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寒道:“闲话休提,正事要紧,请问乐老,万象门九位长老何时可到?”
乐宸道:“入夜三更准时可到,包无差错,你我劳累了数日,也该放开胸怀畅饮数杯,好好睡上一觉,入晚尚要逗弄那些天竺财秃咧?”
西昆仑四异不禁笑了……
日薄崦嵫,泛起漫天流露异彩,绚烂无比。
砦口子上今晚显得有异寻常,栅闸门上悬着两盏斗大灯笼,画有宣抚司马四个大字,不时在夜风中晃动,灯光红得耀眼。
闸门外把着十数个身着劲装之人,老少不一,他们并非站着不动,而是来回散荡,二三人自成一组,低语谈笑。
蓦地,一中年汉子面朝山口发出一声断喝道:“站住!”
只见山口外隐隐现出二十余人,本是身影快捷,闻得喝声立时放缓了脚步。
那中年汉子朝山口行去,打量了来人几眼,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天竺僧人,咱们宣抚司大人驻节在此审理案情,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出入,只待明日午刻宜抚司移节他处方能开禁,诸位明日再来吧!”
此人正是金湘所扮,只见内有一僧抢步飞出,认出是和罗,暗道:“阎王注定三更死,岂能留人到五更,和罗!你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和罗快步趋在金湘之前,合掌躬身道:“官爷贵姓?可否行个方便,贫僧等人今晚与人相约三更时分晤面,明日午刻恐来不及了。”
金湘不禁笑道:“咱姓金,大人示禁咱们焉敢徇私,诸位请回吧,暂找个栖身之处,明午再来。”
和罗凑近取出一锭黄金塞在金湘掌心内,低声道:“官爷,务请行个方便?”
金湘面有为难之色,与同伴低声商量片刻,才道:“大师,这样吧!只准你一人进入,咱们开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糊涂,只当不曾瞧见大师也就是了!”
和罗数语哀求,诉说他一人进去非但无用,而且恐弄巧成拙,当然编凑了一套谎言。
金湘沉声道:“大师同行之人均都进入砦内万万不能,就是将整座金山送咱也不成,咱们不能把性命当儿戏!”
好说歹说,全数减为半数,半数减为十人。
和罗为首进入砦中,其时仅二更时分,街市未歇,照常买卖,行人仍往来不绝。
一行天竺僧人中忽见一银眉白发老僧抢前一步,与和罗并肩低声道:“约定在何处?”
和罗皱了皱眉答道:“就在宝通客栈,曼陀与其女淑莲二人三更前准时到达,看来父女二人已到了?”
他知这位穆喇长老系曼陀尊王同门生死之交,就是穆喇坚持必须证实曼陀尊王确是将龙凰玉符存心借与中原凶邪,谎言失窃,否则无法剥夺其门主之位。
穆喇又道:“师弟,你委实手眼通天,居然结识这么一个中原卓著盛名人物,事无巨细均都传讯与你,但不知是何人物?可否见告?”
和罗冷哼一声道:“中原武林尊称神行追风颜老师颜金鹏!”
事实上他也不识颜金鹏其人,而是鸠摩什函中提起,此后均由颜金鹏传讯联络。
蓦闻和罗又道:“宝通客栈内灯火照耀,亮如白昼。”
店主坐在柜内吸着早烟,神态悠闲,怡然自得,目睹天竺十名僧人鱼贯走入,忙站了起来,堆上满面笑容道:“大和尚是要住店!”
“正要住店。”
和罗道:“不过要向店主打听一个人,宝号不知有没有一位颜金鹏老师?”
店主忙道:“有,有,颜客官方才已然出外……”
猛然忆起一事,接道:“大和尚,不知哪位名叫和罗大师,颜客官临行之际曾留置一函存柜转交!”
“颜客官又说五更之前必然赶回!”
和罗大师忙道:“贫僧就是和罗!”
店主自柜内取出留缄,唤来店夥领入上房。
和罗等进入房内展阅书信不禁脸色一变,急道:“曼陀父女现在大厅,他们定于今晚离开桃花砦,我等快去,迟则无及!”
