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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虎云龙传》第四回 气爽天高,猛鹫苍鹏投网底;言甘计巧,悲声惨血满城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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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雄在泰山歃血为盟之后,稍事休憩,下了泰山,便分两路出发。
  由“岱宗三洞”及宋一龙、李红霜、陈莽等带领一路人马,攀山涉水,终于到了济南城边。
  只见城门外边热闹非常,好像有人正在赶集,熙熙攘攘,一片太平景象。
  大家正想跟着男男女女进城,洞真道人觉得不妥,便叫各人稍为留步,由他先到城门口去细察一下动静。
  大家听了,便在城外暂时歇脚,又为避免人家的注意,便分散开来,就近在一些摊子上买茶的买茶,吃东西的吃东西,等候消息。
  洞真道人一个人走到了城门口,见左右两边虽然有武装的官兵守着,但并无检查行人的踪迹。行人有些带了兵器的,经过城门口的时候,守城的官兵还与他们打招呼,有说有笑的,看来倒是十分和气。洞真道人看得情形如此,刚才的担心立时消散。
  那时正有三两老百姓打扮的人,身上都带着兵刃,经过城门时,那守城的兵笑嘻嘻地同他们道:“老乡,你们也是赶着到城里去,看十月初到大较场上显显本事的么?”那几个人提高了声音,说不明白老总们的意思,守城的兵便指指城墙边正围着一堆人的所在,叫他们走过去看看。
  洞真道人见是如此,也随着那几个人拥过去看个究竟。洞真道人走到那人堆的后面,踮起了脚去看,只见墙上贴着一张大告示,但看得见上半截却看不见下半截,为了看个清楚,只可慢慢挨近。又怕时间磨得过久,其他的人会以为他出了意外,反而不妙,乃设法混入人丛中,再假作不经意地使用了一下功夫,不一会便钻到头排里去。
  只见那告示用近寸的正楷写着:“四海升平,又值年丰物阜,天高气爽,理宜出猎林郊。但独乐不如众乐,单骑与减并骑。且也寰宇息兵,壮士已多解甲,阊阎无事,田园每隐豪英……”洞真由头读下去。
  琅琅上口,只觉文章虽作得好,却未尽符事实。读到后边,才知道府衙为了选拔人材,以备出猎,择定十月初正午,在大较场上举行比武大会,凡是四方武艺精擅之士,来者不拒,一律欢迎登场。到时还列名次,官家不独有所奖赏。且可量材录用,或当军弁,或任武师。假如入选的人无意于此,任听方便。告示之后,又另写明了比武时间地点,一应十分周详。
  洞真道人连读了两遍,把要点都记在心里,然后从人堆里走出来,回去找寻众人。
  众人见他历久始回,都不自觉地一拥而上。洞真道人怕惹人注意,便有意当作与众人不识,昂头而过。洞真道人自顾自的前行,跟众人分别了过去,找到一个较为僻静之处,然后把刚才所见的一切,对众人说了。
  大家商议一过,决定分作两批进城,一批由洞真道人领头,另一批由宋一龙领头,到了城里,再作道理。
  当下两批人马,一前一后,都顺利地进了济南城,首先要办的事便是找客店下脚,于是到了一家名叫“齐安”的客栈。
  所有留空的客房,住上第一批人已经填满了,第二批人只好另觅别处,掌柜的正在抱歉,旁边却有一个人插口道:“出门右首不多几步,还有一家义安栈,自然比不上这里齐安侍候的妥贴,但地方也还干净,请诸位客官不妨去看看。”
  宋一龙等人听了,和洞真道人他们交换了几句话,便相率离去,那掌柜的看着刚才插嘴的人,有点不高兴的样子,但那人大模大样的,并不理他,却贼忒忒地盯着跟洞真道人他们在一起的李红霜。陈莽看见他这样子,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那人这才收起了贪才的眼色。
  宋一龙他们出去以后,果然在“义安”栈里找到了安顿的地方,洗抹一过,吩咐茶房拿来酒食。经过旅途辛苦,众人胃口反而大开,狼吞虎咽的饱餐了一顿。
