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奇和上上居然异口同声:“红花尔基一定要去。”
我这会儿心中才对未来的旅程有底,闻言毫不犹豫地道:“那么,大奇饭后联系金司机,确定明天包车,顺便打听情况。我明早会比较早起床,我去长途汽车站了解去阿尔山班车情况。上上上网或问人了解清楚这两条路怎么走比较顺。小舞最细心,计算一下今天费用。怎么样?”
上上笑问:“你明天起得来?我们都没问题。”
我只得笑道:“昨晚只有我一个睡得好,明早怎么也得牺牲一下。不过今晚你们都打听清楚了的话,我明天可以睡懒觉。”
上上还是不放过我:“你肯定知道我和大奇今晚可以把情况打听清楚,海拉尔又不是多大地方,所以你的安排你最偷懒。”
我笑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哈哈。”
好在,血肠和拼盘一起上来,他们又端起相机刀光剑影,我拍了盘子拍他们,他们比血肠羊心肝拼盘可爱。每人一碗野韭菜花酱,就是我们在西山森林公园见过的那种野韭菜花,香得让人想打包拎回杭州的家。手把肉与我以前见过的不一样,是两截脊椎骨连着三条肋骨,叫来服务员一问,才知道脊椎骨周围如肥肉一般的部分才是手把肉精华膏腴所在。一时大奇和上上一人掂着一块脊椎骨异常尴尬,刚才还是大奇发动上上,说由他们男士来消灭肥肉,没想到是抢了我们的到嘴肥肉。他们都已经啃了好几口,自然不方便再拿刀割给我和小舞。小舞虚张声势地操起刀子冲上上比划,上上忙说要不他割掉外面他啃过的部分,将没啃到的给小舞,我看着直笑,大奇也笑。大奇太厚道,还真去劝小舞说后面一路都是牧羊的草原,有的是吃手把肉的机会。我心里直摇头,这个实诚的大奇,怎么就没看出小舞和上上那是小儿女两相情愿的小把戏呢?问大奇,这肥肉样的东西究竟什么滋味,大奇竟然答:脆。
烤羊腿最后上桌,色泽酱红,外焦里嫩。即便是下面垫着的胡萝卜丝之类的也烤得浓香扑鼻。不过,我本有心一扫光,奈何肚皮不帮忙,我们最后打包了没吃完的肉。
吃完回屋稍作修整,窗外吹进来的风已经透骨清凉,我这才明白海拉尔最高级的蒙宾馆为什么竟然没有中央空调。我换上长袖长裤,还在想着怎么跟小舞上上说一声与大奇一起去网吧,没想到上上早抱着笔记本过来,进屋叫嚷着与小舞商量一只邮件的处理,我趁机一笑退出,还冲上上做了个眼神,上上居然也知道害臊,眼珠子晃了好几下。
大奇也换了长袖T恤,我们见面,一时都无语,都是微笑。我们沿楼梯下去,到了外面,见天上挂着一饼月亮,既非弯如柳眉,又非团团圆圆,像是顽童咬了一口的大饼。还是我主动说了句:“大奇你瞧,这儿的月亮比路灯亮,不像杭州,月亮黯淡得都没法让人留意。我们到阿尔山的时候,可能正好看到十五的月亮。”
大奇笑道:“我准备了望远镜,原本在想,到红花尔基还是阿尔山观星,没想到还有满月,这回旅程太圆满了。我们……沿伊敏河散散步,再去网吧,好吗?”
“嗯。”我想我会不会应得太大方了点,但脚下还是毫不犹豫跟着大奇走了。“怪不得你的包那么大,原来连观星的望远镜也带着。你喜欢天文?”
