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非自己变招快速,还几乎伤了丈夫,心头更觉有气。口中冷哼一声,双掌骤紧,对着王屋散人泼风般攻去!
王屋散人面对两个强敌,那肯硬接硬碰?
他以守为攻,尽量保存自己的气力,非到万不得已,不和两人接实。
这样又打过了二百多招,激得天狐怒吼连声,几乎被他气死,掌上的力道,也运足十成,每一出手,都是劲风横扫,足以裂石开山。
须知这种打法,最耗真力,二三百招之后,天狐已经觉得有点气喘了。
但她享誉数十年,这口气如何咽得下?是以依然双掌连绵,全力攻出。
这可正是王屋散人求之不得的事,敌我三人,攻力全在伯仲之间。
自己以一敌二,虽然不至落败,但要想占得上风,又谈何容易?
天狐首先沉不住气,像这样形似拼命的打法,消耗真气,时间稍长,一定会比自己先支持不住。对方两人,只要退下一个,自己以一对一,就不怕了。
想到这里,就越发不肯和她对招,一味的趋避游走。
猛听天狼狼嗥似的长笑了一声,喊道:“兰儿的妈,这回该轮到我了罢!”
呼呼两掌,对着王屋散人,直劈而出!
天狐自然听得出丈夫的意思,要自己保持实力,让他去攻。
心虽有气,也只好勉强忍住,依言转攻为守。
天狼符奇立,却早已目射狠光,继着妻子之后,双掌如轮,奋起全力,猛攻而出。
这回比起适才天狐的攻势,更为猛烈。
天狐虽然攻势稍懈,可没有退下,她还是配合着丈夫的攻势,乘隙进招。
这一来,几乎逼得王屋散人措手不及,自己方才想得好好的,先尽量消耗天狐真力的计划,至此已完全失望。不但如此,自己还中了天狼夫妇的狡计。不是吗?他们一个采取攻势,一个就配合着采取守势。这回,守的改守为攻,攻的就立时改攻为守,这是他们联手合击的车轮战法!是在消耗自己的内力!
王屋散人想到这里,心中也着实吃惊。
这一对老怪物,真不愧一狼一狐,像这样你攻我守,你守我攻的打下去,时间一长,谁能支持得住?
难怪江湖上多少人都败在他们手下,方才如果不是天狼开口,自己还沾沾自喜,消耗了天狐的体力呢!
“哈哈!贤夫妇这手车轮战法,真够高明!”
天狼符奇立接口道:“祁兄也高明之至!”
天狐迟诱却闪到王屋散人身后,嘿然冷笑道:“你现在才知道?好!接我一招!”
他们三个人一面动手,一面讲话。
兰儿这时站在斗场边上,早已看得目怵惊心。
虽然他们说的话,清晰传入耳中,但三条人影,兔起鹊落,那里分得清楚?
她最近偷偷下山,在灵岩古刹,曾和花弥勒动过手,虽然自己功力,比不上人,但也相差无几。在轻功上,自己却胜得过那些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
可是此时竟然瞧得眼花撩乱,连三个人的身形,都瞧不大清楚。是以她睁着一双大眼睛,连霎也不霎!
心中想着岚哥哥,他那天和辣手郎君温璜交手,武功比以前高了不知多少。
这时可惜没有出来,否则他一定可以瞧得清楚。
不!他如果瞧到这场旷世无匹的三个高手动手过招,一定可以得益不少。
啊!他还是不出来的好,否则一给王屋散人瞧到,就会立时舍了爸娘,向岚哥哥下手,他那里是这臭老头的对手?
她心中想着,偶一侧头,发觉辣手郎君温璜,并不是专心瞧着板场。
他一只左手,虽然还抚着右臂,但显然痛楚大减。
一双贼溜溜的眼光,却紧盯着自己,露出贪婪之色。
不由暗暗啐了一口,这小子坏死啦!连他师傅的安危,都置于脑后,真可恶!
温璜自从服了师傅的药末,痛楚大减!
后来师傅和析城双凶动上了手,那种凑厉惨烈的场面,也看得惊心动魄,惶怵不安。
可是,他一瞧到兰儿,那份忽惊忽喜的模样,娇美如画,就忍不住分了心。
目光常常从斗场中移到兰儿身上,最初,是瞧瞧斗场,又瞧瞧兰儿,又瞧瞧斗场。
后来,他终于被兰儿的娇美,吸住了目光。
越看越不忍离开,有点儿失魂落魄,神不守舍!
