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生死状》第18章 误入圈套
“金龙圣母”靠桌坐下,气呼呼地道:“我照样可以收拾她,不怕她飞上天去。”
上官智不由大喜过望,暗称一声:“侥幸!”对方尚未完成交易,自己这一着棋走对了。不见轿子,也不见那两个抬轿的妇人,想来“金龙圣母”怕那样会太过招摇,所以改变了行动方式,把轿子与抬轿的另行安顿了。
“黑美人”沉凝地道:“圣母娘,早先的布置算是白费了,现在要通知已是不及……”
“不管它他,我师徒足够应付了!”
“是不是对方已经知道我们的打算……”
“江湖中尔虞我诈,我没考虑到这一着。”
“对方为何会临时改变主意,选中这闹市中的客栈呢?”
“当然有道理,客栈中不能大张杀伐,而且闹市易于脱身。”
“她可能马上接踵而来,怎么对付?”
“很简单,等东西到手,毁她易如反掌。”
“她不会另出花样么?”
“还有什么花样好出,只要她现身,便是我掌中之物。”
“仙翁在那儿空等,定要气煞!”
上官智一听“仙翁”两个字,登时心中一震,想不到“梦里仙翁”也参加了行动。随又想到日间在酒楼中,铁卫士头目马千山说新任“七老堂”首老“蓬岛仙翁”杜若水也投在这客栈之中,她所说的“仙翁”,到底是哪一个“仙翁”?
就在此刻,店小二带着一个黑衣老者进入院中,小二大声道:“老夫人在么,有位客官求见!”
“金龙圣母”摘去了包头绢布,眉毛一紧,道:“小蕙,你去问清楚,怎么回事?”
“黑美人”应命出门,站到阶沿上,冷冷地道:“谁要见老夫人?”
黑衣老者赶上前数步,作了一揖道:“是小老儿要求见!”
“黑美人”打量了对方一眼,困惑地道:“阁下是谁?”
黑衣老者干咳了一声,不自然地道:“小老儿姓金,是街上的里正!”
“黑美人”的秀眉锁了起来,惊诧地道:“里正,见我家老夫人何事?”
黑衣老者再上前两步,道:“小老儿有个外房侄女叫稣玉娘,托小老儿来办件事。”
上官智心头“咚!”地一震,稣玉娘果然狡诈无伦,竟要地方的里正代她出面,这一招够绝,如果“金龙圣母”想耍花枪,便有所顾忌,她不能对里正下手,否则便会惊动官府。
“黑美人”心思可真灵巧,微微一笑道:“阁下的话有点不对吧?”
“什么不对?”
“您姓金,外房侄女却姓了稣……”
“哦!是这样,这老儿这外房侄女,从小便过继与姓稣的,所以改姓。”
“黑美人”踌躇了一阵,道;“好,请进来与老夫人当面谈!”
黑衣老者回顾小二道:“小二哥,你在这里等着老夫,说不定要请你帮忙拿东西!”
小二颔首道:“好,小的等着就是!”
上官智暗暗叫绝,稣玉娘的安排可称万无一失,“金龙圣母”再狠,她不能杀地方上的里正,又杀客栈里的小二。
黑衣老者随着“黑美人”进入明间。
上官智居高临下,暗处看明处,对明间里的一切,看得十分清晰。
黑衣老人朝“金龙圣母”一个长揖,他的举止,似乎不类江湖人。
“金龙圣母”做梦也估不到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心里气,偏偏发作不得,只见她冷冰冰地道:“阁下方才说,是地方上的里正?”
黑衣老人笑着道:“是的,客栈中上下都认识小老儿!”
“黑美人”站到了“金龙圣母”身旁,脸色可真难看。
“金龙圣母”冷沉地道:“我们不说废话了,阁下的东西带来了么?“
黑衣老人道:“舍侄女再三交待小老儿,先点清老夫人的东西……”
“金龙圣母”略一沉吟,道:“小蕙,让他过目!”
“黑美人”招了招手,道:“阁下到桌边来!”
黑衣老人前移两步,到了桌边,“黑美人”动手打开那匣子,匣盖一启,“呀!”地惊叫了一声,粉腮剧变,转目一看,目瞪口张,说不出话来。
“金龙圣母”转目一看,也是霍然变色,陡地离座而起,栗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上官智从叶缝里遥遥望去,只见匣子里黑乌乌的,不知是改换了什么东西?不由大感骇异,刚才还以为是备作交换名单的的千两黄金……
黑衣老人惊声道:“老夫人,这是铅块呀?舍侄女说的可不是……”
“金龙圣母”手一抬,止住了姓金老者的话头,寒声问“黑美人”道:“小蕙,这是怎回事?”