  饭后,宋一龙与黑头李达到“齐安栈”去看一下,怎知洞道真人一伙,全已出去了。
  宋一龙心想:“他们也许是到外面去探听风声去了,我们何不到外面去走走,熟悉熟悉街道,也自有好处。”乃与众人一起到了街上。
  这时日刚偏西,为时尚不算晚,街上人来人往,那番热闹情景,真不愧是个名城。
  通衢大道上也常见有一堆堆的人,围作一堆在看什么的,宋一龙他们走近一看,原来他们看的,也就是与贴在城门外的相同的告示,街上大家所谈的也是十月初一大较场比武的事。
  宋一龙心想:“这件事果然是人人关心,个个有趣的了,倒值得打听打听。”乃借故在一家杂货店上买一些零碎,顺便也与店中的人搭起嘴来。
  那做老板的道:“到时定有一番热闹。眼下九月就要结了,客官是过路的,难得碰上这个热闹,不妨多住两天,看了再走。”
  宋一龙又随便把话扯到了生意上,那老板却叹息道:“近来生意可淡了,因为庄稼不好,四乡人的口袋多是整的,就算进城,也多是空手来的,又空手的问去。可这一次热闹,大概会带来一些生意,所以大家都指望着呢!”
  宋一龙见那老板很好说话,便问道:“那么大较场是在哪个地段呢?”老板当下指指划划,都对他们说了。
  宋一龙道过多谢,便与众人向大较场方面走去。
  宋一龙等按址找到了大较场,原来是在东门外的旷地上,四周圆圆地砌了一道围墙,围墙上开了东西南北四门。
  宋一龙等从东门走进里面去,发现里面原来相当宽阔,此时正有许多人在赶工,竹木之属随地皆是。
  他们沿着门口走向场中,见两边又有用木头筑起了两道围栏,进路成了一条通道的样子,中间只容得两个人并着走。
  通道大概有两丈长,走出了通道,又是一个大圆圈,在这个大圆圈上,就是一层层的座位。
  在这个大圆圈的中心偏北的地方,搭着一个平台,方横约有两丈左右,在平台的正北面,座位搭得特别讲究,左右又用围栏围得密密的,与两边的座位隔开,无疑是到时官绅所坐的地方。
  众人看了一遍,都觉得相当讲究。宋一龙一边看一边留心方向位置,进退道路,默默记在心中。
  大伙从大较场出来,又到街上去逛了一会,才回到了“义安”栈。碰巧陈莽从店里出来,说是他们刚才也去过大较场,洞真道人差他来叫宋一龙过去。
  宋一龙来到洞真道人房中,见洞玄道人,洞神道人等都在一起,大家把门关上,将在大较场所见都说了一遍。
  洞真道人道:“十月初一那天,看来济南城里的大官都要到场,我们可以见机行事,先宰几个狗官,杀一下他们的威风。”
  宋一龙道:“我们可以分作两批,一批去大较场,另一批想办法潜入巡抚衙门,大较场那边一闹,抚衙里也动手,这样更可以乱他们的耳目。”
  洞玄道人道:“得到那天,去大较场的人得去得早一点,占坐在官绅座位的两旁,擅长暗器的人,一应都须携带齐备。”
  谈到要不要也落场比武的事,有认为落场更便于行事的,也有认为落场徒然暴露行藏的,一时难于决定,只好留待斟酌。
  众人商量了一个时辰,天色已黑,茶房送灯进来,室内一亮,洞玄道人忽发现窗纸上隐隐约约的有一个人影子,便偷偷地指给各人看,大家认定是来偷听消息的,便请众人更放低了声音,那影子似乎也跟着更贴近了窗户,洞玄道人暗示众人仍旧谈下去,引动窗外人的注意。他自己则轻轻地开了门,一个人闪了出去。
  洞玄道人走出店门,只见客店旁边是一堵矮墙。墙内有些杂树,想来是人家的院子,便轻轻一跃,越过墙去。
  墙内原来是一块荒地,并无人家,他脚一粘地,即有一人持刀跃前,向他刺去。
  洞玄道人见黑暗中一人持刀刺来,立刻向左移步,同时右臂一沉,运力于中指之上,“金鸡啄栗”,向对方的“曲池穴”点去。这一点如果点着,对方非晕去不可。
  但洞玄道人正欲点下之顷,忽然把手抽回,同时说道:“好姑娘,贫道眼拙一点,就要误伤了你。”因为那时他已认出持刀跃前的是李红霜。这时在房顶上的陈莽以为李红霜出了事,也一跃而下。
  原来他们两人刚才见“岳宗三洞”和宋一龙等在房里商量,乃相约到外面去防备万一。
  洞玄道人见他们机灵如此,当下夸奖了几句。李红霜却乘机要求道:“道长,今夜里是不是要到巡抚衙门探道?你去的时候也带我们去!”
