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经济学家在接受采访时认为,现在很多人都在拍马屁,有的是拍富人的马屁,有的是拍穷人的马屁。这话好像很精彩,可是似乎有些问题。至于问题在哪里,我就不说了。
说到拍马屁,文人的功夫是极深的,且不分中外古今。若能拍到读者自动对号入座的地步,那就算是能耐。但若能使得拍马者与马儿惺惺相惜,那就堪称化境,马屁千年不穿。就拿《世界是平的》一书来说吧,你以为托马斯·弗里德曼能把比尔·盖茨等人忽悠到人手一册的地步?谁比谁傻?还不是彼此相互利用。你敢大言炎炎挣版税,我就敢拿你的书冒充《圣经》,为全球化的十字军骑士们壮胆。其实,像弗里德曼这样的唯技术论者,美国那块肥沃的土地上极易滋生。在美国电影中最常见的结局就是:一个孤胆英雄,或鏖战丛林,或征服太空。一帮人西装革履,站在大屏幕前,眼睁睁地看着英雄载誉归来,最后”YES、YES",泪光闪烁,欢呼雀跃。如果把英雄形象置换成弗里德曼笔下的全球化3.0理论,把那帮欢呼的人用跨国CEO们来扮演,几乎不需要修改剧本。
这几天我一直在读的《成吉思汗与今日世界之形成》也是一例。从书中可知,作者杰克·威泽弗德(Jack Weatherford)是个相当勤奋也相当谨严的历史学者。他为写作此书,沿着马可·波罗的海上航线围绕古蒙古帝国走了一个夏天,从华南一直走到威尼斯。后来又深入蒙古,历时五年才完成写作。所以本书细节丰富,颇有可读性。可是,这位谨严的学者在判断是非上却有些犯糊涂。的确,成吉思汗所建立的蒙古帝国客观上为各个文明之间建立更紧密的联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要说他是一个心怀大同理想的伟大统帅恐怕有些勉强,而要一改历史上对他烧杀戮掠的记述,将其塑造成一位仁慈的君主则实在说不过去。抢劫、屠城、将农民视为豢养的牛羊随意杀戮,这些无法回避的事实居然被作者说成是有道理的、仁慈的,他的辩解够离奇的:这些行为与当时西方各国的野蛮残酷相比算不得什么。之所以有这样的“仁慈相对论”,我看是因为作者一开始就中了“全球化”的毒,非要把成吉思汗说成是缔造全球化世界的第一人,非要像弗里德曼那样,为臆想中一马平川的世界做个历史学啦啦队队员。显然他以为如此,就能拍上时代的马屁。
世界当然不是平的,即使以后是平的,也不可能铲平、荡平或夷平,也不可能像现在一些人那样认为将在技术的力量下“抹平”。没有共同的人类理想,世界永远平不了。像杰克这样的文人,不明白这个道理,你曲什么学,阿什么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