“是,我喜欢天文。家里住屋顶,小时候观星很方便,现在越来越不行,周围接二连三新高楼都搞了照明工程,别说是看星星,连月亮都看不成。唯一希望是苏堤别搞照明工程,否则我们最后的地盘也没了。”
“天上恒河沙数的星星,你都知道它们什么是什么吗?”我很好奇。伊敏河边步行道很是宽阔,行人不多,我不虞撞上人,当然就将眼睛看向天上的星星。“我最想知道,太阳系的那些行星究竟在哪里。”
大奇在我身边笑道:“我只是业余,最多对着星图认星星。回头我们宿到灯光少的地方,我带你看一些有点明堂的星星。很有意思的。如果你喜欢,以后有流星雨什么的时候,我叫上你。”
“好。不过我怀疑我没法集中心力。大奇,你为什么叫大奇?”问岀来后,我才觉得这个问题很傻。
大奇倒是耐心跟我说:“我们以前住的家属楼,当时差不多时候生出三个小萝卜头,大家抱一起晒太阳时候,妈妈们发现我手大脚大,比其他两个大许多,都说奇怪。我妈看着高兴,回家与爸一说,爸说以后就叫我大奇。不过现在也没见大别人很多。”
大奇伸出手给我看,我拿自己的手比划,当然比大奇的小,我笑着说:“不过比我的还是大。”
“你为什么叫小图?你爸妈也是搞设计的吗?”
我没瞒大奇,笑道:“我这名字来得很不光彩。我从小做事丢三拉四,正好又姓胡,家里就叫我小糊涂,简称小涂。改成图画的图,还是我后来斗争的结果。”
大奇听了大笑,“你还真有点小糊涂,不过有时候你又很不糊涂,你这人很怪。”
“我是睡糊涂的。”我心里却在想,大奇你才真是怪,到现在只有你一个人说我糊涂,连我爸妈都不承认我糊涂了。火车上我或许还有点糊涂,可后来这一路下来,我哪来的糊涂,怎么大奇总认定我糊涂?这才是怪人。
大奇又笑:“你真能睡。明天你别记挂着起来,我刚问了金师傅,他说从红花尔基去阿尔山的路不方便,明天我会早起去长途汽车站问。那种地方来去的人比较复杂,还是我去妥当。”
我没争取,虽然我才不怕去汽车站这种地方。见旁边有小摊摆出冰柜和棉花糖,我买了两支海拉尔产的雪糕请客。奶香味十足。
网吧在蒙宾馆后面一条小街上,人很多,大多在玩游戏。我和大奇之间隔了好几个人。不出所料,我的邮箱里有几个邮件。看大奇也是专注着处理邮件的样子,原来他也是真有事。我便不再看他,自己处理邮件。很快的,几个批示,他们打不通我的手机,只好发邮件问我。处理完了,张望过去,大奇好像还在处理事情,还拿出手机在通话,果然说的是机械设计方面的问题。我不去打扰,上网找新闻看。
浏览完标题,嫌网吧空气污浊,我走出门来。没想到,才一会儿工夫,外面扑面的蚊子,竟是比日落后西山森林公园里还多。蚊子似是没头苍蝇,到处乱钻乱扑,却不停下咬人,我不得不捂住鼻子,才不致一声呼吸就吸进几个蚊子。只得退回网吧,站到大奇身后。大奇在看什么数据库,神情严肃认真,都没看见我来。我挑一把凳子坐到他身后,但才坐下,就见大奇回过头来看着我笑,我也笑,我喜欢认真的大奇,眉头微紧,轮廓硬朗,很有气度。
大奇看我一会儿,才又将脸转回去,但没一会儿又转回头来,冲我笑着说:“我没看到你来,但闻到你的香气。”
我也微笑:“认真做你的事,别理我。我犯会儿糊涂。”
大奇笑,又转回头去做事。我没犯糊涂,我看着大奇看的数据和名词心想,大奇还真是搞机械的,不像我这个建筑设计师是冒充的。没多久,大奇找到一些数据,粘贴到邮件上,大功告成。
岀网吧,我们冒着枪林弹雨似的蚊子回宾馆。大奇捂着口鼻问我:“你说为什么那些本地人走得还是那么悠闲,我们怎么那么狼狈。”
“蚊子想尝鲜。”
“我们明后天住小镇上,那还不被蚊子搬走?”
“我好奇怪,草原上那些牛羊晚上怎么办?”
