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不二对粥粥道:“粥粥,你想学谁的招数?”
粥粥想了想,道:“妹妹头说我只要简简单单学几招就好了,你们的太难了,学着费劲。”
玉石先生没想到他这么得意的绝学粥粥居然看不上眼,不由又细细打量了粥粥一眼,见她不过是个漂亮的白白胖胖的小女孩,但是一双眼睛灵活异常,一看就是个聪明孩子。她即使聪明又如何?凭什么不欣赏他的绝学?一时心下不愤,心想,你不学,那是你不识货,我偏要教你两招,教你尝到甜头,看你过后求不求我学。
当下也不顾别的,把擀面杖交到粥粥手中,强做出微笑地道:“粥粥,我教你最简单的三招剑法,你看着,很简单的,但又很实用。”说完,他慢慢地在粥粥面前比出第一招,然后同时把运气地口诀一齐教给她。粥粥搞不明白那些穴位,玉石先生也不急,捧出个独脚铜人仔细讲解给粥粥看。粥粥看书虽然是过目不忘,但是那些穴位的名字古怪不说,又要对应到身上的位置,还要明白它的用途,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于是,直到点灯吃饭时候,粥粥还对着铜人默记,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小手时不时在身上捏来点去。把玉石先生看得高兴死,还说不要学,才给你一点甜头你就认真成这样,就知道你小样。
别人都不知道玉石先生怎么想的,只想着这两人怎么这么投缘了。而粥粥连饭也顾不上吃,拿着那擀面杖一边运气,一边使出一剑,但是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样子不象不说,运气与出剑也合不上拍。几次试下来,玉石先生又指点了几下,粥粥还是合不上拍,心里火大了,心想,这剑招也是人创出来,那我也只要自己创出最合适自己的剑招不就得了?于是也不再想那姿势,气运到哪里,她就挥棒指到哪里,只觉这样很合适,可以把个擀面杖舞得呼呼生风。然后再想着如果别人打她,那她就得朝着那人打过去,势必得让气跟着擀面杖走,不,应是跟着自己的眼睛走,眼睛看到哪里,擀面杖指到哪里,气就运到哪里。
粥粥自顾自想着,实践着,浑不知外面斗转星移,眼里只有铜人上的穴道和手上的擀面杖。她好玩地小心翼翼地试着让气运走于大肠经,胃经,心经,脾经等络,遇到身体不舒服则浅尝则止,遇到舒服的就多走几回,顺便与擀面杖合着一起动作,只觉得把气走通后,自然而然指哪打哪,顺得很。全身一遭穴道走下来,只觉神清气爽,豁然开朗,忍不住大笑三声,这才把擀面杖一扔,准备休息一下。
但是粥粥张眼一看,却是大吃一惊,只见触目都是破破烂烂,遍地狼藉,桌椅折了,字画破了,门窗歪了,墙皮裂了,整个房间里恰似遭了重灾一般。粥粥吓了一跳,马上想起那时候从水里钻出来,家给烧了,娘给死了,大伙儿都不见了,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吓坏了,捡起擀面杖就往外冲,却见伊不二与玉石先生一家都站在外面,连佣人都不知从哪里钻出来那么多,一个个都站在月色下。见粥粥出来,他们就象见鬼了一般,只有伊不二上前开心地道:“粥粥,恭喜你终于自己摸索出路子,把妹妹头前辈的功力为我所用了。”
粥粥一把拉住伊不二,狐疑地道:“这里面是怎么了?你怎么也不把我拉出来?”
玉石先生抢上前道:“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粥粥见他一脸兴奋,心想他家给毁成这样子他怎么还这么高兴,莫非是他有什么癖好?早听说有个孝子因为他娘喜欢看着火,他就买下一条街烧给娘看,别是玉石先生也是那样的人吧,正好这热闹叫她粥粥给赶上了,早知如此,也真不该那么专心运什么,一起砸一起撕该多好玩啊。
玉石先生见粥粥一脸的不解,便真心耐心地解释道:“这些都是你砸的,你就拿着那擀面杖,指到哪里,哪里遭殃。要不是我们逃得快,我们几条命也要交在你手里了。”
伊不二也道:“粥粥,你身上有一个半甲子的功力,自然非同小可,你自己不知道,但是气随棍出,我们都招架不住,何况桌椅。你说妹妹头前辈与你说的只要随随便便学几招就行,原来我还不以为然,现在才知道这是至理名言啊,可见内功到一定阶段,什么招数,什么步法,全是花架子了,随你再好的剑术,遇到内力汹涌而来,还有什么可抵挡的?原来我的不二法门也是这个意思,我竟要到今天才悟到其中的道理,唉,走歪路了啊。粥粥,还是恭喜你,你现在差不多可以做天下第一的高手了。”
粥粥看着他们两个人眼睛亮晶晶地说话,一时转不过弯来,什么,自己有本事折断那么粗的桌腿?她半信半疑地趟回那堆废墟,捡起一条稍长的桌腿,用力一拗,什么都不会变,这时伊不二猜得她的意思,提醒她,“粥粥,你刚才怎么运气,现在还怎么运气,然后再拗那木棍。”粥粥依言,只是运气还不熟练,得想一想才可以。果然如此这般一试之下,那桌腿应声而断,佣人群里传出一声倒抽气声,粥粥自己也倒抽了一口冷气,想不到自己居然有那么厉害了,真的可以做穆桂英,做花木兰了,那还不是要发大财了?而此时粥粥大喜过头,竟是一下接受不过来,反而傻在当地,不知所措。
忽听红线夫人漫声吟道:
仰天一啸剑生芒 斩沧桑 断无常
哪管红尘 笑我太疏狂
沈腰潘鬓多少事
风更雨 付秋江
关山长亭复短岗 醉饮觞 无他乡
疾风驰过 漫卷尘沙飏
铁骑雕弓今胜昨
纵骕骦 御苍狼
一阕罢了,粥粥才还过魂来,忽然只觉眼前多少事情要做,也可以做了,找出凶手,给娘报仇,给张先生报仇,给那么多亲熟好友报仇,还要赚钱,赚好多的钱。要造与钱家一样的大房子,要骑伊不二那样的好马,要娶红线那样的夫人,要天天大鱼大肉……,但是,现在该拿什么来赔玉石先生家的损失呢?
