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明玉终于放下电话,石天冬笑道:“原来你胃口这么大,看来平时都饿着没吃饱。我看你最喜欢起司小球。”
明玉看看桌面,笑着起身收拾碗筷,但被石天冬抢先一步。明玉回忆了一下,刚才光顾着说话了,都没品岀西点们是什么味道,这要是被石天冬知道了,他还不失望透顶,她只得选择不说,另找话题。“你要不要回家一趟?”
石天冬摇头:“又来了,不回。你要不要出去走走活动活动?我们去海边溜达一圈?”
“不去,海边的路并不好走。石天冬,我恢复了,建议你回去工作,我不能影响你的工作,我也会立即恢复工作。”
石天冬不去理她,只笑呵呵地道:“终于不叫我石老板了。你别管我,我再烧中午饭给你吃。照你这么能吃,恢复一定快。”他擦干碗碟,出来看着明玉道:“你准备把袭击你的人放出来了?我陪你去欢迎他。”
明玉冷笑道:“对不起我的人,我自己处理,我需要自己处理的感觉。谢谢你,石天冬,我处理不来再有请你的拳头友情赞助。要不要叫我秘书代你定好机票?我不能耽误你的工作。”
石天冬笑道:“跟你说了我请了三天假,你怎么这么罗嗦,告诉你,我跟他们是交流互学,我是有点脾气的大师傅,不是包身工。让我喂你三天,否则我不放心你。”
明玉微笑不知如何作答。昨晚睡下时候,知道楼下睡着个时刻关心着她的石天冬,不觉心中很是安心,今早起来看见清清爽爽看报的石天冬,虽然有被侵犯领地的感觉,但依然觉得安心。她喜欢这个感觉,有人陪着,她却不用挂上面具应付,是种舒适怡然的感觉。但是,就这样吗?真的让他留下来喂三天?三天后,关系将如何变质,她考虑清楚了没有?
石天冬见明玉只是微笑却是不语,不知道她考虑的是什么,他决定不去管她,自己先过去门口穿上鞋子,笑道:“你门口的海景都被疯长的树枝给遮了,我替你修整一下,把枝枝桠桠去了。清早买菜回来时候问下面保安借了砍刀,刚才怕吵醒你,没动手。”
“别管它,都是公司后勤在管,你看着,等下清洁工就会来。”但明玉还没说完,石天冬早一跃跳了出去,挥起砍刀修整树干上胡乱长出的枝条。挥刀的手臂肌肉发达,结实有力。明玉暗自啐了自己一口,看什么呢。却也笑笑并不太放在心上。这个石天冬的用心在阅人多矣的明玉眼里,一目了然,如同透明。这么单纯的人,从来不是明玉心目中的理想人选,却是个因为透明可以掌握可以有条件信任的人。她的理想人选……可惜柳青太花。
她忽然想到明天就是吴非回美国的日子,忙打电话找上海一个朋友,让代买两件纯金挂件分别送给吴非和宝宝。吴非辛苦替苏家做事,她不能不知道好歹,否则会害了大哥的婚姻。但又不能做得太过,免得吴非为难。客户替明玉岀主意,一件买珍珠坠子,一件买小孩子的长命锁,明玉连连叫好,心说她怎么就想不到呢?可回顾自己的首饰盒,里面只有一条铂金项链,那还是若干年前刚挣大笔工资时候高兴得发疯买的,她连自己的首饰都不能照顾,可见是个没情趣的人。
明玉只记得自己仿佛自有记忆起,就是忙忙碌碌无头苍蝇似的在为生活奔波,大学同学们学跳舞学跳操,都没她的份,她哪有时间。尤其是大一大二时候,基础课重,她又要学习优良争取奖学金,又要打工维持生活,每天只有睡觉时间是轻松的,高中的衣服一直穿到大三。大四才得宽裕,金钱宽裕,时间宽裕,因为她从打工实践中得到经验,体力劳动永远不如脑力劳动值钱。但好景不常,很快毕业走向社会。所以明玉很佩服那些能吃能玩热爱生活的人,尤其是柳青这样能玩岀档次的人,她永远只能像个小土包似的站远处艳羡,自嘲先天不足扯上天也不能飞。
而石天冬显然是个没情趣的人,不是她的理想。她需要有人带她这个不会生活的小呆瓜出去五光十色的生活,而不仅仅是品位佳肴。所以,她对着外面砍枝桠的石天冬,心里盘算,三天的请假损失大概是多少,香港来回机票大约是多少,还有那份关心折价是多少,她不能欠别人太多太久,她喜欢私人关系上面利益均衡,起码得用什么东西回报一下,想来石天冬是不会收钱的,那她送什么给他才好?贵重物品的话,石天冬肯收吗?