“黑美人”激声道:“我也不知道,黄金会变成了铅块,落栈后我没打开过这匣子!”
“金龙圣母”气得身躯发颤,咬牙切齿地道:“那是在望山集被人调了包,什么人有这大的胆子?……”
上官智也是骇异莫名,这可真是估不到的事。
“黑美人”突地惊叫道;“圣母娘,有张字条!”
“什么字条,看写得是什么?”
“黑美人”看了看,口星念道:“黄金千两拜收,已代送河汛赈灾处。”
“金龙圣母”一击桌子道:“有署名么?”
“什么也没有,就这么几个字。”
“哼,好大的胆子!”
黑衣老人期期地道:“老夫人,看来小老儿只好告辞了!”
“金龙圣母”一抬手道:“慢着!”
上官智忽地明白过来,这定是“倾城花无影”伍筱芳的杰作,别人没这能耐,而且她在望山集住的是同一间旅店,照情形看那间店可能是“空门”弟子开的。
黑衣老人皱了皱眉,道:“老夫人有何吩咐么?”
“金龙圣母”目中露出了杀光,冷冷地道:“把东西交出来!”
“东西,什么东西?”
“少装蒜,你带来换取黄金的东西。”
黑衣老人摇了摇头,道:“小老儿什么也没带,舍侄女只请小老儿来代收黄金,交代说金子点齐之后,小老儿平安离店,东西立即送到,现在既发生这佯的事,看来交易是不成的了。”
“金龙圣母”阴阴地道:“小蕙,搜他的身上!”
黑衣老人面色一沉,怒声道:“老夫人,小老儿虽只是地方上一名里正,但不能任你侮辱。”
“金龙圣母”双眼一瞪,厉芒暴射,一字一句地道:“想活就别开口!”
黑衣老人被“金龙圣母”的威势所慑,无可奈何的道:“好,搜吧!”
“黑美人”陈小蕙在黑衣老人身上仔细搜查了一遍,噘着嘴退开,显然一无所获。“金龙圣母”坐了回去,一挥手道:“你可以离开了,告诉你侄女,我们这笔交易总要做成,要她再开条件,老身在栈中相候,特别对她说,并非我方不守信,金子被人调了包,这是意外。”
黑衣老人双手一拱,道:“小老儿一定把话带到。”说完,转身出门,与店小二扬长而去。
“黑美人”愤愤地道:“圣母娘,为什么不把那老的留下,要对方出面谈判?”
“金龙圣母”摇头道:“这老儿只是被利用的工具,留下他无用处,惹动官府,反而麻烦,小蕙,你去跟踪,但切记打草惊蛇,如有发现,马上回报……”
“是!”陈小蕙应了一声,出门越房而去。
“金龙圣母”坐在桌边发愣,望着那一匣铅块,啼笑皆非,这筋斗栽得不轻。
上官智心念一转,悄然下树,照样越屋而去。到僻静处跃下实地,然后疾转到栈前正街,远远只见“黑美人”在人丛中闪烁而行,当下保持一段适当距离,遥遥尾蹑,这叫螳螂捕蝉,黄雀飞在后。
直蹑到城跟脚,那姓金的里正进入一间矮屋去了,屋子不大,是个小小的三合院,“黑美人”如轻烟般掠上屋面,伏伺了片刻,然后落入院中,上官智从侧方上了屋,伏在屋脊之后,只见“黑美人”轻轻地潜伏在院角对正屋的花架下。
只听姓金的里正在房内道:“嗨!这笔外快是落空了,睡觉了!”不久,房内灭了灯火,再无动静。
上官智暗忖:“跟了来是白费,以稣玉娘的狡狯,当然料到这儿会被盯踪,她决不会露行迹的,所谓的什么远房侄女,看来也是句瞎话,现在问题更严重了,如何阻止对方再交易呢?”
“黑美人”呆了一阵,觉得宁伺下去没意思,弹身离开,上官智也尾随离开,不久,回到客栈,“黑美人”迳到上官智所住的小院中,见没灯火,口里微“噫!”了一声,上前在窗上敲击了数下,出声道;“上官哥,你安歇了么?”见没反应,一跺脚道:“怎么还不来?”飞身跃过短墙,回到她自己那边。
上官智又上了古榕,只见“金龙圣母”仍坐在明间里没动。
“黑美人”进入明间,气呼呼地道:“白跑一趟,那老儿回去便睡了。”
“金龙圣母”好半天才开口道:“小蕙,我们明天离开,这档子事由他们自己去办吧,我们得尽力追查杀害真君的凶手……”
“黑美人”期期地道:“圣母娘,这千两黄金的事如何交代?”
