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希达话声方落,门外已响起一声阴阳怪气的话接道:“申子都在,庄主有何吩咐?”
踏门进来,是一个身穿灰色长衫,眼带玳瑁框老花眼镜,削头尖嘴,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子人高不过五尺,手里捏着一根旱烟带,烟带一端的烟锅,足有茶杯大小,他口中一抽一吸带进股熏人刺鼻的浓烟。
范希达对他这位心腹夫子申子都极其礼道,在这忿怒之时,仍勉强挤出一些笑容,伸手道:“申夫子请坐!”
范希达一顿脚骂道:“胡雅贤那畜生真不是东西,一切计划都被他破坏了。”
申子都吸了一口烟,喷出一股浓烟,他就在烟雾迷-中接口道:“这也不能怪他,他中了别人的暗算。”
范希达愣了一下道:“他人呢?”
申子都道:“子都已把他带在门外了。”
接着,不待范希达吩咐,转头向门外喝道:“把胡姑爷带进来。”
玉面书生胡雅贤在两人挟持之下走进房来,范希达只见他这时的神情呆呆愣愣,一双眼神涣散无芒任人摆布。
范希达浓眉一皱道:“他中了什么暗算?”
申子都脸上第一次出现讪讪的表情道:“子都一时还没有查出来。”
范希达对子都一向非常倚重,也深知他百艺都通之能,大感意外的怔了一怔道:“查不出来?”
申子都道:“他神智错乱了,似是被人伤了穴道,但以子都所知有关人身神智的穴道却找不出被伤的迹像,也极可能是中了迷魂之类的药物……我想慢慢总可以查出来。”
话声顿了一顿,接着问道:“庄主当时与胡雅贤在一起,可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范希达凝目沉思了一下,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摇首道:“宋承志还在一丈开外,中间又隔着老夫与维盟,他本来嫌疑最大,但他没有出手的机会,其他四人离雅贤较远,倒是有可能暗中下手。”
申子都双眉一皱道:“衡山派那几个人就是想伤人,子都也不相信他们有此功力,伤人之后,会查不出迹象来。”
范希达迷惘的道:“那会是什么人呢?”
申子都道:“我们迟早要把他查出来。”
范希达道:“但目前雅贤与小女马上就要行礼,这却如何是好?”
申子都道:“婚礼当然照常举行,否则对各方来宾如何交待。”
范希达望着胡贤雅那副痴痴呆呆的样子,摇头苦笑道:“看他这样子,今天能行得礼么?”
申子都出声道:“行不得礼,也要行礼。”
范希达若有所悟的点头道:“夫子之意是找一个人代雅贤行礼,但其中不无可虑之处,譬如那代理的人选……”
一言未了,申子都笑口接道:“这个不劳庄主烦心,子都已通盘替庄主计划了。”
范希达欣然色喜道:“计将安出?”
申子都话声一轻,细得叫人听不清楚,只见范希达不住的连连点头,口中道好不迭。
两人一番密计之后,范希达回身复出,亲自热情的相陪衡山掌门人张维盟等人。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在宋晓峰暗中提调之下,绝口不提玉面书生胡雅贤的事,给范希达来了个高深莫测。
范希达几番提起玉面书生胡雅贤,都被衡山掌门人张维盟装聋作哑,支吾过去,弄得范希达像热锅上的蚂蚁,又难受又难挨。
好容易挨到了卯时三刻,外面吹奏起喜乐之声,来宾进来恭请男女双方前往礼堂主持婚礼,衡山掌门人张维盟也无异议,爽快的点头答应了。
这本来是拿桥生事的最好机会,范希达就等着衡山掌门人反脸生事,他便可以借口停止婚礼进行,于是一切责任,都落在衡山掌门人头上了。
那料衡山掌门人张维盟表面上是若无其事,其实却是一点也不放松,一步紧逼一步,非到有利的时间,绝不发动。
范希达只好暗中一咬钢牙,陪着衡山掌门人步向礼堂,并肩坐在男女双方家长席位之上。
宋晓峰与衡山派另外三人及康中节,则是坐在贵宾席上,这时新郎新娘尚未进入礼堂,衡山掌门人张维盟忽然面色一正,道:“范庄主,请恕兄弟无礼,想说两句话了。”
范希达暗笑一声,忖道:“你到底忍不住要发动了吧!”表现在外的却是无比的有礼貌,含笑抱拳道,“小弟一介草莽之夫,得与贵派喜结秦晋之好,惶悚之余,对贵掌门人的雅爱不胜感激之至,有何赐教,希达洗耳恭听。”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笑了一笑道:“小弟此时说话,本来非常不合时宜,但小弟因素仰贵庄主气纳山河,宽宏大量,因此冒昧发言请贵庄主赐谅。”
话声一顿,不待范希达开口,接着又道:“关于这次逆徒胡雅贤与令嫒喜结鸳盟,小弟是由哀的赞成,并给予至成的祈福,不过逆徒胡雅贤身犯背师叛道,大逆不道,江湖共弃的大罪,对今日嘉礼而言,实乃一大遗憾之事……范庄主当亦有此同感吧!”
范希达面色一变,冷冷的一笑道:“在老夫的看法,令徒……”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一笑截口道:“请范庄主原谅兄弟把未尽之言说完,如有不当之处,再请范庄主指教。”
范希达“哼!”的一声,道:“请说!”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缓缓的道:“因此,兄弟有感于此,看在范庄主金面之上,准备赦免逆徒大逆不道之罪,以为贺礼……”
话声又是一顿,接着面色一肃,声音一沉,又道:“不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逆徒之罪可赦,敝派赦罪之礼不可废,因此兄弟有请庄主同意在婚礼未举行之前,由兄弟替逆徒举行一次赦罪之礼,如此,逆徒亦可重新做人,在江湖道中昂首阔步,行无所愧了,区区之意,不知范庄主以为如何?各方高朋贵友又以为如何?”
江湖如说还有门派的尊严,这是最起码的要求了。
武林之中,无论黑白两道,莫不把背师叛道视为不赦之罪,若是背师叛道之徒,就江湖上下五门,亦不屑为伍,等于是武林之中的公敌了。
范希达当然不会承认胡雅贤犯了背师叛道之罪,但衡山掌门人说的话太富诱惑力了,范希达虽然有着随时翻脸的准备,由于宋晓峰给他精神上的压力太大,但凡有一线希望他又何常不想和平解决。
范希达自然不是好吃的果子,衡山派要不是有宋晓峰撑腰,范希达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那会想尽办法,出尽花招来应付衡山派,晚上派几个人,就一了百了,把衡山掌门人解决了。
目前有宋晓峰插身进来,情形就完全的不同。
童世昌话虽说得好,他只要不知宋晓峰的来历尽可放手和他周旋,但范希达真的放得开手么?
童世昌自己都顾忌不敢出面,范希达会不晓得么?
如果后退无路,范希达之作困兽之斗,拚命图存,乃是必然的发展,但现在衡山掌门人的口气松得很,使范希达不由产生了一种希冀的想法,先听他意,再作决断,岂不更好。
范希达苟全的念头一起,一时拉不下脸来,但他心情一转道:“小弟孤陋寡闻,不知贵掌门人言下之意,是一个什么仪式?”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道:“仪式简单的很,地上横铺七尺红绫一方,只要逆徒从红绫之上走过一遍,立誓重新做人,如此而已。”
范希达犹豫了片刻,一叹道:“说起令徒背师叛道一事,据老夫所知,乃是受了奸人陷害所至,其中是是非非,一言难尽,贵掌门人既然宽大为怀,不加重责,老夫何乐不为,以成双方之美,令徒纵是替人受过,为了师门威信与息事宁人,老夫相信令徒尚有此牺牲精神,掌门人请稍候,容小弟去唤令徒出来,接受贵门规戒。”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一抱拳道:“范庄主深明大义,兄弟敬佩无已。”
范希达微微一笑道:“理当如此!”起坐转入内堂而去。
范希达迈步出了礼堂,申子都已迎了上来,道:“庄主,你真相信衡山掌门人张维盟的话?”
