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飞经4:西城八部》灵飞经4:西城八部(6)
乐之扬怪道:“不进城去哪儿?“席应 说:“道士有道士的去处,皇帝召见以前,我们先去城外的‘阳明观’”乐之扬无奈,掉转马头,一阵风来到蒋山脚下。远远看去,
青瓦玄宫,高出浓萌之上,汉白玉道,直通极峨山门,山门上玉匾鎏金,写着“敕建阳明观”五个御笔大字。
阳明观隶属皇家,不许闲人靠近。乐之扬生在京城,也从没进去过一次,这时还没走近,看门的道士就迎了上来,横眉竖眼,冲着他喝骂:“哪儿来的野道士,活腻烦了么?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来的吗?“
乐之扬还没答话,席应真挑开帘子,探出身来问:“你说谁啊”看门的吃了一惊,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看我这嘴,不知老神仙驾到,该死,该死。”
“死也不必!”席应真淡淡说道,“以后少骂老道两句就是了。"道士羞红了脸,使劲磕头,磕的头一片红肿。
早有小道士远远看见,一溜烟报于观主。登时钟鼓齐鸣,各路职事道人从山门里雁行而出,来到马车之前,纷纷稽首作礼,齐声迎接“老神仙法驾”。
乐之扬见这声势,暗暗咋舌。席应真却大皱眉头,挥手说:“免了,我自来自去,用不着这些虚礼。”说完伸出手来,乐之扬扶着他下了马车。为首的观主一脸惊疑,躬身问道:“老神仙有恙在身吗?”
“只要是人,难免年老体衰。”席应真漫不经意地看了那观主一眼,“道清,几年不见,你倒发年轻了。”
“老神仙取笑了!”道滑一脸尴尬,“徒儿纵是肉眼凡胎,
也看得出老神仙气色欠佳,您老金樽玉躯,若有些差错,徒儿万死莫赎,还请先入观中,道清这就去请太医。”
“免了。”席应真徐徐摆手,“岐黄之术,那些太医未必胜得过我0我若有病、自己能治;我若无病,又何必劳烦他人。”道清无奈,只好说“老神仙一路辛苦,还容徒儿亲自服侍。”
“不用。”席应真又指了指乐之扬、“这是我新手的徒儿道灵,有他在就够了。”
一手搭着乐之扬的手臂,缓步走向观门。
道清连番遭拒,一张脸一阵青白,手持拂尘,走在后面。观中曲径通幽、乐之扬扶着老道走了一程,进入一间云房,但见玉鹤金炉、锦茵绣铺,不似修道之家、倒如王侯之府。正看得眼花,忽听席应真在耳边低语:“小子,你知道我为何不爱留在京城了吧?”乐之扬回头看去,但见老道士一脸苦笑,他心下明白,口中故意笑道:“我哪儿知道?”席应真皱眉道:“你看这地方。”乐之扬笑道“很好啊,又奢华,又气派。”
“好个屁!”席应真瞪他一眼,“浓不胜淡,俗不如雅,这也是人住的地方吗?”
乐之扬几乎想笑,忽又想起道清在旁,转眼看去,那观主站在一边,望着二人不胜惊疑。席应真也想起他来,挥手道:“你去,这儿用不着你。”道清看了看乐之扬,脸上闪过一丝妒恨,赔笑说:“好,好,老神仙,我这就去安排膳食。”说完一步一顿,退出云房。
乐之扬服侍老道坐下,笑道:“席道长,你不喜欢奢华,何不把这些金玉统统去掉?”
“那样就矫情了。”席应真叹一口气,面如不波古井,“世间许多修道之人,栖宿岩穴,恶衣菝食,见了金玉美色,唯恐避之
不及,其实如此做派,反而更见心虚。他们内心深处,对于富贵美色仍有莫大的欲望,所以刻苦修行,拼命压制心魔。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心魔这东西,越是克制,越是厉害,好比火上浇油,反而助涨其势。结果修道不成,利欲黑心,饰诈虚伪,欺世盗名。”
乐之扬听得有趣,问道:“如何才能克制心魔?”
“大道如水,顺之一泻千里,逆之浊浪滔天。故而大禹治水,堵不如疏,与其出世佯狂,不如和光同尘。万物由外观之,各个不同,由内观之,均为一体。如能真正看破,明白内外相同之理,
自然视金玉为粪土、以红粉为骷髅,身在岩穴之间,如处七宝楼台,坐于华屋之下,俨然上片瓦。”
乐之扬听出席应真话中的深意,老道士害怕他见了这些金玉锦绣,沉迷于富贵之乡,故而事先加以警醒。当下笑道:“道长说得是,这办叫做‘饮酒而不沉醉,见色而不滥淫,进得出得,来得去得,和其光,同其尘,出淤泥而不染,混同世俗而不沾红尘。”
席应真听了这话,不胜惊讶,盯着乐之扬看了又看,迟疑道:“这些话,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么?”
“当然不是。”乐之扬笑道,“这是冷玄说的。”席应真皱眉沉吟,良久方道:“冷玄此人,我跟他交往不多,
没想到他一个太监,所思所想,竟也合乎大道。”乐之扬忍不住问:“席道长,冷玄这么大的本事,为何甘心给朱元璋做奴才?“席应真看他一眼:“那你说说,我又为何不肯刺杀朱元玲?”乐之扬一愣:“道长是为了义气。”席应真笑了笑,拈须说:“冷玄也一样,他欠了朱元璋三条命,所以才会甘受驱使。”
“三条命?”乐之扬眨了眨眼,“我只听说过猫有九命,人也有三条命么?”
“说来话长。”席应真顿了―顿,“这个冷玄,本是天山瑶池的传人。”
“天山瑶池?”乐之扬想了想,“那不是王母娘娘居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