正当此时,突然,闻场中响起两声蓬然巨震。
只见天狼天狐和王屋散人,已分站成一个品字形。
各人都弯腰曲膝,双掌护胸,目注着对方,一动不动。
兰儿从没见过这样的招式,也叫不出名堂来。
正自惊奇,三个人的身子,竟同时纵起,凌空发掌!
这下蓬然巨响,比先前那两声,还要响亮。
四面山谷,蓬蓬回响不绝!兰儿心头小鹿,也被震得砰砰直跳!
急忙举眼望去,三条人影,就在这声巨响之后,向三面分开。
分毫不差的落到原来位置上去,好像都在运气检查身体。
斗场上顿时又沉静下来,但空气依然十分紧张!
兰儿知道早先听到的两声巨响,也一定是这样发生的。
这是比拼内力!心中不觉暗暗吃惊,凭爸娘的内功,王屋散人居然以一敌两,还支持得住,并不落败。那么他的功力,岂非比爸娘还要厉害?
岚哥哥为着自己,损坏了他的兵器,日后如果遇上,可真是危险万分。
她想到这里,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再看王屋散人,这时又开始弯腰曲膝,鼓气待攻了。
兰儿估高了王屋散人,不由又替爸娘耽起心来。
急忙瞧去,原来爸娘他们,也都已弯腰曲背,双手一伸一缩的在伺机而动呢!
真古怪!活像三只大龙虾似的,你瞧着我,我瞧着你。
不是一进两退,便是两进一退,大家永远保持着这个距离,踏着碎步。
不!现在绕圈圈了,走得很慢,走两步,又停一步,一会往左,一会儿又往右。
兰儿渐渐觉得十分好玩,这是小孩子时常玩的老鹰抓小鸡?
原来这样也可以比功夫!她真想也跳进去玩上一阵。
要知这在场中三人而言,比之先前的挥掌应敌,何止险恶上几倍?
只要其中一人,稍有疏忽,就会被对方乘隙而进,万钧一击。
因此,他们谁也不敢丝毫分心,力蕴双掌,全神贯注。
何况方才已经对过了三掌,谁都心里明白,岂肯冒险发难,授人以隙?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三个人由绕圈徐行,又进入了静止状态。各踞一方,眈眈而视。
兰儿等了大半天,兀是不见半点动静,又觉得不好玩起来。
这样多没有意思?爸娘也真是,老耽着干么?不会一起赶过去,给他一掌?
她心中渐感不耐,坐着的身子,忽然从大石上站了起来。
天狐焉有不知女儿的心理,目光稍微移动,瞧子女儿一眼。
蓦见王屋散人一个身子,快如离弩之箭,双掌齐发,骤然向天狐扑去。
兰儿瞧得心头大骇,不禁惊叫了一声。
天狐虽然略微分神,到底是久经大敌之人,临危不乱。
脚尖用力一点,人已打横里翻出!
就在兰儿惊叫的同时,天狼符奇立,也用出十成功力,双掌齐扬,劲风呼啸,向王屋散人侧面攻到!王屋散人自然识得厉害,不敢硬接,赶紧一缩身,往后暴退!
天狼这一招,蓄势已久,全身功力所聚,岂同等闲!王屋散人身形骤退,只听砰的一声,先前扑到之处,被天狼掌风,打得尘灰飞扬,碎石四溅,不由也暗暗咋舌!
身形乍停,瞥见天狼因一招打空,招式用老,双掌还没收转,此时不乘隙进取,更待何时?心念疾转,足尖刚一点地,便又反弹而起,一声朗笑,十指如钩,迎着符奇立,兜头抓下!
天狼不防王屋散人堪堪退出,又会骤然扑来,自己双掌还没收转,要想封架,都嫌不及。
立即点足仰脸,用出一招“鲤鱼倒窜波”,向后窜出!
这一下,应变神速,退得已是十分快捷,但足面上还是被王屋散人指锋扫中,痛辣异常。
那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天狐迟诱打横里跃出之后,便见丈夫追踪扑来,王屋散人身向后跃。那知就在转瞬之间,因丈夫一招打空,王屋散人乍退疾进,又反扑回去,不由暗骂了声:“好狡猾的老贼!”
