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飞经4:西城八部》灵飞经4:西城八部(4)
是日住在农家,乐之扬带飞雪去村外捕猎。白隼小逞威风,不一会儿就捉到了三只野兔。乐之扬提着猎物凯旋,到了住所外面,忽见叶灵苏坐在树下,凝神看着什么,有人来了也没知觉。乐之扬望她背影,起了顽皮心思,放下猎物,凑上去一看,但见叶灵苏手捧一页薄纸,上面写满了蝇头小字,不是别的,正是那张《山河潜龙诀》。乐之扬吃了一惊,他本想这秘诀在席应真身上,谁知几日不见,竟然落到了叶灵苏手里。想到这里,大喝一声,叶灵苏应声跳起,慌慌张张地将秘诀揣入怀里,回头一看,见是乐之扬,登时面红过耳,恨恨道:“你鬼叫什么?”乐之扬笑逾“叶姑娘’我知道了,你一定偷了人家的母鸡。”叶灵苏面皮绯红,啐道:“你才偷鸡呢,黄鼠狼、臭狐狸。”乐之扬笑道:“要不是偷鸡?鬼鬼祟祟的千吗?”叶灵苏一时语塞,双颊染红,更添娇艳。乐之扬见她神色,忍不住问:“《山河潜龙诀》怎么在你这儿?”叶灵苏扬起脸来,捋了捋鬓发,冷笑说“那又怎样?席应真能看,我怎么就不能看?”秀眉一挑,眼里透出一丝挑衅,“怎么?你也要看?哼,好哇,你求我,我就给你看一眼。”乐之扬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不就是一张破纸么?有什么好看的。”
“大言不惭!”叶灵苏冷冷说道,“这可是古今少有的武学,多少习武之人,做梦也想瞧上一眼。哼,我就不信,你一点儿也不动心?”乐之扬笑道:“我要看早就看,何必等到现在?武么,区区兴趣不大,能学就学,不能学也无所谓。"叶灵苏听了这话’,将信将疑,两人四目相对,少女的耳根微微发烫,垂下目光,低声说:“你、你真的不看?”
“不看,不看!”乐之扬双手乱摆,“个字儿也不看。”叶灵苏望着他,目光忽又柔和起来,轻声问道:“乐之扬,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回京城啊!”乐之扬脸色阴郁,“我要 明杀害老爹的凶手!”叶灵苏咬了咬嘴唇,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那个人呢?你见不见她?”
“朱微啊!”叶灵苏漫不经意地说,“她不也在京城吗?”乐之扬心头一乱,不知从何说起。叶灵苏看他一眼,眼神微黯,低头望着脚尖,幽幽地说:“怎么不说话啦?到了京城,你不就能见到她么?”乐之扬见她神气古怪,隐约猜到她的心思,忽地鬼迷心穷,冲口而出:“叶姑娘,你还记得江小流么?”
叶灵苏没好气道:“你提他干什么?”乐之扬话已出口,硬着头皮说道:“你不知道,他还夸过你呢。他说天下的美貌你占了一半,剩下一半才归其她人平分。他这个人,咳,粗鲁是粗鲁,心肠却不坏……”
他知道江小流爱慕叶灵苏,故意极力为他说合,不料话没说完,忽见少女脸色发白,眸子忽地浑油起来,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乐之扬与她目光相接,心口蓦地一堵,满口吹捧之词,再也说不下去。叶灵苏瞧着他,忽道:“说呀,怎么不说了?”乐之扬见她目光不善,干笑两声,说道:“唉,反正呢,他就是个好人。”叶灵苏掉头看向远处,冷冷道:“他不好,与我有什么相干?”
