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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途(杨华团)》第十四章 quot;诈金花quot;是一种很好的娱乐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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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到家,秦秀丽陪老李的老婆美容健身还没有回来。我瘫坐在沙发上愣了半天,脸颊仍然觉得发烫,羞臊无比,那感觉就是西北人常说的一句话:真真是羞先人了!
    秦秀丽终于回来了,她在美容店把自己捯饬得容光焕发。老婆一进家门,第一句话就问我:"老李答应帮忙了吧?"
    "答应个屁!听你这臭婆娘的话,叫我把人都丢光了!"我破口大骂,我恨不得扇她几个耳光子。
    "姓赵的你凭啥骂人?神经病!"秦秀丽回敬我。
    我又是大半夜睡不着觉。想起在老李家装疯卖傻,给人下跪的事情,一种强烈的屈辱感潮水一般冲击我的大脑,无休无止。我实在弄不明白,自己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这么容易卑躬屈膝?我也明白抱怨秦秀丽是没有道理的,尽管是她唆使和怂恿我去恳求老李,但给人跪下去却完全是我自觉的行为,甚至也不是一时头脑发热,而是有某种强大力量的推动。这力量来自何方?还不是来自我急于上爬、急于想成为副局长的愿望?这也是一种利益驱动,是名利、地位、金钱、车子、房子等等有形无形的东西在吸引着我,驱使我做出这种连我自己也感到吃惊的事情。反思这件事情我悟出一个道理,因为利益驱动、因为物欲权欲,一个人突然间就能够变得十分卑鄙、十分不要脸、十分不择手段!
    你还是人吗?你还是个好人吗?我严厉地责问自己。这个问题我难以回答清楚。尽管我给人下跪的事情只有我和老李两个当事人知道,老李又是我多年的朋友和尊敬的兄长,我估计他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但是我仍然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了人格。我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狠狠地抽,抽得满脸是血。
    明天该去医院看看梅洁了,入睡前我这样想。想起了这个可人儿,我把方才的羞愧和自责先放到一边,心底里又涌起了温馨和甜蜜。
    这个小女子不能不让人牵挂。且不论她的绝色美丽和风情万种对我来说是天下最大的诱惑,而且正是因为陪我吃饭,吃完饭又陪我在马路上散步,她才被摩托车撞伤了!仅凭这一点,我不去看她怎么也说不过去。今天一天,白天在单位忙活得没有消停,晚上又让老婆拽着去为加官晋爵而投机钻营,我连一个电话也没给她打,这显然有些说不过去,这样对待她岂不是我够不上好人的又一例证?这样想来,我的内心不可遏止地涌上一股愧疚。
    唉……人活着真累!
    第二天一上班,我把手头最紧急的几件事情处理完,叮嘱小柳万一有要紧事就给我打手机,然后我就急急忙忙赶到医院去了。
    梅洁还好。她的神态轻松自如,眼睛顾盼有神,见我来了,仍然发出朗朗的笑声。
    看见梅洁这样,我一下子觉得心里很安慰。我问了问值班大夫,他说梅洁需要住院观察一星期左右,估计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我用恳求的语气反复强调让大夫对梅洁多加关照,弄得值班大夫眼神怪怪的,对我充满了狐疑。
    "我命令你赶紧好,赶紧出院。"打针的护士出去了,病房里没有别人,我跟梅洁开玩笑说,"这几天我心里很堵,就想让你陪我去吃饭、去玩,你竟敢躺到这里,只图自己清闲!"
    "哼!"梅洁嗔怪地蹙了蹙鼻子,然后又神色飞扬,"真的?说好啦,等我一出院,你就请我?"