心中有气,也立即闪身追出,右掌运起十成功力,对准王屋散人右肩拍出。
这三人的动作,全都快捷异常,在时间上,也不过前后分秒之差。王屋散人飞扑抓下,天狼堪堪向后窜出,天狐的全力一击,也同时拍到,等王屋散人发觉风声有异,左掌赶紧向右迎出!仓猝应敌,最多也只能运上五六成力道,怎能和天狐全力一击相抗?只听“砰”的一声,王屋散人一个身躯,直被震出去二丈来远。
他们从晌午打到这时,已是黄昏时候,几个时辰,少说也有一两千招了。
一阵阵的归鸟噪巢,天色逐渐昏暗下来,王屋散人腰肢一折,趁势飘落在三丈以外。双手一拱,朝符奇立夫妇朗声说道:“符兄,符大嫂掌法高明,兄弟已经领教过了,明日清晨,当再向两位领教兵刃。”
符奇立也拱手道:“只要祁兄有兴,愚夫妇一定奉陪。”
王屋散人率着辣手郎君温璜,迳自下山而去。
天狼夫妻因和王屋散人打了半天,消耗了不少内力,而且明天仍须继续比斗,是以回转石屋之后,就急匆匆的向后进静室中走去。
兰儿可比她爸娘还要心急,她大半天没瞧见岚哥哥了。撇着他一个人,不知在干些什么?
三脚并作两步,就往岚哥哥房中跑去,刚到门口,便蹑手蹑脚的往里一瞧,只见岚哥哥一个人静静的在窗下看书,不由心中暗自好笑,难怪读书人十个有九个是书呆子,捧着一本书,就不肯放,要是我呀,闷也闷死了,谁还耽得住?
“兰儿,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来?”
江青岚放下书本,两道湛湛眼神,清清澈澈地往门外射来。兰儿不由吃了一惊,自己走得这么轻,竟被他发觉了,方才本来还想吓他一跳呢!
“你瞧,屋子里这么黑了,也不点灯?”
兰儿一面剔着银 ,点上了灯,一面又道:“岚哥哥,你知道今天来的是谁?”
江青岚笑道:“你不告诉我,我怎会知道?”
兰儿道:“王屋散人!”
江青岚道:“王屋散人?”
兰儿道:“唔!就是为了毒冰轮两个倒钩,被你削断,才带着他宝贝徒弟,寻上门来。”
江青岚听得心头一惊,王屋散人是“银拂金丸如意玉,量天寒尺毒冰轮。”中的毒冰轮。
名列六绝,这回他亲自寻上门来,岂肯善罢?不由急忙问道:“他说些什么?”
兰儿嗤的笑道:“他那宝贝徒弟,被我问得只是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臭老头一气之下,就把自己徒弟的臂膀,也一掌打折了,后来他和我爸娘动上了手。”
她微微一顿,又道:“啊!他明天还要来呢!岚哥哥,你仍旧在这里看书,别出去,我爸娘会打发他的。”
江青岚正色道:“他冲着我来的,怎好躲着不出去?”
兰儿急道:“你不知道,这臭老头本领大呢!今天和我爸娘两人,还打成平手,你明天千万不能出去。”
江青岚瞧她焦急模样,心中不忍,只好笑着答应了。
少时石嬷叫两人进餐,还不见天狼夫妇出来,敢情两人急于练功,连晚餐都无暇吃了。
席间,兰儿还不放心,一再叮嘱岚哥哥明天不可出去。
一宵无话,晨曦初上,王屋散人已率着徒儿上如意岭来!
五个人又一齐来到昨天打斗的一块空地上。天狼夫妇拿的是一对白玉如意,王屋散人用的当然是那柄青玉为杆白玉为轮的毒冰轮。
这倒凑巧,三个人全是以玉石作为武器。在阳光照耀之下,闪着晶莹光彩。如果不知道这三人名号的人看了,真不会信他们在准备着生死决斗。
王屋散人瞧了天狼天狐一眼,然后朗声笑道:“江湖上把咱们‘银拂金丸如意玉,量天寒尺毒冰轮’列为武林六绝,大家也难得遇上,昨天在掌上既然分不出胜负,今天换了成名兵器,好歹也总得分个上下。”
天狼哈哈大笑道:“当然!当然!祁兄有什么压箱子本领,尽管使出来好了!”
