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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东去》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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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徐摆摆手,“这是我跟东宝的事,不用你谢我。你赶紧说说,不早。”

宋运辉道:“我已经通过大哥过去的手下史红伟收集到过去日报对小雷家的所有报道,我已经根据这些报道写了一份材料,很简单,可也才写到一半。”他从包里掏岀材料交给。

老徐看看,道:“你现在哪有时间,能写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你不容易,跟东宝的这份情谊能维持那么多年。”

“我这是应该,可我真没想到你能这么大力帮忙。今天还为这事特意请我们的父母官到府上吃饭,不知给你添加多少麻烦。”

老徐笑道:“东宝这人,有他的可爱,也有他的可恨。不过不失为一个真心好汉子,也不失为一个有魅力有性格的人。他这人啊,有天生的向心力。可有时候真是可恨,无知得可恨。你今天说得不错,把他的正反两面都摆到桌面上,不会引起反感。可是去市长那里也准备那么说?”

宋运会意:“我有数了,我倾向一些,再提些要求。不过书面材料还是折中,回头我可不可以给省长一份?”

“好。市长那里我会先去个电话,以前同僚。小宋,以后必须找出时间,常回老家转转,那也是工作。”

“是。”

老徐看看宋运辉,道:“看来你刚才也听出来了,别愁眉苦脸,东宝行贿的罪责不可能逃脱,你早应该知道。”

宋运辉点头,“我…唉,担心大哥,他这样一个人,关上个几年,出来性格都挫平了。”

老徐却道:“东宝应该接受一些实质性的教训,这对他有好处。他需要思考,需要挫平后的圆滑,不能再一意孤行,为所欲为。”

宋运辉低头承认,他也感觉雷东宝现在有些无法无天,可雷东宝真受挫折,他还是不忍心。“我仿佛能看到胖得像球一样的大哥眨着无辜的眼睛,憋牢里委屈。”

老徐忍俊不禁,“小宋,你也有那么感性的时候。”但老徐随即脸色一紧,“东宝有功要奖,有罪要罚,你不能过额要求。”

宋运辉这才不得不调整思维。虽然他和老徐一起帮雷东宝的忙,但他差点弄混了身份。老徐的态度却已经传递给他,公是公,私是私,他别想暗渡陈仓。毕竟,老徐与雷东宝的关系才是朋友。

但等宋运辉回到宾馆,却有同事告知,秘书来电,说厂长的好友大寻紧急寻找厂长。宋运辉心下一凛,本能地感觉到,杨巡出事了。果然,电话打去,那边寻建祥说,才刚饭后发生的事,杨巡连话都没留下一句。还是留守的门卫是杨巡老家带岀来的人,尽职地找到他家把事情告知。宋运辉只会摇头。若说雷东宝的麻烦还有一些自身因素的话,杨巡简直是六月飞雪般的冤。不由想起以前梁思申大声为杨巡这样的个体户鸣不平的话语,可怜的杨巡,怎么会投胎做了个体户。

事已至此,宋运辉对杨巡的事暂时无能为力,不得不静等雷东宝的处理结果。只要被认定雷东宝只有行贿一罪,那么也就说明挂靠成立,杨巡也就没事。不然,他宋运辉还能干涉司法?而杨巡的市场就是市场,市场搬不走吃不掉,就算是有萧然这样的人妄图染指,但只要事实证明市场是杨巡的,难道萧然还能强抢不成?

