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有一张大马脸,灰色的短眉毛,山羊眼白多黑少,毫无表情,狮子鼻体积占了脸部小半地位,十分岔眼。瘪嘴唇下面,垂挂着百十根尺长白须,极为难看。
他胁下挂着一个革囊,腰系长剑,袖子卷起,露出一双瘦骨嶙峋的大手。
神剑书生哈哈一笑,神采飞扬地说道:“幸会幸会,哈哈!诸位,咱们眼生得紧,可否请哪一位仁兄引见引见。”
天盲叟眼皮一分,目中寒芒一闪即敛,说道:“小辈,老夫你不会陌生罢?”
“阁下敢情就是天盲叟了,咱们可没见过哩!听人说,你自从替死鬼无情剑设下回龙谷毒谋后,十几年不敢露面,不知是否当真?”
“呸!小狗胡说八道,老夫先捣烂你这张乌嘴。”说完,一掠而出。
“慢着!阁下何操之过急耶?”神剑书生摇手向他示意慢着,屹立不动。
“崔兄何必和他一般见识?慢慢整治他不迟。”被称为郭老哥的马脸人也沉声叫。
天盲叟崔真只好止住,冷哼一声道:“小狗可恶!老夫横行江湖近一甲子,怕过谁来?
你敢公然说老夫不敢露面十余年,令人难忍。哼!等会儿咱们再算帐。”
神剑书生仍是那张着无其事的面孔,说道:“瞎子少安毋躁,本书生一不欠债,二不与阁下交易,要算帐亦无不可。贵帮二次宠召,不知何以教我?”
逍遥道人阴沉沉地踏前五步道:“在南雒老店出手伤我帮众的人,可是你这小辈?”
“你说对了。”神剑书生不在乎地答。
“区区杨玉琦也有一份。”玉琦朗声接口。
“你们,哼!好大的狗胆。”
“住口!阁下何以如此缺乏教养,出口伤人?通名!”神剑书生厉声叫。
“哼!贫道逍遥道人妙如。骂你算对你客气。”
“逍遥道人?哦!你是无为帮清字坛坛主么?”
“那还有假?哼!”
“也就是死鬼无情剑太清的四大弟子的老大?”
“贫道可没有这般好福缘。”
“你不敢承认?”
“呸!你在藐视老夫么?”老道火了,伸手按在剑把上。
“岂敢岂敢,是真是假,等会儿便知分晓。太清老道的无情剑法天下无双,在下的剑法也被武林朋友誉为神剑,是真是假,手底下自然分明,瞒不住人的。你上吧!”说完,他徐徐举步,并慢腾腾地撤下一把寒芒似电、冷气迫人的宝剑。这剑剑身比常剑略为细小,锋芒似有光彩流转,属于昼间见光不见影一类神刃,可以断金切玉,价值连城,与龙泉太阿相较亦不会逊色。
“好剑!”玉琦脱口叫。
“老道那把也不坏。”神剑书生的语气相当自负。
逍遥道人那把剑虽也算是宝物,但只消一眼便可看出,品质差远了。
邙山婆婆拔剑而出道:“坛主请退,待老身擒下这小畜生。”
神剑书生笑道:“老太婆,这也有道理。俗语说,大盗不操矛觚;该你代坛主出手的。”
马面灰衣人突然大喝道:“小畜生!你讽刺本帮是绿林之盗么?”
神剑书生呵呵大笑道:“尊驾别在自己脸上贴金好不?你们的品流,比绿林豪杰差远了;将地比夭,你不惭愧?”
灰衣人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小小年纪使如此狂妄,那还了得?你是何人门下?老夫得看看是哪位高人,竟会调教出这种目无尊长、不知死活的门人。”
“你还不配问。”神剑书生冷冷地答。
“在我玄阴叟郭宗茂之前,还未听说过不配二字,你真该死。拿下他!”
