷东宝,这两者,怎么啮合得起来?雷东宝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宋运辉实在是看不出雷东宝有什么办法能越过雷士根发号施令,能指挥已经翅膀硬起来的红伟和正明,更别说都已经不愿回来的忠富。难道还有其他取胜窍门?宋运辉在雷士根家一顿晚饭吃下来,都没发现其他窍门的蛛丝马迹。

宋运辉真是替雷东宝叹息,小雷家这么个地方,专属色彩非常浓厚的地方,雷东宝经营十多年,竟然没经营出非他不可的局面。这人,肠子的弯头真是太少了一些。

可是,本来还指望着他吃一堑长一智,现在看来还是不行,是他指望错误。

这一夜的赶路,不说他累,连后面睡着的猫猫也累。可他过家门而不入,将猫猫交给爷爷奶奶,他直接去了厂里。中午睡一觉才稍微恢复。现在比当年三班倒时候似乎容易累了。

晚上找杨巡说话。杨巡想说饭店,宋运辉没胃口,让杨速做些白粥青菜,就在杨巡新家和一群杨家人一起吃。一餐饭其实全是宋运辉在说保外的事,杨速杨连杨逦都不敢在宋运辉面前开口。

杨巡听完宋运辉的要求,等杨速他们收拾了饭碗去,小心翼翼地道:“宋厂长,能不能宽限一个月。年初有几块地要落实主家,我得一刻不离地盯着。我想找个好的地段,商场宾馆一起发展。”

宋运辉想想,道:“也行。我先让另一个刚认识的朋友跑动起来…”

杨巡一听忙道:“这么急?那还是我去,我都跑熟了,省得多走冤枉路。”

“忙你的,你那也是要紧事。对了,等会儿你拿辆自行车扔我车后面,你开车带我去别墅。累死了。”宋运辉在杨巡面前都不想摆架子,半躺在沙发上,半闭着眼睛,问道:“你那项目到底准备怎么样,小梁也跟我提起你的。”

“宋厂长,你看上去那么累,我还是早点送你回家,你早点睡觉。我送你去县里吧,市里可能程老师还没回来。”

宋运辉微微摇头:“说你的。”

“这事说来话长。”杨巡坐在宋运辉对面,一五一十把自己的打算,和一步步的演变跟宋运辉透底。

宋运辉听得昏昏沉沉,哈欠连天,但还是一字不落地听下去。等听完,这才睁开眼睛,道:“超前了些,不是思路超前,而是你的资金实力还远远不够。蓝图倒是非常不错,先商场后宾馆的步骤也是合理,但资金方面你缺口太大。你应该也已经做过两个工程,知道中途超预算的支出层出不穷,防不胜防,我看你最后预算数字还得再乘个一点五,才能过关。建议你先做几个别的项目,回头再上你的四星级宾馆。可能到时候我东海厂自有资金也不错了,可以合作。”

杨巡眼睛一暗,又一亮,心里忽冷忽热。但他就这几天的奔波,实事求是地道:“是啊,宋厂长,我也知道难度很大。可是我很想做个能提升我档次的项目,别让人总是一看就是低层次的个体户,把我跟摆地摊的混一起看。我真想做成这个全市第一的四星级,晚一年的话,就没意思了,纺织局也正要上呢。”

宋运辉听了点点头,这是个理。“我前一阵也替你想到这事。你现在已经发展有一定规模,一定实力,你下一步该往哪儿走。是纵深地围绕两个市场做文章,继续做大做强市场,还是铺开摊子,做类似四星级宾馆那样的与市场不相干的项目。我今天精力不济,脑子不够用,你自己今天想想。我建议不要开发了一项,扔下,再开发不相干的另一项,毫无关联的项目非建设性支出会比较高。唉,我还是走吧,杨速,对不起,留你和弟妹们在家里。”

杨巡忙跟上宋运辉下去,到了车上,才道:“市场方面的工作我也在展开。我最近拨一笔小款,支助四个跟我出来已经在市场做了一年的,在两个市场里摆摊。这几个人机灵,一年市场混下来,基本看出点门道。我让他们先做着,留意我还需要做些什么补充,帮我听顾客意见。他们是我的人,应该比其他摊主更能跟我说实话。”