可是,宋运辉也知道,事不宜迟。雷东宝的事,必须在开庭前有个着落,而杨巡的事,也是夜长梦多。这么多事经历下来,宋运辉已经知道,节外生枝的事层出不穷,以后还会有。

可他如今这么忙,这么忙,恨不能把一个身子撕成两个使。一半放到小雷家去,一半留在东海厂。对了,他还要放一半在家里,宋引都说她天天见不到爸爸的面。

是不是能者多劳?宋运辉感觉,以前他是找着事情做,而现在则是事情扑面而来,非得逼着开始学会他抓大放小,责权下放。可纵然如此,雷东宝的事,他还是无法下放,杨巡的事,则是不忍下放,这两件是,他必须揽在身上。

但担忧过,行动过,下一刻,宋运辉便收拾心情,平静地召集这回一起来北京的成员开会讨论白天与设计院的对话,斟酌明天需要强调的事宜。一码事归一码事,宋运辉现在虽然不能做到完全控制情绪,可也已经能做到不把情绪带到下一件事情上去。

宋运辉终于取得老家市长约见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后。这几天,几乎是他和寻建祥一起软硬兼施地抵制住当地工商部门对市场的查封,但也造成挺不好的影响,当地人开始传说杨巡的两家市场雇佣了来自新疆青海的劳改犯看场子,很有流氓嫌疑。

那是因为宋运辉还没出差回来时,区工商很不正规地过来要求市场停业整顿,厘清投资人资格后再开业。当时就被看守的寻建祥顶掉,寻建祥说杨巡还没被判刑,谁知道是不是给错抓,怎么可以据此把市场查封。区工商说寻建祥不懂政策,寻建祥说他法律方面自学成才,又是一声大吼,要所有他带来的去新疆青海自学法律的人工进来给区工商检阅。区工商看到一屋子传说中的重刑犯,顿时吓得口齿不清,不敢停留,钻过人缝逃离。

这消息自然传到幕后指使人的耳朵里。萧然不由联想到他爱车的恐怖遭遇,做事时候不免患得患失。宋运辉回来了解情况,也没客气,要寻建祥找两个面目不善的去萧然公司敲敲门看两眼巡几遭。宋运辉发现恶人还须恶人磨,对付有些无赖,只有祭岀流氓手段,杨巡此前已经用过一次,他现在再用,依然灵验。但他还是去市工商打了招呼,起码,有行动的话,让先通知一声。

回到家里,听到女儿说幼儿园哪个小朋友因为打人被老师批评,宋运辉感觉人怎么长大了以后,人生观全颠倒了呢。

宋运辉终于见到市长,他没想到,市长见到他很客气和热情,一开始就说,本来应该早点见面,可因为前一阵出去学习,一直没法安排专门时间见面。前几天则是去省里被省长找去谈话了,谈话的内容之一,就是小雷家的问题。省委省政府对农村改革中出现的新问题非常重视,以小雷家为典型,专门召开一个专题会议,邀请相关县市领导出席,讨论小雷家出现这种变化的深层次原因。

市长没有隐瞒,将会议就雷东宝问题做出的决议告诉了宋运辉。会议结论,雷东宝的问题必须一分为二,雷东宝所犯的违法问题,必究;但是对于雷东宝在改革摸索过程中所走的歧路,党和政府必须肯定他的积极性,但对他的错误采取教育引导的措施,而不能因为一个错误而否认他过去的摸索成就,一棍子打死。

市长说,他也一直关注着雷东宝的案子,考虑在南巡讲话春风下如何正确客观对待农村改革前沿分子的问题。农村改革因其前沿分子的起点低,觉悟参差不一等因素,改革道路行走到现在,出现不少需要面对的现实问题,雷东宝的例子就是一个典型。下一步市里将根据专题会议精神,就此问题广泛开展基层教育,提高干部群众对改革的认识。

同市长的会谈非常友好尽兴,这位市长也是工厂出身,对于宋运辉的东海厂很有兴趣,两人有相通话题。说到未来进一步改革开放的方向,宋运辉把自己了解的吸引外资种种方式与市长进行探讨,市长也提出如何引进外资解决现有国营企业机制僵化、技术老化、资金不足等方面的想法。两人为此延长会见时间,一直谈到中午饭桌上,握手再见时候充满惺惺相惜。