  洞玄道人道:“探道的事不能去得多,你不要贪好玩。”
  李红霜看看陈莽,又道:“两个人跟去不行,那么他不去,我去。”
  陈莽道:“这事儿危险,不要让她去,我去!”
  洞玄道人指一指李红霜身上的红衣,又摇摇头。
  李红霜立刻会意,迅如脱兔,瞬息已经不见。
  等到洞玄道人转回“齐安”栈去的时候,她已换了一套黑衣服,等在那里,洞玄道人只好表示答应。
  当夜三更过后,洞玄道人带着李红霜,到了巡抚衙门的外边,伏在远远的暗处望去,只见门口禁卫森严,除了守在两边的两排门卫外,还有五个一队的人,手持兵刃分作左右两边,过一会又交叉巡逻一次。门边几盏大灯,照着他们的兵刃闪闪发亮。
  洞玄道人他们乃转到抚署的左侧去,见那一丈多高的围墙上,每隔过三丈左右,就筑着一个碉楼,里面也站着人。
  他们又伏在暗处静静观察,大概半个时辰,围墙内便有灯光掠过,这时候碉堡里的人便依次朗声报个数目,洞玄道人对李红霜道:“这是领班的人在巡夜。”
  等灯光过去不久,洞玄道人便带着李红霜趁着夜色的掩护,匍卜爬到墙边,洞玄道人把耳朵贴在墙边听了一会,也叫李红霜贴着耳朵去听,李红霜听不出所以然来。
  洞玄道人却道:“他们找周公去了,我们可以上去!”一个“松鼠卷尾”,一点声音也沒有,两脚已勾住了墙头,再又用手一带李红霜,两人都攀了上去。
  突有“呃”的一声,从附近那个碉楼内传来,洞玄道人与李红霜迅急伏身地上,可是等了一会,却不见有人出来。
  洞玄道人附着李红霜的耳极轻极轻地道:“猪吃得太饱了。”
  李红霜想笑,洞玄道人急忙一手掩住她的口。
  那时远处灯光一亮,有一个人提着灯,带领着一队人走来。
  洞玄道人和李红霜注意看着,知道提灯前来的这一队人是来换班的,临到他们走近,李红霜抽出飞刀,把提灯的人指给洞玄道人看,洞玄道人怕她乱动刀枪,反而打草惊蛇,立刻把她的刀夺了过去。
  平时,本来守在他们隐身地方附近的守兵,睡眼惺忪的刚转身下去,接班的兵正好上来,想来他比较神清眼利,竟发现了洞玄道人的所在,他一面举刀砍下,一面又想扬声叫喊,他哪料得到面前的是武功精湛的人,立被洞玄道人一手夺去大刀,一手擒住咽喉,不但做不得声,而且身颤腿软,几乎瘫倒。
  洞玄道人即把他推进碉楼内,声明如不声张,绝不伤他性命,否则便不留情,当下那守兵吓得浑身发抖,哪敢作声。
  洞玄道人叫他把抚门内的各部份方向位置说出来,他也一一的说了。
  洞玄道人又叫他把自己的班次名字一一说出来,然后对他道:“你已经把抚门的情形都泄漏给我们了,传了出去你就没命,而且上头不杀你,我们也会杀你,你乖乖地不要作声吧。”
  那守兵想想也对,只得连连点头,洞玄道人把刀还给他,立刻与李红霜飘身跳下围墙,继续探查。
  他们最为注意抚衙深处的一个地方,那就是山东巡抚谭廷襄的官邸。
  因为是下旬时分,没有月亮,所以在黑夜之中,特别显出那一角的光亮来,洞玄道人带着李红霜隐在屋帘下偷看,见座落在那里的官邸共分四重,愈靠里边的地方,愈是雕栏玉砌,十分讲究。
