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杨巡,则是好好赚了一笔,有生赚得最大的一笔。
有钱,便有了资本。而交朋友,稳立足,攒库存,扩规模,都需资本当道。经历过年初波折后的杨巡,在痛尝一顿落水窒息滋味之后,终于明白天下没有靠自己一双手一付脑瓜子只赚不赔的好事,谁都不知道阴差阳错飞来横祸,不知不觉就给倒霉了。因此,挣钱光靠肯吃苦能钻营还不够,挣钱还得看准时机,看准项目,目光放远,规避风险。杨巡其实很想从自学的高中课本中获得一些指导,可就是政治经济学也没法跟他说清他想要的东西。他只有自己开动脑筋。以前,有了资本,存起来,或者扩大业务。而现在,吃亏过后的杨巡考虑,未来的生意导向,如何既能在打击中保本,又能通过勤奋赢利。
而在交朋友的方向上,一次挫折,自然而然地让杨巡改变了原先套路。原先,他除了本地客户,闲时玩,则是只与老乡们在一起喝酒胡闹,有什么事也只在老乡圈子中大家互相搭一把手地解决。现在不同了,他对于高中课本上有一句话很有感触,“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他既然来到东北,而且这回挫折中又获得东北本地朋友的大力帮助,他决定此后不再目光短浅地只在老乡群里打转,他有意借助强力的老李,开始拓展在本地人中的社交圈子。
年底时候,他几乎花光所有资本,盘下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小木器加工厂,同时也迎来雷东宝到东北赏雪。
其实雷东宝对杨巡的什么赏雪建议是嗤之以鼻的,雪有什么可赏的,虽然这两年的雪越来越罕见,可他又不是从小没见过雪的人,没事去那么冷地方遭那洋罪干啥。可他不答应,杨巡就一天一个电话来动员,动员得他烦死,买张票,还是没位置的站票,上过路火车,又转一辆火车,到最后一天才有硬卧得以睡了一整天,才风尘仆仆蹬上黑得流油的土地,被站月台上冻得差点缩成核桃仁的杨巡接到。
杨巡见面就奉上厚厚的帽子手套雪靴,雷东宝来者不拒,当场就坐在路边一只结冰的水泥块上穿戴严实,得意地笑道:“像雷锋不?”
杨巡看着穿戴后圆得跟球一样的胖大雷东宝,笑道:“雷锋同志哪有你这么胖啊,你一看就是剥削阶级。还冷吗?”
“你们杨家人怎么都一句话,冷个头。给,你妈的。”雷东宝虽然对来东北的事并不热衷,可一来被冷风一打,又看了一路的皑皑白雪,心里一下有了喜欢,正好远远看到一只野猫窜过,他奇道:“这儿猫也长长毛。”
杨巡急不可耐地看妈托雷东宝捎来的东西,嘴上却一点没闲着,“这儿人都巴不得往身上粘毛呢,什么狗皮褥子貂皮大衣,穿上一个个都毛茸茸的。哎呀,有酸笋,哈,四大块。雷书记,晚上我给你做酸笋鱼,这儿冬天敲开冰洞捞的鱼都特肥,我妈就知道我好这口。”
“别饿着我就行。”雷东宝跟着杨巡往外走,他对于冰天雪地还不适应,踉踉跄跄穿过广场,可杨巡来扶他还拒绝,走着走着到一大门紧闭的荒凉所在,奇道:“干吗带我来这儿?”
杨巡双臂张开,又来个合抱的姿势,洋洋得意地道:“这块儿都是我的了。等开春我把他们好好整整,开个电器市场,我把老乡都集中到这儿来,加上火车站有两辆公交车通着,人气不可能不旺。”
雷东宝暂时沉默,看着杨巡掏钥匙开大铁门中的小门,走进里面,才道:“大老远叫我来看这个?准没好事。”
杨巡忙笑:“哪会。我总算有点出息了,都是雷书记当初一言九鼎帮我的忙,不请雷书记过来亲眼看看我怎么交待得过去。”杨巡笑了几声,就把话题拉开,“雷书记你来看车间,以后窗户整一下,电线电灯重新拉一下,这个车间我看放得下四十来户大柜台。我打算春天化冻时候,门口这块空地也造房子利用起来,又可以租个二十来户。”
杨巡说到这儿,顿了一顿,见雷东宝虽然不答应,却照着他说的认真在看,想到雷东宝就这老大脾气,不再奢望等雷东宝的敷衍了,继续自个儿唱独角戏。“雷书记来这儿瞧,你看,这个方向看过去,是哪儿?”