为此,市长又特意安排宋运辉与小雷家顶头上司的县委书记会谈,让宋运辉帮雷东宝跟主事的县委书记沟通交流。有市长铺路,会谈自然比较顺利。宋运辉为了雷东宝,拍了一下这位现任县委书记的马屁,又把他接触过的从老徐开始的三位书记回顾了一下,也把他与老徐因小雷家开始至今的友谊渲染一下。那县委书记原也跟雷东宝没有太大的怨气,再说已经从省里开会回来了解了上面领导锐意改革的态度,他自然顺水推舟了一下,做了个顺水人情。

宋运辉没法有时间等到层层办完手续,接杨巡出来;再说也是有意要把好消息跟韦春红通一下气,他走出县委,便找到韦春红的饭店去,却见韦春红正叉着腰,披头散发地指挥工人拆卸搬运东西。他进去时候,正好听见韦春红尖着嗓门骂人,骂一个拆错螺丝,差点摔坏吊灯的工人。那些工人哪知道这吊灯是韦春红的宝贝。

宋运辉旁观会儿,等韦春红骂完一段,才上去拿两枚手指轻轻拍拍韦春红的肩,没想到韦春红一会头,扫来刀子一样眼光。等到韦春红看清是宋运辉,才转颜为笑,道:“你怎么会过来?哎呀,我这儿正拆着,没法请你喝茶。”

“我简单说两句,得连夜赶着回去…”

“自己带车子来的?”韦春红往外一看,“一看就是好车子,大领导就是不一样。东宝怎么样?你肯定是为东宝的事儿来。”

宋运辉道:“我们遇到好领导,大哥有福气。不过行贿的罪名不能免,刑责逃不过,一段时间内大哥人身自由还是问题。不过其他集资公司等的事,省市县都已经有定性,回头也会通过镇工作组到村里宣传,恢复大哥名誉。杨巡的事也不再受牵连,明天有关手续完成,他可以出来。我实在等不住今天得回去,想托你去接他一下。”

韦春红一听,念一声“阿弥陀佛”,总算放下心来。“小杨有大弟在这儿,你看我明天肯定也离不开新店子,我会让他大弟去接。那东宝会轻判吧?听说好多行贿的都没判就给放出来了。”

“大哥行贿数额巨大,又涉及太广,估计没那么轻易放出来。你还是相信政府公正处理吧。”

韦春红撇撇嘴,“相信?要没你上上下下的跑,哪会一下忽然咕噜咕噜冒包青天?我不是睁眼瞎,知道谁在出力。谢谢你,宋厂长,我以前心急冒犯你,你别挂心上,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等回头东宝能让探视了,我好好跟他说说。”

宋运辉笑笑,不去搭理韦春红的那些江湖气,只是道:“我最近做大项目,比较忙,没时间常跑来这边。大哥判决下来后,还得你多费心探视照顾了。不过你千万要跟大哥说明,他问题的从轻,全是现在南巡讲话带来的政策好,全是省市县三级领导的好意。你别挑起他的对立情绪,别让他在里面憋岀一肚子气,对以后出来重新开始不利。我走了,不打扰你,你忙。大哥不在,你一个人多担待多辛苦些,一个人带着婆婆,也要注意安全。”

韦春红听得宋运辉话中态度的转变,不由感动,送走宋运辉后,回头想起来,鼻子酸酸的。心说,宋运辉也是个大领导,当然,领导也有不少好人,但要看是对什么人了,以前的宋运辉,可不怎么的。

杨巡在里面度日如年,忧思如潮。忽然稀里糊涂被放出来,走出阴寒环境,放到灿烂的夏日阳光下,一时天旋地转,不能适应。把等在外面的杨速担心得半死,杨速好不容易才把胡子拉碴的大哥唤醒过来,唤岀人气。

但杨巡一恢复神智,立刻赶着抛出一大堆问题:“我的市场怎么样?谁放我出来?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杨速被问得手忙脚乱,忙道:“要不是韦嫂子通知我,我还不知道大哥在这里。韦嫂子只说是宋厂长帮的忙,其他也说不上来,我都问了。大哥,我们先回去,你洗个澡。”

杨巡点头,心说果然是宋运辉,宋运辉这回的恩情可大了。他骑上杨速摩托车的后面,却忽然问道:“老四快考了吧?在家复习吗?”

