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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言道:写尽天下美食,写尽人间世情》薄荷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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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张薄荷知识卡片:“茎直立或基部平卧”,“叶片卵形或长圆形”,“顶端短尖或稍钝,基部楔形,边缘有尖锯齿”,“苞片披针形至线状披针形”,“边缘有毛”,“花冠青紫色”,“雄蕊伸出花冠外”,“生于水旁潮湿地”,“夏季采枝叶,可提取薄荷脑和薄荷油;全草入药,疏散风热,清利头目”。

我是认识薄荷的,自从有这一张薄荷知识卡片后,反而不认识了。

于是我怀念薄荷小院。

童年时候,家里有一个小院,平时不常去,位置很偏,只有一间小屋,小得好像旅行者遗失的一件行李。据说以前堆放柴禾。小屋前面有口水井,小屋后面,种满薄荷。

薄荷们仿佛一个班的女生都穿着绿裙,一起蹲下身来,把绿裙有一搭没一搭地往上兜起。

那时候不懂薄荷可以凉拌了吃。只是摘几片泡浸白开水,用来解暑。

喜欢上凉拌薄荷,又找不到薄荷了。我现在居住六楼,去哪里种薄荷?

薄荷女生啊,薄荷表妹啊,再见!

凉拌一堆薄荷女生,凉拌几个薄荷表妹,青春或许回来,青春即使不回来,绿舌头回来。凉凉的绿舌头回来。

薄荷知识卡片里说薄荷分布于河北、山西、甘肃、山东、湖北、四川、浙江、福建、广东、云南,没说到江苏。难道我童年小院里不是薄荷,那是什么?空茫,空茫,如果不是薄荷,又哪来薄荷女生和薄荷表妹?

我想这是庸众忌才、有意抹煞,薄荷又名“苏薄荷”,意思就是江苏产的薄荷质量最好,像淮山药和川贝母那样。

有人让我不要自作多情,说“苏薄荷”是“苏格兰薄荷”。我说是“苏联薄荷”吧,尽管已经解体。

“苏薄荷”如果真不是江苏产薄荷的意思,也好,清凉的感觉在云南。

为什么在云南?云南我没去过。因为云南有我早听说的薄荷狗肉。

朋友相聚,吃饭,喝酒,云南的画家说:

“我们的薄荷狗肉别有风味。”

我从不吃狗肉,我爸属狗。我也从不吃兔肉,我和一九六三年的人们属兔。有人要请我吃兔脑壳,我逃走了。我虽然不吃狗肉,但我想知道薄荷狗肉的风味别有何处,只是没等我请教,安徽诗人(那天好像是梁小斌)说:

“烧鸡才是一绝。”

不知道什么人接着说:

“烧鸡我吃过,比不上俺老家的猪头肉。”

从薄荷狗肉到猪头肉,万水千山。猪头肉是扬州人烧得好,见李斗《扬州画舫录》,可惜时代离我太远,我吃过最好的猪头肉是苏州乡下人烧的猪头肉,名不见经传,却真有手段。

其实烧狗肉用薄荷,不仅仅云南人,贵州人烧狗肉也用薄荷。贵州的盘江狗肉,涮汤里非下薄荷不可,不下薄荷,你吃了可以不付钱。据说薄荷在云贵地区有个十分奇怪的名字,叫“狗肉香”,就是烧狗肉没薄荷不香。到底是不是这样,我也不知道。

薄荷狗肉我不吃,凉拌薄荷又不能多吃,凉拌薄荷的口感很凶险。我想等我找到薄荷,模仿日本料理“天妇罗”的样子,油炸着吃,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