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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尽岛Ⅱ》噩尽岛Ⅱ(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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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洛年随口说:“反正已经剃光了。”

  “其实你哪会怕乱!只是怕让清为难吧?”张如鸿嘿嘿笑说:“明知道不该剃又忍不住想剃,就像我很想找你过招一样,明明打不过又想打!”

  这例子颇有些怪异。沈洛年呆了呆才说:“我只是比较会逃命,打不赢你的。”

  “是吗?”张如鸿不纠缠此事,目光一转,望着血饮袍笑说:“这件衣服真醒目……材质很特殊吧?”

  沈洛年微微点头说:“不容易脏。”却是沈洛年今晨剃光胡须的同时,想起身为“神后代”,穿上血饮袍也是很正常的,那何苦多穿一件火浣外袍?还得不时火烤清洁,当下把外袍脱下收入背包,放在房中。沈洛年暗暗心想,在异族眼中,人类长得都差不多,这么一脱,赤涛那肥龙说不定认不出自己。

  “这就是你父亲那件吧?”张如鸿说。

  我父亲?沈洛年愣了愣,还不知该怎么回答,张如鸿已经岔开话题说:“对了,司令要见你。”

  “咦?”沈洛年大吃一惊说:“不是说……有事让你告诉我吗?怎么变成她见我?”

  “不知道。”张如鸿说:“上次是说有套功夫要我教你,但今天司令知道你身体好了,就突然又说要见你。”

  沈洛年暗叫倒霉,怎么刚好今天剃了胡子、脱了外袍,那女人就要召见呢?真是让人很有不妙的感觉啊。

  但不管他怎么抱怨,该来的总会来。张如鸿带着沈洛年下塔,一路走到司令部、道武大楼第四层,张如鸿和木门前守卫的校官打过招呼之后,回头说:“司令要我在这儿等你。”

  自己一个人上去吗?沈洛年深吸一口气,走入木门,一步步踏上阶梯,进入第五层。

  和上次一样,叶玮珊依然坐在那平台上的方桌后,她这时座椅侧旋九十度,纤细的身子轻靠椅背,面朝右侧微微仰望,似乎正望着墙上的什么东西,不过从沈洛年这个角度来看,却被两根墙边立柱挡住了视线,看不清楚那墙上有什么特殊之处。

  既然叶玮珊在发呆,沈洛年也就大胆地打量着她。她穿着衣服和上次相同,一样是红披风裹着件白色制式军装,那明艳的玉颜容光,在周围灯火掩映间更显倩丽,不过在眉宇间,那由百年愁绪凝聚成的隐隐细纹,却若有若无地显露出岁月的痕迹。

  沈洛年望着叶玮珊,眼前这女子,就是当年那位让自己舍身无悔的少女吗?这百年来,你可累了?你坚持着自己的选择,为什么还是不能拥有幸福?

  在这小木屋中,两人各自想着心事。过了好片刻,沈洛年才突然回过神,想起自己应该先行礼,连忙喊了一声:“司令。”

  “坐。”叶玮珊没回头,只轻轻摆了摆手。

  坐哪儿?沈洛年四面一望,这才发现台前不远右侧墙边,放着一张有扶手的长条软凳,却不知平常是让哪些人坐在这位子上?上次就连黄清、狄韵也没资格坐呢,自己倒是挺受重视。

  沈洛年走近坐下,到了这儿,恰好可以看到叶玮珊右侧墙面的模样。沈洛年一望过去,心中一震,深吸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过了好片刻,才极缓极缓地把那口气呼了出来,苦笑摇了摇头。

  那儿并没有放着什么古怪的东西,只是挂着一张栩栩如生的油画。油画的背景是一场战争,画中无数凿齿、刑天和手持各式兵器的人类,在一片充满火焰尘烟的原野上死命厮杀;画面前端城墙上,则有一对少年男女相对而立。

  图画中,那穿着劲装、腰间别着柄小匕首的少女,几缕发丝被汗水黏在额上,看来有些狼狈。她手中托着一黑色精致小方盒,正有点疑惑地望着少年;而那凝望着少女的红袍少年,脸上却带着一抹促狭的笑意。

  画面中的少年,当然是沈洛年,而少女,正是当年的叶玮珊。两人的长相和实际颇有点差别,画中叶玮珊虽年轻,却显得比当年沉稳不少,也许是在她成熟之后,才找人画了这幅画的;而沈洛年更是只有六、七分神韵,或许因为绘制的画家只是听人口述,并没有真正见过沈洛年。

  那场景该是描述自己当年将金乌珠交给她的时候吧?当年两人共同的回忆很多,为什么特别选了这个画面?她又为什么看着这张油画发呆?

  “沈凡,你知道……”依然望着油画的叶玮珊,突然开口说:“那盒中是什么吗?”