宋运辉点头,“不错,你更是他们的恩人,他们会报答你。也要留意让他们在市场里培养起一股势力,不要让那些摊主联合起来跟你讲价。”

杨巡笑道:“宋厂长真是明眼人,这么累的时候,还是一眼看出我的险恶用心,呵呵。是啊,不能让他们摊主抱团。我得一批一批地培养自己人,下点本钱,就是以后办事也会方便些。我有我的门路,他们也会慢慢发展出他们的门路。我们以前在北方做生意时候,本地去的人也是抱团的。”

宋运辉听着笑,杨巡这人,十二分做人,十二分做事,这么早就开始知道用恩惠培育自己人,可是雷东宝这么多年,却是公私分明得六亲不认。即使换取一些村民的口碑又如何?村民的口碑却是随时可以因为几件小事改口的。真希望雷东宝能汲取教训。可是,他宋运辉可真累,雷东宝岂是一个脑袋容易转弯的主儿。

杨巡开车将疲倦的宋运辉送到东海厂宿舍区,看到别墅黑灯黑火,但他想抢上前敲门,却被宋运辉阻止了。杨巡都不知道程开颜在不在家,但明白宋运辉不喜欢别人管他家事。

杨巡便扛了车后的自行车下来,骑着回他自己的家。这两年人模厮样地开起摩托车,开起车子,今天重新踩上自行车,竟是有些不稳。一会儿骑顺了之后,则是无法适应路面的黑暗,真想自行车前也变出一盏大灯来。

骑稳了想到,宋运辉这么疲倦之下,回来第一天还坚持着来找他办雷东宝的事,那雷东宝的事岂是十万火急可以形容的。宋运辉心里肯定很急。虽然嘴上没说,他杨巡自己也得知道好歹。可是,他也忙啊…

回头想宋运辉与他的谈话,似乎字里行间都不是很赞成他上四星级项目。宋运辉的前瞻性眼光他一向是佩服的,再加上梁思申的反对,还有那么多他想拉拢的企业的反对,现在他似乎成了孤家寡人,只有他一个人在坚持四星级项目了。至此,杨巡不得不反思宋运辉疲倦之下,不经意说出来的话,他杨巡现在做大了,接下来的项目,该何去何从。纵深吗?平铺吗?

可前提是,放弃四星级项目吗?想到放弃,杨巡心里就跟割肉一样地痛。仿佛是怀胎几月,却要被迫引产,那前几月的美好念想美好憧憬,就得全部作废了一样。而他这四星级项目之思,却是差不多都要怀胎十月了。放弃吗?

回到家里,一屋子的弟弟妹妹,一屋子的烟火气,与宋运辉家的黑灯瞎火截然不同。杨逦看到大哥回来,笑着问:“大哥,宋厂长到底几岁?我怎么看他怎么不像你说的才三十出头的人。”

“人家一夜没睡,昨晚连夜从我们老家赶回来,昨天白天又忙了一天,今天他们东海年后第一天上班,铁打的人都得垮了。”

杨连道:“不是,我们说的是宋厂长说话做事,比我们那些三十岁的老师辅导员们要强多了。二哥说是因为社会锻炼人。”

“社会锻炼人是一方面,个人努力又是一方面。你们看你们大哥我,你们学校里找得到我这么成熟的同龄人吗?”

大家都笑,杨逦却不给面子,“大哥,那是不一样的。宋厂长他一上来就给人肃然起敬的感觉…”

“对,一上来就迫得人想叫宋叔叔。”杨巡打趣妹妹,觉得杨逦这大学生怎么比他以前想像中令人肃然起敬的大学生单纯得多。

杨逦急了,跺足追打大哥。杨巡让她敲几粉拳,才笑道:“来,我们学习宋叔叔,体会宋叔叔谈话精神,四个人来投票。刚才宋叔叔反对我上四星级宾馆,你们呢?一人一票,不许多投。”杨巡实在是不忍放弃,干脆眼睛一闭,将决定权交给家里人。总比抛硬币好吧。

没料到,三个弟弟妹妹居然都说“反对”。杨巡看着第一个说出“反对”的杨速,奇道:“你意思是,反对宋叔叔的话,还是反对我上四星级?”

