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辣子迫不及待拿出一块碎银,抛入闪着阳光的水沟里,那块碎银并未变色,仍在阳光下发出晶亮的银光。
客途好奇道:“小鬼,你有没有猜出,这洞穴中的毒,为什么会自动消除?”
小桂沉吟道:“刚刚,我仔细观察了许久,我想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那个布下这座锁心迷魂奇毒阵的人,他在洞中所施之毒.是一种只有在阴湿黑暗之处才有效的毒药。这种毒药的毒性虽然剧烈,但是一旦暴晒在阳光之下,不到盏茶光景,毒性便会消失。我想,布阵之人在阵内下毒,不过是要增加破阵的难度,如果能够透过这项加料的阵式考验,此人便无意再刁难,所以才会运用此种俱光的毒药作为障碍。”
小辣子恍然道:“如此说来,布阵之人主要仍是为了考验闯阵之人对阵法的了解,而不一定非要来人的命不可喽!”
小桂笑道:“对于过不了关的人而言,布阵之人算是颇为严酷,因为闭关的代价是以生死为赌注。不过,若是能够——通过五行隐月、八卦迷烟、锁心迷魂这些含有奇毒的阵法,就表示闯关之人的智慧甚高,而且细心敏锐,正与布阵主人同属超群之才,所以他不再以毒威胁,井是对来人欢迎之意。”
“你确定?”小千讪谑道:“这些该不是你一厢情愿的幻想吧?你要知道,我们还没有完全通过此阵,如果你因为自己美丽的幻想,而导致估计错误的话,陪葬的人可是无辜的我哩!”
“安啦!”小桂胸有成竹道:“接下来虽然还有一些考验,不过,此间主人一定是着重于智计的较量,不会再安没什么要命的机关,或是施用足以令人毙命的剧毒。过程也许匪夷所思,但绝对有惊无险,你们尽可放宽心神,跟我入阵即可。”
客途同意道:“我想小鬼说得没错!一个能够布成天星五行隐月八阵大法的奇人,定非心胸邪恶,气度窄狭之辈。这种人对于具有相等程度的来客,想必懂得惺惺相惜的道理。况且,以智取胜可不比先前的赌命过关,来得高雅许多。对方既是胸怀神机之人,选择高雅之路分胜负,也是挺合理的事。”
小辣子揉着肿瘤道:“我自动放弃,对此事发表评论的权利。你们怎么说,就怎么是吧!反正,我已经衰到底了,再凄惨也不过如此而已!”
小桂等人忍不住发出一阵同情的笑声。
客途取出消肿的膏药为他涂抹。
随后,四人循着阳光投射出来路径,走向出口。
小千百思不解道:“小鬼,你说洞穴中的毒,显见日光就会消解。但是,那个中的天门位置所在,也是引来光源之处,为何洞中的巨毒,就不怕白玉石柱的反光?”
小桂赞叹道:“这就是我佩服对方用毒高明之处!此洞穴之中的毒,显然只有经过阳光的直按照射,才能化解毒性。在阵式未破之前,洞穴中的光线、虽然同样是属于自然的天光,却是一种经过折射之后而产生的反光,对毒性却没有丝毫影响,所以,布置这座毒阵,重点不是光线的问题,而是对所用之毒其特性的了解。一个人对毒性的认识,能够到此地步。这已经不是普通人所能研究得出的。”
小辣子突发奇想道:“可是,布阵的人怎么能够预料,破阵的人一定会在白天过关?万一咱们时间拖长了,非得到夜里才能通过阵式时,怎么办?没有日光来解除毒性,咱们就劳过了关,不也是没折,难道只有等着被毒死?”