一行十人进入大厅,只见曼陀尊王父女对坐商议,目睹和罗众僧进入似一点都不感到意外,面色漠然如冰。
穆喇头一个参见掌门行礼如仪。
九位长老中有四位心向曼陀尊王,余下的心虽不愿但却不敢有失恭敬,否则就有一项大罪。
曼陀尊王寒着一张脸道:“请坐!”
九位长老一一坐下,只有一僧侍立和罗身后。
穆喇淡淡一笑道:“掌门人,和罗师弟逃回本门,诉说掌门人犯了数项大罪,故此小弟等赶来面执,如有冒犯之处,望请恕罪!”
曼陀尊王道:“本座犯有何罪,师弟请说,公正与否端在真凭实据,如血口喷人,无事生非,本座立即将和罗处死!”
和罗冷笑道:“小弟决然死不了,死的恐怕是掌门人你!”
曼陀尊王目泛威棱,倏又敛去,淡淡一笑道:“本座并无取死之道,穆喇师弟,请问本座犯了什么大罪?”
穆喇躬身道:“启禀掌门,在掌门人未离天竺之前,对掌门诸般蜚词只是存疑而已,故而长老会商决由多维摩多难摩两位长老护伺掌门前往中原逐项查证,洗清冤蔑……”
曼陀尊王冷笑道:“说得好听,各为护伺,实无异于囚犯,那和罗为何又尾随前来咧!”
和罗应声答道:“这本是小弟一番好意,多维摩多难摩二位师弟本与掌门人冰炭不容,时起龃龉,尤其多维摩觊觎掌门之位已久,恐他们二人藉故陷害,这也怪得了小弟?不过掌门人委实不该将多维摩多难摩二人处死!”
曼陀尊王冷冷一笑道:“二人之死是你亲眼目击的么?”
“不错!小弟亲眼目击!”
“如此说来,他们二人之死是本座出手致命无疑了?”
和罗呆得一呆,道:“小弟赶至时,多维摩多难摩两大尊者甫方气绝,另本门弟子五人均皆点住穴道,虽未目睹动手经过,场中却仅有掌门人及淑莲公主与中原成名人物全无忌,分明掌门人与全无忌勾结诛戮异己,除此之外别无辩白。”
曼陀尊王面色镇静如恒,向其女微微一笑,道:“和罗师弟,你怎知你目睹那人名叫全无忌,又因你断言本座与全无忌勾结诛戮异己?”
和罗冷笑道:“这有点解释,足证小弟并无诬蔑之处?”
“第一点咧?”
“倘掌门与全无忌并不相识,那么掌门人为何目睹本门中人惨死竟无动于衷?”
“有理!”
曼陀尊王颔首道:“其次咧?”
和罗面现得意之色道:“实不相瞒,小弟在中原结识得有方外之交,名谓神行追风颜金鹏,他受小弟之托探明多维摩多难摩两人之死,说两大尊者侦知掌门人与全无忌勾结要制他们于死地不可。”
故而多维摩多难摩取出伏虎降魔令,命掌门人搏杀全无忌,那知掌门人竟取出龙凰玉符,两尊者转身逃出窗外,已是不及!
曼陀尊王哈哈大笑道:“不听双符之令,就有死罪,两大尊者也就有其取死之道,何能怨责本座?”
和罗忙道:“小弟还有第三点原因尚未说出,多维摩多难摩两大尊者一见掌门人掣出龙凰玉符,便知是假,更知掌门人必杀他们无疑?故而情急逃命要紧!”
曼陀尊王面色一沉,喝道:“你怎知龙凰玉符有假?”
和罗亦反唇相讥道:“这道理极为显然,掌门人离开天竺时,并无双符,自承双符为盘龙尊者窃去陷失在明月峡玉虚洞内,此其一。”
再掌门人与多维摩多难摩两大尊者等人在未抵达新野之前,形影不离,从未离开过视线之下,这双符定是在天竺命巧匠打做,妄图鱼目混珠,早有预谋!”
曼陀尊王不怒反笑道:“本座若早有此心,因何你得从容逃去?”
和罗道:“那是小弟机警,方能逃出虎口。”
曼陀尊王含笑道:“如此说来,本座返回天竺一路行踪俱是那颜金鹏传讯于你,不然你决无从知悉本座今晚落在宝通客栈内?”