“老四七号考,大哥。你别担心,老四成绩好,不怕考不上。你别那么小心。”

杨巡想了想,“去找个旅馆,不回了。你给我留意着点,哪儿有公用电话,停一下。”

“大哥,回家吧,我不信老四看到你那么辛苦还跟你怄气。家里有电话,洗了澡吃点东西慢慢再说。再说你这样子,让熟人看见多尴尬,影响你形象。”

杨巡摇头:“去旅馆,都最后几天了,不冒那险。电话立刻找,我等不及。他妈的,我进去得蹊跷,有人正好赶着宋厂长出差时候弄死我,肯定有人赶紧趁机对我市场下手。我现在眼睛还有些不适应,你帮我留意。”

“大哥…”看着杨巡浑身脏污,脸庞削瘦,杨速恨不得代大哥受那老罪。他出来做过,知道其中辛苦,因此比其他两个弟妹更能体会大哥的艰难。他眼睛热热的,发动起大哥留给他开的摩托车,上路先找公用电话。

终于找到,杨速眼看着大哥飞速扑向电话,恶虎下山似的,忙跟去将钱放台子上,自己回头找刚刚看到的一个茶叶蛋摊儿去。杨巡拨通自己的大哥大,一听到接通,而且对方传来的是寻建祥的声音,一颗心顿时放下一半。

“大寻,没事吧?”“小杨,你出来了?”两人几乎是同是抢着说话,又一起忍不住神经质地大笑起来,笑得一边儿公用电话老板拿杨巡当神经病。这一笑,让杨巡心中安心暖心,比看到杨速还开心。原来这就是兄弟。

“市场没事,今早小宋就跟我说了你今天出来,我总算放心了。妈的我再让他们跟姓萧的几天,吓死那龟孙子。”

“怎么回事?姓萧的又来?打死他,我抵命。”

“哪用那么拼命。你再也想不到,这是一贯正儿八经的小宋给我岀的馊主意,他让我每天派两个面相最凶的去姓萧的公司门口转悠,不时拿摩托车跟着人家好车在城里兜风,咱不惹事不犯法,把那姓萧的吓得没办法,又没理由叫人抓我们,后面几天鬼影子都不见一个,不知躲哪儿去了。我让人继续盯着,没事也烦死他这孙子。”

“痛快,痛快。”杨巡听着再次放声大笑,听得那电话老板直皱眉头。“大寻,多的不说了,谢谢宋厂长,谢谢你。市场开着,你管着,宋厂长照应着,我不担心啦,我洗澡睡觉去。哈哈,我明后天办点事,晚点回去。”

杨速从旁边农堂口买来四只茶叶蛋,正好听到大哥歇斯底里的笑,心里发毛。待得大哥打完电话,看大哥交电话费,杨速却发现大哥的手微微颤抖,不知怎么回事,但总之是里面坐着的日子不好受吧。杨速心下难过,不再将手中茶叶蛋交出,而是不动声色地剥好了,才交给杨巡。

杨巡一见茶叶蛋,眼睛里面迸岀的亮光简直赛焰火喷发,一把抓来就三下五除二地塞进嘴里,嘴里连说:“好吃,好吃,几年没吃这么香的茶叶蛋了,以前我们火缸里煨一罐子,一人最多也只能吃到两只。你也来一个,好吃。”