“请比照悠闲散步的人。”
我们简直是逃命一样回到宾馆,奇怪的是,越接近宾馆蚊子越少,我们冲进宾馆才舒了一口气,面面相觑觉得不可思议。我说,“都感觉给蚊子撞了满头包。”
大奇看看我身前身后,又摊开手看看自己,“奇怪,一个蚊子都没带进来,就好像我们遇到的是幻觉。不可思议。”
我也真好奇得要死,看全身上下,一个蚊子也无。顺便看了看手表。却听旁边大奇期期艾艾地道:“还不到十点,我们去酒吧,好吗?”我抬头看大奇,禁不住微笑,我也不想早早睡觉呢。我知道我肯定笑得很不含蓄,把心里的高兴都露到脸上了,但,又有何妨?大奇去打听酒吧在哪儿的时候,我一直站原地两只眼睛流星赶月似的跟着他。大奇很好看,矫健又不粗野,玉树临风一般。
等大奇回来,我不得不低下眼睛,免得眼睛泄漏太多消息,被大奇看了笑话我是女色狼。我又回到少年糊涂时代,做事莽撞,低头走进酒吧就差点撞人服务员,还是被大奇拖住。酒吧很烦,装饰并无情调,但这些都不要紧。我们各自叫了一杯啤酒,相对而饮。我们两个好像是在深挖自己的历史,恨不得将自己的过去都告诉对方。我们从各自幼儿园的辉煌历史讲起,我从小打架斗殴,无恶不作,大奇则是从小爱科学,是个三好生。我说我小学时候成绩很好,名誉很糟,是老师嘴里的反面教材,大奇说他小学时候成绩很好,是三条杠,至今小学老师还记得他。
但是大奇很不相信我会打架斗殴,这是个令人头痛的事。我不得不告诉他,其实很简单,遇到胖大男孩,那就下暗手,比如小朋友午睡时候他走过我身边,我伸手扳倒他,遇到势均力敌的,就光明正大地比试,一直打到他不愿再比,遇到比我弱小的,咱不屑,咱做他们的头。
大奇还是不相信,仿佛我在吹牛一般,看着我说:“你那么小的人,那么小的手,你怎么跟男孩子打。”
我薄怒:“幼儿园时候,男孩女孩差不多大呢。”
“没有,我力气比女孩大,都是我帮旁边小朋友搬椅子。”
我微酸:“你还记得你旁边小朋友是什么样吗?她现在也是大女孩了吧?你后来有没有找过她?”原来他不是只对我一个人好。
“没有,早忘了,只记得有这么件事,后来我妈总提起,说因此挣来许多小红花。但我幼儿园从不跟女生打架,女生哪有我力气大。”
我郁闷地道:“可惜我以前不认识你,否则跟你较量较量,我就不信不能把手大脚大的大奇摔个大马趴。”
大奇伸出手臂隔桌上,笑道:“不信?我们扳手腕,你两只手一起来。”
我生气,两只手一起上,想扳倒大奇的手,没门。看大奇得意地笑,我极不甘心,索性站起来和身而上,硬是压倒大奇的右手。我这才高兴,扬扬自得地还与大奇碰了一杯啤酒。
大奇喝了酒,看着我眼睛亮亮地说:“小图,你真可爱。”
我横眉竖目:“不许取笑。”
大奇忽然伸手握住我的手,笑道:“小糊涂,我哪是取笑你。你真是可爱得紧,上火车能睡一天一夜。我相信你幼儿园能跟男孩子打架啦,凭你的不屈不挠,谁看见不怕你?你真可爱。”