天狐接口道:“那还用你说?祁大哥,你可得手下留情啊!”
王屋散人只是冷笑一声,道:“两位请罢!”
天狼道:“还是祁兄请先!”
夫妻两左右一分,两柄玉如意斜抱胸前,就等候王屋散人发招!
王屋敌人不再客气,毒冰轮随手一挥,一轮青影,就分别向天狼天狐身前奔去。
天狼不等对方近前,身子霍地右转,右手玉如意划起一圈弧形,由左向右,迳磕王屋散人左背“笑腰穴”。右手才堪堪击出,左手一招“仙女采莲”,五指箕张,骤向对方左胸“将台”穴抓到。
他这一招双式,一取前胸,一取后背,简直又快又辣,迅疾万分,王屋散人不禁为之一凛!
那知疾风飒然,天狐迟诱,恰也同时出手,她和丈夫配合得十分巧妙,在王屋散人毒冰轮递出之时,竟然和天狼一样,身子滴溜溜一个左转,右手玉如意一道弧形,由右向左,袭到王屋散人左胁“将台”穴,左手一缕指风,却点到左背“凤尾”穴。
两人同时进攻,同一招式,一个由左往右,一个由右往左,两道弧形精光,交叉而至,同时攻到,王屋散人左右前后,四面受敌,任他功力再高,也无法封架,兼顾为难。接是接不下去了,情急之下,双脚一点,使出“一鹤冲天”,嗖的恁空拔起三丈来高,往斜刺里飞落,心中不禁暗暗叫了声“惭愧!”。像这样在第一招上,就被人家逼得手忙脚乱,可说自成名以来,还未曾有过。
王屋散人一退之后,陡然发出一声震慑心神的厉笑,毒冰轮刷刷三招,展开他称雄江湖的“毒龙轮法”,飞身疾向天狐扑去!
但闻劲风呼呼,轮影如山,由四面八方涌上,迅猛奇狠,凌厉无匹,刹那之间,已把天狐困入其中!
“毒龙轮法,果然名下无虚!”
天狐身在轮影之中,居然还毫不在意。只见她足踩七星,手挥如意,一条人影,闪前退后,忽左忽右的连闪带封,把王屋散人三招快速绝伦的急攻,拒之门外。
到了第四招上,天狼符奇立的一柄玉如意,也闪电划到,内外交攻,迫得王屋散人不得不撒招退守。
要知这三人的武功,都已达到了炉火纯青之境,这一动上手,真是雷霆万钧,问不容发!
天狼天狐两夫妻的一对玉如意,同进同退,相辅相成,前后呼应,配合得妙到毫颠,这正是析城双凶仗以成名的“阴阳双玉正反七十二式”,一正一反,招式完全相同,虚虚实实,变化多端,极尽诡异之能事。而且两人的两只左手,也不断的使出“两仪爪掌”,互相配合,忽抓忽劈,劲风雷奔。
王屋散人“毒龙轮法”原以专锁敌人兵刃为主,但此时对方手上,既非铁器,自然无法传毒,是以他使的,乃是另一种打法。
青玉毒冰轮,急如狂风骤雨,一味的急攻快打,幢幢轮影,呼呼毒风,向两人漫天澈地般攻来!他想利用毒冰轮上的毒气,激荡成风,让对方闻风中毒,这是他平日对付强敌时的一贯伎俩。
但天狼夫妻,却早有准备,不但两人分立在上风头上,而且鼻孔上,也早已塞上了棉花,在毒冰轮的隙缝中,挪来闪去,恍如水中游鱼,丝毫不受影响。
王屋散人愤怒之余,左手也使出从不轻用的“黑煞掌”来。他虽以毒冰轮名震江湖,但浸淫在“黑煞掌”上的功力,举世也无出其右。因为这种功夫,纯走旁门邪径。
纵然对方功力相若,只要挨上一掌,亦必为黑煞之气所伤,毒攻内腑,乃是一种阴毒无比的武功。是以天狼夫妻,也不敢和他硬接硬拼。
三个人像走马灯似的,在场中骤然而聚,猝然而退,各出绝招,也各怀凛惧!