“大哥慢吃。”杨速都来不及剥,眼睛却心疼地看着大哥两手捧着一个鸡蛋热情地吃,又把第二个递上,不专心,自然是剥得斑驳。杨巡接来,又是两口解决问题,但这回不顺,吃猛了,蛋黄卡在喉咙,上不上,下不下,转眼脸色憋得血红。

杨速吓得连忙扔下手中茶叶蛋,给大哥捶背,好不容易才听大哥“呃”地一声出来,他的眼泪也跟着下来。杨巡回头看见,沉默了一下,可随即便笑嘻嘻道:“我这身衣服好几天没洗,你回头打两遍肥皂都洗不掉手臭。我衣服可以扔,你手可不能剥皮喽。不要你剥茶叶蛋了,你现在也臭。”

杨速含泪道:“大哥,你为我们辛苦了。”

杨巡笑笑:“走,我要洗澡。开好房,你去拿几件衣服给我。刮胡刀别忘了拿。”

杨速连忙答应,载上大哥去常住的旅馆。但眼泪一时收不住,涓涓滴滴而流。杨巡在后面看见,心下欣慰,反而安慰大弟,“别难过嘛,比起东宝书记,我这才几天嘛。十二天,正好一打。再说人家也知道我冤,我在里面没吃苦。对了,老二,等下你给我拿来衣服后,留下摩托车给我用,你回去上班去。我得找两个人。”他有意说得挺多,分散大弟的注意力。

杨速想到大哥刚刚微微颤抖的手,哽咽道:“大哥,听我一句,又不是天上下刀子,你再心急也给我今天好生休息一天,睡个好觉。有事明天再说。大哥…”

“行,行,听你的。”杨巡真有点受不了长得比他高的大弟流眼泪,连忙一径地答应下来,但心里想,等杨速离开他自会行动,他哪儿歇得住。但没想到,洗澡下来,又吃两只茶叶蛋,往床上舒舒服服地一躺,却早沉沉睡了过去,雷打不醒。杨速不放心回来看一眼,他都没听见。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还以为这是第一天下午。好在杨速早送了早餐来:豆浆,肉包,生煎,好大一堆。

杨巡再次吃得如恶鬼转世,将一堆早餐收拾了,就征用杨速的摩托车,赶赴小雷家。他有恩报恩,有怨报怨,他跟雷士根没完。

杨巡在村口找到一条木棍,操着这木棍杀去村办,进去看见雷士根就劈头砸下。雷士根本能一闪,那木棍砸在书桌面上,硬是砸裂桌面。士根吓得连忙躲避,一边大叫:“杨巡,你干什么,不要犯法。”

“犯法?老子没犯法你都能陷害老子坐牢,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打死你也是坐牢,不打死你也会被你害得坐牢,老子先打死你捞个痛快。”杨巡将木棍舞得呼呼响,追着士根往外跑,早有村人闻讯探头,看到杨巡神情跟疯子一样,想拦可不敢拦,但也有人回家扛锄头准备助阵。到底不能让外人欺负了雷家人去。

正明正好有事出来,见此连忙跑上来,勇敢地迎上杨巡,一把抱住不放。嘴里说着好话,“小杨,你可出来了,我担心死你。走,上我那儿喝茶去。”

杨巡被正明抱住,嘴巴可没给抱住,大声怒骂:“担心?你们担心你们书记去,要不是省里专门开会给你们书记平反,你们书记杀头的罪,把我也连累进去坐牢。你们知道这都是谁干的?都是雷士根这畜生。我前几天找这畜生,要他向上级说明,你们知道他怎么说,他说他不管,他只要做定村长,我们死活他不管。我明明挂靠小雷家,全村人都知道,这畜生竟敢昧着良心说是我和书记伙同挪用小雷家的钱,呸,你们小雷家哪儿拿得岀上千万现金给我?畜生你以为诬告我和你们书记等我们判了死刑你就能坐稳村长位置啦,你休想,我杨巡九条命,我就是死变鬼也要杀了你。正明哥,放开我,别让他跑。”