“金龙圣母”击了一下桌面,道:“总不成要我赔偿,以后再说吧,现在你出城把此地发生的事向仙翁说明。”
“黑美人”似乎不情愿,但又不敢不应的样子,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出房上屋离去,上官智精神为之一振,心想,今夜定可揭开“梦里仙翁”之谜,“梦里仙翁”杀害了法号的“悟禅”、“铁面奇人”范江,而范江又系昔年参与策谋摧毁“乾坤教”的首要人物之一,这笔帐得要“梦里仙翁”偿付。
以“梦里仙翁”这等人物,尚且被利用听令,那“乾坤教’复辟的首脑,不言可喻定是个相当可怕的人物。
心念之间,再次尾随“黑美人”之后。
时近三更,街上行人寥落,灯火阑珊,除了几家大酒楼仍传出猜枚豁拳,轻弦歌声外,其余夜市多半已收歇。
“黑美人”窜房越脊,一溜烟般往城外掠去。
不久,出了城,来到旷野中一片荒林里,林中一溪如带,蜿蜒着穿林而过,一条红木板桥,横跨溪上,通向一间小庙,看外表,似是土地祠之类。
“黑美人”来到桥头,停住身形,口里发出一长两短三声胡哨。
胡哨声响过之后,许久没有动静,“黑美人”自言自语地说了―声:“奇怪,怎么回事?”说完,又发出胡哨,比方才的更尖锐,在这静夜之中,两三里内可闻,但仍然毫无任何反应。“黑美人”弹身越过红木板桥,扑向小庙……
上官智心念一转,从侧方飞渡小溪,绕到了庙后,目光扫处,不由心头大震,只见庙后空地上,两条人影对峙,一个是素衣鸠杖的老妪,她,赫然正是“百宝仙婆”,另一个是黄衣秃顶的老者,须眉俱白,看年纪不在“百宝仙婆”之下。
“百宝仙婆”会在此地现身,的确令人感到意外。
这秃顶老者是谁,难道是“黑美人”要找的“梦里仙翁”么?
空地另一端的树下暗处,人影一闪,上官智知道那是“黑美人”来了,忙缩身树后,静观反应。
“百宝仙婆”冷峻的开口道:“杜若冰,找到你可真不容易,今夜非作个了断不可。”
上官智一听杜若冰三个字,心头又是一震,原来这老人是“武盟”新任“七老堂”的首席长老“蓬岛仙翁”,“梦里仙翁”与“蓬岛仙翁”是同一个人么?那就未免太可怕了……
只听“蓬岛仙翁”打了个哈哈道:“大姐,您怎不听小弟的解释,小弟发誓……”
“百宝仙婆”一顿鸠头拐杖,冷笑一声,打断了对方的话道:“杜若冰,少来这一套,你的誓言与放屁差不多。”
“蓬岛仙翁”双手一摊,苦笑着道:“我们都已是行将就木的人了,您还是那份脾气,分毫末改,小弟是奉盟主密令追缉助纣为虐的‘梦里仙翁’,大姐这一岔,被他脱了身,小弟身为‘武盟’首老,把事办砸了,如何回去交差?”
上官智松了一口气,暗忖:“原来他是为了‘梦里仙翁’而来,怪不得‘黑美人’连发两次暗号没有反应……”
“百宝仙婆”冷冷一哼,道:“废话少说,今明我们两人之中,只容一人离开此地。”
“蓬岛仙翁”白眉一紧,道:“大姐,您不能硬把这桩事栽在小弟我的头上?”
“你不敢承认?”
“大姐,您要我承认什么?事情根本不是我做……”
“住口,你还要耍赖,干脆告诉你,‘东海逆天客’没有死。”
“蓬岛仙翁”双目电张,惊震地向后退了一个大步,粟声道:“什么,他……仍在世间?”