杨速道:“我反对你上四星级,以前已经说过多次,大哥一直没当回事。我以前还怀疑我是不是不了解运作过程,现在看来宋厂长也是这个意思。”

杨巡愣了一下,却听杨逦道:“我反对的原因是,大哥上四星级项目是赌气行为,有点向梁思申孔雀开屏的意思。刚才你吃饭后说是为了提升自身档次,摆脱约定俗成的个体户形象,可你的最终目的是梁思申。”杨逦被大哥一口一声“宋叔叔”搞得很窘,便也抓住大哥痛处猛打。

杨巡还真被杨逦抓到痛处,可他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杨连,“老三,你怎么看?”

杨连道:“我赞同大哥树立个体户新形象,但从宋厂长说的话来看,大哥现阶段有好高骛远的倾向。我反对现阶段上四星级宾馆,赞成往后延。”

杨逦又笑道:“众叛亲离啊,众叛亲离。”

杨巡都没法对付杨逦,好在杨连笑道:“老四是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典型。”

“对,女子无才便是德。”杨巡笑了一下,立刻转移话题,怕杨逦这个吓不死的总找他的茬,“好吧,不上四星就不上。你们说,我下一步干什么?”

一时,兄妹三个八仙过海,各出奇招。可惜杨巡听着都觉得乏善可陈。杨速按说是有工作经验的,可脑子太保守了些,比寻建祥更保守,出不了大点子,都是一些小打小闹。而杨连杨逦的则是天花乱坠,缺乏可操作性。各自提出建议后,又捉对儿厮杀驳斥,一家人又是嘻嘻哈哈地闹腾到很晚。

杨巡看着心里很满足,大年夜之前,他开着车子载弟弟妹妹回了一趟老家,站在妈妈坟前的时候,他心里挺自豪的,他把这个家撑下来了,而且弟妹们都不错。可见做老大的未必要学刘慧芳那样拉着个苦瓜脸。但等兄妹们各自回房看书的看书,睡觉的睡觉,杨巡躺在自己床上又想开了。看来雷东宝那边的事得抓紧办,不办不行。而四星级…他想起杨逦说的话,杨逦讽刺他是向梁思申献媚,还真有这意思,小丫头片子眼光真毒。

那就…不上了吧。杨巡叹了声气,只能如此了。这几个月奔波下来,他的努力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宋运辉和弟妹们的明确反对,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可他真心有不甘。只是,后面几天对几块地的关注,他还是不会放弃,拿一块地难,拿一块好地更难,拿到一块好地,意味着后面的很多很多。热闹路边的可以做商场,不热闹路边的可以造公房。如今工资涨得厉害,效益好的企业变着法儿给职工发福利分房子,春节前杨速带着杨连杨逦调查下来发现,好多赶着涨价来买木头水泥的,都是等着企业分房,可见,分房也是一种趋势。而杨速跟调查到,市场那些摊主们,挣了钱先想到的也是买房子,俗话说安居乐业,可见人同此心。

但杨巡正想着,门却被杨逦敲响。杨巡下去放杨逦进来,奇怪老四为什么这么晚找他。但见杨逦一本正经地说要跟他好好谈谈,他也只能摆出好好谈谈的架势,听杨逦说话。

杨逦却还真是认真的,但坐下期期艾艾了好一会儿,才干咳一声道:“大哥,我跟你谈谈你和梁思申的问题。”

杨巡吓了一跳,眼睁睁看着杨逦,这疯姑娘怎么了,读大学才半年,怎么变得这么大胆。但见杨逦也是满脸不自然,他感受稍微好点,勉强做出大哥虚怀若谷的样子,道:“你说,你说。”