兰儿渐渐被斗场中激烈的搏斗所吸引,看得又惊又怕。但一面又暗暗高兴,爸娘传给自己的“阴阳双玉正反七十二式”,居然威力有恁般大法!
她把三人招式可以看得清楚的,都记了下来,觉得每招每式,都是精奥绝伦。要是换了自己,根本一招也封架不开,真是惊险凌厉,到了极致!
斗场中的情形,越来越使人惊心动魄了!
连一直瞧着兰儿发呆的辣手郎君温璜,这时也面露紧张,把精神和目光都投注到斗场中去。
在阳光照耀之下,三个人都全看不清人影,只是一片晶莹莹的耀眼精光,一片寒飕飕的急劲风声。分不清王屋散人,析城双凶,也分不清毒冰轮和玉如意!
武林六绝中,三位绝世高手,这时已发挥出他们数十年潜修苦练的无比功力,和数十年融会贯通的独到心得,这真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惨烈场面!
兰儿也好,温璜也好,任你平日久得父母师长的耳提面命,家学渊源,面对这场拼斗,除了瞧到一片莹光之外,谁还分得清敌我,瞧得清招法?
但另外却有一个人,隐身在大树之上,却瞧得心领神会,豁然贯通!他就是出身侯门,新近才得正式列入崆峒门墙的江青岚!
原来他昨晚听兰儿说起,王屋散人师徒,原是冲着自己来的,后来和天狼夫妻打了一天,分不出胜负,第二天还要再来。自己在这里作客,反倒累了兰儿父母,心中感到十分不安。
王屋散人,名列六绝,武功之高,连天狼夫妻,都只打了平手,自己和人家相比,何异以卵敌石?出去了?不但帮不了忙,更会使得天狼夫妻碍手碍脚,兰儿一再叮嘱,要自己千万不可出去,当然也不无理由。
但继而一想,自己这次原是找寻红线姑娘而来,天涯海角,五湖四海,誓必把她找到为止。难道得罪了王屋散人,就在析城山躲上一辈子不成?
何况像他们三位绝世高手的比斗场面,旷世难逢,自己端阳崤山之会,也近在眼前,事先能够观摩高手比斗,也可增长阅历。想到这里,那里还按捺得住?
清晨起来,盥洗之后,就佩上长剑,悄悄的溜出石屋,闪到一片树林之中,然后找了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隐蔽住身形。
如果以天狼夫妻和王屋散人的内功修为,换在平时,临近大树上躲着一个人,自然不容易瞒得过去。
但今天情形不同,各人都面临大敌,不敢分心,是以并没发觉出来。
江青岚居高临下,三人的微精绝招,尽收眼底。
他自从得到大师伯空空儿,以本身真气,替他打通生死玄关,功力何异陡增数倍,再加三月面壁,连崆峒派号称最难练的“离合神功”,也足足有了三四分火候。
此时的江青岚,虽然还不能和眼下三个高手相比拟,但相差的,也不过是功候与经验而已。
是以他瞧着三人各以上乘武功相闻,不但瞧得清清楚楚,而且只觉一攻一守之间,没一招不是出人意表的极妙之作。
因为场中三人的功夫,都已到了化境,对方不论使出如何杀手,谁能轻易化解。是以必须另创奇招,才能克敌。这样大家翻翻滚滚,各尽变化,对拆了将近千招,还是功力悉敌不分上下。这可便宜了江青岚,心中默记潜思,手上也不停的比划,刻意模仿。
太阳渐渐的移到正中,三人手上的三件玉石兵器,更是霞光万道,蔚成奇景!招法也更出奇制胜,层出不穷!
江青岚瞧到精妙处,不自觉的骈指如戟,代替兵刃,向前划出!
要知崆峒派的“离合神功”,玄门绝学,何等厉害?他虽然无心挥出,但这一下,何异利剑?只听“喀”的一声,一段手臂粗的树干,不但立时被截断,还“呼”的一声,震飞出去二丈来远,往场中落去!
他立时惊觉,知道不妙。只见斗场中倏然飞起一条青影,在眼前一闪,王屋散人手抱毒冰轮,业已站在自己面前!
“啊!师傅,就是他,姓江的小子!”