粥粥灵机一动,便想到了反间计。玉石先生如此喜欢他的夫人,那就只要好好拍了红线夫人的马屁,红线夫人自然会帮她粥粥说话,就这么办。但所谓战场形势,变幻莫测,粥粥思索间,大人们的站位已经发生了变化,玉石先生与红线夫人站在一起,而白鸢娇怯怯站在伊不二旁边如依人小鸟,粥粥立刻恍然大悟,最应该从白鸢那里下手。
但是还没等粥粥付诸行动,玉石先生却是一脸诚恳地邀请道:“粥粥姑娘,我和夫人请你在玉石山庄住上三天,三天就行,这儿的损失什么的你不用担心。”
却不料伊不二笑道:“白兄还是小心为好,粥粥大功初成,会发而不会收,轻功一上都会刹不住脚跑出老远,你若与她对手,你是切磋,她就控制不了了,到时难免有失误。”
粥粥这才明白玉石先生不追究责任还留她住上三天的原因是想与她切磋武功,想到玉石先生神出鬼没的身手,粥粥不明白伊不二为什么说他不是她粥粥的对手,既然心里想不通,自然是跃跃欲试地想与玉石先生干一架,立刻大声赞同留下三天。玉石先生大喜,吩咐佣人准备消夜。
粥粥想跟着到后园没损坏的房子里去,却听后面有人急切地唤“这位小姐,小姐”,粥粥自然没想到叫的会是她,自管自走。后面的人没办法,只好拉住她的袖子,道:“这位小姐,麻烦,借你手中擀面杖一用。”
粥粥一听愣了愣,道:“你也会用擀面杖打架?”此时粥粥心目中的打架已经上升到一定高度,看寻常人也会打架反而感觉奇怪了。
那拉袖子的佣人忙恭敬地道:“不是,我只会用擀面杖做一种好吃的葱油饼,给爷们晚上消夜用。”
粥粥这才想起擀面杖是从厨房拿出来的,颇为依依不舍地还给厨师。这擀面杖是她赖以领悟高深武功的法宝,她还真舍不得给那厨师。
在玉石居住了三天,粥粥是初试身手,而伊不二与玉石先生如临大敌,粥粥一条擀面杖越使越来劲,如秋风扫落叶,打得两个打的落花流水。粥粥这才知道,其实什么招数都是虚的,天下武功只有两招,一是快,二是劲。要么是先发制人,叫对手的招数没法使出,要么是泰山压顶,叫对手的招数无法出力。只三天,粥粥已经叫伊不二和玉石先生没法出手,他们想切磋武功的打算落空。
送别伊不二和粥粥时候,玉石先生郑重地拿出一条玉石擀面杖送给粥粥,伊不二一看,这条玉杖用上好羊脂白玉碾成,通身上下温润如脂,无一丝杂色,是条极其希罕的宝物。而粥粥不很识货,她倒对红线夫人特意为她编织的金线玉杖套袋爱不释手,着实送了红线夫人好多马屁。而玉石先生的妹妹白鸢则悄悄把粥粥拉到一边,递给她一包吃的,里面有粥粥这几天最爱吃的零食:牛肉干,鱼干,和小点心,最后又拿出一个油纸包,原来里面是粥粥以前看伊不二吃过的玫瑰大头菜。有前面的东西贿赂,粥粥自然愿意替伊不二做点好事。
走出玉石居,粥粥的心胸与来时已完全不同,此刻,发财的美梦已经成为现实,广阔天地,就等着她粥粥大有作为去了。
第十六章
却说王秋色辞别伊不二,漫无目的地跑出一段路后,思维才慢慢冷静下来。两年前,那帮人可以叫自己一家灭门,两年后,他们的势力只有更胜以往。自己如果就那么贸然撞上去,无疑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伊不二说得对,此去路上,还真得考虑清楚怎么做。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松了缰绳,马慢慢地缓下脚步。
才悠闲地走得几步,忽然后面有马蹄声急促响起。王秋色理也不理,依然走自己的。没想到那匹马到她面前却缓了下来,原来上面的是特穆尔。特穆尔一见她就好言相劝:“王姑娘,你的特征太明显了,不如换件衣服,听伊兄的没错。”
王秋色淡淡地道:“我知道。”随即就想起一件事,对特穆尔道:“你有把握见到潇子君吗?”