我觉得很煞风景,都是我最不良的时候,他却觉得可爱。他怎么不觉得我举止优雅打扮得体而可爱?我都三十岁的女人,我怎么还能凭糊涂骁勇搏可爱?这太荒唐了,大奇视力有问题。我瞪着大奇,大奇也瞪住我,但大奇脸上都是笑。我终于还是投降。后来,我们几乎没说话,眉来眼去又各自喝了一枝啤酒。
我们手拉着手回去,我和小舞的房间开着门,上上还在里面。两人看见我们这样子地回来,大惊。上上忽然鼓掌叫好,连赞姜是老的辣,悻悻回去自己房间。可见他还没得逞。我和大奇相视而笑,依依道别。关门,小舞就很不信地问我,“你们真的是在到满洲里的火车上认识的?才两天。”
我点头,微笑了好一会儿,才道:“大奇是很好的人,也很好看。”
小舞忙道:“你也很好,上上一直说你脑袋极聪明。你们两个真般配。”
我点点头,不由分说地应道:“是,我很快乐。谢谢你,小舞。”
小舞笑逐颜开,“小图姐,你真爽快。真好,你们又都是杭州人,回去还可以在一起。”
我微笑,不大敢答应。我和大奇有未来吗?我心中隐隐觉得不大可能有,所以,我才今天那么容易就反馈大奇的暗示明示。起码此时此地,我明确地知道,我喜欢大奇。以后,回去以后的事回去再考虑吧。现在的脑袋没空间留给那种门当户对的俗事。
海拉尔的夜,醇厚如德德玛唱《草原夜色美》时候的女中音。
比起我每天的工作量,一天的旅游实在耗不了我多少精力,再加我已经两度睡饱,所以我第二天如常早起。虽然才六点,可草原上灿烂的阳光已经将蒙宾馆红黄绿相间的外墙照得流光溢彩。我悄悄出门,拿摄像机摄下奔流不息的伊敏河水,摄下勇敢地在激流中游泳横渡的好汉,摄下在河边垂钓的老太太,还有昨晚去的网吧街上,有卖牛奶的将两只白铁皮罐挂二十八寸大自行车两边,用我们小时候常见的打酱油的吊子打一角一角的牛奶给居民,就像我们江南贩卖豆浆。
我禁不住买了一吊子喝,觉得这种牛奶异常新鲜,是那么接近草原。也或许,只是我的幻觉。这时,我是那么的想与谁分享我的感觉。
我在周围游荡一圈,从市政府边走回去宾馆。我没回去房间,我就坐在宾馆院子里灿烂的阳光下,将手机换上常用的那张号码卡,给一个一个的人发短信。大奇出来时候,我似乎有感应,似乎有什么东西提醒我该抬头了,我于是抬头扬眉,正好看到大奇从大堂走出来。一件白色T恤,一条帆布裤子,简简单单,却很是精神。
大奇却没看到我,他一出门就几乎倒着走,跟我刚出门时候一样,谁能不被艳阳下美丽的蒙宾馆倾倒?我有点失望,我感应到他的出现,他怎么就没感应到我的等待?很不对等。我看着大奇不断退着步走,一边拿相机取景。到我身边时候,我很想伸出修长美腿使一绊马索,但终究没实施。我依然坐在地上,捡起一朵落花扔向大奇的照相机。大奇这才看到我。
太阳正正地照着大奇的脸,让我想起一段歌:太阳出来咯喂,喜洋洋咯啷咯。大奇看见我满脸喜色。
“你这么早?睡得好吗?”