邙山婆婆轻喝一声,身形一闪,剑出“长虹贯日”,身剑合一,人飞扑而上,剑芒飞射,剑啸刺耳。
“来得好!”神剑书生夷然轻呼,脚下不丁不八,长剑在右侧斜举,并未将老太婆看在眼下。
长剑疾射而来,他在剑抵身前尺余之际,突然右足踏进一半,左足稍撤,身形便向左侧转。长剑突以奇迅奇疾的速度,向来剑一搭,喝声“着”!
这电光石火似的一触,剑锋斜贴,锋尖疾吐,但见寒芒一闪,急射老太婆左肩井和左胸。
这一招看似平凡,但迅捷绝伦,快得笔墨难以形容,却又那么飘逸潇洒。
老太婆吃了一惊,知道对方的剑术,确已到了通玄之境,而且奇妙诡异神奥,不愧称“神剑”二字。
已没有她思索的余暇,她已料到对方内力还差着点儿,用不着舍己之长,和他斗剑法。
百忙中她急转左肩,右手剑如山潜劲倏发,猛一振腕,向左一崩。
“铮”一声刺耳剑吟暴起,两人同向右侧急退,换了一次方位,各自心中一懔。
老太婆以内家剑气将对方的长剑震开,幸而并不是锋芒相对,仅用剑脊相振,不然老太婆的剑准断无疑。
她虽能将剑震开,但也稍慢半厘,对方彻骨奇寒的剑尖,已扫过她的左肩,衣衫裂了一道细缝,一发之差,几乎挂彩。
大名鼎鼎的邙山婆婆,竟在见面一招中,被人一剑划破肩衣;而对方看去却是一个少年人,委实令人难以相信这是事实。
她这脸皮没处放啦!厉叫一声,重行扑上。
这次两人都不敢大意了,一仗宝剑和神奥的剑术胜,一以内力浑厚胜,双方都有点顾忌,以致在起初三照面四盘旋、各展绝学之际,小心翼翼尽量避免硬抢强拼。
须知内家练气的妙处,在于力可传发于体外。一般内家高手,劈空掌劲可伤人于无形,更可远届丈外将人击倒。练至化境的高手,普通刀剑根本无法近身。所以不管所练剑术是如何神奥,天下无匹,但如无深厚的内力相辅,碰上修为精深的绝顶高手,一切徒然,连攻近身畔亦感无能为力。断金切玉的神刃固可将对方的内力震散,但相差太远仍是无能为力。
邙山婆婆的内力修为,比神剑书生深厚多多,按理她该抢尽先机,主宰全局。可是神剑书生的剑是千古奇珍,剑术也神奥绝伦,每一招皆令人难测,十分凶猛狂野,在对方浑雄的内家剑气逼攻下,依然勇悍无比。
双方各有长处,拉成平手。二十次冲错各换三十招之后,老太婆真力渐虚,她不敢近身出招,只能用全力想击破对方的重重剑幕,制敌死命。可是对方剑术通神,轻易地步步进迫,那如山潜劲皆被宝刃一一震散,更挥剑勇进。
邙山婆婆处境愈来愈险恶,她不敢用剑去招架对方的神刃,吃亏太大啦!渐渐地,她忍无可忍,无名孽火直冲脑门,决心和小伙子拼骨。
两人本在急剧地左盘右旋,寻暇蹈隙展开快攻,强劲的剑气迸发,将地下的雪花激得四面飞射,两条人影依稀难辨,倏进倏退,电芒飞舞,招式难分。
猛地人影骤分,接着传出一声锐厉的剑啸。
邙山婆婆的剑尖,断掉三寸,她持剑的手微颤,退出丈外站稳,目中凶光四射。
神剑书生神情肃穆,退了八尺,手中宝剑仍在振鸣,但持剑的手凝实如铸。
邙山婆婆剑尖被削掉,怒火更炽,身形一止,蓦地又飞扑而上,一招“织女投梭”展开急攻,人剑如一疯狂前扑。
神剑书生屹立如岳峙渊-,阴森森地静待机缘,直等到剑将及身,一声沉喝,奇招“神龙舞爪”倏出,五道电芒一张一合,人影立杳。
“叮……”只有一声内劲触及剑尖的轻响,接着飞起一声惨叫,鲜血激射。
神剑书生身形暴退,猛地发出一声长啸,旋身挥剑,电芒向后飞射。