士根一时心虚,只得大声道:“我跟你说了,这是镇上面的决定,我解释了没用。”

杨巡却是今天存心赖上士根:“你放屁。要不是领导们明察秋毫把我放了,我本来还真信了你的鬼话。现在知道,不是领导没长眼,而是你诬告陷害。还有,你们集资公司的事,你们书记花多少心血,为个公司到处求爷爷告奶奶讨生意做,眼看着生意做起来,利润来了,这个畜生他自己没出钱,眼看别人有钱拿他没钱拿,他就想出个大家都别想拿的损主意。你们书记是那种人吗?我就是跟他多年老交情,只拿小雷家名字挂靠一下,你们书记都要我交管理费,公私分明,他会贪你们一点点钱?他要想贪,只要免了我管理费,我把一半钱交给他,他就能发财。只有你这跟着书记最近的畜生敢诬陷他,你披着忠臣的皮害书记,你这畜生最奸,害死书记你能当书记,你眼红这位置。可怜你们书记,为了村里发展行贿,罪名还都自己担着,不舍得要这奸臣陪着坐牢,他还蒙在鼓里,以为这畜生是忠臣。你们书记结果有什么好处?好处大家享受,坐牢他一个人坐,好歹我陪着他坐几天。坐牢啊,我昨天出来都站不稳,我才坐几天,你们书记已经坐几个月。他妈的都是这畜生害的。现在省市县领导都已经认定你们书记只有行贿一条罪,没别的罪,我总算放出来,你们说,我要打死这畜生,有没有道理?正明哥你别拦我,我今天非打死他。”

杨巡说话放机关枪一样,密不透风,雷士根都没法插嘴,插嘴也插不进去,只会声嘶力竭地喊:“你胡说,你侮蔑,你胡说,你诬蔑…”

但村人可就不那么想了,听着杨巡又是省长又是专门会议地一说,都被杨巡权威地将思维引导过去。再说村里刚刚断了全村的福利,本来大家都已经心里在嘀咕怀念过去在书记领导下的美好时光,这一会儿两者一结合,还什么真相,他们愿意相信的才是真相,大伙儿一致将愤怒的眼光射向雷士根。士根见此不得不声辩:“是老猢狲告的书记,我再解释工作组也不听。”

杨巡却道:“一个局外人能告倒书记?我这回坐一次牢给审讯了以后最清楚,政府是讲理的,是要看确凿证据的,要告书记,凭老猢狲拿点道听途说能告得倒?书记是谁啊,是市人大委员,县府直进直岀的人,能一告就倒?都是你畜生做的手脚,你故意留着行贿凭证让工作组查出来,把书记陷害下牢。你还喊冤,秦桧都比你清白。他妈的我以前一直当你是好人,我坐牢了才知道你是谁,畜生,没良心的畜生。”

杨巡恨雷士根,再加他对小雷家这一阵子的事那么清楚,硬是牵强附会诤诤有辞地将雷士根越描越黑。也存心的,为了报答宋运辉,他要扭转村人对雷东宝的不良印象。他做到了,他以一个才刚被释放的充满深仇大恨的苦主形象出现,让众人有点不得不信。起码有一点大家相信,要不是原本被定为书记罪名之一的挂靠公司的事没事,杨巡怎么可能被政府放出来。经杨巡“血泪控诉”,大家都恍然,原来其中有雷士根小算盘在。这一相信,便连带着把杨巡其他的话也相信了,大家都在心里初步建立起一个概念:对了,书记本来就不该是那么有私心的人,谁都知道的,哪能一下变得那么坏了,也就只有身边最信任的人才能把书记搞死啊,这雷士根还真奸。

便是连正明都听着糊涂了,小声问杨巡:“真的?”

杨巡狠狠道:“假的?我坐牢难道是假的?我都给他害得坐牢了,我还能有假?我都要杀人抵命了,我还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