正想着,柳青电话进来,柳青在电话那头怪叫:“苏明玉,你传绯闻了,听说你养伤谈情两不误。”
明玉嘿嘿地笑,懒得解释,“刘律师怎么说?答应吗?”
“先告诉我是谁。送花的温小K吗?苏明玉你从了吧。”
明玉皱皱眉头,看着外面的石天冬道:“是那个饭店老板,他从香港特地过来看我。你们不要见着风就是雨。快说说刘律师的态度,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没好心情,别寻我开心。”
“是他。”柳青立刻将这所谓绯闻抛到脑后,绯闻也得看对象,“好吧,暂时放过你。我刚与刘律师说了,刘律师幸好没表现出不耐烦,这老奸巨猾的还说你心地好。等下我发地址给你,我这儿有客户离不开,我已经约下刘律师那个武功挺好的助手,你随时联络他跟你一起去。”
明玉不假思索地道:“我现在就去,你不用过去,我自己会处理。你立刻通知刘律师助手那边等我。”
放下电话,明玉立刻起身,拉痛了腰背也不顾,走到门外跟石天冬一声招呼:“石天冬,我去看守所放人,你去不去?”
“最后两枝,等等我。”石天冬挥刀砍下最后两只树枝,大汗淋漓回屋,一会儿就见明玉衣装整齐地从楼上下来,他一看不对,立刻去洗手间冲了把脸,也正正经经换上还行的衣服。明玉已经等在门外。
石天冬出去,就听明玉对他道:“树枝整理后视野好了许多。”
石天冬不理这茬,“还真放那人出来?干吗要放过打你的人?要不,放他出来也行,我拉他到没人地方揍他一顿?”
明玉微扬下巴,却微笑道:“我自己处理。我要亲手处理他。”
石天冬颇不信任地看看明玉的细胳膊,折中地道:“要不我先修理了他,让他癞皮狗一样趴地上挨你修理?”
闻言,明玉不由想到前晚,她可不就跟癞皮狗似的被明成修理吗?她一时说不出话来,胸口腾腾火焰直窜头顶,再也控制不住表情,黑着脸钻进车子。石天冬看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对方究竟是谁,什么来头,苏明玉这样的人既不肯多关他几天,又不肯打他。
他上了车,还是忍不住道:“我不放心你,我跟你后面做保镖吧。你怎么能轻易放过这种人。”
明玉不便跟石天冬解释她的打算,她本来不想说话,但看在石天冬帮忙的份上,回答:“还记得我请你送外卖你遇到的年轻男子吗?是他。” 说话时候,明玉双眼有点不敢看向石天冬,她实在觉得被自家兄弟追着揍是件太耻辱的事,让她说的时候无法面对人。
“你兄弟?你哥哥袭击你?那更得揍。有本事外面横去,回家欺负家人的只有无赖,无赖只能靠拳头教训。交给我,没有比拳头更好的法子。是不是你爸妈拦着你?咱也悄悄偷袭先斩后奏。交给我,你就当作不知道。”昨晚刚看到明玉红肿的脸的时候,石天冬很激动很愤怒,一晚上下来,看到明玉康复很快,他的激动已收敛许多,但他心中清楚,对方不管是明玉的谁,他都不会放过。保护明玉是他的本份,与对方公平合理打一顿是合情合理,这事不用与明玉再提。
石天冬没大惊小怪,让明玉安心,也觉得面子没受损伤,她忍不住伸手拍拍石天冬的肩膀,“痛快,这是我受伤后听到的最动听的安慰,所有人都正面侧面劝我放过苏明成,搞得我好像反而成了罪人一般。你的办法最直接,但我想手刃苏明成,让我自己来。我有我的办法,我不打癞皮狗,不把自己和癞皮狗同流合污。”这话说出来,明玉心中真正觉得痛快,有些事情,在有些人面前,反而可以解决得更直接,黑白正负,一清二楚,不用像柳青似的考虑得复杂,什么反噬,苏明玉不信邪。
“你爸妈要反对你就将责任推给我,我给你当打手。”石天冬正绕着山道开车,没法看明玉,但异常怪异地耸耸被明玉拍过的肩,觉得那里好像给贴了封印。他下去到保安室,将砍刀还了,又与保安胡扯几句,彼此好像挺要好。明玉在一边看着觉得怪怪的,想到以前食荤者汤煲店的伙计们下班击掌道别,石天冬这人好像有他自己混世界的套路。石天冬忽然又道:“难道等下我们还得送你那个混帐哥哥回家?这太不公平了吧。”