范希达隐住心中私念,道:“家兄约的帮手来了没有?”
申子都道:“一点消息没有。”
范希达一叹道:“我们的帮手没赶到,张老儿的话,就是不可信,也非信他一信不可了。”
申子都道:“这样一来,庄主等于替胡雅贤承认了背师叛道的大罪了,如果张老儿得寸进尺,又提出另一个要求,庄主是接受也不接受?”
范希达一愣道:“这……?”
申子都眼中射出一道疑讶之色,望着范希达没有接话,申子都虽然没有说什么,在范希达的感觉上,还胜于指着他鼻子当他“没种”。
范希达刚刚兴起的一线屈伏念头,被申子都望得重新考虑起来,他心里泛起一种羞愧之感,暗忖道:“想我雷霆手范希达平日何等威风,一跺脚,山摇岳颤,如说就这样被宋承志吓得忍气吞声,畏首畏尾,岂不叫江湖朋友笑话,将来我范某人还能在江湖上混么?……”
正当范希达念动心摇之际,申子都忽然说道:“依子都之见,庄主即然答应了他们,这时,也不宜马上改口,我们就依照他们的话,慢慢敷衍他们吧!……”
话声一低,两人又商量了一阵,范希达一声请胡姑爷,里面出来了玉面书生胡雅贤。
范希达点头轻声道:“有劳姑爷,多谢了。”
玉面书生胡雅贤微微一笑道“区区小事,晚辈理当效劳,何谢之有。”
范希达道了一声:“请!”带了玉面书生胡雅贤缓步回到了礼堂。
玉面书生胡雅贤带着羞愧不容的神情参见了衡山掌门人张维盟,衡山掌门人张维盟和颜悦色的受了玉面书生胡雅贤的参拜,给了他个全脸,也没说他什么。
玉面书生胡雅贤回身立在范希达身后,范希达轻轻干咳了一声,含笑抱拳道:“贵掌门人所嘱,小弟已与令徒说妥了,令徒虽是含冤抱屈,因感师门深恩,也不愿多所分辩,只听凭贵掌门人发落。”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抱拳而起道:“范庄主深明大义,兄弟代表衡山一派,表示诚挚的谢意!”
话声一落,举步向正中央二站,一挥手道:“摆下‘明轮法渡’!”
陈敬先应声而出,大步走到衡山掌门人身前不远之处,抖出一幅一尺六寸宽,七尺整的红绫,平铺在地面之上,一欠身道:“‘明轮法渡’已备,请掌门人明轮布法。”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轻喝一声道:“逆徒胡雅贤还不前来速领法旨!”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脸色一肃,道:“‘明轮法渡’,载三纲,备五常,明忠奸,别邪恶,你要心地奸诈,妄图侥幸,必招灭神三报,死在当场,你可再思再量,可真接得下‘再生法旨’么?”
衡山掌门人说得声色值厉,令人不寒自栗,使平铺在地上那块七尺红绫凭添了无比神秘的色彩。
范希达神情一震,心念立转,暗忖道:“莫非那七尺红绫之上,另有巧妙安排……”
玉面书生胡雅贤更是双眉紧皱,也被衡山掌门人三言两语吓得心神不定,他也有范希达同样的想法,开始怀疑那七尺红绫之上有着极其厉害的杀人手段。
鬼蜮江湖,杀人手法,日新月异,层出不穷,这七尺红绫之上必有蹊跷,这种想法,在范希达与胡雅贤身上,乃是必然的结果,因为,他们就是这种人,将心比人,那还错得了。
念由心生,念起心寒,玉面书生胡雅贤眼中那七尺红绫,就像一座“(奈何桥”,叫人心里直冒冷汗。
他暗自思量着忖度道:“这七尺红绫上,一定有鬼,我犯不着替别人去冒这生命危险……”
玉面书生胡雅贤心里踌躇着,斜眼向范希达望去。
范希达更不能给大家看笑话,人一站而起,正想发话打岔的时候,忽然一阵阴森森的冷笑,发自礼堂门首。
大家闻声转头望去,只见门首并立着一对奇丑的老人,那一对老人,面容之丑,还在其次,身上披麻戴孝着一身丧服,尤其此时此地现身出来,分明没有安着好心。
范希达的心理,和大家都不一样,反而暗中吁了一口长气,脸上掀起了一片喜色。
那一对丑老人,一迈步,像是只迈了一步,但人已到了礼堂当中,流目四顾,一声冷笑道:“那一个是紫彩玉箫宋承志站出来与老兄弟答话。”
宋晓峰缓缓从座上起来,一抱拳道:“小生紫彩玉箫宋承志,与两位老人家素未谋面,不知两位老人家有何指教?”
一个丑老人,“哼!”了一声,道:“老夫问你,阴阳扇子佟七可是死在你这小子手中?”
宋晓峰星目一闪,仰脸发出一声清啸,声如龙吟,直冲云霄,久久不绝。
那两个老人都只觉心头一震,暗道:“此人内功这等精深,怪不得佟七死在他手中了,一个老人暴吼一下,打断了宋晓峰啸声道:“鬼叫什么,还不回老夫的话!”
宋晓峰啸声一敛,点头道:“不错,阴阳扇子佟七正是小生所除。”
另一个丑老人道:“你可知道阴阳扇子佟七是老夫兄弟的徒儿?”
宋晓峰微微一笑道:“小生连两位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又怎知道阴阳扇子佟七是出自两位门下。”
一个老人翻眼瞪目道:“你可听说过丁家山的丁氏双丑吗?”
另一个老人接口又道:“就是老夫兄弟二人,老夫丁一拳。”
“老夫丁一脚!”
宋晓峰一脸茫然之色,摇了一摇头,道:“小生没有听说过!”答得出奇的干脆。
但衡山掌门人张维盟和他三个师弟却都变了颜色,张维盟叫声道:“宋大侠,两位丁老前辈乃是当代奇侠,久不在江湖上走动的老英雄……”
宋晓峰“啊!”的一声,向丁氏双丑一抱拳道:“那么小生失敬了!”但接着又冷笑一声,一面不屑之色。
丁一拳气得一翻眼道:“你可知道老夫的来意?”
宋晓峰笑了一笑,举目向礼堂上望了一望道:“时间不多,人家红叶庄马上就要举行喜庆之礼了,两位要找小生算帐,就请出手吧,不用多说废话,耽搁了人家的良辰吉时。”
接着向衡山掌门人前面一站,衡山掌门人与陈敬先收起七尺红绫退过一旁,那玉面书生胡维贤也趁机走出了礼堂。
礼堂之中,一阵纷乱,当中空出一大片。
丁氏双丑想不到宋晓峰如此豪迈,把他们要说的话,先说了出来,丁氏双丑虽是穷凶极恶的老魔头,但口舌上功夫并不高明,愣在当场竟接不上话。
宋晓峰冷“哼”一声道:“小生久闻两位一向以阳刚之力见长,拳掌之势雄浑而驰名江湖!得与相会,就请两位一起上吧!小生倒要看看两位是否名符其实。”
宋晓峰刚才的表情,还是一副不认识他们的态度,现在的话说,不但表示对他们久已闻名,致且知之甚详。
丁氏双丑与人对敌,向来是两人一同齐上,对方是一人,他们是两人同上,对方是十八人,他们也是两人同上,这本来是他们的贯例。
但他们一见宋晓峰之下,因见宋晓峰年纪甚轻,两人如果同上,心理还有点不好意思,正打不定主意是一人出手还是两人同上之时,宋晓峰这一叫阵,正给了他两人同时出手的机会。
丁一拳大喝一声,道:“看不出你小子,你还知道老夫兄弟的规矩,那你先接老夫三拳看看。”
喝声中,进步击出一拳,拳势未到,一股奇猛的潜力排空向宋晓峰当胸撞去。
宋晓峰冷哼一声,站马立椿,吐气开声推掌相迎,拳掌功力一接,风旋力转出一声轰然大响。
宋晓峰马步不动,丁一拳看似身形疑立如山,但他却比宋晓峰多用了三成真力,他使出了七成真力,宋晓峰只不过使出四成真力左右而已。
丁一拳一拳未击动宋晓峰身形分毫,愣了一愣,接着大喝一声欺身再进,连续击出三拳。
宋晓峰有心卖弄以收惊众成名之效,不避不让,一声“来得好!”力接三拳。
拳掌相接下来,丁一拳胸腹之间,已微显气促,宋晓峰则神态如常,轻松之中,微微含笑。
丁一脚猛喝声道:“你也接老夫几脚看看!”