“百宝仙婆”寒声道:“你想不到吧?很吃惊吧?你以卑鄙诡计暗算他,废了他的功力,可惜你那‘断魂一指’,没使他断魂,被‘鬼牌’挡住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蓬岛仙翁”却冷静下来了,沉声道:“大姐,这事小弟的确想不到,但并不吃惊,刀剑无眼,拳脚无情,既然出了手,当然非死即伤,如果换了小弟受伤或送命,大姐是否会……”
“百宝仙婆”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杜若冰,你的脸皮子越老越厚,亏你说的出口,不管当年你的动机是什么,你不是面对‘东海逆天客’,凭真功实力决生死胜负,却出之以不齿于武林同道的下流手段暗箭伤人,哼!……我以为你这辈子不敢再出头了,想不到还占上了‘武盟’首老之位,姓杜的,你必须要对你的鄙行付出代价。”
“蓬岛仙翁”嘿嘿一笑道:“大姐,岂不闻斗智为先,斗力次之,何必定要说得那么难听呢?”
“百宝仙婆”呸了一声道:“斗智二字何解?狐鼠之行,也谓之斗智,只有你这等人才说得出口。”说到这里,突地面朝“黑美人”隐身之处大声喝问道:“什么人,给老身滚出来?”
“黑美人”闻声急朝林深处遁去。
“百宝仙婆”扬声大叫道:“穷酸,看住人别让溜了!”话声未落,人影已杳。
上官智不禁心中一动,她口中的穷酸是谁?忽地又想到她此去追“黑美人”,“黑美人”说什么也不是她的对手,自己欠了“黑美人”的人情,不能袖手,该去设法阻止才对。
“蓬岛仙翁”身形方一转,一个声音道:“老小子,你真的要开溜,要不要鼻子?”随着话声,一个青衣蒙面人悠然自林中出现。
上官智一看,精神为之一振,现身的竟然是“不老书生”,怪不得“百宝仙婆”称他做穷酸,是“不老书生”的至交,不幸死于“梦里仙翁”之手,他定是追踪“梦里仙翁”而来……
“蓬岛仙翁”窒了一窒,勉强打了个哈哈,道:“原来是名满中原武林的‘不老书生’侠驾光临,久仰久仰!”
“不老书生”淡淡地道:“好说,徒有虚名罢了。”
“蓬岛仙翁”沉声道:“老夫与‘百宝仙婆’之间,系届私人感情纠纷,阁下似不宜插手……”
“不老书生”还是那淡淡的口吻道:“受人之托,忠人之呈,本人只是受托留驾,辞仙婆回来,便没本人的事了,至于双方是什么纠纷,却不于本人的事,本人也不会淌这浑水。”
这几句话听来很平淡,但却极够份量。
“蓬岛仙翁”声音一冷,道:“老夫不是怕她,而是看在当年交往的情份上不愿和她斗,彼此都老了,犯不着拚命,误会总有澄清之日……”
“不老书生”摇了摇手道:“本人说过不过问阁下与仙婆之间的事,有话留着对她说吧!”
“蓬岛仙翁”冷哼了一声道:“阁下能留得住老夫么?”
“不老书生”悠闲地道:“阁下何妨试试看?”
“蓬岛仙翁”身形一弹,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朝上官智藏身的方向射来,“不老书生”却站在原地不动。
上官智不逞多想,双掌一扬,照定“蓬岛仙翁”闪射而来的身形猛然劈出,这一击,他用上了十成功力,劲道之强,有如裂岸惊涛,“莲岛仙翁”做梦也想不到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在心理上毫无防范的情况下,被震得倒旋回空场之中。
“不老书生”好整以暇地道:“如何?”听口气,他是早已知道上官智藏身在那方位了。
“蓬岛仙翁”可就打从心眼里震惊了,两次图逃不成,筋斗栽得不小,但他不能不顾名头身份,当下故作从容地道:“你们人来得不少?”
上官智从暗影中走到场子边的明处,接上口道;“适逢其会而已!”
“蓬岛仙翁”吹胡瞪眼地道:“想不到是你小子?”
上官智冷冷地道:“我们似乎没见过面……”
“蓬岛仙翁”怒声道:“上官智,你在‘武盟’的案子还未算了,老夫随时可下令抓你回去受审。”
上官智一披嘴道:“凶手杀人留记,证据昭然,似乎扯不到在下的身上,今夜城中便有‘乾坤教’的高手在活动,‘武盟’方面不采取行动,是故意纵容包庇,抑是力有不逮?”
