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她?”东方曜苦笑一声,“她掉一根头发,朕都会心疼好半天,朕又怎么拾得骂她?”
“但你对皇嫂说的那番话,听在人家耳朵里,可是比骂她还要难受。”他自己是过来人,自然知道“感情”两字有多磨人。“皇兄,虽然这话我说了你可能不爱听,但是当年你利用皇嫂害死楚子默,让她背上害死同门的罪孽,这的确是你的不对。
“那楚子默可是皇嫂的大师兄,从小就对皇嫂疼爱有加,皇嫂虽然无法回应他的感情,但同门之谊、兄妹之情肯定是有的,你利用楚子默对皇嫂的信任,在箫上淬毒,害死了他,让皇嫂如何不内疚、如何不痛心。
“可事情发生之后,皇嫂一句责怪你的话也没说,依旧尽心尽力的辅佐你,直到将这江山亲手奉送到你的面前。此等胸襟,世间能有几人有?
“你怪她在你登基之日离你而去,但当她听说你被刺伤的消息后,不也在第一时间赶回京城,傻傻的落入了你的圈套。你口口声声说她对你无心,若真的无心,又为何千里迢迢回来看你?”
东方曜被么弟堵得哑口无言,心底五味杂陈。
老三这番话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只是情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他清楚素珏对楚子默只有兄妹之情,但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嫉妒,那个男人即使死了仍要横阻在他们之间。
“楚子默的死,对皇嫂来说就是一个结,你要做的不是逼她忘掉这个人,而是帮她慢慢放下,只有她的心结打开,你们才能毫无芥蒂的在一起过下半辈子。
“另外,做人也不要太贪心,既然当年为了皇位,你选择利用皇嫂,就该心甘情愿的承受这个结果。
“皇位并不是人人都能坐的,这个位置下铺满无数尸体,我以为你明白这个道理,没想到当你陷入感情的漩涡中时是如此的糊涂。
“皇兄,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所说的一切相信你都知道,只是被情感冲昏头失了冷静,总之皇嫂是无辜的,你在发脾气之前仔细想一想,占有不是爱的唯一形式,皇嫂为你付出的并不比你付出的少。”
一口气说完,不等兄长回应,东方珞已经非常识趣的转身走人。
空寂的御书房里,东方曜孤傲的站在窗前,久久没有回神。
老三的话虽然并未得到回应,却不代表他没有听进去。
回想起昨天晚上对素珏的冷言冷语,他就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素珏性子一向温和沉着,很少和他起冲突,就算当年两人共同对敌的时候,遇到意见不合,也会很有耐心的分析道理给他听,从来不会意气用事,用刻薄的言语和他针锋相对。
可他却因为嫉妒对她说出那番伤人的话,还发脾气不理她,甚至连起床时也没回头看她一眼。
昨晚两人都睡得很不安稳,素珏睡着和清醒时的气息他分得出来,他知道素珏没有睡,一整夜就那么直挺挺的躺着。
而他起来后,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让宫人伺候他穿了衣裳,便带着余怒上朝去了。
如果素珏真的被他惹恼了,不知道会不会再一次不告而别,离宫出走……
东方曜在御书房暗自纠结的时候,留在朝明宫里的秦素珏心情也始终不明朗。
回想起早晨时,那个男人气结离去的画面,她心底便揪成一团。
是不是她真的做得太过分了,仗着曜对她的疼爱和愧疚,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他的底线?
这次回宫,他始终在她面前摆低姿态,小心谨慎地迎合她的一切喜好,身为一个帝王,能做到如此,已是十分不易。
如果没有大师兄,她和曜将是非常幸福的一对,可是……
想到枉死的大师兄,秦素珏又忍不住流露出愧疚的神情。
然是是非非,又怎是一句对错能解释得清的?
曜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就算他不做,也会有人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曜没错,大师兄没错,那么错的又会是谁?
她幽幽叹了口气,忽然闻到一阵呛人的酒气。
珠帘被掀开的剎那,就见那个人步伐不稳的直奔自己而来。
他喝酒了?
秦素珏一怔,眼见他脚下不稳就要摔倒,她急忙上前,一把将他扶住。
“素珏……”
就势将她抱进怀里的男人,吐着满是酒味的气息,呛得她直皱眉。
“原来你还在,幸好,幸好你还在。”东方曜痴痴笑着,双手不由自主的用力收紧,“要是你走了,我可就真要后悔死了。”
闻言,她胸口一疼,忍不住道:“你醉了,先到床上躺下。”
“不,我没醉,若一定要说醉,那么醉的也是我这颗心,而非我这里。”
东方曜比着自己的脑袋,摇摇晃晃的站直身体,垂头看着比自己矮上半颗头的人儿。
“昨天晚上我惹你生气了,我怕你不理我,才让祥贵拿酒给我壮胆,有些话,清醒时我不敢和你说,只有醉了,才有勇气说出来。素珏……
“你内心的懊悔,对楚子默的愧疚,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的,如果不是我,就不会有你今日的心结,说来说去,最该承受惩罚的是我,而不是你。”
他无比轻柔的抚摸着她的俏脸,“属于我的罪,就该由我来偿,试着放开你自己,不要再活得那么累,你这样,我看着心疼,你明白吗?”