“噢,对,我通知他太太。”忙翻找岀朱丽的电话号码。不一会儿柳青的短信到,她索性转发给朱丽,让她立刻与她父母一起过去等着放人。
石天冬不明白明玉做事何必如此周到,奇道:“你还真通知?为什么要叫上老弱妇孺过去?那样你多难下手。”
明玉微笑,犹豫了一下,对着石天冬真真假假地道:“我不是个善类,你早知道早好。我有我的下手方式。”
石天冬看着明玉笑道:“你不是善类,这还用说吗?我从来不相信身居高位的人是只小白兔。我开个小饭店都要用些诡计呢。刚开始时候我还真被你吓得远远的,你一副打死不肯理我的高傲样子。”
明玉被石天冬说得有点不好意思,现在两人有点哥们的意思,人家这么帮她,她总得解释解释。“那时候你一身厨房里的油腻味,很难闻。”
石天冬目瞪口呆,打死他都想不到明玉不理他的原因是因为油腻味道。但又一想她这人有洁癖,心说还真有这可能都难说。他将信将疑地将车开了出去,可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还没通知你父母。”
“他们不管事。”明玉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这时电话进来,明玉看着是朱丽的电话,便接了起来,“朱丽,听说你今早去医院探望我,谢谢。”
朱丽急切地道:“明玉,谢谢你宽宏大量,明成真的是今天放出来吗?我可以另找时间去你家探望你吗?我爸妈也想去感谢你。”
明玉的声音平稳冷静疏远,“朱丽,帮我跟你爸妈道谢,你们别理我了,我这人生性孤僻,你们还是赶紧出门接苏明成,我托了朋友帮忙。我很抱歉,昨天我还说不跟他这种人计较,结果气头上还是放不下,让你们平白担心。用法律手段对付苏明成,我想的是治病救人,苏明成这个人需要一点教训,玉不琢不成器嘛。看到你和你爸妈为他着急操心,我很羡慕,也很感动。放了他吧,交给你管教。他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我妈突然去世对他相当于心理断奶,我就不与他计较了。”石天冬在旁边听着这才知道怪不得他送粥去只见到苏爸爸一个人,原来苏妈妈去世了。但石天冬好奇,昨晚至今,苏明玉出了那么大事,一直没见她爸爸露面。
朱丽还是一个劲地“谢谢谢谢”,放下电话与爸妈一起出门,一路告诉他们明玉说了什么。朱爸爸听了对朱妈妈道:“明成妹妹说得挺在理的,人家挺大方懂事一个人。换了别人昨天也该生气,但她昨天对你们还算客气。”
朱妈妈道:“你忘了他们是两兄妹,她当然怎么能对着我们生气。”
朱丽道:“他们那两兄妹,还不如陌生人来得客气。他们从来就对立,妈你忘啦?”
朱妈妈反应灵敏:“既然明成妹妹看上去挺懂事,明成为什么要跟她那么对立,还要打她?我看是一只碗不响两只碗叮当。”
朱爸爸不以为然:“明成妹妹如果是个叮当的,昨天到今天也不会一再给明成降低处罚。这到底不是耍个嘴皮子的事,是需要一再改变主意劳烦人家帮忙的人,她这回欠的人情可就大了,她又不会不知道。换我都未必有这么好涵养。”
朱妈妈强词夺理:“关了明成俩晚上,也该放人出来了。不过……不过……”朱妈妈终究没把肯定朱爸爸的话说出口,肯定一个,不等于是否认女婿了吗?女婿差劲那可是个大问题了。她板着脸道:“等明成出来我修理他。”
朱丽在一边听着,心头刚生出的喜悦慢慢降温,心底深处升起一个个细细的问号。明成,明成真如明玉所说,他妈猝死导致他心理断奶吗?否则,如何解释婆婆去世后,明成一再地不可理喻呢?