“蓬岛仙翁”嘿嘿一声冷笑道:“你小子没资格过问‘武盟’的事。”
就在此刻,一声尖叫遥遥传了过来,听声音发自“黑美人”之口,上官智暗道一声:“不好!”身形一晃,循声掠了去。
距现场约莫十丈外的林中,“黑美人”背靠树身而立,口角挂着两缕鲜血,“百宝仙婆”站在她的当面,只听“百宝仙婆”冷沉地道:“老身本不愿杀人,但你窃听了老身的秘密,你身为江湖人,应该知道这是犯大忌的事……”说着,扬起了左手。
上官智正好赶到,大叫一声。
“老前辈手下留情!”声落,人已到了两人跟前。
“黑美人”激动地唤了一声:“上官哥!”
“百宝仙婆”一转头,似乎极感意外地道:“怎么你也来了,你认识她?”
上官智躬身应道:“是的,请老前辈放了她吧!”
“你为何替她求情?”
“因为……晚辈欠这位姑娘的人情。”
“好吧,看在你份上老身放过她,要她立即离开此地。”说完,转身离去。
上官智上前两步道:“小蕙,伤得重么?”
“黑美人”娇躯晃了晃,道:“不轻,但死不了!”
上官智搓了搓手,道:“还能行动么?”
“黑美人”轻轻呻吟了一声,道:“上官哥,你送我回去,好么?”
上官智一方面惦记着“百宝仙婆”那边的事,一方面也怕被缠住,脱口便道;“小蕙,不成,我还有事!”
“黑美人”嘟起小嘴道:“原来你根本就不爱我,一点都不关心我,怪不得在店里你避不见我的面……”
上官智无可奈何地苦苦一笑道:“小蕙,我不是说过我来灵宝是办事的吗?这么着,你忍着慢慢离开此地,到溪那边歇着,等我办完事,再来送你回店。”
“黑美人”低头想了想,道:“你不骗我么?”
“我干吗要骗你?”
“你要办什么事?”
“有些私事要与刚才那位老婆婆商量。”
“好,你去吧,我不能等你,我得赶回去向圣母娘禀报,在店里等你吧!”
上官智心里明白她并非伤重到不能行动,目的只是要自己送她回店而已,这当然不能说破,当下故表关切地道;“小蕙,你真的能走?”
“黑美人”噘着嘴道:“不能走也得走,那有什么办法!”
上官智吁了一口气,道:“好,你现在就走吧,如果走不动,在半路等我,哦!对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黑美人”期期地道:“回店来再告诉你!”蹒跚移步而去,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上官智!别忘了我在等你。”
上官智扬了扬手,道:“我不会忘记的!”
目送“黑美人”走远了,这才急急奔回庙后空场,到了现场一看,不由惊得呆了,只见“百宝仙婆”跌坐场中央,像是受了伤的样子,“不老书生”与“蓬岛仙翁”却失去了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只这么一忽儿便发生了这大的变化?
看来“蓬岛仙翁”是走脱了,以“不老书生”与“百宝仙婆”之能,难道竟阻止不了一个“蓬岛仙翁”?
上官智一个箭步,到了“百宝仙婆”身前,急声道:“老前辈,怎么回事?”
“百宝仙婆”愤然道:“老身早该下杀手的,一着失误,被那老匹夫遁走了!”
“老前辈受了伤?”
“伤势倒无大碍……”
“‘不老书生’前辈呢?”
“追那老匹夫去了!”
“晚辈可有什么效劳之处?”
“不必,你且说说来灵宝的原因?”
于是,上官智把来灵宝的事前后说了一遍。
“百宝仙婆”矍然而惊道:“侥天之幸,对方的名单交易没有成功,这是件大事,你必须追查到底,老身与那穷酸也参与行动,务要找到稣玉娘那婆娘,不管用什么手段,非逼她交出名单副本不可,对了,你方才提到‘浮尘子’你确知他没遇害?”
上官智沉吟道:“依晚辈看来,他确实没遇害,借机会永远埋名了。”
“百宝仙婆”站起身来,道:“你走吧,稣玉娘既约对方在灵宝交易,她必在附近不远,立即采取行动。”
上官智心念一转,道:“晚辈有句话横在心头已久,不知当不当……”
“百宝仙婆”一听话头,已知其意,立即接口道:“你还是念念不忘‘鬼牌’的事,老身索性告诉你吧!”顿了一顿之后,接着又道:“那是数十年的事了,实在不堪重提,老身与‘东海逆天客’、‘蓬岛仙翁’三人,是道义之交彼此以姐弟相称,那时杜若冰不叫‘篷岛仙翁’,是叫‘蓬岛奇侠’,老身叫‘百宝仙娥’,三人交情不恶,但男女相处久了,情感上便会发生变化……”
上官智点了点头,他插不上口。
“百宝仙婆”抬头望着夜空,似已沉浸在往事中,徐徐地又道:“老身与‘东海逆天客’性格上比较合得来,态度显明之后,杜若冰也就知难而退,但三人的交往没改变,正当老身与‘东海逆天客’即将议及终身大事之际,江湖突然传出谰言,说老身行为不检,说的凿凿可凭……”
上官智脱口道:“定是姓杜的蓄意造谣破坏?”