喝声一落,人已盘膝而上,脚如蜻蜒点水,闪电般就连环七脚。
脚影翻腾,有如惊涛骇浪,宋晓峰幌身闪让,移星转斗,不离方寸之地……。
这时,丁一拳只大喝一声,振臂挥拳而上。
丁氏双丑这一联手抢攻,威势果然不同凡响,宋晓峰所承受的压力不说,单只厅中观战之人,已被强劲的真力逼得纷纷走出厅外,只看得人人目瞪口呆。
宋晓峰发出一声朗朗长啸,打起精神,双掌威势陡然加强,掌掌如巨斧开山,奋力相迎。
双方剧斗了一阵,双方都越战越勇,拳拳劲力也愈打愈是强猛,宋晓峰以一敌二,眉头暗皱,忖道:“这一对老魔鬼果然名不虚传,我不能再和他们硬拚硬打了,万一范希达另外请了别的高手,那我就上当了。”
宋晓峰机警非常,此念一生,身形步法立时一变,展开一身小巧功夫,避实就虚,和丁氏双丑游斗起来。
眨眼之间,双方已是相斗了六十多招。
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起自身侧道:“姓丁的,老夫真替你们难过,一个这样乳臭未干的后生小子,打了六七十招,都收拾他不下来,愧你们还有脸再打下去,还不替老夫住手……”
声音起处,一股奇强的掌力,直向他们三人之间撞来,丁氏双丑借势收掌,向两旁跃开,宋晓峰也收掌不攻。
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古铜色宽袍,黑脸白发,长须垂胸的伟岸老人,静静的站在他们不远之处。
不知何时,他已欺近三人身侧。
丁一拳双目一瞪,怒吼道:“吕七拐子,你捣什么蛋,不服气你来试试!”
那被称为吕七拐子的老人冷笑一声道:“至少比你们强,好,老夫就露两手给你们看看,臊臊你们的脸。”
说着,忽然揉身而上向宋晓峰迎面就是一掌。
宋晓峰一扬双眉,怒道:“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忽的双足一点,上身向后一仰,悬空倒翻了一个跟头,飘退九尺开外。
吕七拐子冷哼一声,道:“凭你这后生晚辈,也配问老夫姓名。”双臂连番劈出,振臂抢攻而上。
这老人一上就打,打得宋晓峰怒火高涨,也就懒得再和他说话,暗骂道:“老鬼,你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你能,我就非你叫丢个大人不可。”
此念一生,便不再退让,出手也不留情,展开一身所学便迎身而上,两人一接,便人影莫分了。
宋晓峰年纪比吕七拐子小了好几十岁,但他天份奇高,又因自己的悲惨身世,激发了他力求上进的心理,在连遇名师的际遇之下,天才加上努力,他的一身成就,于是成了武林之中的奇迹。
奇迹是很难令人相信和说服的,吕七拐子也就是不相信宋晓峰有什么了不起的真实功夫,所以接下了丁氏双丑的场子。
讵料,一接手之下,吕七拐子才看出这少年真不含糊,而有点震骇了,当面这少年人不但奇强,甚至作战经验也非常丰富,莫想在他身上行险取巧。
两人一接手,就是三四十招,吕七拐子,打得全身只冒冷汗,但见宋晓峰气定神闲,英气勃勃,虽经过丁氏双丑一战,仍然毫无倦容色,心下更是惊恐。
宋晓峰与吕七拐子战了三十四招,心中也暗自思量道:“这吕七拐子果然真名不虚传,我如不使用义父所授的‘天工十八解’那能少于丁氏双丑交手招数之下克制强敌。”
吕七拐子下场时,大笑丁氏双丑没有用,六七十招都收拾不下宋晓峰,宋晓峰由此有意给他难堪,绝不容他走出六十招以上,就要把他挫败。
宋晓峰此念一生,陡然一提真气,全力出手,双掌威势陡然加强,打得吕七拐子上气不接下气,一阵气喘吁吁,就在这时候,宋晓峰手法忽然一变,身形幌动间,右手快如闪电,直向吕七拐子腕脉之上扣去。
这一招,乃是“天工”奇学之一,因为江湖上罕闻罕见,不懂这武功人,根本就无法预测他出手之势。
吕七拐子虽是一位功力绝顶,经验丰富的大魔头,同样也有芒然无措之感不知该如何化解才好。
因此不觉微微-怔,还未看清来势,右手脉门已落到宋晓峰手中,吕七拐子但觉脉门一紧,全身一麻,劲力尽泄,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可是已经毫无抗拒之力。
不料,宋晓峰指力微发即收,人却幌身而退,退出三步之外,一抱拳道:“承让了!”
吕七拐子呆了一呆,道:“你为什么要半途缩手,不取老夫之命?”
宋晓峰道:“小生为什么要取你的性命,你我素不相识,无仇无怨,怎可糊里糊涂,就出手伤人。”
吕七拐子哼的一声,道:“你少在老夫面前假仁假义,须知你落在老夫手中时,老夫一样要你的命。”
宋晓峰笑了一笑道:“小生做人,一向如是,至于老丈要如何对付小生,那是老丈的事。”
话声顿了一顿,接道:“现在老丈可愿将尊姓大名见告了么?”
宋晓峰自丁氏双丑那声“吕七拐子”话中,早已知道他是黑道中老一辈子的凶人吕七拐子,他的故意问他的姓名,就是要不知吕七拐子来历姓名的人,知道他下手挫败的是吕七拐子,因以兼收警告之效。
吕七拐子敞声一笑道:“老夫虽然败得不服气,但你确够知道老夫身份的资格……老夫人称吕七拐子的就是。”
吕七拐子凶名卓著,宋晓峰瞥目一闪,只见厅中之人,无不悄然色变,大是震惊,同时,也对宋晓峰现出一种另眼相待的惊讶之色。
宋晓峰一抱拳道:“原来是吕老前辈,小生失敬了。”
吕七拐子一招失手,败得脸上无光,尤其当丁氏双丑向他一笑时,他更是忍受不住,猛然大喝一声,道:“少假惺惺了,来,来,来!叫你看看老夫的真实功夫。”
喝声中,一拎宽袍大襟,取出一付一尺四五寸长的钢拐,分执两手,拐身一错,发出一阵清脆的鸣声。
宋晓峰冷笑一声,正要答话,忽然,一声哈哈大笑,走出一个矮矮胖胖的大麻子,指着吕七拐子骂道:“吕七拐子,我看你是越老越没出息了,刚才谁叫你不使出看家本领,现在落败了好意思赖着不让。”
吕七拐子望着来人眼睛一瞪,道:“金二麻子,你可是要尝尝老夫的阴阳双拐。”
黑二麻子比吕七拐子的凶名,更狠更辣,大家又是一震,眼光一齐都射向了黑二麻子,都想仔细看看这黑二麻子到底是怎样一个长像。
宋晓峰朗笑一声,道:“范希达,你到底请来了多少助拳的帮手?何不请他们一起出去,这样不嫌太麻烦了么?”