“这个……”乐之扬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叶灵苏微微冷笑,忽道:"乐之扬,你为江小流说好话,是想让我喜欢他吗?”她一语道破,乐之扬反倒张口结舌。打心眼里说,他也感觉江小流和叶灵苏不是一类人物,但义气在先,自己若不为他说合,只怕叶灵苏一生一世也不会知道江小流的心意。想到这儿,无奈点头。
叶灵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地点头说:“好,乐之扬,你很好。”乐之扬不胜尴尬,挠头说:“我好什么……”叶灵苏默不作声,一掉头,快步走进农舍。
乐之扬狠狠一拍脑袋,暗骂自己糊涂,不该这个时候跟叶灵苏说这些混话。跟着又埋怨江小流,什么女子不好,偏偏看上了叶灵苏,这少女美则美矣,心思却如海底之针,根本叫人捉摸不透。
入夜时分,席应真醒来,三人照例同桌吃饭。借着油灯光亮,乐之扬偷看叶灵苏的脸色,但见她神气恬淡,举止如常。乐之扬猜测不透,权当她怒气平息,当下抖擞精神,说了一通笑话。席应真无精打采,不过应景笑笑,叶灵苏却是神思不属,始终一言不发。
乐之扬自说自笑,大感无味,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大石,隐隐生出不祥之感。
次日一早,乐之扬备好早饭,到房外叫喊叶灵苏。叫了两声,无人应答。
这时房东娘子出来,说道:“你叫那位小姐么?她―大早就走了。离去时让我告诉你,今日一别,再无见期,望你善自珍重,好好照顾那位道长。”
乐之扬如受雷击,刹那间,心中生出了无数个念头,寻思天地广大、世道艰难,叶灵苏一个孤身女子,如何能够到处游历?她武功是不弱,但只凭武功,也未必事事如意,好比从今往后,她住在哪儿?吃些什么?若是生病落魄,又有谁来照顾? 时之间,他心乱如麻,蓦地抬头,忽见房东娘子盯着自己,眼中大有责备之意,忙问:“大娘,她说了上哪儿么?”
"怎么?后悔啦?”房东娘子咬牙冷笑,“那小姐多俊的人儿啊,你错过了她,可要一辈子后悔。唉,可怜见的,看那孩子,落泪的样子,我这老婆子的心也碎啦。”
乐之扬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说她哭了?”
“怎么没有?”房东娘子说,“她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我问她哭什么,她只是摇头,一句话也不说。”乐之扬心头发堵,忙问:“大娘,她到底走的哪边?”房东娘子想了想,指着西边:“那里…”
乐之扬不待她说完,快步出,向西飞奔,心想云虚去了昆仑,昆仑山在西方,叶灵苏向西而行,准是去找云虚。
他发足狂奔,心中又焦急、又迷茫,他也不知道为何要追赶少女,只是心中感觉,倘若赶不上叶灵苏,今生今世一定大大的后悔。 口气跑出十里,直到三岔路口,方才停了下来。乐之扬招来飞雪巡视四周,仍没有发现少女的踪迹。叶灵苏分明早有防范,用了某种法儿,躲过了海东青的利眼。
乐之扬望着前路,不胜沮丧。道上空无一人,一边的树林里传来画眉的啼叫,起初甚是婉转,听了一会儿,渐渐变得凄楚站会几,乐之扬返回农舍,等到席应真醒来,便将叶灵苏不辞而别的事情说了。
席应真 听完,见他垂头丧气,不由笑道:“小姑娘机警果决,不是平常的女子。当初,冲大师说出她的身世,本意一石三鸟,毁了云家三人。结果云家父子全都上当,走的走,藏的藏,顾念一己荣辱,却将东岛置于险地,只有小姑娘忍辱留下,没有落入和尚的 套。后来花眠被擒,众人束手,又是她抱了玉石俱焚的念头,不顾一切地发出金针,死中求活,扭转了局势。只凭这一点,东岛数百弟子无一可比。再说无双岛上,冲大师将你拿住,逼迫我交出《天机神工图》,老道我一筹莫展,又是她挺身而出,力挫强敌。冲大师一向来算计别人,结果却栽在了小姑娘手里。呵呵,想想就叫人解气。”
乐之扬听了这话,稍稍安心,叹道:“可她脾气倔强,动不动就跟人打架,遇上能人,怎么得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席应真漫不经意地说,“她得了云虚的真传,天下胜过她的人已经不多。再说,《山河潜龙诀》落在她手上,小姑娘将来的成就,只会在你之上,不会在你之下。”乐之扬心头一动,忍不住问:“《山河潜龙诀》是道长给她的吗?”席应真沉默一下,徐徐点头,“昨天你去打猎,她向我讨要秘诀,说我身为大明帝师,一旦丧命,《山河潜龙诀》一定会落在朱元璋手里。东岛、大明势不两立,所以让我把秘诀还给东岛。”
他说得轻描淡写,乐之扬却听出了其中的蹊跷:席应真武功已失,叶灵苏纵然恃强夺取,他也无可奈何。想到乐之扬心头一乱,他本以为自己了解叶灵苏,可是如今想来,少女的心思他从未真正领会,情也好,义也好,许多事情,不过都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席应真见他一脸茫然,问道:“你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