因为明成已经无恙,已经可以释放,朱丽为明成提着的一颗心已经放下,她的心,又回到明成被抓之前,两个人吵闹争论的状态。明成,其实还真不是个讲道理的人。
但真到了明玉指定的地点,看到出租车怕晦气扔下他们,生意不要做一溜烟跑了,朱丽的心又悠悠荡荡地回来,抛开一切杂念,开始焦急等待。反而是明玉和石天冬走岔了路,绕大圈晚到。
明玉费劲地下车,留石天冬在车上,拿着车子里一直放着的照相机自己跟随刘律师的助手进去,只与朱丽他们一行三人稍稍点头致意。进去里面,她与刘律师的助手打了商量,请他帮忙了解明成究竟吃了点什么苦头,又请助手帮忙拍照,这才静静坐在办公室里等待。原来,刘律师的助手以前就在这个系统工作,后来因工资低女朋友嫌就辞职出来了。但回来照样转得开。
终于,一阵脚步声快速接近,明玉挺直肩背,看向门口,一会儿,穿着沾有可疑斑点,已经识别不清原本底色的睡衣的明成出现在门口。才两夜,整个人似是脱了型,原本目光炯炯的眼睛现在白多黑少,走路更是歪歪斜斜,下盘虚软,一点不比昨晚明玉自个儿出院时候强。明玉看着只觉得解气,但一瞥之后便不再理他,起身与办事人员寒暄致谢,递烟聊天,将明成抛在一边如罚站一般的尴尬。她无非是想拖一点时间,这段时间里,明成在她面前是个犯人,她需要给明成时间让他充分意识到这等身份差别。
烟过三巡,看到刘律师助手出来,她才与众人告别,带着明成出门。明成这时候一点脾气都没有,乖乖在后面跟着。刘律师助手一点不含糊,上来笑嘻嘻塞给明玉一张纸条,明玉一看,摇摇头,举起来放到明成眼前,确保明成看见了,才嘻笑道:“好样的,真好样的,学勾践学韩信学龙阳,学英雄得从微时,不,从穷途末路学起啊,卧薪尝胆算什么,哼哼。这张纸条我等下去妈坟前焚烧,让她老人家地下有知。”
明成的眼珠子缓缓转过来看看明玉,又缓缓转开去。这两天他受够了,只求早早逃离,其余都是旁支末节,受明玉几句刻毒话算什么,出去才是大道理。
明玉又绕着明成转圈好好仔细看了一遭,这才放他出门。她先与朱丽一家打个招呼,客客气气说声先走,便上车走了。上车后一张一张地翻看照片,心情极其畅快。
她挨打时候最大的痛苦是什么?是那种深深的耻辱。她要保留着这些证据,时刻提醒明成,让明成也痛感一辈子的耻辱。痛打明成算什么,痛打能岀这么好的效果?料想明成这会儿的麻木过后,他的内心会充满深深的恐惧,他是个往后还要出头露面混世界的人,他一向都是喜欢岀风头的人,他得担心她泄密。而她会时刻刺激他的担心。
她需要掌握主动权,只要她能,她决不被动。
石天冬看着明玉笑逐颜开,大为不解:“就这么完了?没我什么事?”
明玉仔细看着拍得最清晰的明成头像,笑眯眯地道:“解决了,后遗症也不会有。好了,完结一件事,我们去哪儿吃饭?啊,对了,回去别墅。”说话时候收拾相机,“啪”一声关上什物箱,拍拍手了结。
石天冬在红灯前看看明玉,奇道:“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难道不要庆祝一下?我看你好像高兴到此为止的样子。”
明玉轻描淡写地道:“事情解决了还多想它干什么。苏明成只要一辈子记得教训提心吊胆地好好做人,我可以乐观其成。他若是妄图寻衅闹事,我再给他下套,我手中都是证据资料。不过苏明成的性格懒散软弱,冲动也是一阵风,长不了。这次教训够大,谅他以后看见我还敢不敢放肆。总之看他表现了,我现在多想也没用。”至于高兴,当然高兴,但这等高兴比不上事业上拿下一个个堡垒来得满足,这种高兴来得太轻易,苏明成着实不是对手,所以成功了,高兴却是有限。有限的高兴能抵消她被抓着头发打的时候心中深刻的耻辱吗?不可能。这次的事,她与明成两败俱伤,谁都不是赢家,她最多只是面子上占了上风而已。所以,有什么可太高兴的。
石天冬想了下道:“如果他经受不住打击,一蹶不振了呢?”石天冬有点不了解明玉何以只高兴了一会儿,猜测她会不会是大风大浪经历得多了,这种家务小事不入法眼。但眼看明玉无心多说,他也不便多问,但他对明玉这个人兴趣十足,很想不回香港潜心探究明玉的内心世界。在他眼里,明玉无比神秘。他希望一点一点地渗透进入明玉的生活。目前,他真是对她一无所知。
“我不是他妈,对他的未来没有责任。”明玉回答得硬梆梆的,为什么她需要为明成考虑,而明成不需要为她考虑?明成当初找对象时候如果为她考虑一下,她何至于在家中无立足之地?“啊,开始有点饿了。”
“我早饿得前胸贴后背,这儿有没有KFC?”石天冬起得早吃得早,又砍树又上菜场的,早饥肠辘辘。
“有,这儿过去有一家,广场那一头,可是那儿没停车场,我想想沿路还有没有。”又忍不住好奇,“你也吃这种垃圾食品?”