辣手郎君温璜,一眼瞧到江青岚,便大声喊了起来!
“是岚哥哥,爸!娘!”兰儿大惊失色,同时急叫!
天狼天狐听到女儿惊叫,怕王屋散人骤下毒手,也双双赶去!但总究迟了一步,王屋散人面露狞笑,“嘿”的一声,青光暴涨,一片轮影,像泰山压顶般往江青岚当头盖下!
正当此时,蓦听“呛”的一声龙吟,但见银花朵朵,剑影漫天,从江青岚身边涌起!
王屋散人出手既快,收招更速。他不待兵刃相接,仓猝之间,暴退了七八步!
原来江青岚失手斫断树干,已知不妙,王屋散人飞落眼前,他早已手握七星剑柄,凝神戒备,心中也闪电般搜索。瞧他方才和天狼夫妻激战的情形看来,对方如果出手,凭自己所学“通天剑法”中的剑招,即使连“追魂八剑”在内,也没有一招,足可和他对手。有之,那只有剑神昆仑老人传给自己的那招“乾坤一剑”,差可一试!
不过王屋散人名列六绝,武功胜过独角兽公孙无忌远甚,自己能否挡得住?也着实堪虑!
其实这不过是江青岚把自己当作生死玄关未通之前的武功,来衡量罢了。
一个人内功到了相当火候,即使是普通招式,也非同小可!何况“通天剑法”,乃是崆峒派镇山之宝?
以他此时的功力,虽非王屋散人敌手,也不会如想像之坏。
就在他心念疾转之际,王屋散人毒冰轮业已近头击下。光是由上而下的这股劲疾内力,也压得空气骤紧,使人一窒!
江青岚那里还来得及考虑,不问管不管用,七星剑“呛”然出匣。剑尖疾震,接连推出九个小圈!
三方动作,全都快逾闪电,江青岚一招出手,王屋散人倏然后退,天狼天狐也一左一右,相继扑到!
江青岚固然想不到这招“乾坤一剑”,会有如此威力?竟然连号称武林六绝的王屋散人,也会被逼得后退不迭!王屋散人却更怔得说不出话来,对方轻轻年纪,这出手一剑,居然是自己生平所未见!不但无法破解,简直无法还手!
天狼夫妻,双双赶来,原是为了拦击王屋散人,但这时也脸色骤变,怔怔的站住身形!
王屋散人骤觉身后微风飒然,回头一瞧,一狼一狐,脸色铁青,站在自己身后,心头更是一凛。暗想:光是析城双凶,自己已难有胜算,何况眼前再加上姓江的小子,不但手上是柄断金切玉的古代神物,尤其那手剑法,更大是奇诡,如果三人联手,自己更难讨得好去。
想到这里,突然仰天一阵狂笑,厉声说道:“符兄、大嫂,今日之事,祁某冲着两位,权且别过,只要出了如意岭,兄弟自会找这小子算账!”
就完,就率着辣手郎君,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而去。
兰儿惊魂甫定,她虽然没瞧清楚方才动手情形,但王屋散人是被岚哥哥一剑击退,则丝毫不会有假,她心头这份狂喜,真比自己战胜,还要快活!
“岚哥哥,你……”她娇躯一扭,蓦的向江青岚立处,飞奔过去!
“站住!”天狼符奇立大喝一声,左手一把拉住飞奔过来的兰儿的臂膀,向后猛力一摔。
兰儿满怀高兴,冷不防会被爸这么一摔,一个娇躯,登时往后直飞过去,幸亏天狐眼快,双脚一点,跟纵飞起,伸手一捞,才把兰儿身子接住,轻轻放落。
兰儿还当是爸一时失手,那知身子站稳,抬头一瞧,自己娘寒着一张脸,连一丝笑容也没有。噫!爸也脸色铁青,一步步向岚哥哥走去!这又为了什么?
天狼符奇立一双目光,投注在江青岚脸上,沉声说道:“江少侠,老夫有一事相询,不知可肯直言?”
江青岚还剑入鞘,躬身道:“老伯有何教言,但请吩咐。”
天狼冷冷的道:“是你的师承宗派!”
江青岚道:“晚辈崆峒门下……”
天狼不待他说完,突然厉声问道:“有何为证?”