“铮”一声铿锵金铁交鸣声骤起,神剑书生被震得反而向后飞退,落回原地,几乎跌倒。
原来是天盲叟扑到,他那黄玉杖也是宝刃,宝剑难伤,力猛杖沉,刚好将神剑书生接住,换了一招。
这一瞬间,邙山婆婆摇摇晃晃,想竭力站稳。她左右肩下垂,一双臂只有腋下一片皮肉牵连,左颊从颧骨直至下额,裂了一条大缝。
“噗”一声闷响,她终于向前一仆,恰好倒在神剑书生身后,双脚略一抽搐,便寂然不动。
两声暴叱乍起,黄玉杖像狂风暴雨,挟隐隐风雷,攻向神剑书生。
神剑书生手中寒芒飞射,八面狂旋,迎着黄影反击。
剑气锐啸,杖发风雷,两人展开抢攻,三丈内雪花飞舞,逼得人无法立足。
这才是凶狠绝伦的罕见拼斗,飞腾扑击人影难分。
玉琦目力奇佳,先天的秉赋和后天的奇异培育,令他具有超人的悟力,已将神剑书生和邙山婆婆的诡异招术看了个清清楚楚,神剑书生的剑路,他已有八分了然于胸。
他正在凝神注视神剑书生和天盲叟酣斗,蓦地心生警兆。他在双绝穷儒奇特的薰陶下,无时无刻都在提防可危及生命的征候,耳目之灵,已臻化境。
他清晰地瞥见身后侧白影略动,警兆立生。他本已运功护体,赶忙举掌一拨,身形倏然转过,并横跨两步。
“嗤嗤”两声破空轻啸,从他右胁下贴衣擦过。那是一种体积甚小,目力难及的暗器,稍慢半分,势必被人暗地里计算了。
身后侧,不知何时现出一个白衣人,正用绿芒闪闪的鬼眼,奇异地注视着他。
“不要脸的狗东西!是你暗算太爷么?”玉琦冷笑着发话。
白影见暗器一发不中,心中一惊,手按腰中剑柄,缓缓举步走近,一面发话道:“还用得着暗算你这无名的小辈?笑话。”
“卑鄙无耻!你还有脸说这种话……”语声未落,他已凌空纵起三丈,斜飞丈外,向下一沉,即又横掠三丈以外。
原来在他分心向白衣人发话时,身后神剑书生和天盲叟闪电似地向他扑到,不知是无心呢,抑或是有意,一剑一杖悄然袭到肩上和腿下。
他警觉心极高,身后罡风未曾压体,他已腾空而起。下面,神剑书生和天盲叟又缠在一团。
他向侧方急降,奇快无比。同一瞬间,逍遥道人已晃身扑来,伸手便抓。
可是玉琦落势奇急,先落下地,在间不容发的危境中,闪电似横掠三丈外去了。
他用上了幻形步,不然绝逃不出逍遥道人手下。
逍遥道人骇然一懔,他明明计算得十分准确,这一爪下去十拿九稳,小伙子绝难在爪下逃生。岂知他分明感到爪已光临对方肩井,不知怎地爪下处却虚缈不实,他一怔之下,人影突然不见。等他惊觉时,玉琦已到三丈外,追之不及了。
这奇异的幻象,把老道惊得毛骨悚然,几疑小伙子是鬼魅化身,呆住了。
玉琦首次用上幻形步,在千钧一发中脱出重围,他自己也惊出一身冷汗。
五丈外的玄阴叟郭宗茂突然闪出,厉声道:“小辈,你这‘脱影换形’奇功确是高明,你是何人门下?说与老夫听听。”
玉琦心中暗笑,知道自己的奇学,已令这老家伙吃惊了。一面运功戒备,一面答道:
“用不着盘根究底,你还不配问。”
“你能不说?哼!等会儿你的腹中隐情全得吐出,任何宇内高人,也难逃老夫的‘九阴迷魂术’之下,一切隐情皆会自行吐出。哼!先擒住你再说。”
“让本坛主擒他!”逍遥道人大叫,撤剑冲上。
同一瞬间,东面废墟中,传出一声闷哼,随又寂然。除了玄阴叟和玉琦,无人听到。
玉琦晃身闪开,叫道:“杂毛,你要不要脸?你以一个武林前辈和无为帮第一坛主的身份,竟会用剑斗我这赤手空拳的人,你难道不懂江湖规矩么?呸!”