小桂笑道:“你放心。如果咱们进入洞穴的时辰不同,天门的官位也会不一样,那时生路所在的‘地户’位置,自然也就不同,当然咱们出阵的方位也和现在不一样。就算没有阳光,我相信布阵的人一定也已经设计好方法,能够化解洞穴内的毒。”
谈笑之中,他们四人果然安全通过洞穴,重新踏入绿意漾然的山谷。
此时——
阳光逐渐西斜,显示时辰业已不早。
在这座幽静的山谷里,一条水色清碧的溪流,宛似翠玉霞带般,环过山谷,悄然无声的行消沉着,正巧横拦了出洞四人的去路。
这条溪流上铺有数块天然而成石板,溪水并不太深,大可一涉而过,看不出有何凶险之处。
只是——
这条水色异常碧绿的小溪里,并无溪中常见的鱼虾或蛙蛇。这溪上唯一可见的生命体,竟是一只只肚腹鼓伏的蟾蜍,睡着了般的蹲伏于石板之上。
这些蟾蜍每只俱有巴掌大小,浑身碧绿如翠,背上生着数条金丝,恰巧交叉成一个奇异的骷髅图形,视之令人触目惊心。
小辣子低低吹了声口哨:“听说,这种蟾蜍名曰翠魔,是天下奇毒之物,它的一滴唾液,便足以毒杀十头大公牛。但是,它的胆囊却也是解毒灵药。寻常人想要捕获一只,非仅难上加难,更是可通不可求的事。真难为这里的主人,他是如何找来这么多只如此稀罕的毒物?”
小千头皮发麻道:“我也听说,这毒物之所以称为翠魔的原因之一,就是它们生性凶残好斗。凡是任何会动的东西,只要靠近它们三尺之内,必会引发它们的攻击。据说,它们由口中喷射毒液的快、准、狠,能够令使用暗器的名家,自叹弗如。加上它们毒性之强,沾着无救,即刻毒发,所以才够资格享有魔字辈的封号。”
客途不挺乐观道:“即然它们如此难惹,我们能不能够绕道而行?”
小千无奈一叹:“虽然我的阵图之学程度不很高明,不过,我也看得出,越过这条溪流似乎是唯一的通路。”
小辣子吐着舌头道:“这溪里的水,颜色绿得暖昧,不用猜也知道,其中铁定是毒。而这些翠魔蟾蜍哪里不好蹲,偏偏蹲在可以踏脚的石板上,而且每隔一、两块石板,就有一只,让人想闪都无处可闪。这不是故意找人麻烦嘛?”
小千苦笑道:“刚才好像有人说,布阵之久不会再用足以令人毙命的毒对付来人,看来好像与事实有些出入了。”
从头到尾,小桂不发一言,他只是蹲下身,犹如眼前石板上那些蛰伏的翠魔蟾蜍一样,按在溪前丈寻处,寂然不动,苦思过河之法。
客途在他身旁蹲下,托着腮.悄声道:“这条溪很难渡吗?”
“非也!”小桂瞬眼笑道:“只是时辰未到。不过,也快了!”
客途打量着小溪,道:“这溪上的石板猛看像是杂乱无章,但是仔细观察,它们似乎按着某种次序排列而成,莫非这溪流里,隐含着什么惊人阵法?”
“惊人倒未必!”小桂悠哉道:“不过,也不是普通的厉害则已。”
小千和小辣子挤了过来,倍感兴趣道:“除了这些恐怖的蟾蜍之外,这溪上还有什么风光?”
小桂依然好整以暇的蹲在地上,双手托腮,睨眼而视:“你看不出来吗?”
小千早已开始在推演,但他越算眉头皱得越紧。
“哪有人这样子布阵的?”这位茅山的后起之秀,忍不住抱怨:“此溪中的石板明明是按五行八卦排列、里面分设坎、坤、震、黯、乾、兑、昆、离八位,这些都很正常。可是,哪有人一口气,搞了五处死门在阵法之中?这只要踏错一步,便得直入鬼门关,呜呼哀哉!”
小桂斜眼瞅笑道:“不错,有概念。你既然知道有五处死门,看不看得出生门如何走法?”