“百宝仙婆”幽幽地道:“谁说不是,但这是后来才知道的,一切都嫌晚了!”
“适才听老前辈指斥是他谋害了‘东海逆天客’?”
“不错!”停了片刻,又道:“当年老身个性极强,谣言传出,也不愿解释,一怒绝君而去,目的是追查谣言的来源,当然不会有着落,‘东海逆天客’不找我,我也不找他,岁月无情,青春消逝,直到他遇害不久之后,真相才告大自,他派人来找老身,要老身为他报仇,杀此不义之徒,事实大概便是如此。”
话说完了,她仍然望着天,上官智发现她的老脸上,挂了两行清泪,格于辈份,他有话也不能说,恭施了一礼,道:“晚辈先行一步了!”说完,转身离开,心里大是感慨,世间最难抛躲的,便是一个“情”字,像她这等年岁了,依然无法从心头抹去这伤心的影子。
一路奔去,不见“黑美人”的影子,想来她早已返店了。
晨光熹徽,路上已见早行的人。
正行之间,一男一女,两条人影迎面而来,上官智目光扫处,不由大喜过望,来的赫然是许天心与汪青凤二人,两人也已发现了上官智,脚步一紧,迎上前来,上官智遥遥一抱拳道;“许兄,汪姑娘,幸会啊!”
许天心大声道:“上官兄,想不到在此碰面,太好了!”
三人站到路边,只见汪青凤额眉深锁,粉额紧蹙,比数天前消瘦了许多。
上官智先不谈名单的事,笑向许天心:“许兄是与令师一道来的么?”
许天心愕然道:“什么,家师他老人家也到了灵宝?”
上官智把昨夜的事说了一遍,从名单交换不成,追踪“黑美人”,说到巧遇“百宝仙婆”与“不老书生”。
许天心“哦!”了一声,道:“小弟与凤妹一直在一道,没分过手,不知家师也来到此地。”
上官智这才把话转入正题,尽量的把声音放得和缓:“汪姑娘见到令堂了么?”
汪青凤幽凄地道:“我娘避不见面!”
上官智剑眉微微一紧,道:“城里有位姓金的里正,姑娘认识么?”
“那是我外叔公!”
“哦!他本人也是如此说的,他应该知道令堂的行止!”
“是的,他说了,我们没找到。”
许天心插口道:“幸亏黄金被调了包,不然后果不堪收拾了……”
上官智“嗨!”了一声道:“不掉包反而好,交易一成,我便出手,事情早解决了。”
许天心道:“从‘金龙圣母’身边把千两黄金窃走,换以铅块,这掉包者的身手实在惊人,据小弟判断,决非见财起意,如果目的是为了金子,偷走便成了,不必换以铅块,上官兄认为是何许人玩的手法?”
上官智想了想,期期地道:“小弟认为极可能是‘倾城花无影’伍筱芳的杰作。”
许天心点了点头,道:“嗯!除了她父女,江湖中无人有这份能耐,对方如此做的目的何在呢?”
上官智明知伍筱芳对自己情深一往,表面上虽然决裂了,但内心仍是不变的,她是有意在暗中相助,可是这话不能说出口,当下摇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话锋一顿,又道:“名单副本不到手,问题仍然严重,阻止得了一次,阻止不了二次,汪姑娘,能设法找到令堂么?”
许天心接过话道:“我们一早出城,便是为了这个,凤妹知道一个地方,很可能会找到……”
上官智精神一振,道:“好,事不宜迟,越快行越好!”说着,转向汪青凤道:“汪姑娘,在下可以同行么?”
汪青凤先望了许天心一眼,才颔首道:“好吧,但到了地头,少侠最好先别露面。”
上官智点头道:“可以,一切都依汪姑娘的吩咐!”
许天心道:“如此我们就走吧!”
三人弹起身形,由汪青凤领头,朝西北奔去。
不久,旭日东升,万丈霞光,照得原野一片瑰丽,距灵宝约莫已有十来里,远远现出了一所庄院,汪青凤止步道:“到了,两位请在此地相候,我入庄去看看。”
上官智望了那庄院一眼,道:“这是什么地方?”