杨逦深吸一口气,道:“大哥,我把你和梁思申两人跟我们寝室里的同学讨论了,大家都说,你们俩绝对不可能,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即使大哥你赚更多的钱,都没用。大哥,我觉得室友说得对。不知道你想过没有,你和梁思申怎么沟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对香水都还觉得稀罕的时候,她却那天跟我说,她不用香水,她只用天然的香料,自己搭配。她没说为什么,但我们猜她的鉴赏水平超过我们不知凡几。她那样的人,可能看得上你吗?大哥,不是我贬低你,你虽然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可见识的都是低层次的东西,我相信你也认识到这个问题,所以你想上四星级宾馆,以摆脱低层次。可我今天越想越觉得你这个想法是错误的,你不可能以开四星级宾馆来提高层次,你应该通过学习高层次的知识来提高自身修养,以你的财力,只要提高自身修养,你就能达到高层次了。我建议你把梁思申当作天边的月亮,月亮美丽,你看看就行,可别非要去摘那个月亮,闹猴子捞月的笑话。不,大哥,我不是说你不自量力,而是说你和梁思申不在同一个世界,不能走到一起。可大哥你在你的世界里是最好的,你别生气…”

杨巡摆摆手,阻止老妹越说越错,越错越说的趋势,他已经明白杨逦要说什么,他也知道杨逦的出发点是好的,因此他虽然脸上尴尬,却能接受杨逦的说法,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杨逦一起讨论这种事,只得避实就虚地道:“老四,你也长大了,你的意见很好,很好…”可杨巡又不能说好在哪里,难道要他表决心以后只拿梁思申当月亮?“要不,你以后和老三一起,制定一个计划,让我看哪些书,怎么提高修养。”

“好,我和三哥这就做起来。”可杨逦终究还是忍不住,一脸尴尬地道:“大哥,那你答应我们,什么时候找个大嫂。”

对于这个问题,杨巡却一点都不再尴尬,笑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们急什么,没见我那么忙吗,哪有时间。没别的事了吧?回去睡觉,我也得睡了。”

杨逦做个鬼脸,嘟嘟哝哝站起来,但走几步,却又折回身,俯身到大哥耳边,轻道:“有个老乡跟二哥说,你以前那个戴,这次春节回家过年了,听说她丈夫部队转业留在上海。二哥不让我们跟你说,怕你心烦。我觉得你有知情权。”

杨巡没想到冷不丁冒出个戴娇凤来,一时愣住,杨逦见此溜了。杨巡看着杨逦溜走后半掩的门,一时感慨,这一年忙忙碌碌,竟然没去想一下戴娇凤。这一想,他连忙跳起来掩上自己房间的门,脑袋里则是左一边戴娇凤,右一边梁思申地缠上了。可是,怎么能比。即便是他这等被杨逦斥为没修养的眼光,都看得出当年的戴娇凤是如何之俗艳,还真是不能对比,否则,过去总是一段美好的日子。

杨巡不敢再想下去,不是恨或者怒,而是怕,他一直不敢发掘过去与戴娇凤分手的原因,只好承认自己最错。杨巡勉强自己去想刚才杨逦对他和梁思申的评价,这一想,更憋闷。原来他在杨逦心目中形象那么差,差到梁思申在天,他在地。还两个世界呢,杨逦还不如直说。其实他也没太多奢望,只是看着梁思申喜欢,喜欢就凑上去追求,没什么大不了。梁思申都还没拒绝他呢,杨逦着什么急。至于结婚,他信奉的是宋运辉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你是个有经验的人,更不能学毛头小子见一个稍有模样的女孩子对你好就冲上去结婚。结婚找妻子是一辈子的事,一定要认准一个好的,宁缺勿滥。”杨巡心想,不错,女人的味道他尝过,结婚的味道他也尝过,而且现在找个女人也不是太难。但是妻子,他赌气地想,他就是要找个月亮。

而四星级宾馆的计划,虽然心疼,可他说到做到,硬币抛上去的一刻,已决定落子无悔。

第二天,他打电话问纺织局要好的领导,纺织局的宾馆项目进行得怎么样了。纺织局领导正好有事情要问他,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拎起他这几个月的心血赶赴纺织局领导那儿。他向纺织局要好领导透底交出他辛苦做出的可行性报告,报告补充,上海那些主要宾馆特色照片及他个人感受描述,他也用了一个小时与那领导确定选址ABC。他关上门强烈向那领导建议亲手指挥四星级宾馆项目,因为原因一二三。