一声冷峭峭阴森森的话声,接口道:“还有老夫我巫某人。”
一个身穿黑布长衫,苍白着一张脸,脸上无须,瘦得像一根竹竿的汉子,跨步走了进来。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惊叫一声,道:“云梦一毒巫元亮!”
他是怕宋晓峰不知道其人是用毒能手,故意叫出声来给宋晓峰示警。
宋晓峰上下打量了云梦一毒巫元亮一眼,转目疑注在范希达脸上,面色一正,道:“范庄主,你打定了主意没有?你如果没有打定主意,现在还来得及改变主意,从正正当当的途径,解决你与衡山派的纠纷,小生决不偏袒任何一方,否则的话,你便是自绝于人,小生可不容你败坏江湖规矩,武林道义……。”
范希达震于宋晓峰威名,又见他占了吕七拐子上风,但吕七拐子也和他打了五六十招,按照一般情形来说,宋晓峰确实比吕七拐子厉害,不过,两者之间的差距并不太远。
换言之,宋晓峰可以胜过一个吕七拐子,但绝胜不过两个吕七拐子,如今当场来到的五个人,每个人的身手都不在吕七拐子之下,何况云梦一毒另有用毒的专长,宋晓峰要在这等绝对劣势之下,讨得便宜,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也就是说,他这次是败定了。
范希达眼望胜利在握,宋晓峰在他眼中已经成了一个失败者,一个失败者,还有什么可怕的。
这时,范希达但觉雄心勃勃,精神大振,失去了的信心,完全恢复了回来,所以顾虑都一扫而空,满脑子只是高兴,哈哈一笑道:“老夫与衡山派的事,自有五位江湖前辈公断,那有你置啄余地,你要是识相的,就乖乖的站过一旁去,听候五位前辈裁定。”
宋晓峰冷笑一声,道:“你别高兴得太早,到时候你就哭都来不及了。”
云梦一毒巫元亮见宋晓峰只望了他一眼,便不再与他答话,一种被轻视的感觉陡然而生,忍不住大喝一声,道:“姓宋的,老夫听说你专爱管人闲事,目中无人,凭一已之好恶,横行江湖,老夫今日就要教训教训你,也叫你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你可敢和老夫走个三招两式?”
宋晓峰从范希达身上收回目光,哈哈一笑道:“小生久闻你云梦一毒,人毒心毒,全身是毒,为江湖上一大祸害,久有替江湖除害之心你自己不找来,小生还怕找不到你啦,今日你可来得正好,小生还要试试你的用毒手段,看看你,有多大的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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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伸手取出“紫彩玉箫”,一接一合,箫长二尺有余,右手一横,轻笑中带着一份蔑视。
云梦一毒巫元亮怒极而笑道:“老夫今日要不能取你之命,誓不为人!”身形一幌,人已急步而上。
蓦地,一声大喝道:“巫兄,且慢!现在还轮不到你哩!”金二麻子横身过来,挡住了他。
云梦一毒巫元亮双眼一鼓,脾气还没发出来,只听金二麻子的另一股细如蚊蚋般的话声,传入耳中道:“这娃娃不简单,今天一个弄不好,我们这五个老家伙,只怕就要被搁在这里,你平日的养气功夫那里去了,怎样也沉不住气了,我看你还是动点脑筋,在衡山派那几个晚辈身上做手脚!”
云梦一毒巫元亮被金二麻子一点醒,口中妙了一声,立时停住了身形。
金二麻子一转身,面向宋晓峰列嘴一笑道:“我们这几个老不死,都是满手血腥,罪大恶极之徒,你宋大侠就先慈悲慈悲我金二麻子吧!”
话声一落,接着一声:“看招!”身形一矮,箭射般抢步而上,双手一抖,两条手臂陡然向外一长,长出一尺有奇,五指一钩,向宋晓峰当胸抓去。
他原是空手而上,宋晓峰本已计算好了尺寸,幌身避让之际,他身形未到,手臂一长,五指已达宋晓峰心口,这种出人意外之作,吓得宋晓峰出了一身冷汗,几乎一抓之下就被他抓了个肚破肠流。
幸好宋晓峰确有过人之能,在人人无法避让的情形下,身形一旋,向斜里滚了出去,死里逃生,避过了他这要命一击。
宋晓峰一滚而过,回敬了金二麻子一招“倒打金钟”,右手一翻而出,“紫彩玉箫”直点金二麻子右手腕脉。
金二麻子这出手一击,对不知他底细的人,向不虚发,不知有多少人糊里糊涂死在他这一招之下,因知他这一招,被人称为鬼手招魂。
这本是手到擒来的一招,不料竟为宋晓峰躲了过去,相反的,金二麻伤人不着,心理上自是不免一怔,就这一怔之下,宋晓峰的“紫彩玉箫”已到,此点在他腕脉之上。
但听“当”!的一声,如击金石,金二麻子的腕脉虽被点中,同时一条右臂也被点得甩了出去,但金二麻子却是若无其事的发出一声哈哈大笑,抡起双手,猛攻而上。
宋晓峰这时也恍然大悟,那双铁手便可一甩而出,打人一个无防无备。
宋晓峰几乎上当吃了一个大亏,剑眉一轩,冷笑二声,舞起紫彩玉箫,手下运足之真力,出招便毫不留情了。
宋晓峰这一念办出,势如狂风暴雨,威力绝伦,五十招不到,金二麻子已是攻少守多,完全处于下风。
金二麻子一身功力,在五大魔头中,本来最强,只因他上来激怒了宋晓峰,被全力出手,结果反而比谁都打得吃力。
眼看金二麻子再支持个二三十招,就非伤在宋晓峰手下不可了。
吕七拐子刚刚落败下来,讪讪的不好意思马上出手支援,暗中却向丁氏双丑使了个眼色。
丁一拳大叫一声,道:“兄弟,今日既不是印证武功,比武较技,我们似乎用不着客气大家齐上吧,收拾了这个小子,好喝范庄主的喜酒。”
说着,大喝一声,跳入战圈,挥拳猛攻。
丁一脚闷声响,配合丁一拳的拳势起脚夹攻,宋晓峰口中发出一声长笑,哈哈大笑道:“要上来,你们就五个人一起上吧,看看本公子在不在乎你们人多。”
手中“紫彩玉箫”一紧,飞舞中发出阵阵箫声,箫声一起,宋晓峰身形步法又是一变,一人接住三个,态度反而是轻悠然,敌手虽增加了,但他肩上的负担,反而似减少了。
丁氏双丑初上时,衡山掌门人张维盟直替宋晓峰担上一份忧心,他虽知道宋晓峰有过人之能,但绝不相信以他一人之力挡得住三人绝世老魔联手合击。
可是在这等阵仗之下,他就是想插手帮忙都帮不上,他虽是一派掌门之尊,在这几个老魔之前,到底还是要稍逊一筹,冒险上去,不但帮不上忙,只有碍手碍脚。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转头向老方望去,只见老方亦是一脸凝重之色,似是也替宋晓峰担心得很。
等到宋晓峰箫声一起,老方虽然脸上止不住惊讶之色,却吁出了一口长气,衡山掌门人张维盟望着老方笑一笑,放下了一颗悬心。”
眨眼间,四人交手之下,又过去了一百多招,吕七拐子不好意思再袖手旁观,老起面孔,哈哈一笑道:“宋大侠,功力高绝,震古烁今,当不在乎多上老夫一人,老夫也要出手了。”