“方便啊。”石天冬找地方将车停了,他停车非常冲,一个急转弯,几乎可以听见轮胎“吱”一声尖叫,险险地擦着旁边的车子钻进停车位,惊得明玉旁边为他捏一把汗。石天冬等车一停,说一句“我很快回来。”说完发足狂奔去广场那头,竟是饿得一时半会儿都不肯忍耐。
明玉看着好笑,难怪这家伙做菜水平这么好,原来是个经不住饿的。才见石天冬在转弯处消失,很快就见他拎一只袋袋飞奔回来,明玉忍不住看看时间,竟然不到两分钟,不知道是不是一百米冲刺速度。等他“呼哧呼哧”赶到,收停车费的才过来,他“嘻嘻”一笑,迅速钻出停车位赖了一次停车费。明玉终于明白他狂奔为了什么,不由大笑,可见赖停车费的事他是常做。两人一人一条墨西哥鸡肉卷。
明成,在被一番折腾后领到一个房间,看到对他不屑一顾的明玉的时候,心中想起母亲一直来对他的谆谆教诲。成年之后的他与明玉吵架后,母亲总说他,你惹谁不好偏要去惹你妹,你妹这种人你以后避开些,这是毒水母。明成不信邪。这回,在实打实的千锤百炼中,他信了。
他以为明玉是来探望他羞辱他,将他打翻在地再踩上一脚,将他痛打落水狗了。他虽然不言不语,但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谁叫他现在身份不对呢。但没想到明玉没搭理他,趾高气扬地将他撇在一边,神气活现地与他害怕的人们谈天说地,他终于明白,如今的他与明玉,强弱早已颠倒。风水轮流转,如今的他,只能无聊地站在河东看风水流淌向河西。
让明成没想到的是,明玉都没做什么,就将他放了。他一向知道明玉这个人性格强硬,以牙还牙,绝不吃亏,他原以为明玉会拉扯关系进来亲眼看着他受折腾,以报一箭之仇,没想到,他被轻易放了。他有点不敢相信,直到脚踏实地地站在阳光下,被初夏的太阳晃得眼前一片空白,感受到太阳光温暖的触摸,他才相信自己是真的出来了。
但是,阴暗了两天的眼睛非常不习惯刺目的阳光,明成在恍惚看到明玉什么都没说就离他而去后又闭上眼睛,站在原地摇晃了会儿,耳边分明听到一抹熟悉的声音喊他名字。他全身一震,踉跄地倒退了两步才站稳,睁眼看去,果然是朱丽。而朱丽后面,是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岳父岳母。岳母一向对他高标准严要求,不知看到这样子狼狈的他,岳母会怎么说。他一时呆住,木然看着梨花带雨的朱丽。
看到站立不稳胡子拉碴神情呆滞的明成,朱家三口齐齐地一声叹息。叹息之后,各有想法。还是朱爸爸最镇定,叹息着道:“别站这儿啦,我们去路口拦车,早点回家。”
但朱爸爸说话之后,却见明成依然发呆。朱丽忙叫道:“明成,明成,你怎么了?说话啊。”
明成两只眼睛转过来,定定看向声源,果然是朱丽,他没看错,朱丽来接他回家。他心中涌上一阵委屈,伸手想拉朱丽,却被朱丽避了开去。他的手一落空,又是发了阵呆,但什么都没想,只想着终于出来了,这下好了。
朱爸爸见此,只得脱下自己的衣服,裹住明成污迹斑斑的手臂,拖他向路口走。朱丽与她妈妈相携跟上,闻到明成身上散发的刺鼻酸臭。朱丽想到很多,为明成难受的同时也悄悄避开明成,否则,她总忍不住看着明成衣服上的色斑无端猜测。一行四人全都无语。
第一辆出租车在看清明成后拒载,朱家三口相顾无语,他们好端端三个体面人,今生今世还是第一次遭遇服务行业的拒绝。所以第二辆车过来的时候,朱丽毫不犹豫就上去拉开车门坐上。司机一看不好,大叫道:“求求你们换车好不好,拉了你们我还怎么拉别人,我的椅套得废了。”
