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秦记3》五
赵穆忧色重重道:“你也看出这点,现在李园最大的绊脚石是爹,若我是李园,首先要对付的人是楚王。大王体质一向不好,只要李嫣嫣诱得他夜夜纵欲,保证他捱不了多久。楚王一去,李嫣嫣和李园可名正言顺通过小杂种把持楚政。爹又没有防备之心,还以为他两兄妹仍是任他摆布的棋子,那对狗兄妹要害他易如反掌。”
项少龙冷然道:“唯一之法,是趁李园回国之际,由我假扮马贼把他干掉,那就一干二净。”
赵穆脸上阴霾密布,久久没有说话,最后吐出一口气道:“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李园本身剑术高强,这次随来的家将侍从接近五百人,实力比你更雄厚,而且他现在声价十倍,孝成必会派军送他回楚,途经魏国时魏人也不会疏于照顾,你若鲁莽动手,必不能讨得好处。”
项少龙心中暗笑,你既有此说,自是最好,省却老子不少麻烦。
赵穆显然非常苦恼,唉声叹气后,断然道:“你有没其他应付良方?”
项少龙故意道:“让我立即赶回楚国,向君上痛陈利害,好教他妥为预防。”
赵穆不悦道:“那么这里的事谁给我办,而且爹连我这亲儿的话也经常不听,怎会听你一个外人的。”
项少龙早知他是个自私得只认利害,不顾亲情的人,所以绝不肯放他走。但如此摆摆姿态,可令赵穆更信任他。沉声道:“那我们须加快行动,否则没有君上的支持,侯爷纵使登上王位也会惹来别国干预。”
赵穆脸容深沉,皱眉道:“本侯想你为我查清楚一件事。”
项少龙道:“侯爷请吩咐。”
赵穆颓然道:“孝成近半年来,对我冷淡多了,像最近几次和李园密议,又如今天接见田单,都不让我参与,其中自是出了点问题。”
项少龙对此也感奇怪,只是没有深思,随口道:“是否因郭开在搬弄是非?”
赵穆不屑地道:“郭开算是什么东西,哪有能力离间我和孝成,我怀疑的是赵雅。因我坏了她和项少龙的好事,所以一直含恨在心,只是想不到有什么把柄落到她手里?使孝成对她深信不疑。”
项少龙浑身冒出冷汗,知道自己千思万虑,却忽略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是曾告诉赵雅赵穆乃楚人派来的间谍这件事。看现在的情况,自然是赵雅把此事密告孝成王,使孝成王动了疑心。于是把郭开由赵穆处收买过来,让他掉转枪头对付赵穆。说不定连乐乘也背叛赵穆,否则孝成王怎安心让乐乘继续掌握邯郸城的军权。原本简单的事,忽地变得复杂无比。像赵穆这种长期掌握实权的大臣,即使赵王要动他,亦非一蹴可就的事,必须按部就班的去削他的权力,不让他参与机密,离间依附他的其他大臣将领,否则会横生祸乱。尤其在乌家一役后,赵国再经不起另一次打击。项少龙自问若与孝成王掉换位置,最佳之法莫如抛除成见,设法把廉颇或李牧其中之一调回邯郸,可稳操胜券。赵国一天有这两位盖世名将在,谁想对付赵人恐都要付出惨痛代价。不过李牧和廉颇一在北疆与匈奴作战,一个则正与燕人交锋,谁都难以抽身,否则赵穆早就完蛋。可以说廉李任何一人回邯郸之日,将是孝成王对付赵穆的时刻。
自己的处境亦非常危险,郭开并非虚言恫吓,赵穆确是连边儿都不可沾上的人,否则动辄有抄家灭族之祸,那就更是无辜。形势的复杂还不止于此,李园现在荣升国舅,身价一日间暴涨百倍,孝成王更要看他脸色做人,谁说得定昏君会不会忍痛牺牲自己这养马人来讨好他呢?想到这里,更是头痛。
赵穆见他神色凝重,忽明忽暗,还以为他与自己忧戚与共,压低声音道:“我看赵雅对你动了春心,以你的才智,定可由她那里探出口风,看她究竟抓到我什么破绽,若事情不能补救,我们只好杀掉昏君,只要能控制邯郸,可以从容对付李牧和廉颇两人。”
项少龙心中一惊,听奸贼的口气,似乎颇有一套把持朝政的方法,并不急于自己登上王位,心中一动,立时想起晶王后。赵穆既懂用药,又能随意进出深宫,把这怨妇弄上手可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有她与赵穆狼狈为奸,把持朝政,确非难事。乘机问道:“真个出事时,邯郸有什么人会站在侯爷一方?”
赵穆犹豫顷刻,道:“真能助我的人只有乐乘和几个由我一手提拔的大臣将领,幸好有你来了,加上我的二千家将,要攻入王宫应不太困难,不过这只是下下之策,若换了以前,我要杀孝成王是举手之劳,包保事后没有人知道是我做的手脚,现在他处处防我,就不是那么容易。”接着兴奋起来道:“你现在应清楚项少龙是谁吧!”