小千没好气道;“就是看出来了,才叫人生气。石板上.蹲有蟾蜍的地方,就是生门门路,这路叫人怎么走呢?”
小桂微微一笑:“兄弟,教你个乖,这就是天星降毒的典型布局手法。”
小辣子兴冲冲道:“这么说,我们已经抵达阵眼所在了?”
小桂颔首道:“过了这道溪,就是目的地了。”
“不过……”客途含蓄一笑:“这道溪似乎难过了!”
“还好啦!”小桂不当回事道:“申时一到,你们跟着我走就是。”
小千问道:“所谓天星奇阵,应该不是光指那些蟾蜍而言吧?”
小桂吃吃一笑:“想学本事?没问题,反正眼前时辰末到,闲着也是闲着,我就试给你看。”
说着,他抬起地上一块石头,抖手掷向二丈外,一块没有蟾蜍蛰伏的石板。
“喀!”地脆响声中,被石头砸中的石板突然向溪中翻转,石板内不知置有何物,甫一入水,立刻滚腾起一阵胭脂般的淡红色烟雾,有如帐幕般。
瞬间,将整条溪流罩住!
旖旎的红雾中,忽闻咻咻声响。
无数弯月般的飞刀激射施斩,密度之大个飞马难越。若是有人置身其中,不难想象粉身碎骨的结果。
小千等人看得两眼发直,不住惊呼厉害,厉害!
片刻之后,在众人的征任里,红雾诡谲的向溪底沉降。
最后,噗地轻响,消散怠尽。
红雾散去后,飞刀不见踪影,石板恢复原位,一切回复原状,溪水依旧碧绿如翠,消寂无声,仿佛刚才从未发生过任何事,
如果不是在清碧的溪底,残留了一滩红色的粉末,很难让人相信此溪的机关如何歹毒。
小桂指着那滩红色粉末,淡然道:“那就是刚才我丢过去的石块。”
其他三人咋舌连连。
小桂又道:“天星奇阵中的星,其实是泛指一切突然闯入的外力而言,至于那些蟾蜍,是恒星之属。恒星看似凶险,反而才是真正的生路。你们都以为翠魔蟾蜍凶残好斗,有物经过,必定攻击,其实,在这些生门位置的石板中,布阵之人必然内置腥膻之物。因为,蟾蜍最喜腥气,故而聚于其上,而且一旦闻胆蛰伏,便如冬眠,任你来去其头顶,它都不会理你。一般闯阵之人的看法,或者畏干翠魔奇毒,不敢踏脚而上,如此正是中了天星阵的逆行之法。只要咱们在通过时,小心不要沾触翠魔其身,保证安然无得!”
小千闻言知意,直道:“好个逆行反正,确实是够深度的阵法。”
小辣子却皱着鼻子,谑称此阵狡猾。
小桂望日计算时辰,片刻后,断然道:“申时已至,咱们从兑位生门而进!”
说着,他一跃而起,毫不犹豫的举步踏上有蟾蜍蹲伏的石板。
果然——
那些奇毒无比的翠魔蟾蜍一动也不动的蛰伏依旧,任小桂轻松行过,也未引发溪底的机关。
其他三人自是不敢怠慢,按照小桂所行路线,小心谨慎的跨越蟾蜍,踏着石板前进。
四人终于有惊无险,安然渡过这条碧绿诡异的清清小溪。
踏上溪的彼端,一片荒芜空旷的砾土谷地铺在他们四人眼前。
小桂大大一怔,百思不解道:“奇怪,怎么会这样?照理说.我们已经通过整座大阵,眼前不该是此等景象呀!”
小千详观片刻,呵呵笑道;“简单,这是有人在前面布下了茅山障眼术,我画个符就能解开它。”
“这么说……”小桂愉快笑道;“这个布阵之人,果然就是你四师伯,魔算子苦竹?”
小千满脸希翼之色:“大概错不了!”
小桂兴奋道:“那么,咱们还等什么?施法吧,兄弟!”