  沈洛年自然不会傻到招认,当下轻咳了一声说:“不知。”

  “金乌珠。”叶玮珊说:“毛族人制造的宝物,在这数十年来的战争中起了不小效用。”

  这女人找自己来闲聊的吗?沈洛年暗自狐疑,一面随口应了一声。

  “你知道画中的女孩正想着什么吗?”叶玮珊又问。

  鬼才知道咧!沈洛年愣了愣才说:“不知道。”

  “那一刹那,她正想着该不该答应呢。”叶玮珊突然露出一抹缅怀的笑意,柔声说。

  该不该答应?这是什么意思?沈洛年望着画中,越看越是迷惑。画中的自己,为何露出促狭的笑意?而那少女,除疑惑之外,似乎还隐隐有着一抹含蓄的羞涩?这确实是当年的场景吗?为什么两人是这样的表情?

  沈洛年愣了片刻,突然明白。当年将东西交给叶玮珊的那一刻,自己口中说的不是金乌珠,而是“求婚戒指”;正因为这句话,画中的少女――当年的叶玮珊,才会露出那抹羞涩……原来,她当时曾有那么一刹那,考虑该不该答应吗?沈洛年突然鼻头一酸,眼前的一切,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模糊。

  “你听得懂我说的,对吗?”不知何时,已经转回身的叶玮珊正凝视着沈洛年。

  自己当真不是演戏的料吗?沈洛年轻叹了一口气,对叶玮珊露出苦笑,抓抓头正想开口,叶玮珊突然说:“沈凡。”

  她还是叫自己沈凡?沈洛年微微一愣,呆望着叶玮珊。

  叶玮珊坐挺身子,之前的温柔气息倏然消失,透出满身坚毅与上位者的威势。她面色一肃说:“我有六个孩儿,十五个内外孙,另外还有五个曾孙……其中,清是最优秀的一个,在整座岁安城中,能与她相较的年轻人也十分少见。”

  连曾孙都有了啊?差点忘了,眼前这仿佛漂亮大姊的女子不只是人类的帝王,也已经是某些人的曾祖母了……但干嘛突然提到黄清?沈洛年正自狐疑,只听叶玮珊缓缓说:“听说,你喜欢清?”

  妈啦,听谁说的?沈洛年终于回过了神,愣了愣才说道:“只是有点欣赏,没有其他的意思。”

  叶玮珊看着沈洛年片刻,缓缓说:“这样最好,你们不适合……我希望你们保持距离。”

  这话可让沈洛年呆住了,虽然他对黄清没有半点非分之想,被人这么警告一句,还是难免冒出三分不快。沈洛年皱起眉头,正想开口,叶玮珊已经接着说:“无论未来司令是谁,清一定是岁安城的栋梁人才之一,说来有些可怜,她注定将为岁安城辛苦大半辈子……为了她好,想成为她的夫婿,至少必须符合一个条件。”

  条件?那小恶女总说自己最适合呢!除了那些之外,难道还要什么古怪条件?这女人也变得这么嗦了,连儿孙的婚姻也想管?妈的,你那热血笨蛋老公还不是自己挑的?沈洛年正对着叶玮珊翻白眼,却见叶玮珊透出一抹了然的苦涩笑意,微微摇头说:“其他都不重要,她的另一半……至少得愿意长期留在岁安城啊,你愿意吗?”

  沈洛年一呆,却是说不出话来。他确实从没想过要长期住在岁安城里,更别提自己心中还挂着个找到后不知会如何的笨狐狸;而无论是狄韵或是黄清可能也都从没想过,自己终有一日会离开吧?不愧是叶玮珊啊……沈洛年叹了一口气说:“你说得对,别担心,我本来就没那念头。”

  见沈洛年这么说,叶玮珊仿佛松了一口气,微笑说:“谢谢。”

  谢个屁!沈洛年突然觉得很没意思,站起说:“没事我走了。”

  “事情还多着呢。”叶玮珊莞尔一笑说:“生气了?”

  沈洛年心底有数,叶玮珊八成已认出自己,说不定也猜出自己保持年轻模样的原因,只不知为了什么不愿掀开,但既然如此,也就不用太守规矩了,当下哼了一声说:“不敢。”

  叶玮珊果然不介意沈洛年的态度,含笑说:“但若你愿意长留岁安城,我可以作主让清嫁给你,相信她不会拒绝这桩婚事。”

  这话说得沈洛年瞪大双眼,愣了半晌才说:“妈……妈啦!别开玩笑。”

  叶玮珊缓缓收起笑容,望着沈洛年,平静地说:“坐在这个位子上,我已经很久没开玩笑了。”这话虽然说得轻巧,但周围的气氛,却不免沉郁起来。

  沈洛年看着叶玮珊,突然有点莫名地难过。他沉默了片刻才说:“清的事不用说了,我讨厌麻烦,以后我也不会招惹她。”

  “好吧。”叶玮珊也不纠缠,目光一转,望向沈洛年座椅对面墙上悬挂的岁安城地图,轻叹了一口气说:“沈凡,你觉得岁安城未来,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不知道。”沈洛年回答得十分迅速,看得出来完全没多作思考。

  “你愿意听听我的计划吗?”叶玮珊回头说。

  能说不听吗?就算可以说,沈洛年也颇有些不忍心,只好无可无不可地说:“你说吧。”一面往后一倒,重新坐在那长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