舞动手中双拐,也加入了战局。
好一场恶斗,刀光剑影中,只悬挂在厅的花灯彩缎,被激荡的劲力气流,撕裂得成了一片片彩蝶,随着流转的劲力风,全厅飞舞。
宋晓峰似乎有着无尽的内力,一人独战四大老魔,竟然毫无力乏不支之状,反而越打越精神。
不大功夫,五人又已力拼六七十招。
金二麻子等四人已是打得惊心无比,手里的兵刃,简直不成了兵刃,像是提着自己的一颗心在飞舞。
其实,宋晓峰在四大魔头围攻之下,外表看来虽是轻松,事实上心中也很是紧张。
要知,他的成就虽高,无论如何也高不过他们四个合击之力,他之所以能敌四人,完全是神妙的箫声,深具夺神惑心之功,使他们四人无形之中受到了牵制之故。
但,他本身并不能因此减少真力之消耗,因为发动箫声,本身就是一种流耗真气真力的技艺。
百招一过,宋晓峰不由暗中惊心的思量道:“想不这到四个竟然这样难斗,眼下还有云梦一毒巫元亮没有出手,单这四人联手之势,已经够我应付,如果云梦一毒巫元亮加入进来,再要取胜,那就更难了,以金二麻子一招抬魂鬼手最猛,吕七拐子败过一阵之后,打得最稳又狠,丁氏双丑之拳脚为主,都没有使用兵刃,比起来他们两人弱点较多。
宋晓峰经过一翻熟思之后选择第一个下手的是丁一脚,第二个是丁一拳,其次才是吕七拐子和金二麻子。
心念一决,手中紫彩玉箫一变,突然振腕疾攻,奇招连出,倏然之间,连攻了金二麻子三招,迫得金二麻子退后了六步。
宋晓峰迫退金二麻子后,紫彩玉箫一转,指向吕七拐子,又是三招凌厉的箫法,又把吕七拐子逼退到一侧。
宋晓峰逼退了金二麻子与吕七拐子之后,突然大叫一声:“丁一拳当心了!”人随声起,纵身直向丁一拳扑去。
丁一拳大叫一声:“来得好”双拳一抡,挺身而迎,那知宋晓峰猛扑过来的身子,忽然一式云龙回身,不声不响的向丁一脚射了过去。
丁一脚没想到宋晓峰真正的目标是他,中了他声东击西之计,一时措手不及,只觉一股强大无比的潜力,有如泰山压顶般,当头罩下。
丁一脚一身功力,都集中在双脚之上,宋晓峰这一招居高凌下,正是丁一脚的弱点。
丁一脚微一失错,宋晓峰手中紫彩玉箫已疾落而下,正点在丁一脚肩井穴上,丁一脚忽叫了一声,向后疾退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闭气昏了过去。
宋晓峰一箫点倒丁一脚,丁一拳已是一声大叫,怒扑而到,宋晓峰横身向旁边闪开两步,让开丁一拳的拳劲,紫彩玉箫一顺一挑,“分云夺月”,直奔丁一拳右腋之下。
宋晓峰在出手攻击丁一脚之前,早已相度好了地形,看准了丁一拳必然猛扑而上,闪身让步之际,箫招已然递了出去,所以丁一拳毫无闪让的余地。
只听丁一拳闷“哼!”一声,脚下一阵踉跄,退出七八步,一交跌倒在地上。
宋晓峰连伤二人,大吼一声,箫招又指向吕七拐子,这时,云梦一毒巫元亮忽然震喝一声,道:“姓宋的,你不要你朋友性命了么?”
宋晓峰闻声一惊,手下慢得一慢,吕七拐子已经舞起双拐,护住了声身,失去了突击机会。
宋晓峰玉箫一收,斜身掠向衡山掌门人张维盟等人立身之处,只见他们五人,人人挤眉苦脸,似在忍着极大的痛苦。
但,四周不见了老方的影子。
宋晓峰一震道:“你们怎样了?’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歉然地苦笑道:“我们好像得了绞肠痧,突然之间腹痛如裂……。
一言未了,云梦一毒巫元亮哈哈大笑,接口道:“什么绞肠痧,分明是中了老夫‘断肠散’之毒,此毒午不见子,子不见午,要没有老夫解药,各位与范庄的帐,只有来生再算了。”
宋晓峰无名怒火一冒而起,剑眉一挑,大喝一声道:“只要你有解药,小生就不怕你不拿出来。”身形急射而到,“紫彩玉箫”幻起一道彩虹,直向云梦-毒卷去。
红叶庄能否扳回劣势,就在云梦一毒这一招,自是不能让云梦一毒被宋晓峰缠住,金二麻子大喝一声,道:“咱们胜负未分,老夫再接你几招看看。”横身迎了上来。
同时,吕七拐子也大叫一声,疾扑而到,夹攻宋晓峰。
宋晓峰怒发如狂,手中“紫彩玉箫”如狂风暴雨,疾扫而出,势不可挡,直逼得金二麻子与吕七拐子节节后退。
云梦一毒巫元亮飘起急退,扬声大叫道:“宋承志你要发横,那就莫怪老夫立下杀手,将张维盟等一干人,马上置于死地。”
说着,双手向衡山掌门张维盟等连连挥动不已。
衡山掌门人等人立觉腹痛加剧,大叫一声,抱着肚子,跌在地上,直不起腰来。
宋晓峰顾得金二麻子与吕七拐子来,便顾不得衡山掌门人等人,如果要顾衡山掌门人等人,便无法下手伤人,但如果衡山掌门人等人有了什么失闪,他纵把这五个老魔消形化骨,就整个的事件来说,他已是完全失败了。
宋晓峰剑眉一蹙,手下微微一缓之际,只听另有一声清如风哕的娇呼道:“大家快住手,不要打了,且听小女子一言。”声音甜柔,充满了引人的诱力。
大家都被这呼声叫得心神一分,只见眼前一亮,一位绝世风华,美艳无伦的少女,从容缓步走了出来。
宋晓峰转眼望了赵灵燕一眼,怒火顿息,先自收回紫彩玉箫,退身回到衡山掌门人张维盟等人一起。
宋晓峰在云梦一毒一喝之下,衡量轻重得失,本有停手之见,赵灵燕出现得正好,他也就顺水行舟,给了赵灵燕一个极大的面子。
赵灵燕貌美如花,容颜绝世,看得那几个老魔头都是一怔,换上了一副笑容。
赵灵燕身后跟着那个半老徐娘的中年美妇人,轻点莲步,直趋宋晓峰面前,嫣然一笑道:“宋大侠,今天你已讨不了便宜啦,我和你谈一谈,好不好?”
宋晓峰微微一耸双眉,道:“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赵灵燕微微笑了一笑,转回头去,向王大娘道:“大娘,你先去替衡山掌门人他们把毒解了。”
王大娘伸指怀中,取出一只瓷瓶,到出五粒药丸,举步向衡山掌门人等人走去。
云梦一毒巫元亮大喝一声,道“住手!”
王大娘充耳不闻,前行如故……。
云梦一毒巫元亮幌身飘向王大娘,伸手向王大娘肩上抓去道:“老夫下的毒药不准旁人过问。”
王大娘头也不回,蓦地反手拍出一掌,道:“看你本事,口气倒是大得很,可惜,你碰到的是老娘。”
王大娘回手一掌,看似轻描淡写,其实潜力无俦,暗劲一吐,扫在云梦一毒腕脉之上,云梦一毒巫元亮欲避无及,被扫个正着,痛得他大叫一声,甩着一条手臂,倒窜而回,一张老脸涨成了紫色,却是不敢再上。
王大娘一招震退云梦一毒后,就像没有发生什么事似的,将五粒药丸分给衡山掌门人等五人道:“快把它服了下去。”
她交出药丸之后,说完话,回身走回赵灵燕身后,也不管他们服不服那药丸了。
衡山掌门人等人虽有腹痛如裂,由于江湖经验丰富,却不敢乱服药物,深恐另生枝节,五人接过药丸在手,却不免一阵犹疑。
宋晓峰注目向赵灵燕望去,赵灵燕淡淡一笑道:“你不相信我么?”
宋晓峰哈哈一笑道:“姑娘有什么吩咐,请先说出来,再服用你的解药不迟!”
赵灵燕盈盈一笑道:“你是怕吃亏,是不?”