和罗朗笑道:“掌门人这是明知故问?”
曼陀尊王微微一笑,目光转注在那肃凝端坐的八位长老面上。
曼陀尊王道:“八位长老有何活说,要知欲定本座之罪,必须明白确实,和罗师弟之言虽不无有理,却并非无词可驳!”
八位长老互望了一眼,婆罗钵长老忽道:“和罗师弟言掌门人有意致多维摩多难摩两大尊者于死,无论如何两大尊者并无死罪?”
“何况使用假符妄图鱼目混珠残杀异己,事实显然,掌门人何词以对?”
曼陀尊王哈哈大笑道:“九位长老,那龙凰玉符是真是假,九位必能辨识无讹,稍时本座定取出与九位传视,如丝毫不假,九位有何话说?”
九位长老不禁一怔,尤其和罗心神猛凛。
只听曼陀尊王道:“和罗亲眼目击多维摩多难摩两大尊者丧命,斩钉截铁无疑,若两大尊者仍好生生地活在人世,又作如何?”
和罗不禁脸色大变,愕然张目,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曼陀尊王冷笑道:“事实上多维摩多难摩两人为觊觎门主之位已久,先是煽惑盘龙为非,那知盘龙虽然心性不安,却心有定见,知两大尊者心怀不轨,故各行其是,两大尊者见计不遂,则在天竺武林中暗中无事生非,打击本门威望。”
和罗面色一变道:“胡说,有何为证,两大尊者身遭惨死,还忍心诬他们一个不是,掌门人未免太心狠意毒!”
曼陀尊王厉喝道:“心狠意毒的是你和罗,并非本座,两大尊者愚昧无知,坠入你安排毒计中而不自觉,假本座之手杀之,遂你一石两鸟之计,实际上觊觎门主之位却是你和罗!”
和罗闻言不禁心惊胆寒,冷笑道:“妄入人罪,是何居心?”
婆罗钵道:“掌门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么?”
曼陀尊王道:“句句不假!”
婆罗钵道:“请掌门人拿出真凭实据!”
曼陀尊王沉声道:“自然要拿出,本座一向公正绝不掩饰己非,但本座尚有一件事尚未说出,和罗自称与中原武林人物神行无影颜金鹏相识莫逆,不知是否是真!”
婆罗钵道:“当然不假,颜金鹏传讯和罗师弟,我等均会过目,而且掌门人一路行踪,事无巨细均有详叙,并无丝毫失误,自是无庸置疑了!”
曼陀尊王点点头道:“穆喇师弟,你等均曾瞧过颜金鹏传讯,那颜金鹏笔迹九位当可辨识无讹的了。”
说着目光扫视了在座之人一眼,以利剑一般穿透心胸,令人不自禁的胆寒心怵。
婆罗钵道:“掌门人说此不知有何用意?”
曼陀尊王大喝道:“本座只问你们,倘或眼前颜金鹏又来传讯,能否辨识?”
婆罗钵道:“当然能辨识,小弟们入店之际,店主即交出颜金鹏留函,颜金鹏有事外出,五更前必回!”
曼陀尊王点点头道:“那就好!”
和罗心中忽生出一缕不吉的预兆,只觉曼陀尊王所言每字每句都将置他于死地不可,作贼心虚,额角汗珠涔涔溢出,除了目击多维摩多难摩两大尊者当场丧命外,其余的均是鸠摩什传讯命他按计施为,但不知鸠摩什魔法为何失效?
如今鸠摩什何在?他茫然无知。
只见曼陀尊王沉声道:“莲儿,将多维摩多难摩两人带出!”
和罗贼秃闻言如受雷殛,不禁呆若木鸡,难道人死尚可还阳?
但见淑莲公主笑靥如此,娇声道:“小七,速将多维摩多难摩两人推出!”
大厅之后忽传来童子朗笑道:“姑奶奶,这就送出了!”