领导当时虽然没有表态,可是第二天却给杨巡一个电话,告诉杨巡二轻局正试点机关职能转变改革,有些职能要取消,有些二轻局下属企业要脱钩,有关的会议,他问杨巡有没有兴趣跟他的一个朋友去听听。那位领导提议杨巡留意二轻局这回剥离企业的去向。杨巡一听,顿时只觉得眼前大方光明。心中则是冒出好人必有好报的想法。

在纺织局那位要好领导的帮忙之下,杨巡与二轻局职能转变试点办的同志联系上了。杨巡天生自来熟,有粘功,很快,便与那个二轻局的领导成为好友。岂止是参加有些可以有外人参加的扩大会议,他都能看到第一手的文件资料。他手头很快有了一份剥离企业名单,也有一份市二轻局所有从属企业名单,他拿到名单当天,与杨速一起,花一晚上时间在地图上标注出来,然后一家家地看过去。

但杨巡毕竟忙,第一天与杨速转了一圈,统一思路之后,他得立刻赶去帮助宋运辉办理雷东宝出狱的事情。人在这世上,做事依靠朋友,因此别自己有事了才找上朋友,而是应该朋友有事,有力出力。他去劳改农场所在地找到宋运辉推荐的客户,果然,依仗那客户活泛的社会关系,他这回做事,事半功倍。等他回来向宋运辉汇报,基本已经其他什么都已确定,只剩程序完整走上一遍。具体日子还不知道是哪天,但不会出一个月。

宋运辉知道后,就通知雷士根去农场探望雷东宝,估计雷东宝有些具体事宜需要雷士根落实。只是宋运辉心想,雷士根这种人,敢吗?但不管了,雷东宝说过,只要放他出去,其余都是他自己的事。

宋运辉自己都忙不过来,他最近与省市两级商谈东海厂扩容计划。东海厂一期虽然并没太大规模,但对地方而言,已经是利税大户,省市两级都对继续扩容计划很有兴趣,尤其是对宋运辉向他们描绘的出口创汇预期非常热衷。但是事情需要按部就班地办,并不是杨巡那儿做事,说做就做,桌子一拍就行,宋运辉得三天两头跑去省市两地开这会那会,不断研讨不断商谈,还得上上下下做通无数人的思想工作。果然是如水书记所言,以后大半精力,得花在这种工作上。生产建造等方面的工作,不得不慢慢交了出去。

等来杨巡好消息的时候,他休息天找个宋引还没起床的时间与父母谈话。他告诉父母雷东宝在劳改农场的实际境遇,他最近为雷东宝所做的事情,雷东宝又将于某段时间出狱。宋季山夫妇都是沉默地听着,没问,但也没走开。一直等到宋运辉说完,宋母叹声气,道:“也好,也好。”拍拍裤腿欲走。但是宋季山却冷不丁问一句:“小辉,你这是在犯罪啊,你懂吗?”宋母一听,也不走了,关切地盯着儿子看。

宋运辉沉默一会儿,才回答:“我知道。但这回事非得已。下不为例。东宝也说了,只要这回放他出去,以后有什么事,他后果自负。”

“他说是他说,但你不能说事非得已啊。今天是他,明天还有别的你推不开不得已的人的话,你要下不为例到什么时候?这口子你不能开啊,小辉,你别以为你现在官大了,位置硬了。人是不能犯错的,你别忘了,人要翻船那是太容易了。小辉,这口子你千万不能开啊,你答应我们。”宋季山想到自己几十年的遭遇,对稍一不慎贻误终生的教训刻骨铭心。

宋运辉点头,“我也不想做的。可是这回…好,我肯定以后不会再做。”

宋母却追着道:“还有一件以权谋私的事,你一直做得很好,我们也是一口回绝别人送礼,做人做得腰板笔挺。可是,你有时间得与开颜说说,她上回来,说起晚上和朋友搓麻将输赢上面小来来的事,说得面不改色的。不是说聚众赌博要抓的吗,是不是有人看你面上不抓?”

宋运辉皱起眉头,“她答应我只玩火柴棍,不玩钱。看来又是耳根子软,没坚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