雷东宝没跟去,只顺着杨巡指点斜眼一看,就道:“火车站,怎么了?想搞反革命举动啊。”
杨巡笑道:“就是火车站,我爬屋顶上看过,人火车站的人能清清楚楚看到我,我也能清清楚楚看到火车站。就这个角度最好。我已经让人上屋顶做铁架子了,做个四扇门板那么大的铁架子,很快就能做好。再上面贴四张白铁皮,再刷上雪白的油漆,让人拿红漆写上桌子大的三排美术字,就写‘登峰电缆,登峰电线,登峰电器’,再下面就一个大大的‘最好’,你想,只要火车站进出的人,抬头就能看见,以后他们想买电线了,还不立刻就想到我们登峰?”
雷东宝心说,登峰到底是谁的。“屁缝大的地方,你还挺能折腾的。行,想得好。我看你上面再挂块牌子,写上电器市场,否则你这儿没正对着火车站,人家找不到。”
“嘿嘿,不瞒雷书记说,我最先想的是挂你说的牌子,后来想,既然做了,干脆一排儿全做,把我们登峰的名字也挂上去。再有空余的位置,我一块一块割了卖给人。我们英雄所见略同。”
“你小子人精,净见缝插针捞钱。”雷东宝笑骂。但也热心给杨巡建言献策,“你看,这片空地,你不是说也要造起房子吗?我建议你造三层,下面两层做市场,上面一层做办公。等房子造好,旧车间的柜台都搬来新楼,你立刻翻盖旧车间,也翻成两层,造好就把这两幢打通了,你这市场规模就上来了。”
杨巡“呵呵”地笑,拍着手套道:“雷书记的见解就是不同,可我现在钞票有限,做不到。我所有的钱,现在都花在买这个厂子,还有,我租了这条路过去大概四里地的一个大仓库,给这里电器市场配套,先预付了一个月租金。这样,钱都没了。我已经拉来三十多户柜台,等明年春节后他们就搬进来。让他们换地方都很不情愿,我迁就一些,只预收三个月租金。不像我们现在租的仓库,得把半年的全交了。三个月租金不多,我打算全用到门口空地盖房子上,打三层的地基,先造一层。等慢慢有钱了,一层一层往上造。没办法,得精打细算着呢。”
“好,自力更生。”雷东宝“嘿嘿”一笑,不再吱声。自从小雷家富裕起来后,多少沾着那么一点点亲的人涌到他面前侃侃而谈宏伟设想,到最后就落实到一句话,请他雷东宝投资。看来杨巡千方百计邀请他来,也是为的这个。就希望他一急,掏钱把杨巡上面两层也盖了。他早就百炼成金,百毒不侵了。
杨巡不疑有他,得意地笑了,趁机忙道:“雷书记,我们这儿回去,我给你在市招待所开了间房,还挺干净。还有件事想请雷书记金口答应呢。”
“什么事,直说,别拿话套我。”雷东宝心说来了,就这么回事。
杨巡道:“我这市场吧,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工商的朋友都已经熟得称兄道弟了,可人家也没办法啊,这么大场子,国家规定就不让个人注册。我跟工商的朋友做了不知多少工作,他们最后算是看我面子上,答应我挂靠的企业性质不论,只要是集体,也不苛求我挂靠国营了。既然集体可以,雷书记,我其实可以挂靠到本地一家国营下面的,可我很不放心,就怕他们哪天看着我店子人气十足,下手把我黑了。我一个外地人怎么玩得过本地的。我挂到登峰下面行吗?我每年交管理费。”杨巡没说的是,这挂靠本身就是不受法律保护的,上不得台面的事儿,如果找的挂靠单位不本份,哪天翻脸不认帐,他这电器市场的资产就全等于白送了。所以他得找个信得过的人管的集体,而且那人还得对手下集体有绝对掌控权。除了雷东宝的登峰,他还真想不出第二个来。
雷东宝背手想了会儿,道:“你小子忽上忽下,别我把登峰名字借给你,哪天人家找我讨债来。名字挂的我的,我逃都逃不掉。”
杨巡忙笑道:“我没忽上忽下,基本上曲线都是向上的,是正切线,就年初那一次阴沟里翻船,那是天灾。不过做人吃一次苦头应该汲取教训了,雷书记你看我这不是调转经营方向吗,你说,只要我养足这个市场的人气,以后那是铁稳地来钱,肯定不会给登峰添麻烦。雷书记,请上车,这辆一路车直接到招待所门口。挂靠的事你慢慢想,不急。”
“不急?春节离今天还有几天?你小子别想糊我。咦,这儿车把手还绑着布?”