“这……”
江青岚听得大是愕然,自己崆峒门下,难道还有假的?这……这要自己如何回答?
天狼“嘿嘿”的冷笑了两声。
“爸!岚哥哥是崆峒门下咯!”
兰儿瞧着爸脸色不对,心中一急,连忙补充了一句。
天狐猝然问道:“江相公,你不是说只跟一位教书的老夫子,练了五年武吗?”
江青岚俊脸不由一红,嗫嚅的道:“伯母不可误会,晚辈确实跟恩师练了五年,只因他老人家退出江湖多年,不肯正式收徒……”
天狼不耐的道:“那有这多酸礼?”
江青岚继续说道:“在三月以前,晚辈无意遇上空空大师伯,才恩准晚辈正式列入崆峒门下。”
天狐望了女儿一眼,兰儿忙道:“娘,岚哥哥说得不错。”
天狼不耐的道:“你听他鬼话,分明和那黑小子一个路数。”
说到这里,“嘿”了一声,又道:“空空老儿,也唬不倒人,你说你是崆峒门下,有何为证?”
他两次问道“有何为证”,江青岚忽然想起一件东西来。
伸手往怀中一探,掏出三颗金黄灿烂的金丸,道:“这是大师伯赐给晚辈的见面礼,请老伯过目!”
妙手空空的“弹指金丸”,名列武林六绝,天狼如何不识?他微微一怔,才道:
“空空老儿既然赐你三粒金丸,自然也传你用法,你使给老夫瞧瞧!”
江青岚知道此时无法推托,只好说道:“晚辈虽蒙大师伯赐了三粒金丸,但初学乍练,功力不到,请老伯伯母多多指教!”
天狼依然打鼻孔中“哼”了一声,并不作答!天狐脸色却和缓了不少,兰儿一听岚哥哥要表演妙手空空的“弹指金丸”,不由高兴起来,一双妙目,盈盈的遥睨着他。
江青岚正身而立,微微吸气,左手中指轻弹,三粒金丸,一粒跟着一粒,连珠般电射出去。一缕金线,其快如矢,转瞬之间,业已打到三丈左右。
最先打出的一粒,好像在虚空中碰上了什么?突然“呼”的一声,笔直弹了回来。这飞回之势,和打出去竟然同样迅速,第一粒才一弹回,第二,第三,也紧接着鱼贯飞回。
江青岚等金丸飞近,中指接连弹出,三粒金丸,再次激射而去!金丸打到三丈左右,重又飞回,江青岚才轻轻接住,收入掌中,才躬身说道:“晚辈献丑!”
要知这“弹指金丸”,乃是妙手空空的成名绝技,在中指弹出俄顷,便须把指上内劲,分作两半,一半射出金丸,另一半含蓄未发的,立即贯注金丸之上,使它到了某一距离,便自生反弹作用,飞了回来,弹指歼敌,收发由心,妙手空空之名,也由此得来。
写到这里,作者有个声明,因为金丸既已出手,如何又会自动飞回来呢?这倒并不是作者信口开河,因为那是一种弹力的反作用,你压力越大,反弹之力,也就越强。
最简单的试验方法,你可用一只乒乓球,放在桌上,然后以中食无名三指,轻轻向前一压,球便直线在桌面上向前滚去,但到了某一距离,它又会自动滚回,即是一例。
但在当时弹力学的原理,还未发明以前,空空儿以内力含蓄,独创“弹指金丸”,自然是神乎其技了。闲言表过,却说兰儿目睹岚哥哥露了这手绝技,早已喜得心花怒方,不由叫道:“岚哥哥,你这手本领真好!”
天狼夫妇,也瞧得心头微凛,他们倒不在乎眼前这位青年,只是慑于崆峒派妙手空空的威名,他的得意门人,又岂容他人轻易惹得?但江青岚方才那招剑法,显然和黑小子同一路数!符奇立脸上,依然阴晴不定,沉默了一会,才道:“不错!你方才使的,确是空空老儿独门绝技‘弹指金丸’,老夫自然信得过你。不过……你方才迫退王屋山祁老头那招,难道也是崆峒派剑术?”
江青岚摇头道:“这一招并非崆峒剑法,那是另一位老人家所传。”
天狼道:“你小小年纪,名堂倒不少!那是什么人?”
