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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城堡》第3章 序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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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对于他们两位老人来说,有一点已是知道的明明白白的了。这就是,在离巴黎60公里的这片法兰西的土地上,在这最能使人赏心悦目的村庄附近的森林里,有时也会发生那些凶残荒谬的事情的。先进文明,风光如画的土地上,也会存在着那些残酷、野蛮的东西的。这或许是两位老人亲临其境所得到的最大的启示吧。

回程时的车里依然是寂静无声的,但与来时相比,气氛是确实缓和了许多。这固然是由于两位老人的心情发生了变化,但更重要的是,他们通过身临其境,终于明白了我所说的一切并不是什么瞎说,由此而改变了对我的看法。

此时此刻,我已明确地感到,从昨天下午持续至今的紧张气氛正在渐渐地冰雪消溶,一种心灵上的共鸣正在彼此的心头滋生。这样发展下去,再一起去大使馆,更进一步地了解一下情况,我与两位老人之间的隔阂便会更加快地消除,感情也就会更加地贴近些吧。

去大使馆的途中,我们在巴黎市内的蒙帕纳斯大道上的一家饭店吃了午饭。午饭桌上的气氛已明显地缓和,岳母甚至看着我左手的绷带关切地问道:“痛不痛呀?”我赶紧回答:“已经三天了,好多了。”岳父也在一旁好心地说道:“我在巴黎有熟人,要不要让他给你送些药来?”我又赶紧表示感谢,表示伤已经好多了,这样总算使他们放下了心来。

经过了这一餐午饭,我们三人终于恢复了原来的亲密关系,一齐去了大使馆。从凯旋门朝东北方向去,便来到道路两旁排着整齐悬铃木的环境优美的奥斯曼大道,穿过这大道便是蒙索公园。大使馆就坐落在这公园前面的一条幽静的马路上,黑漆的大门旁,雪白的粉墙上镶着一块铜牌,铜牌上写着大使馆办公的时间。我们到大使馆时,已是下午二时半,正是开始办公的时间,由于事先已经打过电话,所以马上就有一位叫须藤的负责官员出来接待了我们。

两天前,当我气急败坏地来到大使馆报告月子被绑架之事时,也是这位须藤来接待我的,这位不像一般外交官员那样一本正经,是个十分热情爽快的人。

我见到须藤,便先向他为两天前他热情接待我之事表示感谢,然后便将岳父岳母向他作了介绍。接着便向他打听月子的消息。

须藤持着一种外交官特有的慎重语调告诉我们,自我那天报案以后,法国警方至今还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接着又说有些事情还想核实一下,便将两天前我写的事情经过调查书拿了出来。

调查书是用法文写的,我只懂英文,当时是按着须藤的指点写下的,调查书的正式名称是叫“失踪人员调查书”。

这份调查书好像是要交给巴黎警察局的,对于失踪人员,即月子的姓名、出生年月、籍贯、职业、工作单位、家庭地址、电话号码,甚至有关失踪者的各种生活习惯、社会关系等等,都要求作详细的填写。在报案人的栏目里填的是我的姓名,而立案人的栏目里则填入了须藤的名字。

事情发生后,说老实话,我是乱了方寸,只是凭直觉首先直奔去了大使馆,现在看来这一步也许是走对了,失踪者是外国人的情况下,首先是应该去该国家驻当地的大使馆或领事馆的。

接着重要的是尽量详细地提供失踪者的相貌特征。不愧为国际大都市,巴黎的办事章程确实是有条不紊的。首先要写明失踪者的年龄、性别、姓名、身长、体型,其次是人种,要具体写明是白人、黑人、黄色人种、阿拉伯人还是地中海人,甚至连眼腈的颜色是蓝色、栗色、黑色,还是绿色都要求写得清清楚楚。再其次便是头发,是直发、圈发、波浪型发、头发多还是头发少,还有头发的颜色、发型、是否染发等等都要仔仔细细地写清楚,另外带不带眼镜,使用不使用隐形眼镜,有没有胡须,身体上有无伤疤,纹身,牙齿是否完全,说话有无口吃,失踪时的衣着打扮,穿什么衣服,带什么首饰,拿什么行李等等等等满满地写了整整三页。

当然,对于这些问题我都能十分详细地写明白,但可惜我手头没有月子的像片,直到今天才匆匆印好了一张带来交给了须藤,这是一张事情发生前三天月子在波尔多城堡前我为她照的像片。照片上的月子穿着大衣,也许是阳光有些刺目,她的眉头有些皱起,但是她那固有的凛然的美丽,却一点也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须藤接过我提供的照片,端正地将它贴在调查书的右上方,然后又问起我们月子如找到的话将她送到哪里去,对这个问题,我们三人不由彼此相觑地考虑了一会,最后感到如果是短时间里找到的话,那当然与我在巴黎住的宾馆联系,其次就只有大使馆了。对此岳父母也没有异议,于是将这一点又写进了调查书中。最后须藤便将我们填好的调查书用日语向我们核对了一遍。

须藤先念了月子的姓名,又念了她的职业为无业,于是又追问了一句“没错吧”。确实,月子原来是在一家公司做室内装修设计师的,半年前由于与公司的头头意见不合便辞职不干了,现在是无业在家,我便对须藤点着头道:“是的,没有错。”接着几乎没再有什么问题,须藤念得很快,岳父母听了也只是点头没有表示什么异议。须藤很快便念完了,对着我们深深地鞠了个躬,嘴里安慰道:“就这样了,你们放心回去好了,不知道会不会有结果,但我会尽力而为的。”

岳父岳母也赶紧站起身来鞠躬还礼,也许须藤感到受着两位老人太慎重的礼仪,有些消受不起,便惶然将脸转向我问道:“你还要在巴黎呆上一段时间吧?”