    "当然。我要请你吃最好的饭馆,玩这个城市最高级的酒吧和歌厅。"我郑重其事许诺说。
    "那好嘛,你说吃啥就吃啥,你说玩啥就玩啥。"梅洁又笑了,笑得调皮而又妩媚,笑得让我一阵子莫名的冲动。趁病房没人,我轻吻了她的额头。
    晚上在家吃完饭,坐到客厅看电视,好几个台都在播放内地一些傻瓜导演盲目模仿港台剧或者韩剧胡编乱造出来的狗屁不通的肥皂剧,十分没意思。本来我就烦,看电视看得更烦,就想另外找一个消遣的方式,以排解郁闷。恰恰就在这时候,有一个电话打进来了。
    打电话的是一位比我年轻几岁、因为长了垂胆形脸被哥们儿弟兄戏称作茄子的朋友。他说有几个兄弟要凑在一起玩"诈金花",问我有没有兴趣。
    "玩!上哪儿?上你家?好好好,给你哥准备点儿好茶好酒,我马上就到。"
    我放下电话就从沙发上跳起来,穿外衣,换鞋,要往外走。
    "干啥去?"坐在一旁的秦秀丽斜视着我问。
    "打牌去。"
    "又跟那几个没正形的?"
    "哪个没正形?我的朋友怎么就没正形?"
    "你看你那几个朋友,在一起打牌吵吵嚷嚷,说脏话,谈论女人,基本上没有正经话。你跟他们混在一起,小心你真的成流氓了!"
    "朋友之间亲密无间才这样。跟他们在一起打牌、谈笑,包括说一说脏话,那比吃一顿大餐、喝一肚子美酒都痛快!平常在机关,把人都压抑死了,跟朋友在一起你还让我装正人君子?累不累呀!我这几个朋友都是性情中人,个个都有自己的特长和爱好,都是有本事的人。跟他们在一起,没有官场上、社会上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事情。跟他们打打牌,我很放松,也很快乐。你懂个屁!"
    "你正努力着想当局长呢,还是这么没正形!你好大的出息!"我家的婆娘又在对我进行恶毒攻击。
    "局长是个毬!"我把家门关得响亮,听见我亲爱的老婆在里面气得嗷嗷叫。
    "诈金花"是从外面流传过来的一种扑克牌游戏,省城一带把这种游戏叫做"扬沙子",在我们这里也已经风行多年了。
    一副扑克牌把大小王和2到7的小牌拿掉,玩的方式简单说就是每人发三张牌比大小。最大的牌是数字相同的三张,称做"炸弹"或"豹子",其中以三个A为王中王,其次是花色一样的,称"清一色"或"同花顺",再次是数字相连的牌,称"拖拉机",剩下的大对子吃小对子,小对子吃单牌,同是单牌先比最大的一张,相同再比第二张、第三张。我们在一起玩也有小小的"赌注",出牌前每人放进"锅里"一元钱称作"打底",然后各人拿到手的牌相互不看,依拿到牌先后顺序各自表态,自认为牌小的自动认输走人,自认为牌大就可以往里投钱,自认为有把握取胜的还可以加大赌注,最终谁的牌最厉害谁"收底",也有已经投进去若干钱了自认为牌比别人小了的中途逃跑。规则决定了最终剩下两个人,其中一个假如宣布要"打开"对方的牌比大小,自己则需要投入当时"赌注"双倍的钱,这样往往也就有牌小胆子大的人把别人都吓跑而自己"收底"的,"打开"后假如双方牌是一模一样大,就以要"打开"的一方为败,比喻作"吃了苍蝇"。这种游戏玩起来变幻无穷,除了运气,还要比胆量、比城府、比心理素质,真是一种爷们儿的游戏。经常和我一起玩的都是几个朋友,从不扩张外人进来,"赌注"为一元钱起点,五元钱封顶,所以遇到手气好最多也就是赢百十块钱,输的也输不了多少。赢了的请大家吃一顿大排档或者新疆烤羊肉串加啤酒,不图赢钱,图个乐趣,从来不伤和气,而且还有理论,叫做"小赌可以怡情"。这是朋友们相聚的一种消遣,时间长了不来一回我还真想。