特穆尔道:“我没把握,但是我想我应该是最够条件见到潇姑娘。我懂马,牧场不会放过我这么个人的。”
王秋色略一思索,便道:“而且你也不是本土人,没什么背景,如果作为潇姑娘的爱马朋友出现,人家也会相信。你见到潇姑娘的话,帮我也帮潇姑娘把事情经过与她说一下,请她自己决定。我会在牧场向东十里处一块大红石旁等她一个月。”王秋色没说如果不来会怎么怎么,她相信,只要潇子君无辜,她绝对会找机会出来。而出不来的话,一个月的时间也差不多够她使尽所有手段,她王秋色也无必要白白浪费时间在这上头了。
走得几步,特穆尔便受不住王秋色的悠闲,飞马告辞离去。王秋色心想,这个人对潇子君倒是有心得很,可惜没有武功,否则此人脑子灵活,纵观大局,对她们复仇,尤其是要找权高位尊的两刘将军复仇而言,是很好的帮助。当然如果有伊不二加入自然最好。但是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可吃。
王秋色想着,特穆尔想要见到潇子君,一天显然是不够的,他得熟悉地形,而潇子君又不是那么容易见的,特穆尔不知道要经过多少关口才可以接近潇子君,而接近并不意味着说话,潇子君目前身体虚弱,定是有人看顾着她,他们不可能有单独接触的机会,即使是特穆尔带上解药进去。所以王秋色不急,找地方洗漱调整了一天才上路。女孩子,谁不爱美。与伊不二他们连着几天奔波下来,身体上还吃得消,鼻子反而大大地吃不消。
这条路秋色已经走得相当熟悉,两年来她不知有多少此经过这里,候着潇子君落单的时候,她清楚地知道这一路的风物花草,客栈酒家,所以能清楚地告诉特穆尔红色巨石的位置。她不紧不慢地用了三天时间赶到边城,不急着住下,先到红色巨石旁逡巡一遭。夕阳如血,映得巨石绯红如魔,王秋色感觉,这不是不象她复仇的心的。
在这种地方,虽然四周安静得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但是王秋色一刻也不敢放松,虽然下马站在路边,但是手握缰绳,全身都准备着随时出击。
暮色如血,而此时的巨石反而黯淡下来,慢慢显示出沉重。夜晚,在黑暗掩盖的地方,最是容易出现变故,王秋色急切的等待使她心存侥幸,希望在那月亮升上来的地方,忽然有匹马刺穿黑暗,朝她奔来。
但是月亮那边没有任何动静,血染的边关人迹罕至。倒是后面传来马蹄声声。王秋色毫不犹豫地藏身到巨石的阴影下,冷冷看着两匹马驰近。还没等王秋色看清楚,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焦急地道:“在吗?立即上马,快走。”也没停留,一个转弯,直往北去。这个声音如此熟悉,王秋色毫不犹豫飞身上马,追着前面的黑影而去,只听后面跟着传来隐隐的大阵马蹄声。
发声的正是特穆尔,不用说,与她同乘的一定是潇子君了,事情紧急,潇子君自然没了男女大防之类的禁忌。都怕说话分神,所以谁都不敢说话,沉闷之中,后面追赶的马蹄如擂鼓般声声打入心底。王秋色依稀记得这条路是通向浩瀚无际的沙漠的,是她唯一没走过的一条路,因为谁都知道,这是一条死路。但是此时特穆尔却引着他们走入这条死路,而且越陷越深。
王秋色知道自己可以不跟,但是她不能不跟,这天下,她只有潇子君一个亲人了。忽然听见潇子君叫了声:“师姐接着。”黑暗中王秋色见有粒黑黑的东西朝自己飞来,速度不快,但准头不行。自然难不倒王秋色,拉起马缰纵身站起,猱身而上,抓下飞在半空的东西,随即轻巧地跨坐回马鞍,粗粗感觉,是一块圆圆的饼状物,心中一动,俯身到手边一闻,果然传出一股芬芳的酒味,可不就是舅舅最宝贝的“神马一头醉”,但是现在给马吃好吗?不怕它一头翻倒?
只听潇子君在前面轻而急促地道:“这是绝密,师姐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不能叫后面的人听见。”
王秋色忙应一声:“听得见,你还可以小声点。”
于是潇子君又压低一点声音道:“这是‘神马一头醉’,你用内力逼出所有的酒气,直到你用舌头舔一口感觉不到酒味,再给马吃了,虽没有原本的神效,但是够它长力气的。马也不会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