  暗想“千万人的膏血,供你一人的享用,凭这一点就不能饶你!”他们看见在第三重里面,有一个可容五六百人的客堂,四处都垂挂着大宫灯,照得温暖明亮,壁上镶的都是宫锦,那锦上龙飞凤舞,山水人物,无不精致。
  墙边则摆着些长短桌子,面上都铺了红缎,当下有男女十余人在一边笑语,一边整个陈列着东西,或架或盘,一时也分辨不清楚,只见这处一个架,那边一个盘,里面都摆着东西,这处的东西莹然发光,那边的东西又银星闪亮,自然都非平贱之物。这些人在端详斟酌,忙来忙去。
  洞玄道人道:“准是在忙着一件喜事。”又再偷到了最末的一重去看。
  最后看到一间卧室,隔着窗纱,里面的情形看不清楚,只听见男女戏谑的声音,男的声音苍老,女的声音娇嫩,洞玄道人暗想这一定就是谭廷襄的卧室,乃把周围的情景,辨认得特别详细。
  洞玄道人和李红霜当夜把抚署的情形探查清楚。众人又利用两日时间,把城外的情形都踏访了一下,已经到了十一月初一。
  上午各人都作了打点,日头未到中天,大家便向大较场去了。沿路上人山人海,肩摩股击,的确热闹。
  到得大较场时,只见东南西北四门的顶上,都插了色旗,随风招展,那东门上插的是青旗,南门插的是赤旗,西门插的是金边的白旗,北门插的是黑旗。
  黑旗附近,即官绅座位的顶上,插的则是黄旗,这五种旗的意思是:东方属木,木旺于春,其色青;南方属火,火旺于夏,其色赤;西方属金,金肚于秋,其色白;北方属水,水旺于多,其色黑;中央属土,其色黄;但因纯白的不吉利,故又加了金边。
  所以这五种旗表示的是五行,五方及四季,都有讲究。
  当下群雄分成两拨,从东西两门入内。
  看热闹的人都想拥近比武台附近的座位,所以向那面去的人份外拥挤,好得群雄个个身怀武技,穿越争先自是胜人一等,所以不久都争到座位。
  这时望望官绅的棚座那边,只见靠里的三面,贴壁都垂挂了红毯,格外庄严华贵,中间已经坐了三四百个人,文的武的,个个都穿得讲究整齐,只中间还空留着两排座位,尚未有人。
  座棚口上,左右悬了一副长联,斗大的金字,也写得遒劲威势。
  至于那个比武台,比较群雄那天来看察的时候,又已大有不同,这时除了中间的一个大台以外,四边又有了四个小台,那天群雄所见的不过是四个小台之一。
  时近正午,四周已密层层地坐了许多人。众人忽见东门顶上,有一面比原有的更大的青旗冉冉而上。不多一会,西门顶上也升起了更大的金边白旗。
  原来这两边的座位都已宣布人满,彩旗起处,人声喧闹,更其显得活跃。
  正当人声鼎沸之际,忽听北门方面,号角怒鸣,人声哄动,官绅棚中的座客人均整容肃立。其余四围的人,也是一片哄闹,那时在四处站守的官兵,也叫看热闹的一齐起立。其中有些稍为缓慢的,就受到他们的叱骂。
  哄闹之声未已,只见一队文武官员,由人左右维护着,从容走进官绅棚里来,原来山东省内的八府二州,都有人来这里看热闹。
  这时,原来坐在那里的三四百人,都长揖垂首为礼,等到那班文武官员都坐定了,然后归坐。
  正在此时,南门上又响起了一阵号角,立见三位骑着红鞍白马的武官,驰入大较场来。在那三个骑着红鞍白马的武官之后,又跟着一队鼓乐队。鼓乐队后边随着百数十人,都是从各处来参加比武的能手。