说实在话,我并不能在巴黎呆太长的时间,但又不能丢下失踪了的妻子不管。为了妻子我已经向工作的医院打了电话,说自己身体不好要在巴黎再呆上一段时间。

我这么想着便对须藤的问话回答道:

“再想呆上两三天,这期间有什么消息请与我宾馆联系”这么说着,又接着向须藤请求道:“我岳父的意思,这次的事情请务必能为我们保密。”

须藤马上领会了我们的意思,爽快地答道:“这没问题,不用担心的。”听到须藤的这样回答,我总算感到了一种放心,又一次对须藤表示了感谢,便示意着岳父母站起身来,向须藤告辞了。

岳父岳母第二天的下午就决定回日本去了。连头搭尾总共在巴黎才呆了三天,这对于一家公司的老板来说突然地丢下手头的工作,跑到巴黎来能呆上三天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当然,对于岳母来说时间并不像岳父那么宝贵,但她一个人留在巴黎人生地不熟的,心里总是不踏实,再说有我留在巴黎,有情况会及时向他们报告,所以她也决定跟着丈夫一起回去。

我与来的时候一样,将他们送到机场。现在两位老人已对我完全解除疑虑,临上飞机时他们还十分热情地拉着我的手,一再拜托我务必将月子的事情圆满处理好。

当然,这事对我来说是当仁不让的,所以嘴里也一个劲地保证说:“没问题的。”还紧紧地握着他们的手,不断地安慰道:“月子一定会回来的,你们就放心回去好了。”两位老人对我的话很是感激,但心里也许是认为这只是我对他们的一种安慰,可不知道我是心中有数的,月子是确确实实地会回来的。当然这是不能对他们讲的,如一讲出来,我与他们之间这两天好容易建立起来的亲热关系便会一下子冷如冰霜的。不管怎么说,这是一出戏,一出宏伟的戏才刚刚开幕,真正的好戏是还在后头呢。

“再见,一路顺风呀!”

对着朝候机厅里进去的岳父母,我频频地挥手向他们致意,他们两人也不断地回身向我招手。到此为止,我总算感到自己心头一直吊着的一块石头放了下来,脸上的微笑也真正地自然了起来。

送走了岳父母回到宾馆,真正感到十分地疲惫了。

这是因为从事情的一开始,我的神经就绷得紧紧的,再加上岳父母的到来,我必须要时时提防着不露马脚,精神的紧张真可以说是到了极限了呢。还记得前天在机场接岳父母时,自己只感到手心不断生汗,心脏剧烈跳动,最后竟只感到要上厕所。当时自己心里真正地认为,这次一定完了,所有的一切一定会让岳父母揭穿的,从今往后,自己的人生也一定会由此而一败涂地的。

然而现在,我人生中从未体验的惊险已平安地过去了,我的身心一下失去了重负,一个人张手开脚地犹如一个“大”字仰面躺在宾馆的双人大床上,这滋味真是绝妙无比的了。

我终于赢了!这两年来,不,从订婚开始算起应该有整整三年了,他们——岳父、岳母、妻子,一直十分地歧视我,将我重重地压在深深的谷底里,现在我利用自己卓越的智慧,坚毅的意志以及强烈的复仇心,使得他们完全地落入了我设下的套圈里。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在岳父岳母以及我那傲慢无比的妻子面前低声下气了。现在,蔑视者与被蔑者的位置应该倒一下了,一直压迫、蔑视我的妻子,现在也该让她尝尝她从来没尝过的被蔑视的滋味了!我将以统治者的面貌君临在这个家庭之上了!

“迄今为止的一切忍耐还是非常有价值的!”我怀着一种胜利者的欢愉,心里默默念叨着,随手打开了一份今天早上服务员送到房里来的传真读了起来。

传真上没有发信人的地址和姓名,只有一个大写的英文字母“Z”代替了发信人的地址姓名。而收信人的姓名也没有,只有房间号码和我的名字“KOKUHIKO”的第一个英文字母“K”。不过从传真上发信人传真号码的区号“02”,我便一切都心领神会了。这是那位“Z”先生事先告诉我的卢瓦尔地区的区号。

因为他们知道我不懂法文,所以传真是用英文写的,内容如下:

亲爱的K先生。关于先生之夫人T②子的报告书。

按照我们的约定,T子被我们带回,并幽禁了起来,起先她一直处于绝对的兴奋状态,时时地哭泣和嚎叫。到了第三天,也就是昨天,通过我们的说明和劝解,她的情绪总算安定了下来,开始进食并睡觉了。

敝城堡有一位能说日语的日法混血姑娘F小姐,她现在负责陪伴T子,并不断地用日语向她解释我们并无恶意,请她到敝城堡来只是想对她进行一种特殊的调教。待这调教期限满后,便马上会送她回去的。总算一切顺利,经过我们F小姐的解释,夫人T子的情绪已经基本恢复了常态。

鉴于以上情况,我们将按先生您委托的事项对夫人T子开始进行调教。时间是明天中午,首先进行的项目是,请夫人在全裸体的状态下进行全身检查、测量及拍照。

据此,如果先生您希望亲自到现场来确认的话,请将你的具体到达时间告之。

“Z”敬上

借着英日词典,从早上这传真送来,我已经好几次读了这份充满刺激的报告书了。现在箭已离弦,从今往后,将会发生怎样的背叛道德、伦理,撕毁华丽伪装的事来,这一切已经是不容我把握的了,我将只有义无反顾地面对着事实的惟一选择了。

我又一次地这么告诫着自己,想象着明天,月子将会被剥开她那傲慢、冷酷的伪装,想象着她将接受一系列的惊心动魄的调教,我的心不由被一种莫明的激奋和不安搅得颤抖不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