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谲
兵者,谲之道也,以诈立,以利动者也。夫兵不出奇与正,奇之外,诡谲之名何自而立也?盖其为术小,而施之于用则巨。或以为外愚士卒,令人我彀中而不觉耳。是故敌交非诡不疑,敌情非谲不致,敌谋非诡不误,士众非谲不鼓。谁谓诡谲而可废也哉?若曰仁义之兵不用诡谲,此宋襄、成安之迹,安得不败也。第诡谲之用,须当度敌情,揣事机,达微暖,料始终。知情有所必至,机有所必应,暧有所必通,局有所必结。乘敌之隙,舞智弄术,圆而转之,神而用之。初若无奇,终知微妙。斯巧于谲者也。
陈平六出奇,尽诡谲。其以恶草进楚使,而以太牢进亚父,使项羽疑之,竟不用亚父。其事与慕容廆相类。高句丽与段氏、宇文氏共攻廆,廆独以牛酒犒宇文氏。二国疑宇文与廆有谋,各引归,而宇文败。此以谲疑敌者也。
李光弼宠李日月,而高廷晖降。岳武穆欺谍者而曹成出。此以谲致敌者也。
虏围于谨,于谨有马二匹,一紫一骗,使勇者乘之而出。虏以为谨而追,谨乃乘间得脱。此以谲误敌者也。
田单守即墨,宣言曰:“吾惟恐燕军劓所得齐卒,置之前行,与我战,即墨败矣。”燕人闻之,如其言。齐人见诸降者尽劓,皆怒,坚守,惟恐见得。单又纵反间曰;“吾恐燕人掘吾城外冢墓,戮先人,可为寒心。”燕人尽掘垄墓,烧死人。即墨人从城上望见,皆涕泣,共欲出战,怒自十倍。此以谲疑敌,又兼以鼓士卒者也。
夫兵不厌诈,何必讳言诡谲?计必敌愚如骑劫,暴如项羽,非素相亲爱之交如宇文、段氏,则谲可行也。盖愚则不复觉,暴则不及察,不素相亲爱则疑忌易萌,巧投易中而敌无不误矣。至于士卒,尤易鼓舞,以吾机术,愚其耳目,第可试之临敌制胜,而非上下之交可以变诈鬼魅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