小千灿然一笑,闭目摄神。
片刻——
他双目候睁,并指如刀,凌空虚画一道符咒,口中同时领念道:“天清地灵,赐香目明;天地成神,劈裂混沌,急急如太上老君律令,敕!”
敕字一出,晴天一声震雳脆响,众人四周突然刮起一阵古怪旋风,刹时,飞沙走石,遮人眼目。
这阵怪风来得快,去得也风,四小方觉目迷,旋风已止,尘埃落定。
眼前那片荒凉空旷的野地已消失,此刻,在四人面前出现的,是一栋耸立于幽谷之中,藤蔓攀爬,开满细碎野花的古朴竹庐!
竹庐之前,站着一人。
此人身材奇臣无比,活像根竹竿似的,以致一袭省褐色的长衫套在他身上,宽松松、飘荡荡,宛如琼在衣架上一般。
这个怪人面容清醒,双目特长,双目深陷,但是,隐在眼眶中的阵子,和闪着异样的精芒。
他的肤色异常苍白,仿佛未曾经过阳光的曝晒,但是皮肤却有如婴儿般,光滑细嫩毫无皱纹,加上他长发如墨,披散于背,未经冠柬,实在令人难以揣度他的年龄和性别。
他站在那里,负着双手,平静而冷漠的望着小桂等人,给人的感受,除了诡异二字,实在再难找出更加贴切的形容词。
怪人冷淡的开口:“穿道袍的小千,你是茅山弟子?”
他口气中肯定比疑问多。
他的声音低沉,却情灵的不带丝毫人气。不过,从他的嗓音,至少让四小确定,他是个男人!
小千过去从未想象过,自己的四师伯生得何种模样,如今,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四师伯竟是眼前如此的长相。但是——
不论眼前之人如何诡异、冷淡,小千直觉地知道,这个怪人,正是自己失踪多年的四师伯,江湖之中,赫赫有名的魔算子苦竹!
于是——
小千一个大步上前,倒头就拜,老老实破了三个响头,口中恭谨道:“茅山派第一百一十七代弟子,宋小千叩请师伯大人金安。”
“罢了!”苦竹表情平谈道:“起来吧!玄启可好?”
站起身的小千并不奇怪四师伯为何知道自己是谁的徒弟,毕竟,这位神通广大的四师伯是个魔算子呐!
他规规矩矩的垂手肃立,答腔道:“弟子离山时,师父他老人家一切安好。”
犹豫了一下,他才又接道:“师父他……就是时常想念四师伯。”
小桂他们难得看到这个小老千,居然也有严肃得连大气都不敢喘的时刻,已经快要忍俊不住的成笑出来。
魔算子苦竹听了他的话,脸上终于待出一抹难得的淡淡笑容,傲然颔首道:“玄启从小就重感情,当年我离开时,最不舍的人就是他。”
话锋一顿,魔算子转口问道:“天星五行隐月八阵大法可是由你所破?”
“不是!”小千急忙道:“是小鬼破的!”
小桂笑意漾然的上前道:“正确一点说,是我们几个人通力合作的结果,尤其是那座锁心迷魂奇毒绝阵,还真让我们费了点力气才搞定。”
当苦竹的眼光扫向小桂时,眸中精芒忽而如蛇电般闪亮了一下。
此子与我有缘!这个念头倏乎掠过苦竹的脑海,苦竹心中一动,目光如炬。多打量了小桂两眼。
看过之后,这位魔算子不禁按里动容:“真是天纵奇才,难怪命中多劫,几番欲死还生。”
就凭苦竹一身所学,只消这一眼,差不多就已看尽小桂这十六年的童话般遭遇。这位修为已逾“地仙”之纪的奇人,不禁动了爱才之心,有意成全这个小鬼!
然而——
魔算子苦竹心里虽已有所决定,表面却更加冷淡道:“区区一个迷魂洞,就得靠三个人动手方能出阵,尔等的本事实在是太差!”