汪青凤道;“这是我外公家,家母可能在这里。”
上官智一摆手道:“如此姑娘请便。”
汪青凤疾步朝那所庄院奔去,不久,便消失在绕庄的林木中了。
许天心手指路边一株亭亭如盖的大树道:“我们到树荫下坐着等吧!”
上官智默然点了点头,两入移步到树下,倚着树身坐了下去。
就在此刻,只见来道之上尘头大起,一黑一白两骑骏马疾驰而至,白马上骑的是个青衣书生,黑马上乘的却穿的是白衫,黑白相映,十分显目。
只眨眼工夫,便临切近,上官智一看马上人,登时俊面大变,情绪也告大大地激动起来,来的,竟然是“武盟”铁卫士统领,自称“白衣圣剑”的童晓光,与易钗而弁的“倾城花无影”伍筱芳。
马嘶声中,两骑在树荫下勒住了。
许天心可不曾注意到上官智脸上的神情,悄声道:“上官兄,那青衣书生长得好俊,如果是个女的,必定令人倾倒……”
上官智“唔!”了一声,恨不能立刻离开这里,他耳边又响起了伍筱芳在山中所说的话:“……我会嫁给他的……”想不到她与他真的走在了一道。上官智把头转向别处,一颗心跳得非常厉害。
她俩怎走这条路来呢?是有意抑无意?
只听伍筱芳逼着嗓子,学着男人的音调道:“表哥,这地方不错,下马歇会儿吧?”
童晓光表现得十分依顺地道:“好哇!歇就歇吧!”
两人下了马,把马缰往树根须枝上扣牢,童晓光一眼发现了上官智,脸色为之一变,下意识地把目光扫向伍筱芳,但她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像是根本就没看到昔日情人,这使童晓光大感困惑,他素知这位表妹慧黠任性,心里疑惑却不敢问。
伍筱芳手指上官智正面一块石头道:“我们坐那边吧!”
两人傍着坐下,状颇亲切。
上官智心里如倒翻了五味瓶,不知是酸是苦是咸还是辣。
他的心头只有李静兰,他不能辜负她,所以才狠心拒绝了伍筱芳的爱,照理,伍筱芳她喜爱于谁,都与他无关,但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动物,分明是自己不能接受的东西,一旦被别人得到,又觉得不甘心了。
这有两层原因,一个是她太美,堪称绝代尤物,人之好色是天性,另一个原因是他并非不爱她,而是不能爱她,不见面倒好,这一朝见面,便不能自制了。
双方相对而坐,他不能再把头扭向别处,目光一抬,正好接上了伍筱芳的目光,四目交投,他从心底里感到一阵寒冷。
伍筱芳“噫!”了一声道:“这位明友好生厮熟,在那里见过……”说着,做出深思的样子。
上官智啼笑皆非,恨不能有个地洞钻了下去。
童晓光是何等机伶的人物,立知表妹的意思,惊“啊!”了一声,起身长揖道:“上官兄,真是幸会!”
上官智按住狂乱的心情,冷眼一扫对方,道:“原来是童统领,真是幸会,童兄是春风得意啊!”
弦外之音,童晓光当然听得出来,口头上他自不愿输与上官智,淡淡一笑道:“上官兄难道有什么失意不成?”
伍筱芳若无其事地道:“表哥,怎不替我引介引介,也好认识个朋友?”
上官智怒视了她一眼,虎地站起身来,朝许天心道:“许兄,我们上路吧?”
许天心看出事情大有蹊跷,一时答不上话来。
伍筱芳悠悠起身,道:“在下想起来了,阁下是‘武盟’上一任铁卫士统领上官少侠,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只是无缘识荆,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说着,深深一揖,又道:“小弟萧方,江湖无名小卒,上官兄肯下交么?”
上官智心意一转,突地改容打了个哈哈道:“原来是萧兄,失敬,小弟无才,为‘武盟’所弃,看兄台如临风玉树,顽石岂堪配明珠,实在不敢高攀。”
伍筱芳脸色微微一沉,道:“曾听人说,上官兄恃才傲物,目空四海,先还以为是讹传,今日看来……”说至这里,突地刹住话尾,转向许天心道:“这位仁兄……”
许天心只好立身道:“在下姓许,草字天心!”
伍筱芳展颜一笑道:“哦!许兄!观兄台的谈吐风仪,定是书香门第之后!”