和罗倏朝身后随侍那名天竺弟子一眼。
那人立即望窗外掠出。
蓦地——
只听一声凄厉惨嗥腾起,一条身影倒掠破窗掷回,叭哒坠地,却是那方才掠出的天竺弟子,两腿为利刃断除,血流如注,已然昏死过去。
天竺九长老见状不禁大骇,方知曼陀尊王在厅外已安排了天罗地网,决非颜金鹏所传讯的仅曼陀尊王父女两人,此举不言而知意在杀鸡儆猴,不准有丝毫不公。
只见两个身着劲装捷服汉子带出多维摩多难摩走入大厅,多维摩多难摩如待宰之兽,面无人色,目中神光黯淡。
和罗面色惨变道:“那是小弟瞧错了,虽然倒地只是昏绝却未死去!”
曼陀尊王道:“好就算你看走了眼,莲儿,取出龙凰玉符与九位长老传视辨明真伪?”
淑莲公主发出一声银铃悦耳的娇笑,取出双符,宝光四射,送在穆喇手中。
此刻,九位长老谁也不敢说出一句违心之语,十六道炯然目光震射怒光注视在和罗脸上。
和罗心中发毛,忙道:“此乃传讯之误,何能-罪小弟!”
曼陀尊王哈哈大笑道:“说到传讯,方才店主交与师弟的那封信函仍在师弟身旁了!”
和罗知不能说已然焚毁,遂点头道:“尚在身旁!”
曼陀尊王道:“可否取出,交在婆罗钵师弟手上!”
天竺九老均不明曼陀尊王用意何在,只见和罗交在婆罗钵之际,曼陀尊王从怀中取出一函,道:“你们拿去对照一下,两函有无不同之处?”
穆喇接在手中,两相对照之下,竟然一字不差,笔迹亦无丝毫的不同之处,不禁异诧道:“掌门人,请明白见示!”
曼陀尊王道:“颜金鹏传讯共是十三道是么?”
“正是十三道!”
“莲儿!”
曼陀尊王以目示意淑莲公主。
淑莲公主在身旁囊内取出十三道传讯交与穆喇,道:“师叔,请瞧瞧有无出入之处?”
穆喇接过逐一详阅,传递同行长老,无疑是一般无二。
曼陀尊王道:“和罗与颜金鹏并不相识,十数道传讯及店中留函均为莲儿所写!”
此言已明白表示了和罗-切所说所行都是包藏祸心,意图不轨。
和罗战栗了,猛萌逃念,前车之鉴犹在眼前,可是他不能不逃,还有一线生机,不逃,必然死路一条。
他猛一咬牙,离地穿空向窗外逃去。
和罗快,曼陀尊王比他更快,扬腕打出两支坎离钉,疾如脱弦之弩,只听和罗口中发出一声闷哼,两只坎离钉分别钉入双肩胛骨空穴内,叭哒坠地。
曼陀尊王长叹一声道:“和罗更身犯一项必死之罪,私纵鸠摩什施展魔法加害本座!”
说时大厅后一双劲衣汉子押了鸠摩什走出。
鸠摩什狞恶切齿指着和罗骂道:“和罗,却是你害了我!”
和罗身中坎离钉跌坐地上,目睹鸠魔什,知大事已去,面无人色,道:“小弟大错已铸,请掌门人治以应得之罪!”
穆喇合掌躬身道:“掌门人沉稳若定,智计周详,实非常人可及,砦口外身着官服计阻小弟等全部进入砦内也是掌门人有意安排的么?”
曼陀尊王忽的面色一变,身形暴起扑下,抡臂如电,双掌拍击而出,只见婆罗钵四名长老中掌纷纷倒地呻吟出声。
穆喇等四名长老同地合掌高喧佛号。
曼陀尊王道:“穆喇师弟,大势已定,但和罗羽党仍多,尚不能掉以轻心不防,本座意欲立即起程!”
穆喇合掌欠身施礼道:“小弟等遵命!”
曼陀尊王望了淑莲公主一眼,道:“莲儿,你与翔飞亦可赶返务在端午会前赶达青城,为父只待本门局势平定,立即重返中原!”