杨巡忙解释:“没办法,这儿太冷,若不是绑着布,有时候手抓上去就粘住肉皮撕不开。雷书记,等下我这儿的大哥老李要给你接风,他也是个热心的人,年初我出事,就你们两个伸手帮我。我跟他说起你,他很想结交你这个朋友。”说着把老李的身份背景介绍了一下。
雷东宝点头,“是条汉子。东北人酒量好,今晚跟他拼了。”
雷东宝还真是一言九鼎,可喝酒时候这个“拼”字,在东北万万得忍住不能说。他自恃一向酒量很好,见了老李,他没老李花言巧语那么多,就举杯碰了,自己先喝了,然后瞪一双环眼盯着老李,老李竟然也都硬碰硬喝下去,一次都没假手身边铁塔般一群徒弟,也命令徒弟们不许打车轮战欺负人。两人你来我往,看得旁边人齐声叫好。结果,老李先倒了,倒在徒弟怀里之前,竖起拇指赞叹,“爽快,够哥们。”这时候,桌上的菜还没上齐。
雷东宝晕乎乎地开始专心吃菜,他觉得桌上的菜特对他胃口,什么手把肉啊、小孩手臂粗的红肠啊之类的,他喜欢的就是这种大腕喝酒大块吃肉的调调儿。吃完,一条两百来斤的身子就轰然倒下,交给杨巡处理了。幸好老李的徒弟多,有的是七手八脚。
杨巡都不知道雷东宝干吗一上来就那么爽快喝酒,都没见过老乡中哪个是这种脾气的,这完全不是南边人的习性。送雷东宝回招待所,累得气喘吁吁地看着雷东宝发呆,揣测他这是什么意思。杨巡想,雷东宝是不是担心酒桌上老李他们一起做他雷东宝的工作,会让他情面难却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所以才先发制人,拿酒杯把大伙儿的嘴都封了?那么看来,是不是雷东宝心里不肯答应让他挂靠?
杨巡心中忐忑不安,紧着思考挽救措施。但同时又想到,雷东宝这个人性格直爽,说一不二,要肯定就肯定,要否定就否定,好像接触那么多年以来,从没耍花枪的事出现,会不会喝酒爽快只是他本性?但又不像,因为根据以往与之喝酒的经验,雷东宝从来都是随意,难得勉强人,也不勉强自己。究竟今天的反常是为了什么?杨巡心头割肉似地想,明天看情况,看来得有所表示。
雷东宝第二天醒来,舒服得不想动。外面冰天雪地,里面比宋运辉家还暖和。他听到杨巡已经起来,轻手轻脚地进出,他懒得吱声提醒杨巡可以随便乱动,舒展地摊在床上闭眼睛静思,想杨巡那个挂靠的事。无非就是一点,拿着杨巡那么些管理费,值不值得为杨巡未来的经营成败背上巨大责任。这其实是考验杨巡人品的问题。以前白压两车货给杨巡的时候,因为那两车货他输得起。但这回不同,这回如果把登峰借给杨巡用,而杨巡又有心耍滑头的话,那损失,可能是个无底洞。而问题是,杨巡这人看上去有的是本事滑头,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又天高皇帝远他盯不住。如果真有无底洞一般的损失,他还真能砸了杨家吗?砸了也于事无补。
雷东宝把前后左右的理儿都想清楚了,就不磨叽了,将问题抛到脑后,这种没法下结论的事,多想又有什么用。他想的是,火车需要经过北京,要不去看看老徐和宋运辉。拿定主意,他就睁眼问:“小杨,这儿有什么特产他们北京人也稀罕的?”