逍遥道人冷笑道:“那得怨你自己,为何不带兵刃前来应约?”说完,又急扑而上。
玉琦真不敢招架,看老道剑中的慑人剑气和剑中发出的啸吟,可看出老道的功力,将届登峰造极之境,他不能冒险,也不需冒险。
不等老道扑近,他已先行闪让,幻形步奇妙无比,东歪西倒像有几个人同时晃动,只一闪之间,便已到了老道身后。
老道纵近前的瞬间,向身前的虚影连攻三剑,每一剑皆点中一个虚影,可是也每一剑都落空。
他正在惊疑,身后己响起玉琦的吼声:“打!老道。”
随着吼声,一道诡异的暗劲潜流已一涌而至。
他已运功护身,暗劲袭到,大部分潜劲被他的护身真气反震回去,少部份仍将他震得向前一冲。
老道只觉真气一窒,不由骇然,火速回身,顺手一剑猛挥。
身后没有人,而一道潜劲又在背心攻到。
他向前一冲,急急地横掠八尺,变色地转身。
身后没有人,身左三丈外,小伙子正将双掌提至胸前,上身微俯,作势扑到。
一旁的玄阴叟厉叫道:“坛主,抱元守一,以静制动,用掌佐剑。”
老道真听话,果然不再前扑。
玉琦也静立不动,呵呵笑道:“杂毛,咱们干耗吧,呵呵!你不上也就拉倒。”
逍遥道人有自知之明,这小辈的身法,确是不可思议,要和他捉迷藏,未免太不值得。
这种避实就轻的打法,加以在黑夜之间,玉琦又从小在冰天雪地中打下轻功根基,使出幻形步威力倍增,自然得手应心。
老道正在想出其不意扑出,玉琦的话,比打他一记耳光还难受,他忍不住了。
突然,玄阴叟一闪即至。
逍遥道人也不失时机,闪电似扑出。
两人几乎同时扑到,老道剑截左方,玄阴叟双手五指箕张,像一头巨鹰,凶猛地凌空扑到。
玉琦直待他们近身,向右后方一晃,人却像幽灵一般,只一旋之下,人已反欺到两人身后,双掌分向两人后心拍出四掌。
“哈哈……”玄阴叟狂笑起来,人并未转身,仅将双手向后猛抡,人一沾地,身形已经转过。
逍遥道人也同时撤剑,由左方旋身。
玉琦心思灵巧,聪慧过人,连拍四掌,只不过是刹那间事。在玄阴叟五缕指风和一记其寒彻骨的掌风袭到之前,他已经远出丈外去了。
他虽退得够快,仍然感到寒风从身畔一惊而过,他在酷寒的阴山练功,本已不畏寒暑,但仍感到刚才那阵寒风,令他打一冷战。
“好厉害!这老鬼。”他心中懔然暗叫。
三人全部站住了。玄阴叟只觉心中一震,暗忖道:“这小辈的脱影换形轻功,委实已臻化境,乃是一大祸害,如不诛去,后果堪虞。”
他面泛杀机,目中凶光暴射。
玉琦后方那眼放绿芒的白衣人,这时已用极为轻灵的身法掩近,左手一扬,人即奇快地扑上,一剑振出,急袭玉琦后心,斗大剑花,已将玉琦整个背部罩住了。
“不要脸!”玉琦大吼,身形前俯,只一闪,人已从左侧急退,蓦地旋身,毕生功力聚于掌心,电光石火似的连劈三掌。
数丝淡淡黑影,无声无息地在左肩上贴肩飞过,危极险极,他再次在歹毒的奇异暗器下逃去。
白衣人的功力,比玉琦至少也强上一倍,他没料到玉琦的身法会如此迅捷,神奇莫测。