虽说女生外向,但父女天性,临行之际不胜依依,互道珍重,
洒泪而别。
口口口口口口
端午佳节日子越来越迫近了,青城更形忙碌不堪,在翠云宫外大兴土木,张棚搭架,涂金沐朱,平添了一番新气象。
四月下旬起,青城山麓周近县镇武林人物,络绎不绝到来,因自五月初一起青城方允接待宾客,由是三三两两,无所事事,到处游荡。
自雷音谷主师弟甘竹山独闯青城约斗申屠怀远之事传播开来,茶楼酒馆,只要有江胡人物所至之处,无不藉作谈兴,怦怦心动欲登上青城参与盛会,增长见识。
然而请柬有限,接奉柬者究竟是少数,多半须依附持有请柬之人随行登载于末宾簿册上方允进入。
规定虽然如此,事实上却有碍难,接奉请柬之人均是武林中卓著盛名人物,怎能容许附行,如万一引起是非,誉望何存,但觊觎非份之想决难根止。
好事之徒往往无事生非,这样一来,定然引起许许多多纠纷,青城何尝未见及此,已暗地作了种种妥善安排,是以甚多劫杀纷扰太半弭于无形。
那日,阳光煦丽,都江堰游客不绝于缕,是日独多武林人物,肩头丝穗飘扬,极为惹目。
都江堰为岷江上流一大水利工程,系秦昭王时,李冰父子所建,李冰时为蜀郡守,凿离堆穿二江以灌溉诸郡,“深淘滩、低作堰”为其治水六字要诀,遂成江水下灌,沃野千里,从无水患,乃成川西富庶之区成都平原,蜀人怀德,建庙以祀李冰及其二郎为念。
堰右为万木参天,楼台金碧之二王庙,内祀李冰父子,远眺凌空高架,蜿蜓如龙者为女澜索桥,桥下即内外二江分流之处。
二王庙重檐复宇,势极宏丽,有联:
“六字炳千秋,十四县民命食天,尽是此公赐与;
万流归一汇,八百里青城沃野,都从太守得来。”
尚有联:
“蜀封在秦惠廿有七年,其时中国始通,天遗名臣开险界;
江水出岷山百五十里,此地上游高踞,人传神踪廓灵关。”
俎豆馨香,千秋不绝。
庙门高伟,须登数十层石级而上,门前影壁庙数十丈,绘有都江堰灌溉图,并大书李冰治水要诀:“深淘滩,低作堰,逢湾截角,遇直抽心”,此十四字虽在今世治水专家亦不能背此原则,于此可见先贤智慧惊人。
且说二王庙前忽现出一对壁人,正是舒翔飞与淑莲公主,并肩携手眺赏景物如画,状至悠然。
只见一群江湖人物快步如飞,拾级而登上,为首者舒翔飞语出是岳州五华镖局主铁少雍。
铁少雍一登上庙外广坪,日中威芒逼泛四巡了一瞥,暗道:“这一双少年男女气质不凡,不知是何来历?”
回顾身后随众道:“约好此时在此相见,怎么八大镖局局主无一人先至?”
忽闻一声宏亮:“无量寿佛!”传来。
五华镖局一行不禁一怔,只见二王庙内走出一个身着灰色道袍中年道人,三咎黑发,五官端正,微笑道:“铁局主,别来无恙?”
道者说话时,背向舒翔飞及淑莲公主两人。但舒翔飞却察出铁少雍惊愕之色,铁少雍倏即恍若有悟,抱拳大笑,趋前相迎,
道:“玄机道兄,你我睽别不觉转瞬又是十数寒暑,道兄此来亦是青城座上佳宾?”
道者微笑道:“此处游人甚众,叙旧不便,换个清净地方如何?”
说时向铁少雍示一眼色。
铁少雍立即欣然应允,留下一人在此守候八大镖局局主到来,率众随着中年道者而去。
舒翔飞只道多年未见之旧友不期而遇,亦不以为意,与淑莲公主踱入二王庙内,突见一丐帮弟子迎来低声道:“郑大侠在右厢房,请二位速去!”
言毕已自迈出庙外。
舒翔飞与淑莲公主若不经意地走入右厢房内,只见醉济颠郑奇与龙虎双卫正聚在一席把酒叙话。
郑奇霍地立起,与左天龙魏虎臣引见。
龙虎双卫久已心仪舒翔飞,一见舒翔飞人品气质翩翩不群,宛若玉树临风,不禁肃然起敬,互道久仰幸会不止。
只听郑奇啊哟怪叫一声,又不知老醉鬼在淑莲公主耳旁胡言乱事了什么,气得淑莲公主猛狞了郑奇一把。
郑奇苦笑道:“莲姑奶奶,你怎么学会了兰姑奶奶那一套,老弟,日后可有得你受的?”