杨巡被忽然一个声音吓一跳,愣了下才道:“有,多的是。再说是冬天,有些山货野味拿去北京还不会坏。我这就准备去。”
雷东宝依然懒得起床,道:“从我裤袋里拿一千,这些够了,两份。”
杨巡忙道:“还什么钱啊,这些小意思我请得起。雷书记要么我出去布置一下,早餐给你放暖气片上,你起来多吃点,否则昨晚酒喝多了对胃不好。”
“不急,这儿的肉够劲,我再吃几天才回。有昨天吃的那种红肠吗?再给我来一条。”雷东宝这才起来洗漱。
杨巡有些目瞪口呆,看着雷东宝拿毛巾牙刷去外面盥洗室,他忙拔脚出去,上穷碧落下黄泉地寻找来各色各样他认为最好吃的肉肠,交到雷东宝面前。吃得雷东宝那个开心。杨巡这才明白眼前这人为什么会这么胖。
雷东宝吃完抹嘴,拉上杨巡去看那个配套仓库,又到现在依然营业的电器街查看生意,和杨巡买下小厂与租赁仓库的合同意向,所谓意向,都是等着有挂靠单位后才能签订合同。看上去都是实实在在干事儿,不像圈套。因为那仓库的位置太好了,出去没多远就是国道,与火车站货场也近,离未来的电器市场也不远,走走半个小时就到。看得出来,杨巡是用心的,而且是考虑非常周全的。所有的选择都是最适合电器市场的经营。
杨巡这一路本来想好好劝诱雷东宝,但雷东宝即使到个陌生地方,也全不按他的计划做事,都是自行其事,而且还是三棍子打不出几个闷屁的自行其事。他现在有求于雷东宝,只有大力配合。饿了,两人摸岀怀里藏着的红肠啃几口算数。一直到天暗,雷东宝才算看得满意,要杨巡找一家吃肉的地方说话。
杨巡也豁出去了,直捷了当问:“答应,还是不答应?”
雷东宝仰天一笑,“让我吃饱了,我就答应。”
杨巡一听也笑出来,毫无疑问,雷东宝这是答应了。他拉上雷东宝进一家烤肉店,还想点酒,被雷东宝阻止了。
“我胃不好,要喝你自己喝。”
“可你昨晚不是很爱喝的样子?”
“妈的,那是给你面子。谁不知道碰到东北人第一顿酒一定得喝好?”
“啊,对…”
雷东宝不等杨巡说话,又道:“我们再说电器市场的事…”
“我也正想跟雷书记说。”杨巡忙先下手为强,知道有些事也是跟碰到东北人第一顿酒一定得喝好一样,“我打算把一个柜台归属给雷书记。”
“我要来干什么?这里的电缆都你帮我卖,我摆摊能争得过你这滑头?”
“不是不是,这个柜台放这儿没法搬走,但我替雷书记管着,每年的租金我收上就寄给你。”
雷东宝听了笑,“你没打听打听,在我们小雷家,伸手拿钱是什么下场。前书记,吊死了。后来还有两个跑供销的,被我吊起来打,没一个敢有怨言。为什么?因为我只拿我份内的。我看过了,那些领导扒份外钱的,没一家是搞得好的。我只要你别赖我管理费,别给我桶篓子,还答应我几个条件。第一,你说过屋顶的牌子,无论你以后怎么折腾你的房子,你一定得把那牌子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第二,电器市场里,我登峰电线电缆的位置,一定得放在进大门最显眼地方;第三,你必须给你自己留一个柜台,继续做我登峰电线电缆的生意。”
杨巡忙道:“这三点,雷书记不说我也要做到,我怎么能放弃已经做熟的生意呢?还有那个柜台,其实本来心里也不舍得的,可见到雷书记这么帮忙,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就让我意思意思,我嘴严。否则你说,上回你帮了我,我还没好好谢你,我妈都说我没理。这回你又帮我…”
“小子哎,哪天我有事的时候,你也能帮我,大家就互不相欠了。”雷东宝倒也理解杨巡的心,他当年开砖窑往信用社主任怀里送礼的时候,老书记送去的东西人家不收,他还挺担心,后来老徐一直都不要他的钱,他也一直记挂着,心里不安。杨巡肯定也是一样想法。