秦素廷仰着脸看他,心底酸涩难忍,无法控制的,泪水夺眶而出。
东方曜见了,慢慢低下头,一点一点的,吻掉她颊边的泪水。
“别哭,还记得吗?在我登基之前就说过,有朝一日若是我当上皇帝,一定让你过上最幸福的日子。
“任何难关我都不怕,唯独你的泪水,会让我的心揪疼。素珏,我要让你快快乐乐的做我东方曜的妻子,就算现在不能,我也会尽全力帮你摆脱那一身罪孽。”
“曜……”秦素珏紧紧回抱着他,痛哭失声。
东方曜伸手抬起她下巴,温柔的一一吻去她的泪水,眼角、脸颊、嘴唇,他怜爱的加深这一吻,大掌也缓缓抚上她的胸脯,引得她一阵轻颤。
他一把将她抱上龙床,精壮的身子覆上她的,诱哄着她为自己绽放……
夜里的缠绵充满无尽的甜蜜,当秦素珏沉沉睡去的时候,东方曜的心头忍不住生起一股难言的幸福。
他知道素珏一时间无法放下那个包袱,但她已经在试着接受彼此的感情了。
吵架真的是很伤神的一件活,如果不是老三及时骂醒他,他不知道自己还要钻牛角尖到何时。
就在这时,龙床突然一阵轻微的晃动。
东方曜和秦素珏都是习武之人,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警觉。
向来浅眠的素庄猛然睁眼,静静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他也楞了一下,看着被惊醒的她,心底一阵疼惜。
“刚刚是不是震了一下?”
东方曜点头,看着她眼底疲惫的神色,柔声道:“睡吧,没事的,稍后我让祥贵去打听打听是怎么回事。”
秦素珏的确是乏累极了,点点头,将脸埋在他的怀中,又沉沉的睡去。
隔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就听祥贵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万岁爷,安丰刺史派人送来八百里加急快报,说安丰昨天半夜地牛翻身……”
闻言,东方曜大惊失色。难道昨天夜里的那阵震动是地牛翻身?
刚刚醒来的秦素珏也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昨晚她只觉得轻轻摇晃一下,但安丰与京城少说也有几百里的路程,若连京城都能感受到震动,那么安丰……
“素珏,你再多躺一会儿,我这就上朝去,听听大臣们怎么说。”东方曜急忙起身,简单梳理一番,便上朝去了。
殿上,很多大臣都说起昨晚地牛翻身的事。
不久,替安丰刺史送快报的侍卫被领到泰和殿,将安丰的灾情一五一十的报告了遍。
听完,众大臣都有些震惊。怀州县才刚发生洪灾,如今安丰又遭逢震灾,且灾情更加惨重。
安丰城内的建筑全部倒塌,当地百姓死伤无数,连军方粮草库也被毁,驻守在那里的两万大军即将面临挨饿的局面。
而这个消息让朝中巨子都陷入为难。
安丰对北岳朝廷来说,是个非常敏感的地方,因为安丰乃是已故兵马大将军楚子默的故里,驻守在那里的两万大军,也都是他最信赖的部下。
当年楚子默猝死,很多追随他的将领都想着要造反,幸好东方曜先发制人、费心招安,这才兵不血刃的压下叛乱。
只是仍旧有些将领心有不满,所以当军队重新编制的时候,有不少人向上级请示,希望可以继续留在安丰效力。
对此东方曜并末反对,明白那些将领对楚子默的忠心,既然他们想留在安丰,他自然也不会多加为难。
自从登基之后,他始终致力于发展经济、选贤与能,一个小小的安丰,就这么被他遗忘在角落。
没想到这次地震,就发生在安丰,这可真是让人头疼万分。
朝廷上下针对此事展开争议,大家都不知道该派谁去脉灾,毕竟以楚于默旧部属对朝廷的态度,谁去了都讨不了好。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时,始终没开口说话的东方曜突然道:“此次安丰赈灾,朕会亲自前往。”
话音一落,众人大惊。
可他并没让文武百官有发表意见的工夫,直接宣布退朝,起身离开。
回到朝明宫后,东方曜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的和秦素珏说了,末了,还很认真的表示,“我已经决定亲自去安丰赈灾了。”
她微微惊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我已让祥贵去打点一切,还吩咐孙有道尽快把粮草和赈银准备好,这趟去安丰,我只带两千精兵。”
“可是安丰的将领都是大师兄的旧部属。”
“那又如何?”东方曜微微一笑,“楚子默已经死了,不管那些人当初如何誓死追随他,他们仍然是我北岳的军人。而且我也可以趁这个机会,继续招安。
“当初刚即位,百废待兴,为了求快,我只能用重赏收买大部分的人心,然后再用已有的武力让那少部分的人不敢妄动,但我自己也清楚,他们从未真正臣服于我,他们都是血性的男子汉,要赢得他们的忠诚,我就必须让他们心服口服。”
“既然你执意要去,那我陪你一起前往。”
“素珏,你一个女人家,去那种地方会很辛苦。”
她笑道:“当年与你逃避先皇的追丛、陪你军帐里运筹帷幄,我都不以为苦,难道在这皇宫里养尊处优了一段日子,在你眼里我便成了娇弱的花朵?更何况你贵为一朝天子,不也不怕辛劳,决定亲自前往灾区。”
“不知天下又如何治天下?”他叹了口气,轻轻执起她的手,“素珏,你能陪我一起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在孙有道的细心安排下,北岳皇帝东方曜,带着两千精兵以及皇后秦素珏,踏上前往安丰的赈灾之程。
这两千精兵护送大批物资,包括各种药材、食物、被子,还有为将士们准备的粮草。而从京城到安丰,快的话也就一天的路程,为了尽快赶到灾区,东方曜下令中途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