小辣子奇异道:“我们明明是四个人同来,你怎么知道,在那个山洞里动手的只有三人?”
苦竹嗤然道:“今天是辛丑年三月十三日,你们破阵为申时,封数为八、二、三对、三、九,总会三十五,扣除人的倍数后,余只为三,不正应了三人破阵之象?如此明易之事,何足以惊疑?”
客途满面沉思,忽然道:“请问前辈,这就是先天心易的占卦方式?”
苦竹轻描淡写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这是最简单的起卦方法。心易乃是精致无微之变动,其间存在之理十分微妙,一旦精熟此道,可如同产禅机妙算之灵应一般。”
小桂不服气道:“为什么你和我说话,就一同冷冰冰的死样字,可是看了师兄一眼,就如此眉开眼笑,好像欢喜的捡到宝一样?你很厚此薄彼哦!”
此言一出,众人同扬震惊。小千更是暗自叫糟,这小鬼可别得罪了喜怒无常的四师伯才好。
岂料——
苦竹瞟了小桂一眼,平常道:“贫道高兴,你奈我何?”
小桂煞有其事的想了一想,随即无所谓的耸肩道:“好吧,你高兴就好。”
客途深知小桂内来只论事理,不含批评,有话直说的个性,并不奇怪这小鬼此番颇似吃味撒娇,实则毫无城府的言语。
但是他们一老一少的这番对谈,却叫其他二小大开耳界。
小辣子不禁在心里暗自咕味道:“这两个家伙的调调真是有够像!”
小千却是佩服这小鬼,能够如此坦然、自我的面对苦竹,好像眼前这个名誉江湖的前辈奇人,不过是自己家隔壁一个平凡无奇的老阿伯。
魔算子这三个字所代表的声名、威望和传奇,显然并未吹入这小鬼的心湖。
小千这才发现,自己未免太过震折于对苦竹的尊崇与景仰,因此和苦竹的应对难免过于拘谨、严肃。
苦竹第一次在脸上有了明显的表情,他颇为惊异道;“小子,你师承何人?”
小桂冲动的情绪给这一打岔,稍稍平静下来。
这小鬼酷爱作怪的幽默心性油然而生,故意使刁道:“不告诉你,有本事自己算。"苦竹好气又好笑的瞪了这小鬼一眼:“你这是在考验贫道?”
“有何不可?”小桂嘿嘿怪笑:“谁叫你刚刚还嘲笑我们,得凭三个人才过得了迷魂洞。现在,一报还一报,你如果猜不出我的师承来历,就让我也好好嘲笑你一番。”
苦竹见识了这小鬼的刁钻精怪。
非但不恼,反而令人意外的哈哈杨笑起来。
“好,很好。”苦竹似是满意非常:“你这小子果然不入俗流。能刁、敢刁,但亦得刁之有物,否则便成无赖之徒。”
微顿一下,苦竹笑盈盈问道:“就是不知,你这小子心中可有物否?”
小桂傲骨磷峋道:“不但有,而且保证是上等货色,就是不知,你可有本事来挖!”
对于小桂的针锋相对,苦竹只是晒然。
他轻摆衣袖道:“只要进了屋,便能检验出你胸中所纳,是真货,还是假货。”
客途等人早已被这一老一少精彩无比的言词过招所吸引,混然忘我的随着二人的开口,左右转头轮番观望。
“等一等!”小桂精明笑道:“这屋子早晚都得进去,但是,你得先说出我的师承来历,咱们再进去验货。你不能赖皮,想借屋遁逃避我的挑战。”
苦竹瞪眼道;“你果然是个难缠的小鬼。”
他也知道,今天若是不拿出点足以折服这小鬼的真实本事来,往后、想要这小鬼心甘情愿的接受他所传授的功夫,确实很难。
于是——
苦竹定睛注视小桂,双目精芒宛如要洞穿人心般紧盯着小桂颜面。
有顷,他要小桂伸出双手。
袖袍展处,苦竹也探出自己的双掌,那是一双白哲细润,指纤而长的大手,接住小桂的双手,不见他如何做势探摸,他已满面惊唁的直叹奇缘,奇缘!