宋晓峰微笑不答,心事被赵灵燕一语道破了,赵灵燕淡淡一笑道:“人家都说你算盘打得精,今日一见,果然精得令人佩服。”
话峰忽然一顿,举着一双秋水般的灵眸,望着宋晓峰,接着道:“我替你解开衡山掌门人等所中的毒,你替玉面书生胡雅贤解开身上的穴道,你不吃亏吧?”
宋晓峰一笑道:“不吃亏,不吃亏,张掌门人放心把解药吃了下去吧!”
衡山掌门人各自将手中的药丸呐入口中,就地闭目调息起来。
赵灵燕举起右手,轻轻拍了三掌,掌声甫落,只见范希达带着二个丫环,扶着玉面书生胡雅贤走了进来。
宋晓峰笑了声道:“姑娘倒是看准了,小生一定会替他解穴!”
赵灵燕微笑道:“宋大侠,可是又要后悔。”
宋晓峰忽然发出一声朗朗大笑,挥手之间,解了玉面书生胡雅贤被制的穴道。
胡雅贤穴道被解,全身一震,恢复神智,目光一转,看清了厅中情景,只见掌门师尊与三位师叔,都正在闭目调息,似是受了剑伤,大叫一声,抢身拜倒衡山掌门人张维盟的身前,道:“弟子罪该万死,愿随恩师转回衡山,接受恩师最严的处分。”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缓缓睁开双目,注视玉面书生胡雅贤有顷,点头一叹道:“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玉面书生胡雅贤叩头如雨道:“弟子一错不能再错,言出至诚,请恩师明鉴。”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神情一肃道:“你能立时跟随为师,转回三湘衡山?”
玉面书生胡雅贤俯道:“唯恩师之命是从!”衡山掌门人张维盟挺身站了起来,回顾三位师弟与康中节四人道:“四位可调息好了?”
康中节等人纷纷站起身道:“已调息好!”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望了宋晓峰一眼,向范希达一抱拳道:“范庄主,请恕在下打扰了。”一挥手,带着玉面书生胡雅贤向外走去。
玉面书生胡雅贤一低头,走在衡山掌门人张维盟身后,不敢回头再望范玉莲一眼。
范玉莲娇呼一声,道:“请掌门人留步!”摇肩而出,飞身落在衡山掌门人张维盟身前,深深-礼行了下去。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长眉一蹙道:“劣徒自愿随老夫回山,姑娘,再阻……”
范玉莲截口道:“晚辈绝无阻老前辈出庄之意,但请老前辈听晚辈一言。”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双目闪动,只见全厅的人,都似拉满了弓箭,人人注视着他的反应,大有一言不合,又将掀起-番生死之斗。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既不愿意恶斗再起,又怕落人口实,点头道:“姑娘有什么话说?”
范玉莲道:“晚辈要告诉老前辈一件事实真像。”
一言出口,范希达已是大喝一声,道:“玉莲回来!”
范玉莲立身不动,但却幽幽的叹息了一声,道:“爸,请你原谅女儿了。”
赵灵燕举目示意,她身后的王大娘,斜身跨出一步,站最好的位置,暗中护着范玉莲。
宋晓峰已听出范玉莲话中有话,暗中提功运气,准备随时出手应变。
金二麻子等五人虽是应邀前来助拳,事实上对衡山派与红叶庄结仇之事,并不十分清楚,当然他们的为人并不在乎红叶庄有没有理,但心理上又何尝不愿多知道一点,因此,在此紧张情势之下,他们五人却没有一点表示。
范希达所恃仗的,就是二麻子他们五人,如今他们五人声色不动,他可就不敢冒昧出手了。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轻声道:“姑娘有什么话?请说!”
范玉莲欲言又止的犹豫再三,最后,面色现出一副毅然之色,说道:“请老前辈不要冤枉了令徒,衡山杀人盗技之事,都非令徒所为,实则另有他人,如说令徒不该与晚辈相好,其罪也仅止于此,请前辈明察。”说完回身急走,走出了大厅。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怔了一怔,呼道:“姑娘,请留步,老夫……。”范玉莲去势极快,衡山掌门人话声一出人已无踪。
***
范希达道:“她姓赵,是小女的朋友。”
云梦一毒巫元亮气哼哼的道:“我也知道她姓赵,她总有出身来历吧!”
范希达愣了一愣道:“这……”看他的样子,一脸苦,不是不想说,好像他自己也根本说不清楚。
云梦一毒巫元亮冷笑一声道:“范庄主,你可要知道,我们这次来帮你的忙,可担着极大的干系,你不会把我们坑在你红叶庄吧!”
范希达摇头而叹道:“各位老大哥,对小弟的爱护,小弟感激不尽,至于那赵姑娘的身份来历,小弟也曾问过小女,小女也不知道。”
云梦一毒巫元亮凝目望着范希达道:“你真的不知道?”
范希达道:“小弟实在不知道。”
云梦一毒巫元亮忽然抱拳道:“恕老夫有始无终,我要告辞了。”
金二麻子伸手拦住云梦一毒巫元亮道:“老兄,为什么?你要打退堂鼓了,这可不行。”
吕七拐子哈哈一笑,道:“金老二,愧你跑了一辈子江湖,你这个都看不出么,放手让他走吧!”
金二麻子一怔道:“吕老七,说得不错……巫兄你请吧!”现出了一付轻蔑的表情。
云梦一毒巫元亮决心要走,忍住气,冷笑一声,向厅外走去。
正当他将要走出大厅之际,忽然响起一声冷笑道:“巫元亮,你给老娘站住。”
云梦一毒巫元亮虽不愿意停下来,但那语气太叫人难堪了,凭他的身份,他不能再往外走了,当下一声怪笑道:“你不来找老夫,老夫正要去找你哩……”转身错步,就到了突然而来的王大娘身前不远之处。
可是当他面对王大娘的时候,忽然发现她这次出来,衣襟之上多扣了一颗乌光发亮的珠子,不由神情一震,一肚子狠话,立时胎死腹中,“啊!啊!”两声,换了一付惶惑惊讶之声。
王大娘却没有理他,一付高傲的样子,不带丝毫感情的道:“我蒙姑娘有请范庄主与各位前往水月轩一会!”话声一落,便转身而去。
这是一种令人恼怒的态度,同时也更激发着大家的好奇之心,大家都抑制住心中的恼怒,都有赴会的意思。
丁一拳嘿嘿的干笑了二声,道:“好大的架子,各位是去也不去?”
云梦一毒巫元亮有了不得不去的理由,但刚才急着要走,现在也顾不得刚才的行为了,立时接口道:“当然要去!”
金二麻子横了云梦一毒巫元亮一眼,带笑带嘲的道:“巫兄,我们就算捧你的场吧!”
云梦一毒巫元亮一翻眼,红叶庄范庄主,抢口道:“小弟为各位老哥哥前面引路了。”急急领先出了大厅。
云梦一毒巫元亮抢先走在范希达身边,大家一哄,又走在云梦一毒巫元亮身后,穿过几道回廊,到了后花园水月轩。
水月轩早已设好座位,赵灵燕一人独自面西而坐,身后分列着四个自己带来的丫环。”
西面摆好了六张椅子,王大娘站在水月轩进门处,算是代表赵灵燕门前相迎。
范希达身为主人让金二麻子,吕七拐子,丁一脚,丁一拳,云梦一毒巫元亮,最后是范希达依次就了座。
王大娘依然站在门首,水月轩之内,除了赵灵燕的贴身丫头外,也没有红叶庄的人。
她倒真是喧宾夺主了!
范希达心里说不出的感慨,可是他却尽量忍气吞声,于是一欠身,“赵姑娘有何见教?”
赵灵燕笑了一笑,道:“晚辈想和各位前辈印证一下武功,各位前辈不会认为晚辈狂妄吧!”
金二麻子瞪目放声大笑道:“姑娘是要考验我五个老不死的?”