项少龙吃了一惊,点头应是,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自己。
赵穆道:“我刚接获秦国来的密告,项少龙正率人来此报仇,待会我入宫见孝成,陈告此事。任项少龙其奸似鬼,也猜不到咸阳竟有与我互通消息的人。”
项少龙很想问他告密的人是谁,随即压下不智的冲动,假作奇怪地问道:“项少龙和我们的事有什么关系?”
赵穆道:“关系大哩,像你和那龙善两人,体型均与项少龙非常相近,只要佩多把木剑,可冒充他刺杀孝成,倘再解决了逃走的途径与时间,事后谁都以为是项少龙干的好事,我们就可开脱关系。”
项少龙暗呼好险,表面上则拍案叫绝道:“君上想得周到,只要孝成王离开王宫,让我预先知道时间地点,鄙人必能做得妥妥当当,包保不留下任何把柄。”
赵穆兴奋起来道:“由今天开始,我们若无必要,尽量不要碰头。你也要小心点李园,现在不但孝成对他另眼相看,田单知他成为国舅,也撇开我而转和他接近。你或者尚未清楚田单,这人比信陵君更精明,绝不容易对付。”
项少龙此回是烦上加烦,在争夺鲁公秘录一事上,他早察觉到楚人和齐人一直秘密勾结,力图瓜分三晋,现在李园既有机会成为楚国最有权势的人,田单自因利害关系加以笼络巴结,亦使自己的处境更是危殆。若被李园和田单两人一起向孝成王施压,他的小命更是随时不保。有什么方法可应付这艰难的险局呢?赵穆又千叮万嘱他去向赵雅探询口气,方让他离开。
项少龙心内暗自感叹,这次想不再与赵雅纠缠不清怕都不行,赵穆在邯郸广布线眼,若知他从没有找过赵雅,必会心中起疑。同时另有隐忧,若赵雅把他上次离邯郸前曾将与赵穆联络的楚使抓起来一事泄漏出来,辗转入到赵穆之耳,以他的精明厉害,必可从中看出自己很有问题。又想起郭开,他曾说过找自己去逛官妓院,但却一直没有实践诺言,可能正因李园成为新贵,所以孝成王态度再改,郭开是趋炎附势之徒,对他自是避之则吉。忽然间,他感到在邯郸优势尽失,变成四面受敌,孤立无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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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少龙策骑离开侯府,心中一片茫然。华灯初上的时刻,秋风吹来,不由涌起一阵寒意。滕翼已离城到了藏军谷,想找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又不宜去见纪嫣然,怎么办才好呢?想起赵致的约会,心情好了点。对他来说,每逢在心情苦恼的时候,唯一的避难所就是美女动人的肉体。旋即灵光一闪,暗忖自己虽不可公然去找纪嫣然,总可偷偷地前去会她。旁观者清,她说不定可为自己想到办法,好安渡目前的险境。想到这里,忙策马回府,换过衣装,轻易地溜入刘府,在纪嫣然的小楼找到俏佳人。纪嫣然见到他,欢喜若狂,项少龙把从赵穆那里听来的事,不厌其详地告诉她。
美女伏在他怀里苦思良久,坐直娇躯道:“嫣然想到一个办法,虽是不大甘愿,却是应付目前难关的唯一可行之道。”
项少龙心感不妙,连忙问个明白。
纪嫣然道:“最近李园行为失常,全是因嫣然之故,他对你的最大心结,亦因嫣然而起,所以只要我明示对你没有兴趣,还与他虚与委蛇,再设法使他感到若以卑鄙手段对付你,我会不再理睬他,那他虽然恨你,也不敢贸然加害你。”
项少龙大感泄气,道:“这怎么行,最怕是弄假成真,李园这种人为求目的,往往不择手段,像韩闯便给了我一瓶春药,要我用来对付你。”
纪嫣然忿怒地道:“韩闯竟然这么无耻!”定定神后,搂紧他道:“嫣然早应付惯各种心怀不轨的男人,对付用药更别有心得,包保不会让李园得逞。何况人人均知嫣然不肯与人苟合,李园若想得到我,只有明媒正娶一途,那应是到楚国后的事。”
项少龙更感不妥,道:“现在他成为国舅,自然急于回楚培植势力,好对付春申君黄歇,若他提出要把你带回楚国,你若不肯依从会露出底细。”
纪嫣然道:“拖得一天是一天,现在邯郸人人争着巴结李园,你的境况愈来愈危险,若不急急稳住李园,可能明天都过不了。希望合纵之约没有这么快拟好,那李园就不能在短期内离赵回楚。”
项少龙暗忖最佳之策,莫如立即逃走,不过活擒赵穆的任务势将没法完成,回去怎样向吕不韦和庄襄王交待?自己的血仇亦没有清雪,为公为私,他也不可在眼看成功的时刻打起退堂鼓。猛一咬牙道:“如此难为嫣然了!”话尚未完,女婢来报,李园来找嫣然一道往赵宫赴宴。项少龙心底不舒服之极,心头滴血的溜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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