小桂好玩的朝他眨着眼,含笑静候下文。
苦竹唉声长叹,放开小桂收手,万般感慨道:“原来,你们二人是黄山不老神仙之徒!
你二人既得水老亲传,因缘何等殊胜,我魔算子何能与水老争徒?唉!可惜呀,可惜!”
小桂和客途佩服万分的怔眼叫道:“你是怎么推算的,居然说得一点都不差。”
小千却是不解道:“四师伯,既然小鬼他们能获水老前辈亲传,是一大事因缘,你为何又叹说可惜?”
苦竹微微—笑:“这声可惜,是为我自己而发。师伯隐居于此二十年,难得今日巧遇良才,又动了收徒之意,不料却是晚了一步,能不惋惜吗?看来,师伯此生果真注定无子无徒了。”
他语声平静,其中并无谓叹或感伤之情,显然只是很单纯的在诉说一项事实,而不是为此而有所失落感怀。
人的一生,最怕老来无依,孤苦伶计,冷时无人理,死时无人埋。
但是——
苦竹对于自己的无子无徒,并无太多感慨.只是以一种坦然的心境接受事实。这种出尘淡泊的心境,令四小不由得打心里生出由衷的佩服。
小桂热心道:“前辈,我们或者无师徒之缘。不过。你若是真想收徒弟,我可以推荐一个给你。”
这小鬼拉过一旁的小辣子,推他上前道:“这颗辣子虽然还有点毛躁,不过,年轻人嘛,不够稳重也算是正常。只要你用心教育一番,我保证,他一定能将你的绝学发扬光大。”
这小鬼明明一张孩儿脸,偏偏装出以老卖者的德性,强势推用别人。他的样子,连小辣子看了都觉得难以信任,何况想说服堂堂的魔算子。
但是——
苦竹却不置可否,反而问道:“小娃娃,看你手持无情竹,应是烈火神君冷易虹之后,你可是冷月癸?”
“正是。”小辣子惊讶道:“前辈,你认识我爹?又怎么知道我的字是月癸?”
苦竹不答,只是不掩目光的打量这颗辣子儿。
“也是块净玉。”苦笑古井不波道:“可惜贫道不收女徒!”
“什么?”小千和客途同声脱口大叫:“你说,他是女的!”
小辣子刹时涨红了一张嫩脸,扭促道:“这种事,光用看的,你也能看得出来?”
小千却是兴奋的击掌大笑:“果然不出我所料,我真是太佩服自己的神算了!”
说完,他突然想起,自己眼前可还站着个有魔算之称的尊长,自己如此说法,岂非太过张狂!
这小老千吐吐舌,用眼偷瞄着苦竹脸色,发现苦竹正含笑望着自己,他心头不由得扑通一跳。
苦竹别有含意道:“四师伯倒想验收你的神算,可有凭证?”
“有!”小千篙定道:“当初得数立卦,弟子为了考验自己占算之程度,已将断封所得写下,封于腊丸之中,交给客途保管。”
客途自怀中拿出腊丸捏开,取出其中的字条,打开看,上面果然写着这原辣子明明是母的,应该改称小辣椒才对。
这二句话的旁边,小千则记录着当初自己立卦之前,如何得数、如何启封,以及如何依其立卦得后天封数,他又是凭何断封等等细节。
苦竹接过字条浏览后,满意道:“关于心易占卜你已得本派真传,只需再加强判断卦象的实际经验,即有大成。显然,玄启对于你的扎根功夫,要求的相当严格。如此甚好,你的根基扎实.四师伯要指点你上来的数术、道法,你就容易吸收。”
一听素有天才之誉的四师伯,有意指点自己进阶的本事,小千乐得眉开眼笑,倒头再拜,叩谢师伯玉成之心。
“罢了!”苦竹含笑道:“这也是本派运数昌盛始然,我们伯侄二人才会有缘在此绝命谷中遇会。师伯我已不问世事,光大本派门风之责,便交由你来担当了!”