赵灵燕说:“考验之说,晚辈不敢,是请各位前辈替晚辈教训教训这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金二麻子心里早就不舒服了,原先还保持着身份,没有作这过份露骨的表示,现在一听赵灵燕提出来的对手是她四个丫头,羞恼之情,怒奔而出,一跳而起,道:“姑娘,你要老夫们和那四个丫头比武较技?”
赵灵燕美貌如花,尽管出言狂敖,但说话的态度却仍是笑吟吟地道:“老前辈可是看不起我们女孩子?”
金二麻子一火之后,自己又悔起来了,觉得大失身份了,打了一个哈哈道:“老夫最怕女孩子,焉有轻视之理。”接着又干笑了二声,好为难的坐了下去。
赵灵燕点点头道:“本来也是,男女体质有别,一个女孩纵是得天独厚,勤修苦练,要想在阳刚霸力之上胜过男人,也是难之又难,何况一般普通的女孩子,不过话又说回来,女孩子确有女孩子的长处,不知老前辈认为是也不是?”
金二麻子抱着少费唇舌的态度,点头道:“是是是!姑娘所言甚是!”
赵灵燕一笑,说道:“那是老前辈答应指教她们!”
金二麻子一怔道:“老夫答应了么?”
赵灵燕听而不闻,接着道:“当然,以晚辈这四个丫头的年岁,功力来说,自然远非各位前辈之敌,因此,晚辈也不准备要她们个别向各位前辈请教……”
话声未了,吕七拐子忍不住道:“就四个人一起上,也是开自己的玩笑。”
赵灵燕望了吕七拐子一眼,没说什么,接着继续说:“晚辈想,把她们四人分为二组,每组请一位前辈指教,大约勉强可以奉陪了。”
丁氏双丑道:“老夫兄弟二人,向来对敌的规矩是,不论对方人多少,我们兄弟,都是两人同上……”
赵灵燕笑笑道:“两位老前辈的为人,晚辈久仰了,她们当然不能破坏两位老前辈的规矩,但也不能两组合一,失了讨教的意义,两位前辈手下留一点情,也就差不多了。”
丁氏双丑相视了-眼,同时大笑而起:“以老夫兄弟二人对那二个小娃娃,胜之不武,败之为羞,老夫兄弟告辞了。”
身形移动,并肩朝外走去,赵灵燕含笑不语,任由你们而去,可是当他们走到王大娘身前时,王大娘双目一瞪道:“你们要到那里去?”
丁一拳右袖一挥,击出一股功力,道:“你管我们到那里去,让开!”
王大娘娇躯微闪,右手已探爪而出,向丁一拳袖口抓去,同时冷笑一声道:“你是自讨没趣!”
丁一脚盘腿而上,扫出一腿道:“你更是自讨苦吃!”
王大娘这时已一手抓到了丁一拳衣袖,嘶的一声,已把丁一拳袖子抓了下来,抖腕一落,就把那只断袖向丁一脚脚上扫去。
挥袖如刀,劲风飒飒,一股阴寒之力,已袭腿而到,丁一脚心头一阵骇然,缩腿一个旋身翻了出去。
王大娘出手两招,就撕下丁一拳一只袖子,使丁一脚凌厉无匹的脚法中途被阻,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丁氏兄弟已知道王大娘不是简单好惹的了。
二人错身而过,心头上的滋味,各自不同,丁氏双丑闪开五尺开外,凶芒闪闪,却不敢再轻易出手了。
王大娘的目的,显然只在阻止他们出去,所以并未乘胜出手,脸上挂着一抹寒笑,挡住门口。
如果没有人说话,丁氏双丑下不了台势非和王大娘拼到底不可。
当然不是没有人出来打圆场,只是那出声打圆场的人不是金二麻子,也不是吕七拐子,而是一生最是阴沉的云梦一毒巫元亮,他现的态度真叫人出奇的惊讶,只见他忽然站起来道:“赵姑娘,老夫不自量力,先讨教贵下的高招绝学。”
赵灵燕微颜一开,道:“巫老前辈赏脸,秀英秀娥出去虚心求教。”
两个美婢闪身而出,反腕拨出背上长剑,同时抱剑一礼,道:“请老爷子亮兵刃!”
云梦一毒巫元亮擅长毒功,一向很少使用兵刃,但今天却特别将就,从怀中取出一对“环齿五行轮”,分拿两手道:“两位请!”
秀英秀娥便不多言,一振长剑,滑步揉身而上,同时攻出一剑。
云梦一毒巫元亮右手五行轮平胸一挥,划出一片影轮,封开了秀英刺来一剑,但秀娥手中长剑剑锋闪处,已向他右腕点到。
这一招出招之先,却是最没有威力的一招,所以云梦一毒巫元亮没把它放在心上,先出手封架了秀英来势凌厉的剑势,却不料秀娥那一招看似平淡无奇,剑到中途,忽然一变,变得十分奇诡,一闪到了腕边,令人防不胜防,措手不及。
云梦一毒巫元亮大吃一惊,被迫得甩腕挫腰向后退了一步。
秀英娇喝了一声道:“老爷子,再看看小婢一剑!”银芒闪动,快如奔雷,当面刺到。
云梦一毒巫元亮左轮疾起,封住了来势,秀娥忽然横里一剑刺了过来,又是来得奇奥无比,又把云梦一毒巫元亮迫得收轮向后跃退。
云梦一毒巫元亮这一阵,先机尽失,秀英秀娥联手剑如狂涛骇浪,排山倒海一泻而出。
云梦一毒巫元亮,被打得个手忙脚乱,连连后退。
他们这一交手,丁氏双丑与王大娘之间的紧张气份,被转移了方向。
金二麻子大叫一声道:“两位兄弟,这场较技,值得一看,两位还不回来一饱眼福。”
丁氏双丑已看出王大娘的厉害,自己兄弟能不能冲出水月轩,毫无信心,经金二麻子一叫,正好顺风扯旗,散功收势,走回去坐下。
云梦一毒巫元亮原也没怎样看重那二个年轻的婢女,他的出头下场,完全是别有用心,那料,和二女一交手之下,才知道那二女真正厉害,自己虽使出全力,竟然有无法还手之感,一直落处下风。
五十招下来,云梦一毒巫元亮已经是累得满头大汗,迫得险象环生,幸好那二女并无伤人之意,每到紧要关头又放了他一马,否则五十招都走不到就落败了。
云梦一毒巫元亮打得心惊肉跳不说,就是一旁看的人亦无不是震惊,对那四个丫环刮目相看。
云梦一毒巫元亮自知再打下去,不但毫无取胜的希望,只怕真要败得不光彩,与其落败后丢人,不如趁早认输稍全颜面,念动之下,哈哈一笑道:“两位合击之术,配合得天衣无缝,堪称当今一绝,老夫领教了,佩服!佩服!”一收双轮,跃退而出。
那二位美婢收剑一笑道:“老爷子夸奖了!”气不喘,心不跳,头上秀发亦无一根散乱,竟似尚未使出全力的样子,站回赵灵燕身后。
赵灵燕秋波一转,向他们五人脸上闪过,道:“不知晚辈这几个使女,尚堪承教否?”最后目光停注在丁氏双丑身上。
丁氏双丑丑脸一臊,接话也不好,不接话也不好,尴尬到了极点,发出一阵窘迫的苦笑。
目光一收,赵灵燕笑笑地又道:“还有那位老前辈,不吝珠玉,下场赐教?”
金二麻子发出一声敞笑道:“姑娘不会是真的考量老夫等人的武功吧?”
赵灵燕凝眸的一笑道:“老前辈的看法呢?”
金二麻子笑容一敛道:“姑娘有话,请直说了吧!”
赵灵燕笑一笑道:“老前辈洞察先机,晚辈就实话说了。”
话声一顿,两道柳眉微微一挑,那张秀美绝伦的面孔,虽然笑得依然,却隐隐带上了二分威严,接着道:“晚辈有意礼聘五位前辈为红叶庄大护法,不知五位可愿屈就?”