更由于他自信太过,认为这次计算准确,万无一失的偷袭,对方绝无幸全的机会,所以他在狂喜之下,未免大意了些,被即将到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玉琦的怒骂声灌入耳中,他懔然一惊想收招应变,可是已晚了一步,那令人难觉的凶猛潜劲,几乎在同一瞬间袭到后心和腰胁。
他嗯了一声,人向前一栽,长剑堕地,“哇”一声喷出两口鲜血,将雪地溅了无数桃花,倒地不起。
玉琦接着飞起一腿,将白衣人的尸身踢飞,伸手抄起他的长剑,飘飞丈外,向神剑书生激斗处掠去。
灰影一闪,玄阴叟已闪电似掠到,迎面一拦,厉声大喝道:“小辈,纳命!”
逍遥道人也随后赶到,在外围冷然地发话:“丢剑跪倒……”
突然,从东北南三方,残砖碎石和枯林下,冉冉现出了五个银灰色身影,鬼魅似的电掠而来。
在场的人,全都心中一震。
逍遥道人一看来的不是自己人,他并未发出讯号令埋伏的人现身嘛,便仰天发出一声尖厉的长啸。
废墟寂寂,并无其他人影出现。
银灰色的身影一晃即至,将逍遥道人和玄阴叟围在中间。正东那纤小的身影,突以清脆的甜嗓子说道:“不必劳驾鬼叫啦,本姑娘已替你把他们一一超登鬼篆,免得他们造孽太多,折了你的冥福,升不了天。”
逍遥道人一听语音厮熟,只觉一道寒流从尻尾骨下升起,透过脊梁直冲昆仑顶进入泥丸宫,浑身泛起鸡皮疙瘩,两腿发软。
玄阴叟一向穷凶恶极,目中无人,这时也感到心中一懔。原来早先那轻弱的声响,就是帮众被杀的声息,他怎能不心惊?
逍遥道人极目四望,半点儿不假,东面发话之人,正是大闹秘窟的小姑娘,她们去而复来了。
正南,是同在地道现身的小丫头和一个身材雄伟的中年大汉,并肩而立。
西首,也是两位姑娘。一是曾经被他褫衣凌逼的谭姑娘,另一个是身材略矮小些,美如天仙的俏人儿。
五个人并未撤剑,冷然屹立。
另一面,神剑书生和天盲叟,亦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所惊,倏然脱出圈子。天盲叟向逍遥道人身畔跃去,神剑书生则到了玉琦身侧。
天盲叟已看清那高大的身影,怒叫道:“哼!又是你!”
高大黑影哈哈一笑道:“正是区区在下。这世界不大,咱们又碰头了。”
“你是存心架梁,与本帮万千门人作对?”
“正是此意。千万个上鸡瓦狗,何足惧哉?”这人正是姜志中。
菁华姑娘又发话了:“是你们扔剑跪倒呢?抑或是要我们动手割下你们的脑袋?”
“贱婢!你怎能在我老人家面前无礼?”玄阴叟怒叫。
姑娘徐徐举步欺近道:“倚老卖老,你比起这座荒城的石头差远了,老又何用?本姑娘绝不倚多为胜,给你一次公平的机会,拔剑!”
飞虹姑娘也向逍遥道人走去,一面说道:“坛主,别来无恙,本姑娘今晚可不饶你。”
姜志中则走向天盲叟,手按在腰间的蚊筋鞭把手上,不住微笑道:“咱们是老相好,半斤八两,没说话,拼上一百招,阁下不会变成丧家之狗溜走吧?”