“绝命谷?”四小这时方始明白此谷名称。
仔细想想自己四人一路行来之惊险。
此谷名曰“绝命”,倒也十足的名符其实。
小桂有感而而发道:“想不到,我君小桂聪明一世,却也有糊涂一时的时候。小辣子,你可骗得咱们好惨哩!”
小辣子仍有些别扭:“我也不是故意要骗你们的,只是,我爹说,有位高人曾经指点过他,说我应约而至,本命热气太重,身为女子多运血光,最好当做男孩来养,才能免遭夭折……”
他忽然颖悟道:“苦竹前辈,那位高人该不会就是你吧?”
“正是。”苦竹晒然道:“当年,你父母于河西道上遇仇家伏击,仇家虽灭,但是你母亲却在拒敌时,动了胎气,导致八个多月的身孕早产,临盆在即。贫道正巧路经该处,见状只得为你接生,但是却未能挽回你母亲的住命。烈火神君冷易虹和玉竹仙子柳冰心伉俪情深之事,江潮中人尽皆知,对于无法挽救你母亲性命之事,贫道深感遗憾,然而你父亲却未有嫌怨,反而请我为你命名,我替你取名若冰是为安慰你父亲初丧爱妻之风并以纪念你母亲,此外,我为你取名月癸,并建议你父亲在你十五岁之前,将你以男儿之态扶育,则是为消解你命中灾劫。所以,我想你父亲在家中,大概都管你叫月癸,而不直呼你若冰的本名吧?”
“正是。”小辣子恍然道:“难怪前辈知道我全部的底细,我还真以为,你光是看我两眼,就知道我的字、我的性别哩!”
小千呵呵笑道:“我都算得出你是母的,就算我四师伯真的看出你的性别,那也没啥稀奇。”
这颗辣子哗声道:“什么公的?母的?真难听,我又不是属猪的。”
苦竹清雅笑道:“如果贫道没有记错,你于上个月底,已满十五岁了,可是?”
小辣子点头道:“当年我娘难产,如果没有前辈援手,今天这世上也不会有我。我理该叩谢前辈赐个护生之恩才是!”
说着,小辣子就地跪倒,恭恭敬敬向苦竹碰了三个响头。
小桂心里好玩的忖道:“来了四个人,跪倒~双,每人叩了三个响头,不知道这个数,又可以开出什么卦象来?”
苦竹并未避让,坦然颌受小辣子的大礼。
待小辣子起身,他点破玄机道:“你已满十五岁,即可恢复女儿之身。但是,月癸一字,乃贫道依你生辰八字所取,可消本命凶劫,不宜改口。此外,我听小千他们称你小辣子,这可是你行走江湖的名号?”
小辣子一五一十道:“晚辈外号火爆辣子,乃是因惯用火器而得名。但是,他们三个还有我师叔公,都叫我小辣子。”
苦竹眉头微皱道:“火爆辣子的外号,并不太适合你,只会为你多添杀伐,但既然是江湖所周知,也就罢了,倒是你们三人……”
他转向小千他们,吩咐道:“今后得改口,不宜再叫他小辣子,辣子属火,他又惯用火器,此乃无疑火上加火,于他本命大大不利,平素或许不觉得事影响,但若遇上丙火日,轻则受伤,重则致命,危险已极。”
小千猛然弹指道:“前二天正是丙火日,难怪这颗——”
辣子还没说完,他立即改口道:“难怪这个冷小子差一点就丢了命,还好他身上穿着金丝甲,免此大劫。”
苦竹含笑道:“你们可以叫他冷月癸,或是直呼月癸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