    跟打麻将一样,"诈金花"本来是一种游戏方式,但你非要用它来豪赌,错不在游戏本身。尽管社会上不乏赌徒用"诈金花"的方式豪赌,也有酒徒把它当作赌酒的方法之一,但这与我和我的朋友无涉。对我们来说,"诈金花"不失之为一种很好的娱乐活动。
    这天一开始我手气不顺,基本上不拿大牌。一元一元打底,一会儿也就出去了三十多块,偶尔来一次大牌,就遇上别人手里有更大的,输得更惨。
    "赵哥你最近肯定交了桃花运。情场得意,赌场失意,这是一条不可抗拒的规律。"诗人笑模笑样对我说。
    诗人是我们的牌友之一。这小兄弟看上去五大三粗,本来也是一线产业工人出身,但却喜欢写诗,而且写出了名堂。他的以西部特色标榜的系列作品总名称叫做"身在戈壁",近几年在国家级、省级刊物以及港台报刊胡乱发表,一不小心弄出了很大的名声,被领导看上了,将他的工作岗位调整成工厂里的宣传政工干部。这兄弟为人随和,平时我们一伙戏称他作诗人,听起来还挺文雅。
    "呵呵,兄弟你说的也有点儿道理。我得承认多少有点儿交桃花运的苗头,不过还有待发展。哥哥这人没出息,有贼心没贼胆,不像你,整天除了写几句狗屁诗,然后就专门琢磨怎么给周围的男人都戴上绿帽子,凭一杆战无不胜的钢枪,不知拿下了多少小媳妇。"我反驳诗人说。他经常很得意地给我们渲染他又把谁谁家的小媳妇拿下了。
    "过奖,过奖。哥你这是文学创作,是夸张手法。我最多就是搞女人不花钱。"诗人既是谦虚又不无骄傲。
    "说你胖你就喘。你不过就是在你那些破诗里头对着漂亮女人流涎水而已。你能跟鱼得水比吗?人家搞过的女人比你见过的都多!"茄子冲着诗人讽刺挖苦,捎带着对另一兄弟鱼得水进行恶毒攻击。和这些亲密的哥们儿在一起,茄子常常喜欢在嘴上占点儿便宜,而且粗俗,富有挑衅性。但茄子也并非是个粗人,他不仅在很有文化的单位上班,而且在集邮、收藏方面很有造诣。
    鱼得水和茄子差不多的年龄,他本来姓余,但在眼下这个勾搭女人越多越光荣的年代里,他也喜欢自我标榜搞了多少多少女人,在女人堆里怎样怎样"如鱼得水",况且他有时也在涉黄的洗头房一类场所自由活动,所以大家喊他鱼得水,这外号的含义不无讥讽。他在企业里面搞工会工作,擅长体育,据说练过武术,网球打得也不错。
    "现在的男人哪个不搞女人?除非是阳痿。茄子你不是阳痿至少也是早泄,连自家老婆都伺候不好,难怪在家里总是没地位。"鱼得水反击茄子说。
    "对对对,我是没地位。我老婆养了一只沙皮狗,我在家里排名还在那狗后头。但是,老子回到家二郎腿一翘,啥也不干,真正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哪儿像你,工资存折交给老婆管,洗衣做饭样样全包,典型的模范丈夫嘛!"茄子说的也是事实,鱼得水除了把单位额外发的奖金和加班费都用来送给那些编外女人——包括"小姐"——之外,在家里确实够得上模范丈夫,乐呵呵操持家务,大多数情况下能把老婆哄得整天嘴咧到耳朵根儿一带。
    "我不信你的牌还真大了?跟上,五块。"鱼得水不仅和茄子打嘴仗,他俩的牌也相互叫上了劲儿。
    "谁怕你?五块。"茄子嘴还硬,但是脸上明显有了紧张的神色。
    "五块。"
    "五块。"
    "再五块!"