舒翔飞微笑不语。
左天龙道:“郑老师,咱们办正事要紧?”
“对!办天事要紧,老醉鬼被莲姑奶奶这一拧,痛得昏了头!”
郑奇面色一正,道:“老弟,你方才瞧见了五华镖局铁少雍没有!”
舒翔飞颔首道:“在下瞧见他与一位玄机道长离去了!”
左天龙道:“蹊跷就出在那位玄机道长身上,他名叫明法,乃青城弟子,服饰上更与青城门下有异,铁少雍五华镖局又未奉青城请柬。”
舒翔飞聪颖过人,已昕出话中涵意,道:“左前辈莫非心疑那明法与铁少雍有不利于青城的阴谋么?在下料测那明法系邢无弼心腹死党,此来系邢无弼授意!”
左天龙道:“正是!”
淑莲公主娇笑道:“擒住明法那怕把不从实招出!”
左天龙颔首微笑道:“公主说的一点不错。但方法却有不同,我等必须让邢无弼心服口服,是以郑老师言此事非舒少侠不可!”
郑奇立即说出如何行事。
舒翔飞道:“在下去去就来!”
闪身飘出室外而去。
且说铁少雍与玄机道长并肩走去,五华镖局一行却远远随在身后。
只听玄机道长道:“贫道这就回山了!”
双双抱拳作别。
玄机目送铁少雍一行转身而去,趁着四下无人之际,穿入道旁翠密幽篁中,施展上乘轻功赶回青城。
奔行片刻之后只感头目一阵晕眩,忙停身止步,忖道:“为何有此现象?”
百思不解其故,顿觉晕眩愈末愈重,不禁盘腿坐地调息行功,内心大感忧急.一阵天昏地转倒下地去。
五条身影疾如飞鸟般掠至,只见正是舒翔飞及四个丐帮高
手。
舒翔飞道:“有劳四位在此百丈方圆内布下奇门禁制,以免有人误入?”
四丐帮高手立时分头掠去。
舒翔飞凝视在明法道长脸上须臾,暗暗叹息一声,伸指如飞点了十数处穴道。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只听明法喉中呻吟出声。
舒翔飞道:“明法,你说邢无弼晤见铁少雍为了何事?”
只见明法宛如梦靥,喃喃答道:“邢无弼忖出一个绝妙之计,万一大事不成,在群雄宾客座棚之下埋下地雷火药,一发立成劫灰,是以命在下寻觅铁少雍,请其在县城购办,分别带在同行之人身上进入青城!”
舒翔飞暗暗心惊,略一沉吟道:“铁少雍未奉青城请柬,如何进入!”
明法答道:“这并非难事,邢无弼与青城掌门本是同党,补送九份请柬当系轻而易举!”
“九份请柬?”
“正是,还有八大镖局!”
明法答道:“每一请柬随行十人,但必须同门,若发觉冒名顶替,或意图不轨者,即格杀无论!”
舒翔飞问了甚多,明法就其所知无不详言,舒翔飞只觉无须再问什么,举掌拍开所制穴道,一闪而隐。
片刻,明法渐渐苏醒,睁目坐起,只觉晕眩甚微,但疲累异常,生似经过了一场生死拼搏模样。
他自己亦不明白为何如此,不遑思索立即奔向青城,经伏龙而去……
宾舍中邢无弼连日来参悟驭剑心法已有所得,不禁满怀心喜,忽闻门外生起轻轻敲击声道:“明法求见!”
邢无弼沉声道:“进来!”
明法道人推门而入,趋前行礼道:“属下已于二王庙前与五华镖局铁少雍局主相遇!”
邢无弼精神大振,忙道:“铁局主如何说?”
明法道人答道:“铁局主无不从命,只是未有请柬,铁局主同行者尚有八大镖局!”
邢无弼略一沉吟道:“此乃易事,邢某这就去面见掌门人,请回观去吧,千万不可泄露丝毫风声!”
明法躬身道:“属下遵命!”