神剑书生向玉琦低声问道:“贤弟,这些人可是你的好友?”
玉琦点头答道:“虽是初识,但交清尚算深厚。昨晚在清字坛秘窟,幸得他们插手相助。”
神剑书生打量四周,突然说道:“贤弟,咱们到左近去搜他们的党羽。”一面说,一面伸手去拉玉琦的右腕。
一条银灰色的娇小身影,突然电闪而至,正好切入两人的中间,娇嫩的嗓音十分悦耳:
“两位不用费心,附近一百十六名党羽,全部被点了晕穴,或者死在重手法之下。外围还有我们的人埋伏,千万不可乱闯。”
神剑书生半途缩手,只觉眼前一亮,在微弱的雪光映照下,出现了一个容光照人的小姑娘,她的一只莹洁如玉的左手,已经伸到玉琦的右小臂侧方。
玉琦对小姑娘甚为陌生,一旁又到了茜茵姑娘,她说道:“这位是逸电姐姐,华姐姐的小妹。”
玉琦颔首为礼道:“赵姑娘,您好。”
逸电嫣然一笑道:“杨大哥,请退在一旁观战。”
她不理神剑书生,向侧略转娇躯,伸纤掌请玉琦离开,挡住神剑书生的去路。
神剑书生讪讪地一笑,也向后退走。
斗场中,三双对手剑拔弩张,准备出手。
玉琦有自知之明,他绝难接下三个高手中的任何一名,但他也绝不能袖手旁观,便大踏步走向飞虹姑娘身侧,朗声道:“赵姑娘,请让在下领教坛主的绝学。”
飞虹摇手道:“不成!我要与这牛鼻子老道一算地洞中的旧愤。”
玉琦却插入两人之中,面对牛鼻子道:“老牛鼻子,上啊!”他侧身欺近,长剑在身侧垂下。有剑在手,他胆气更壮,硬拼不行,他要和老道游斗。
飞虹知道不能勉强拦阻,免得伤了他的自尊心,一面闪在一旁,以传音入密之术叮咛道:“小心啊!我替你压阵。切记不可硬拼,以先前的奇妙身法周旋,稳立不败之地。”
玉琦一怔,心想:刚才她们定然隐身在左近,已看到一切了。便应道:“谢谢你,赵姑娘。”
逍遥道人嘿了一声,踏进三步,长剑斜指,剑气咝咝发啸,眼中凶光暴射。
玉琦毫不怯场,侧身又欺近两步。双方的距离,已拉近至一丈之内了。
快接近最佳出剑位置了,玉琦的长剑仍垂在右腿侧。
不远处,玄阴叟的长剑在胸前斜立,剑诀外引,缓缓降下剑尖。
菁华的宝剑光华闪烁,平置胸前,她左手的剑诀大异常规,中食两指扣在拇指之下。
两人一步步接近,四周空气似是凝结了。
接近至一丈,姑娘突向这面叫道:“虹妹,换下他!”
他,自然是指玉琦。
玄阴叟怒火如焚,切齿而恨。眼看双方将行生死一搏,小丫头竟敢分心招呼同伴,明明是没将人放在眼下,太瞧不起人嘛。
他猛地向前一冲,乘姑娘还未将螓首转正的刹那间,剑出如电闪,但见一团光幕涌起,向姑娘迎头罩落。
他这里刚发动,姑娘已一声冷哼,长剑疾飞,无数道电芒飞射,锲入剑幕之中。
人影急闪,分而又合一,没有金铁交鸣之声,但听强烈的剑气相击时的迸爆,发出慑人心魄的锐啸。
第一招,两人一沾即分,并未将招式用老,双方都因对方的浑厚功力与神奥的剑法悚然而惊。
不等身躯站稳,菁华便又再次猛扑,电芒仍然形成无数虚影,直射而出。
玄阴叟第一招偷袭未能得手,早已十分不悦,对方竟然再发动急攻,他更心中大恨。
他将十成真力凝于剑身,沉喝一声,歹毒的阴寒奇功骤发,一招“花雨缤纷”出手。这一招是以攻还攻,同样吐出千朵白莲,迎面洒落,根本就不顾虑对方的进击。
“嗤嗤嗤嗤……”一阵剑气交错撕裂的奇异响声乍响。
“铮……”接着是一声令人心血下沉的剑啸振鸣。
第二招,强弱已分。剑气乍敛,人影突然飞退。
菁华姑娘缓缓后撤两步,剑尖微颤,说道:“老鬼,你的阴寒邪门奇功太歹毒了些,今晚你得死!”