红叶庄的庄主是范希达,红叶庄纵有请他们五人做大护法,这话也应由范希达相求,现在由她口中说了出来,其中道理,尤值得玩味了。
云梦一毒巫元亮他心中别有想法,神色一点不动,金二麻子,吕七拐子与丁氏双丑兄弟便不由得棱芒暴射,一齐向范希达看去,希望范希达自己说个明白。
范希达更是一脸迷惘之色,不知所措。
赵灵燕又道:“至于范庄主你哩!晚辈仍请你为红叶庄庄主,不过一切请由晚辈安排,庄主替晚辈执行。”
范希达心神猛然大震,算是完全明白了赵灵燕的意思,敢情,她是看中了红叶山庄,要鹊巢鸠占了。
范希达自己都不知道,那里来的胆量,怒笑一声道:“你倒会打如意算盘,算盘打到老夫红叶庄头上来了,你就认为老夫这样好欺么?”
王大娘冷笑一声,接口道:“这总比‘紫彩玉箫’要把你整个的红叶庄在江湖上除名,要好的多,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范希达气得大叫道:“老夫这红叶山庄宁愿被‘紫彩玉箫’弄得冰消瓦解,也不能给你们这批乘人之危的……”
叫声未了,王大娘已闪身过来,截口道:“你简直无法无天了,待老娘先教训教训你……”
王大娘身形奇快,话声中,已出手如风,一连打了范希达二记耳光,只打得范希达人都呆了。
范希达一身功力,原非等闲,就比不上金二麻子等人,也是江湖上不可多见的高手,王大娘二记耳光打来,他不要说闪让,连人家出手的手法都没看清,耳光就上了脸,打得又清又脆,人也被打呆了。
赵灵燕轻喝一声道:“大娘,你怎可随便出手打人,快退回去。”
王大娘一面退身向门首而去,一面唠唠叨叨的骂道:“这种人‘恶狗只服粗棍’,我要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他就不知好歹,你看,他现在不是乖乖的了。”
他不是乖,而是气得发了昏。
赵灵燕向范希达挥手送出一股冰风,把范希达摧醒回来,淡淡的一笑道:“范庄主,不要生气,我还没有把话说完哩!”
范希达心里恨极了,光棍不吃眼前亏,这时再丢人太不值得,只有忍气吞声一言不发。
赵灵燕话声一顿,不见范希达接话,笑了一笑,道:“你如果答应晚辈,今后红叶山庄一切听晚辈之命行事,你不但名义上仍是红叶山庄庄主,而且实质上也仍是红叶山庄的庄主,所有-切财产,仍是你自己的,凡事只要不与晚辈的命令相抵触,你仍可独断独行,你除了暗中听我之命外,可就毫无损失,但你所得到的好处,就非一言能尽了,你好好的多想一想,再回答我吧!”
赵灵燕未言先笑,接着又向金二麻子等人道:“你们五位对晚辈的礼聘,有意思吗?”
云梦一毒巫元亮望了金二麻子等人一眼,道:“金兄,赵姑娘如此看得起我们,依小弟之见,就接受了赵姑娘的美意吧!”
金二麻子冷笑一声,道:“你高兴受聘,那是你的事,不用你替老夫出主张。”
云梦一毒巫元亮被顶撞得-愣,下不了脸,老羞成怒,哈哈一笑,道:“人贵自知,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那是你自己的事,小弟言尽于此,我要各行其是了。”
说罢,转身向赵灵燕一抱拳,道:“老夫乐于受聘!”
赵灵燕欠身一礼道:“多谢老前辈盛情。”
目光缓缓转回金二麻子等人身上,道:“四位可是心存疑念,认为晚辈不足领导各位。”
金二麻子冷冷道:“你知道就好。”
赵灵燕一笑道:“这样可不可以,晚辈和你们四位走几招看看,四位如在三十招之内,击败了晚辈,那算是晚辈刚才的话没说,如果晚辈能支持三十招不败,那就请五位不要再推辞,接受了晚辈礼聘吧!”
吕七拐子双目猛一睁,道:“你要和我们四人一齐动手吗?”
赵灵燕道:“晚辈身子弱,内力不强,自是接不住各位千斤之力,但晚辈曾得一种身法,只要四位手下稍留情,晚辈认为尚可一试。”
说得客气,可是她起身下座,移步厅中,所用的身形步法,大家就没看清楚,只见她一隐一现,人就站在厅中央了,
要是在平日,这四个老家伙怎样也不会一起下场斗一个年轻少女,但经与宋晓峰一战之后,已经知道了年轻人的厉害,刚才又见那个婢女的身手非常了得,因此更不敢轻视赵灵燕。
金二麻子哈哈一笑,道:“姑娘既然这样说,我们四个老家伙,只有再丢一次人了……。”
霍的站了起来,当先下场,吕七拐子与丁氏双丑也接着分站在赵灵燕四周。
赵灵燕含笑道:“晚辈这游身步法,善守不善攻,四位请出手吧!”
金二麻子向吕七拐子和丁氏双丑一点头道:“不是猛龙,不过江,赵姑娘身怀绝学,我们就一起出手吧!”接着,大叫一声,四人一起扑了过去。
赵灵燕娇喝一声:“来得好!”以巧快绝伦的身法,一闪而退,四人一总落空,彼此错身而过,交换了方位。
金二麻子等四人微微一怔,以他们四人的身手,就是一只小小的蚊子也飞不走,何况是个人,但,事实上,这个人却真从他们四人八只手下溜走了。
吕七拐子大叫一声,道:“赵姑娘的身法,真是神妙无方,大家尽可放胆出手了。”
四人奋起,拳风掌影顿时织成了一道天罗地网,把赵灵燕紧紧包围在核点之中。
赵灵燕一声轻笑,就在他们掌风掌影之中飞舞起来,她飞舞的姿态真好看,就像没有重量一样,整个的人有如一道幻影,无论你拳打脚踢,掌劈招戳,所发出的力道眼看无不落实,但结果总是落了空。
赵灵燕一直没有还手,只用那套美妙神奇的身法与金二麻子等四人周旋,金二麻子等四人竟对她毫无办法。
一侧观战的范希达,只看得比金二麻子四个动手的人更是惊心动魄,他这时的心绪也比谁复杂和矛盾。
他本来对赵灵燕充满了敌意,这时见她一身功夫确实厉害,心想:“如果她说的话句句实在,再没有别的企图我就暗中受命于她,也无不可,何况戏法人人会变,我有了她这大靠山,只要逢迎得当,还不更是方便得手……怕只怕另一方面,会不会怪罪我……说起另一方面却也叫人恼恨,这次我一得到‘紫彩玉箫’要来的消息,就申请求援,他们却置之不理,回信都没有一个,急难不能援,我就心生别向……。”
他是满脑子胡思乱想,既希望金二麻子等四人获胜,自己可以借助他们四人之力,免于受赵灵燕的控制,同时,又希望金二麻子等四人落败,大家同在赵灵燕领导之下,别创一番新局面。
他就这样,三心二意,患得患失,眼前中见人影飞舞,迷迷漫漫,心里思潮摇曳,乱乱糟糟。
场中一交手下来,很快的就过去了二十多招,虽然只是少少二十多招,但在金二麻子等人感受上,真比别人打了一二百招还疲累,因为他所发的都是空招,第一心情就不能舒畅,第二功力控制也特别费心,所以,都已经冒出了一身大汗。
金二麻子暗中和三人打了一个招呼,传音道:“时机稍纵即逝,这种打法,只怕永远挨她衣角都挨不到,依兄弟之见,我们这几招也得暗暗休息一下了,大家蓄力以待,我们在三十招将满的最后一招,各尽平生之力,给她一个厉害的,不知各位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