  他们的两边走着持刀荷戟的兵士,末尾又跟着三个武官,他们都跨在栗色的马上,扈殿而行,鼓乐队一边走一边吹奏,更显得这入场的行列颇有威仪,这一队人走到此武台前,鼓乐停吹,骑马的武官一齐离鞍下马,其中为首一人,跑到官绅棚座的前面,施礼完毕,回身吩咐参加比武的人,环着比武台外,席地坐下。
  那时候,坐在那些离得较远的座位上的人,有不少站立起来,伸长了脖子,都向比武台方面张望,喧喧闹闹,都焦急地盼着快些开始较技。
  只听场中号角再起,一个身体魁梧的人带着其他的九个人走向比武台来。
  那人是济南府府衙里的总教齐大标,其余九人,都是府衙里数一数二的武师,今天的比武大会就由他们来做裁判。
  当下齐大标挨近官绅棚座的台上,其余九人则三人一起,分据东南西三面的几个台,只有在中心那个台上还没有人,此时更显得它的平敞阔大。
  锣声一过,即由齐大标宣布比武办法,他说这次采取的办法分成几种,一人对敌一人固然可以,一人对敌多人也可以,只要双方自愿,便无限制。
  一人对一人比一场固然可以,但是胜方如愿继续守擂,连续对战数场,也属不拘,但计胜办法则以一场为一点,得点愈多,得奖也愈多。
  也可以将胜抵败,所以胜了的人可以再打,败过的人也可以再上场。
  兵刃对兵刃也可以,肉手对兵刃也准许。
  在台的人可以指名索战,败过的人如果不服输,也可以要求再战胜方,至于判决胜负的办法,以跌下台来为准,谁被对方追下台来,谁就算输;假如没有退下台来,则除非被对方当场打死,不判胜负。
  看热闹的人听到了这个办法,知道角斗一定紧凑激烈,无不眉飞色舞。
  齐大标跟着又宣布,除了环坐在比武台四周那些已报了名的能手外,看热闹的人也可以临时登台。于是四座上又是一片交头接耳之声,使场中空气更形热烈。
  齐大标把比武办法宣布之后,又对比武的能手说,头场登台的人,胜方多加点,叫大家勇往先登。
  此时场内突趋静寂,大家都在等候那当的一下锣声。
  在众人屏息静气等待之中,突然锣声一响,却有一人争先跃登台上。
  此人四十岁不到,只见他目视台下,形神之间,傲气凌人。跟着又有一人持剑上台,那人年纪与先上的一人相若,眉目间亦有不甘人下之意。
  这两人一个叫吴惊天,是衮州府来的人,另一个叫李长腾,是索州府来的人。这两人早年都在镖局做事,有过过节,今天在这里相会,有意见个短长。当下两人东西相对而立,吴惊天左手持剑,右手捏成剑诀。众人一看,都知道这是“太极剑”的“太极势”。
  李长腾这时与他相反,他是右手持剑,左手握拳,这就是“昆吾剑”的“开门式”。
  其时锣声又响了一下,两人各不相让,立刻角斗起来。双方均抢夺先着,李长腾一招“内外提炉”,剑锋直点对方的左肩,既猛且疾。吴惊天立刻剑交右手,一个“子路问津”,把李长腾的剑一挑,猛力削其右腕。双方以剑对剑,出招愈来愈疾,也愈来愈险!只见两道剑光,如银蛇急电,交加搏击,猛烈异常。
  原来“昆吾剑”创自江西龙虎山元圭真人,首传弟子为山东沂水孟教华,孟教华又传给临邑的冯希阳,以后辗转相传,在山东境内有历史。