    "再五块!"
    "悠着点儿,小伙儿!"鱼得水说。我们几个打牌很友好,往往是拿了"炸弹"的人好心怕对方输多了,偶尔就提醒"悠着点儿"。
    "那我投降。"茄子推牌认输。他手里拿的其实是一个"金花"——清一色的"拖拉机",也是很大很大的牌。
    "打不死你!"鱼得水得意地笑了,把自己牌翻开,原来是最小的"8、9、J"。
    "你这混蛋不地道!我还以为你是-炸弹-了!你敢骗我?"茄子气得嗷嗷叫。
    "谁让你心理素质不行?你拿着那么大的牌,为啥不把他打开?活该活该!"我既为茄子惋惜又抱怨他的胆儿小。
    玩起"诈金花"来时间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两三个小时就过去了。
    "赵哥,就咱弟兄几个,唯有你在仕途上风头正劲,前途无量呢。赶紧弄个局长干干,好让兄弟们也跟上沾光。"诗人一边打牌,一边忙里偷闲地对我说,"你看你现在,干了个烂办公室主任,这角色把你忙死还不落好。你要赶紧往前再走一步,一旦当了局长,你一下子就牛了。有机会一定要抓住,哥你赶紧活动活动。这事情不能马虎大意,万一过了这村就没有那店了。"
    "活动屁呢,哥脸皮薄,不会装孙子。再说啦,有时候提上猪头还找不着庙门。打底打底,你们都打底。"我一边发牌一边说。我心想我活动也活动了,装孙子也装好几回了,就是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那不行呀!现在想当官的,哪个不给上级领导进贡?钱不花够,你能等来天上掉馅饼?你傻呀赵,现在多花些不怕,等你当上处长了再往回捞呀。"鱼得水也敲边鼓教导我说。
    "就是就是,不花钱买,你想当官门儿也没有!"茄子也随声附和。
    "说是说,做起来不见得就能行得通。你们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让他们说得有些沉重,拿个不大不小的K对儿都不知道该怎样叫牌了。
    "赵兄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去寻个高人算一算,看你命里有没有官运。要是有,就狠下工夫,倾家荡产在所不惜;要是没有,就甭瞎折腾了。"茄子后来给我出主意说。
    "屁话。算卦的都是由嘴胡说呢,听他们的,还不得把机会错失了?不管行不行,先要好好努力,争取一回再说。"诗人这两句话说得充满智慧。
    "广东那面的人说弄个处女开苞能带来好运气,据说十分灵验。赵,你不妨也试一试?"鱼得水也来帮我出主意。
    "他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你爱当嫖客还要让别人都去嫖?"茄子还在为刚才一副大牌被诈了耿耿于怀,借机又攻击鱼得水。
    "茄子少捣乱。赵你听我说,你现在是科级干部,叫做-升处-(牲畜),你弄个处女开苞,有了好运气再上个台阶,就成-处升-(畜生)了。"
    "你咋变着法儿骂人呢?这年头处女比三条腿的蛤蟆还难找。"我说。
    "好找好找。那天我就遇着一个,初中没毕业就出来做了。一看就是个雏儿。不骗你们。"鱼得水厚颜无耻地说。
    "那是人家姑娘不顾身子急着挣钱,你得意个屁。"茄子有他自己的解释。
    "他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赵你哪天想闯闯-红运-了,我领你找去。"鱼得水很有把握地说。
    这天晚上玩得夜深。我开始手气不好,后来还行,只输了十块钱。最终是鱼得水赢了一百块钱。
    "走,请你们吃烤肉喝啤酒。"鱼得水说。
    "算了算了,这么晚了没人跟你去。就当是哥儿几个赞助你一个-小姐-,你自己出去消费了得了。你不是有这爱好吗?"茄子继续攻击鱼得水。
    "你们这会儿不去吃,那就改天。干坏事儿我不敢,外头这几天正-扫黄打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