他意欲说出途中晕眩睡在地之事,见邢无弼已走出室外,话到口边又噬了回去。
邢无弼身形奇快,须臾已至翠云宫玄都上人所居密室之外,发现龙虎双卫守在密室之外,不禁一怔。
忙和颜悦色双拳一拱,道:“请问两位,掌门人在内么?烦求通禀,就说在下求见!”
龙虎双卫尚未答言,突闻室内传出玄都上人语声道:“邢施主么?贫道有请?”
邢无弼跨步迈入,只见玄都上人端坐薄团上,似是打坐已毕方才醒来。
玄都上人含笑道:“多日未见,不知施主武功可有进境否?”
邢无弼含笑道:“实不相瞒!在下已参悟十之六七,只要其中凝结连贯起来,一一参透,不难迎刃而解!”
玄都上人暗暗一震,微笑道:“看来皇天不负苦心人,施主必可否极泰来!”
邢无弼道:“但愿如此,在下此事欲有所求?请掌门人赐允?”
玄都上人答道:“施主说那里话来,只要贫道力之所及,无不从命!”
邢无弼遂说出补发九份请柬,九家镖局局名一一详告,并道:“铁少雍等人均在灌县三星客栈,掌门人请遣人送去就是!”
玄都上人道:“贫道这就遣人送去,不过明日即是五月初一,接奉请柬之人自必络绎不绝到来,其中难免心疑施主已在青城,施主不可不防!”
邢无弼抱拳笑笑道:“在下谨记,德重心感,容图后报!”
言毕立即告辞。
玄都上人送出邢无弼后,心情立趋沉重,面色如笼一层严霜。
忽闻左天龙语声道:“舒少侠求见!”
玄都上人忙道:“贫道有请!”
只见门帘一扬,龙虎双卫与舒翔飞鱼贯而入。
舒翔飞欠身施礼道:“晚辈拜见掌门人!”
玄都上人道:“不敢,邢无弼自称驭剑之学已参悟六七,贫道不禁忧心如焚,绝不能使他悟彻玄奥!”
舒翔飞微笑道:“使他分心旁鹜无法参透谅不甚难,此事由晚辈负责去办,掌门人请速派人发下请柬!”
玄都上人大喜道:“有少侠相助,贫道可安枕无忧也!”
遂命魏虎臣召入经典管录院,即口授礼书九镖局请柬。
舒翔飞俟经典院主离去后,即道:“请柬越快发出越好?”
玄都上人大感惊愕,诧道:“这是何故,贫道之意尽量拖延,最好能在五月初四晚才送交铁少雍等人手上,虽然九镖局携带火药来山,亦装埋不及。”
舒翔飞道:“掌门人悲天悯人,惟恐青城生灵受创,乃有釜底抽薪之计,令晚辈不胜钦佩。
但如此一来,反使邢无弼起疑,一则晚辈设计使他无法静心参悟,已焦急烦虑,再铁少雍久久不见到来,邢无弼必然生变,万一为他悟出我等之计,他逃之夭夭,岂非一番图谋尽付诸东流了!”
玄都上人不禁面色猛变,道:“少侠所见极是,为何贫道虑不及此,少侠请即指点!”
舒翔飞赧然笑道:“掌门人言重了,依在下之见……”
语声微弱,良久才高声道:“不知此计掌门人认为如何?”
玄都上人欣然色喜,叹息-声道:“雏凤清于老风声,贤父子果是人中之龙,邢无弼必然授首无疑!”
舒翔飞左天龙魏虎臣三人告辞而出。
无影鬼刀邢无弼回至居室,心中忽泛生志得意满感觉,驭剑虚空伤人于百丈之外上乘绝学转瞬即可参悟习成,必然震慑群雄,申屠怀远何足道也。
他计算三日后便可大成,那时离开宾舍寻觅一处人迹罕至,林木森蔽壑谷中施展虚空驭剑之学。
要知邢无弼并非自玉虚返回后才有参悟此一驭剑奇学,数十年来始终不懈,撷取他人之长,一点一汇聚,朝夕浸淫之功。
邢无弼自恃万一不济则孤注一掷将赴会群雄震炸成炭,即使青城亦不例外,他心意之狠毒委实逾于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