杨巡果然就像雷东宝对老徐一直记情似的,记住了雷东宝的恩情。
第一部 1989
筹建办的同仁都是中年,只有宋运辉是个不到三十的。因此他们在部里或多或少有过去的同事,有以前会议结识的老友,宋运辉没有,即便是他岳父也没有,他岳父的位置纯粹是承蒙水书记的恩惠,但同时又被水书记有效管制,无有接触部委的可能。可以说,他在北京的人脉几乎一穷二白,只除了老徐。
宋运辉很清楚,未来的工作,如水书记所说,他再无曾在金州拥有过的社会关系,他需要独立建立新的社会关系。但是,宋运辉很不习惯上门拜访领导,以前上门拜访水书记也是心中自我批斗无数才做出,而且是被迫做出决定,还都在被事情逼迫的情况下才肯登门。他心中总是带着一些从小教育给他的影响,带着一些不肯阿谀权贵的书生气,对以前登门拜访水书记,他还有不得已的自我解释,但是现在,则是不同了吧。
宋运辉还是硬着头皮去了老徐的家。到了老徐家,听说老徐不在,他反而就像作贼没得逞,又得以安全撤离一样的轻松。从此踏踏实实地工作,不再作他想。
元旦,一个意外客人来访。说意外,那是在元旦前接到电话时候感到意外。元旦早上,宋运辉待在招待所,躺床上看书等待时候,听到服务台很不客气来通知说有个叫虞山卿的来找,他已经不再意外。
天寒地冻的,虞山卿穿着跟金州时候差不多的长呢大衣,而当年的大衣里面是一件毛衣一件西装什么的,现在只见虞山卿走进宋运辉的房间,脱下大衣,里面就是衬衫西服,看不到毛衣的影子。
宋运辉笑道:“不怕冷吗?还是毛衣穿衬衣里面?”
“知道你们招待所里暖气好。我们现在每天只能这么穿,否则坐办事处里一会儿就一身汗。你怎么出来了?听说闵赶你出来?”
宋运辉没有否定,“看样子呆不住了,还是出来。现在的筹建办环境稍微单纯一点。你呢?不是自己做贸易吗?怎么说说的就去外商办事处了呢?爱人呢?”
虞山卿笑了笑,摇头:“没走出金州之前,你压根儿想不到做个体户的难处,社会地位那个低级。钱是赚了一笔,但赚得太低三下四,没劲。正好同学给我这家美商CTE办事处要人的消息,可我没北京户口,没法进北京外商服务公司人才库,怎么办?我自己找上CTE,像我这样的,又有贸易经验,又有行业技术,还有英语水平的,他们哪儿找。一拍即合,他们给我办理进京户口,我爱人也很快就能办理北京户口。怎么样?”
宋运辉略一思索,不由笑道:“我还说你怎么查到我电话,看来以后我们有的是合作机会啊。”
虞山卿拍手大笑:“小宋,你幸好赖在国企不肯出来,否则连外商这边的好位置也得让你抢了。怎么样,你们的项目有眉目了吗?”
“要是有眉目,我现在不应该住这儿,而是在海边搭茅草屋了。看到九月份的《通知》了吗?”
“有,我们总代理也正为这个犯愁,我们原先在进行的几个洽谈现在都不得不暂停。我已经无数次地深刻领会到,一个政策对一群人的影响了。几个月前刚进办事处时候,我跟老外聊起来问为什么不把办事处设在改革开放程度比较高的珠三角地区,才不到四个月,我已经承认这个问题问得很傻。经济与政治是密切相关的。”虞山卿冲着宋运辉莞儿一笑,“但是,政治与政策,又是两码事。”
宋运辉想了会儿,才道:“你说得有理。你是不是已经找到解决方案?”
虞山卿微笑:“我只能说是给你找到一条路,可是走路的人,还必须是你们项目组自己。”
“什么路?”宋运辉眼睛一亮。
“你先答应我,我CTE必须是你们设备采购的首选。”
“这很为难,你应知道,都是集体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