江青岚道:“昆仑老人。”
天狼哈哈大笑道:“剑神!你碰到剑神!他已是一百年前的人了。”
说到这里,忽然“唔”了一声,自言自语的道:“对!那黑小子不是也自称昆仑派吗?”
江青岚知道其中定有缘故,而且听说和自己这招“乾坤一剑”,又极相类似的招法,心中一动,不由问道:“老伯能否把当时情形见告?”
天狼“嘿”了一声,满面怒容的道:“那是四个月以前,有一个黑小子找上如意岭来,自称昆仑门下,说有一位师弟,中了‘五阴手’,命在旦夕,特地赶来,向老夫讨取‘坎离丹’一粒。”
江青岚微微一楞,暗想这分明是黑衣昆仑因自己中了花弥勒五阴掌,才赶来求救,不由望了兰儿一眼。原来兰儿也正在看他,她听岚哥哥说过,他是服了“坎离丹”才好的。这当然是爸送给黑大侠的,这就问道:“爸,你送了他一粒是不是?”
天狼笑道:“坎离丹功夺造化,练武之人服下一粒,可抵一二十年功力。当年你师祖大方真人,化了数十年心力,搜遍天下名山,采集灵药,一共才练了八粒,传留下来已只剩五粒。为父和你娘,各服一粒,后来又给你服遇一粒,余下已只有两粒,像这种旷世灵丹,焉能凭黑小子三言两语,就轻易送他?”
兰儿披嘴道:“那是救人咯!干么这么小气?”
她因为知道黑衣昆仑上山求药,是为了去救岚哥哥,这才噘着小嘴,轻轻的说了一句。
天狼并不理会,依然向江青岚续道:“那黑小子出言刁钻,就和老夫夫妇动起手来,他剑招虽然奇奥,但功力究和老夫两人还差得远。不料在被迫之下,居然奇学突出,只使了一招剑法,便把老夫两人同时迫退,他还说什么‘析城双凶,也不过尔尔!’当下就扬长下山而去!
那知他当晚竟潜入老夫丹室,把两粒‘坎离丹’一齐盗走,你方才迫退祁老头的那招剑法,和黑小子路数颇有相似之处,老夫面前,可不准隐瞒。”
江青岚迟疑了一下,道:“老伯方才所说,那个负伤待救之人,正是晚辈!”
天狼突然怒吼了一声:“你……果然是他师弟?”
江青岚道:“当日那粒‘坎离丹’,确实是给晚辈服下,不过黑大侠认为晚辈是他师弟,可能是个误会!”
“此话怎讲?”
江青岚只得把自己如何巧遇昆仑老人,传授自己一招剑法,以及自己负伤疗养情形,详细说了一遍。天狼脸色稍霁,沉声说道:“好!你日前曾因救护小女,得罪祁老头,老夫乎日恩怨分明,此事与你无关,自不难为于你。不过,‘坎离丹’既为你所服,依理就得为老夫代办一事。这样罢!老夫给你三月限期,负责查寻黑摩勒行踪,到时自然有你好处,如敢知情不报,日后相遇,莫怪老夫手下无情!”
江青岚听得心头一凛,随即朗声说道:“老伯吩咐,晚辈本当遵办,不过当日晚辈身负重伤,奄奄一息,多蒙黑大侠千里奔波,才得保住贱命,晚辈如奉老伯之命如此做法,恩将仇报,岂非不义?如果答应了老伯,而又不做,是为不信,这不义不信之事,恕晚辈无法应命!”
天狼听完之后,忽然脸色一变,狞笑道:“老夫言出如山,生平不知什么叫做信义?年轻人,你敢故意违拗?”
江青岚道:“‘坎离丹’已为晚辈服下,无法璧奉,不过晚辈必有以报,至于老伯吩咐之事,晚辈实在难以遵命!”
“好!你道老夫毙你不得?”
天狼喝声未毕,左手如钩,正待抓出!
“爸!”兰儿一声惊叫,要往江青岚身前扑去!却被天狐一把拦住。
天狼左手业已举起,他望着面前这位青年,凛然而立,毫无惧色,不由慢慢的又垂了下去,恨声说道:“好!你下山去罢!”
罢字出口,突然向天狐一挥手,两夫妻拉着兰儿,往石屋中奔去。
“岚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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