“好。”我被大奇拉起,“我带你去喝牛奶,特别棒的牛奶,就在我们昨天去的网吧那边。”
大奇奇道:“你究竟几点起床的?上上还睡得香甜呢。”
“小舞也睡得跟小天使似的。别取景了,大门口的路边偏东,角度最好。只是现在的太阳已经没了溶金的光彩,味道已不如我刚起床时候。”
路过的行人都侧目看看我们拖着手走,我并不在乎,我是游人,昙花一现的游人,我肆无忌惮。我只在乎大奇,大奇出来时候没心有灵犀地感觉到我,我郁闷,但现在被大奇拉着手走在河边,我简直如乘着晨风滑翔。
我叽叽呱呱来不及地告诉大奇,“刚才有一个中年人在这儿放下鞋子跳下水游泳,水太急,他游到对岸的路线没法与河岸垂直,他游回来时候,肯定得走回来好多路取鞋子。”“桥那边好多老先生老太太钓鱼呢,没想到这儿钓鱼的老太太那么多。鱼都很小,比我手指头长一点点,不知道什么鱼,鳞很细。”“有个老先生告诉我,今年雨水适中,草原最美。”……
大奇一直温柔地看着我,专注地听我说话。我知道自己无聊,可大奇的眼神鼓励了我,我变得三八一样的喋喋不休。大奇喝牛奶时候,我到旁边小摊买了一撂煎饼,迫不及待地交给大奇吃。大奇赞这儿的牛奶好喝,我就跟这牛奶是我产的一般得意。大奇也说煎饼很香,我却不觉得真的好吃,我心里好像亏待了大奇似的。
我们吃着馅饼跳上车去客运站,我的眼里只有大奇,没看到其他。大奇看着我的时候,我高兴,大奇做别的事时候,我失落。我只想霸着大奇的关注。
但与上上小舞出发的时候,大奇只能坐前面,谁让他太高,夏利车太小。
没想到入口并不明显的侵华日军遗址占地那么广阔。在那里面游走,犹如进入地狱。出来,站最灿烂的阳光底下,依然觉得全身透心的凉。上车很快进入草地,人一时没法恢复旅游的愉悦。一直到路边出现一群黑白花黄白花的乳牛。
牧牛的是一个来自山东的老汉,老汉很和善地告诉我们哪头牛比较温和,可以一起合影。还给我们示范挤奶的动作。他说他是雇工,这儿的草地早已承包,承包草地的人负责打井种草,另外雇人放牧牛羊。他还说,那边那条黑白花的奶牛是优良品种,一天可以产奶七八十斤。我听了看着奶牛那面粉袋似的乳房发呆,大奇跟我计算,原来我们早上看到的两白铁皮桶牛奶,还不到一头奶牛的产奶量。惊人!
奶牛们很雍容,我们在旁边嘈杂,它们理都不理,埋首啃自己的草。偶尔用尾巴懒洋洋地驱赶身上的小咬。
我跟山东老汉拉瓜,我可能有职业病,一来二去,就问到承包草地费用,买一头奶牛的费用,牛奶的收购价,不过我好歹管着嘴巴没问老汉的工资。这一群牛总计一百来万,老汉的工资九牛一毛。老汉一个人闷坏了,跟我聊得很起劲,告诉我草原上流传一句话,“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意思是,草原气候环境恶劣,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大雪严寒,几天就可以冻死饿死所有牛羊。老汉说,这儿的牧民只要风调雨顺,日子都好过得很,一家几百只羊,几十头牛,可不就是万贯家财。有些牧民进城,不用带钱包,摩托车后捎两只羊进去,即时换了一千块出来花。我送老汉一瓶橙汁,我们边喝边聊。
大奇他们三个色驴拍照拍得高兴,但看来奶牛都不大喜欢人从身后接近。大奇和上上终于逮到一头牛专注地平平地扬起尾巴,忽略他们的接近,他们忙挤到牛屁股后,大呼小叫地要小舞拍他们的哥俩好。我看见了也将摄像机镜头对准他们。旁边的老汉顺着我看去,忙叫“快走开”,但晚了,一泡牛尿飞流直下,浇透大奇和上上的裤脚。我强忍着笑忠实记录这两人的鸡飞狗跳,旁边的山东老汉也是笑呵呵地说,牛平举尾巴,意思就是要撒尿了,人怎么能这时候凑上去拍牛屁。大奇和上上不得不借着夏利车的掩护,站车子那一边,用矿泉水粗粗冲了脚,对着辽阔的大草原换掉裤子。我继续哈哈笑着忠实记录。气得上上将拳头举过夏利车顶,冲我示威。
旅游最有意思的,也就是这些飞来的意外。
我们继续前行,一路看见雄鹰在天空盘旋,冲上云霄,看见画眉鸟唱着歌在草间飞舞,看到圆圆大眼睛美得象精灵的草原鼠胆大地站洞边看我们车子经过,看到几百头羊的羊群流淌在碧绿的草地上。我们看到天是深不可测的蓝,我们看到云是轮廓分明,我们看到远处正下雨的一朵云如向草原垂下一幅纱缦,我们也眼看着一朵云被太阳晒得四分五裂,顷刻消逝无踪。在这明净的地方,我们的视野似乎可以到达无穷,而我们一车五个人,又是如此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