朱爸爸气愤地展开手中原本卷裹明成手臂的短袖衬衫道:“我自己衣服给你垫椅子行吗?明成进来坐下。”说着铺开衣服,推明成进去坐下。他们一家都是良民,虽然逼着司机一定不得拒载,但还真做不岀将人家车子弄得一团糟的坏事。前面司机忙送过来一张报纸,朱爸爸只得耐心垫到明成背后。一切搞定,朱爸爸将门一关,对坐在前面默默流泪的女儿道:“丽丽,你跟你妈另找辆车,我送明成去你们家。”
朱妈妈一听有理,立刻伸手将女儿硬拖出来,换朱爸爸坐进去。司机愤然,你们的鼻子是鼻子,我的鼻子就不是鼻子吗,你们走了留下臭气,我可怎么办?他下手打开所有车窗,嘀咕着上路。朱爸爸忍声吞气,只好听而不闻。幸好里面穿着汗背心,否则这一路可得光膀子了。
朱妈妈一直拉着女儿的手,直到汽车开走,才放开,开始探头探脑找另一辆车。若不是老头子提醒,她差点放自己养得花儿一样的女儿钻臭车里一起开走。真花现在都只用化肥呢,花儿一般的人就更别凑那热闹了。她得陪着女儿回家,她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对付明成。终于又有车来,她拉着朱丽一起坐进去,舒了一口气道:“幸好你小姑想得周到,让我们一起来,否则你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等下回去你别管,给妈一副手套,都交给妈来做。明成那一身衣服还有洗澡毛巾都得扔了。”
朱丽喃喃地道:“妈,明成好像傻了呢。你发觉没有?”
朱妈妈不耐烦地道:“你也傻了。给老师关一天出来也会傻,何况坐牢。有什么好在意的,睡一觉吃一顿还能不恢复了。你家小姑派头贼大,看见我们也不说过来打个招呼,趾高气扬什么啊。”
朱丽说了句公道话:“妈你别迁怒了,明玉待我们一向是这样的,以前没发达时候也是不跟我们说一句话的,除非吵架。可是明成,唉,他最终还是需要他妹妹救他,不知道他脑子清楚了后会怎么想。”
朱妈妈没好气:“想什么想,都是胡思乱想闯的祸。明成以后什么都不想,好好做人便罢,否则我先不饶他。”
朱丽又是一声叹息,当年妈妈一直反对她嫁给明成,总觉得自己女儿可以嫁得更好。这下,明成怕是更被妈妈看不起了。爸爸虽然不说,但也肯定反感明成。这当下,还有谁看得起明成。这都是他自己作的孽啊。她开始后悔听明玉的话让爸妈一起来,她肯定是头脑发昏了没好好考虑,听到跟看到怎么能相比,看到如此狼狈的明成,爸妈心里能怎么想呢?她不应该让爸妈看到这样的明成。这以后,明成恐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在她爸妈面前抬头了。朱丽发了会儿呆,忙又给明玉发短信道谢,当然,没收到回复。
朱妈妈一路唉声叹气,叹得朱丽不得不出声喝止。朱妈妈一见女儿动怒了,立刻不言。两人回到朱丽与明成的家,开门进去,见明成已经进入客卫,门外是皱着眉头不知道想什么的朱爸爸与手足无措的苏大强,而门里的明成依然是呆呆的。
虽然一路之上朱妈妈千叮咛万嘱咐,但见此情景,朱丽叹了口气,道:“你们都客厅里坐坐,喝口水,我来吧。”
朱妈妈一把拖住朱丽,心说明成爸还在呢,哪儿轮得到她女儿。但苏大强哪是个懂事的,他做事一向需要别人吩咐,别人不吩咐,他就不会主动。他想了半天,只想到应该倒水给亲家,因为这是朱丽说的。他忙匆匆去拿杯子倒水。朱爸爸站那儿看着苏大强忙碌,只得道:“你们都别管,我来。你们去客厅里坐着。”
朱丽找出一叠一次性手套,挡住爸爸,道:“爸你去下面快餐厅拎些吃的来,妈中饭还没吃呢。这儿我来。我又不是小孩了,我会做好。”
朱妈妈一听就下手抱住朱丽,死死不肯放手,“丽丽,你去买快餐,让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