“死”字一落,她重新向前迈出一步,身形乍闪,奇快地向前疾扑。
玄阴叟被震退丈余,他的右手大袖和右肩附近,留下了十余个剑孔,尤以肩后侧两道两寸余长剑痕十分明显,鲜血汩汩而流。
凡是以剑相拼的人,右肩极不易被对方击中,尤其不易被“点”字诀击中这儿。但玄阴叟竟然挨了几剑尖,虽则伤势不重,可把他吓了个心惊胆跳。普通刀剑对他毫无作用,显然姑娘的剑准是数一数二的神物;而且能在凶狠无匹的一招“花雨缤纷”中,袭中他肩上四五剑之多,他焉能不惊?又焉能不冷汗直流?
他总算了得,乃在撤出圈外,身形暴退之际,萌生逃走之念,他被姑娘的神奇功力和奥妙剑法吓得不敢再留,斗志全消,不等姑娘踏出第二步,他已向侧一闪,由逸电和茜茵两姑娘所留空隙中,狂风似的逸走,隐入茫茫夜色之中。
菁姑娘拼了两招,真气确也有点浮动,老鬼由侧方突然逃走,她已追之不及。
她收剑入鞘,自语道:“这老怪物的功力,似乎比毒无常要高明,可惜他逃得太快了些。”
她的注意力始终未离开玉琦这一面,便向玉琦那儿走去。刚刚举步,敌影已飞逸而没。
玉琦一剑在手,抱定游斗的宗旨,向逍遥道人逼近。在强敌当前,惟一自全之法,就是胆大心细,沉着机智。玉琦对这八个字,可说是已得其中三昧,甚至还深具自信,雄心万丈。
这次他不再挨打,突然采取主动,沉喝一声,长剑斜飞而出。
他的大胆进击,大出老道意料。这一剑不仅凶猛凌厉,而且大逾常规,从右下向左上方急挑,毫无章法,也看不出有内力潜藏于中。
“小子该死!”老道近乎咆哮地叫,一招“斗转星移”倏然飞出,旋转着的长剑,带起劲烈的气流,呼啸着盘舞着,向玉琦罩去。
他这一招攻出,已将玉琦罩在剑幕中。按常情而论,不仅可将玉琦的长剑震出偏门,更可自中宫袭入,玉琦身上如果不断头折臂,也将留下十余个剑孔,因为他这招中,共包含了崩绞错拂点五诀,不仅攻势凶猛,防守力也无懈可击。
可是怪事出现了,玉琦的长剑在他的剑脊上轻轻一触,“叮”一声轻鸣未落,人已蓦尔失踪。
“接着!”左后方突然响起玉琦的轻叱,剑锋已突如其来到了左胁下。
老道懔然变色,已没有令他转身出剑的机会了,猛地左手大袖向后猛抡,并乘机旋身。
“啪”一声暴响,大袖拍中玉琦的长剑,两人都被震得斜飘五步,老道也乘机霍然转过身来。
劲烈的气流旋舞,带起阵阵雪花。玉琦只觉掌心发热,长剑几乎脱手。
“你还能躲?”老道怒叫,身剑合一飞纵而至。
“也还给你一剑。”玉琦也叫,只一晃,人已在剑影中霍地消失,“嗤”一声裂帛响,老道的后襟道袍下摆,掉下了一幅半尺布帛――
无涯扫校,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