  它有八八六十四趟,包含周易六十四卦之妙。
  此剑特重步法,故进、退、转、旋、拗、卸、纵、跋,无不加倍讲究。
  当初元圭真人创了“青萍剑”之后,又继创此种剑法,所以两剑同源,在“青萍剑”的三百六十四趟之外,再加“昆吾剑”的八八六十四趟,互为表里,变化更臻精绝,元圭道人深知初学的人易偏于“刚”,故传授与孟教华的时候,又教他须用内功加以调剂,使具刚柔互济之妙。
  现在“昆吾剑”使在李长腾手里,虽然已经烂熟,但因年纪关系,内功的火候究竟未深。故规矩准绳不差,但变幻未臻妙化。
  至于吴惊天的“太极剑”,凡人皆知也是内家功夫,但亦病于火候未深。
  故两人都是凌厉有余,狠辣不足,所以战至额汗涔涔,仍然难分高下,无法占到便宜。
  此时外行虽然看得目眩神迷,但内行却已看得有点不耐,特别是“太极剑”和“昆吾剑”老一辈的人,更替台上的两人各各焦急。
  当下只听比武台西边有人喝一声“倒卷珠帘!”李长腾立即领悟,一连三剑,劈敌头,戳敌腿,然后又反身上刺敌喉。
  但接着又听得比武台东边有人喝道:“横扫千军!”即见吴惊天一连三剑,解招进招,向李长腾横胸划去。
  吴惊天与李长腾两人在台上正斗得相持不下,经台下的人一喊,取胜之心更如火上添油,加倍炽热,都恨不得对方立死剑下。
  奈何剑器与其他兵器不同,非以硬拼见长,而以翔动为要,心法中以凝神平气为上,气冲则神乱,神乱则手乱,反易授敌以可乘之机。
  当下两人各各连下三招,只听得双方兵器砍碰之声,仍然各无所得。
  李长腾接着左足微提,转成拗步,长剑向身右一撤,一个“白蛇吐信”,向吴惊天面部刺去。
  吴惊天也不迟慢,一个“抱头洗”,剑从左下方反手上提,乘势抢步直前,攻向对方喉际。
  李长腾突转半身,拼力沉腕,先将对方剑猛烈压下,抢得上手,同时运用左掌,迅取对方右肘。
  吴惊天想不到对方剑掌并施,心中一震,赶快将剑一斜,卸去对方压力,同时退后步,立将对方之掌避过。并以惊鸿掠影之势,闪向右边,下身一蹲,一个“拨云见日”,对正李长腾右耳攒去。待得对方注意撩他的剑,即时运用右腿,踢向对方下阴。
  看比武的人此时见他们拳腿齐来,哗闹之声四起。
  李长腾为避吴惊天的一腿,立刻腾身退后,不提防却到了台边,后脚踏空,险此跌下。
  吴惊天见有可蠃之机,得陇望蜀,迅速一剑疾进,想把对方迫下台去。
  怎料李长腾突临险境,所谓临深履冰,莽气一消,反而机敏重归,觑准吴惊天猛疾冲来的一瞬,不惊不躁,连招带引,借力使力,竟令吴惊天一个踉跄,险些撞下台去。
  正当此时,李长腾复顺势把剑一扫,想使对方身首异处。
  吴惊天禁不住一惊,迅急贴身平地,只听嘶的一声,李长腾的剑即从上边打过。
  李长腾这一下用足十分之力,一扫不中,心中一虚,吴惊天已险处回身,一剑削其手腕,终见双方的剑交叉在一起,一时竟难舍难分。
  突然拆的一声,两把剑立时折成四截,两人也同时跌下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