许天心不由暗吃一惊,这“书香门第”四个字,分明是指出他是“不老书生”的传人,当下也不甘示弱地道:“萧兄想是具有佛家所谓的夙根慧眼,竟能看得出人的出身门第?”
伍筱芳澈澈一晒,道;“好说,胡乱一猜而已,不过,小弟倒是略谙风鉴之学……”
许天心剑眉一挑道:“啊!那倒要请教了?”
伍筱芳反把目光从许天心面上扫到上官智面上,煞有允事地,道:“看两位的气色,利东南不利西北,此行可能不利,然否?”
许天心不由心头一动,这姓萧的美书生真的令人莫测高深。
上官智忍不住开口道:“在下也略识此道,看仁兄的气色,主财运当头,想来已应过了?”这话是暗指千两黄金被调包的事。
伍筱芳面色微微一变,突地鼓掌道:“妙算,妙算,佩服,佩服,想不到上官兄也是此道中人!”
许天心愕然望了望上官智一眼,可猜不透他这话是真是假。
上官智又转向童晓光道:“统领印堂晦暗,主凶,行动要小心些!”
他说这话的意思,是指童晓光残杀了“赤发真君”,如果被“金龙圣母”查出来,“乾坤教”决不会放走他,但童晓光却错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伍筱芳移爱自己,上官智捻酸吃醋,出言警告,当下一披嘴道:“身为武士,刀头舔血,剑下打滚,区区不相信这个。”
伍筱芳深深望了上官智一眼,冷冷地道:“上官兄胸罗玄机,出语令人莫测高深。”
上官智一哂道:“童统领心下十分明白的!”
童晓光阴阴一笑道:“区区一向好强,恩怨最是分明,决不对任何人示弱。”
上官智把头连点,道:“很好,但愿是如此!”
伍筱芳眉毛一扬,道:“时下一般同道,很少能分清玉石的,放眼俱是不识好歹之徒,可叹亦可悲!”
语中带刺,上官智何尝听不出来,但他不想与她真锋相对,淡淡地道:“萧兄话是不错,不过天下事往往有不得已而为之者,所谓不识好歹,有时是各有苦衷,情非得已,萧兄通达人,当知这一层道理。”
伍筱芳似乎忘了现在的身份,又使出女人的小性子,气呼呼地道:“我就是不懂这道理!”
上官智苦苦一笑道:“天下最苦的事,莫过于不被人所谅,嗨!在下失言了!”
这些对话,似乎牛头不对马嘴,局外人的许天心,当然听不出所以然来,只有错愕的份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根本插不上口。
童晓光心里大不自在,他听得出伍筱芳对上官智并未死心,故意干咳了一声道:“表弟,既然高攀不上便算了,何必自贬身份,我们上路吧,愚兄还得赶着去向姑父他老人家请示佳期哩!”
伍筱芳狠狠瞪了上官智一眼,冷极地笑了一声,道:“孤芳自赏,自命不凡,有一天必食其果!”说完,解了马匹,上马飞驰而去。
童晓光朝上官智意味深长地一笑,也不作别,急急跟着上马而去。
上官智望着远去的尘头,长长叹了一口气,心头像是失落了什么。
许天心“嗨!”了一声道:“上官兄,这是怎么回事,小弟完全被搅糊涂了?”
上官智不经心地应道:“小弟我也糊涂了!”
许天心当然不满意这答复,但人家不愿说,自己也不便追问,只好闭上了口。
上官智觉得自己的态度近于失礼,歉然一笑道:“许兄,小弟此刻心很乱,以后再为详告,请恕失礼!”
许天心突地指庄院方向道:“来了!”
上官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少女的身影,蹒跚向这边移来,行动十分迟缓,不由惊声道:“许兄,汪姑娘的情况似乎不对?”
许天心固然关心名单的事,但汪青凤是他的红粉知己,他关切她的比重不亚于名单,在某种情况下,也许犹有过之,一见汪青凤那等情状,二话不说,弹身便奔了过去,在他还未到底之前,汪青凤业已栽倒在地。
上官智心头大震,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
许天心抱起汪青凤,往回奔来。
到了临近,上官智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前,急急问道:“汪姑娘怎样了?”
许天心惶急地道;“受了伤,不轻!”
上官智一看,只见汪青凤粉腮苍白,气息奄奄,口角还有血迹。
许天心托着汪青凤,似失去了平日的机智,不知所措地道:“这该怎么办?”
上官智略一思索道:“我看我们先离开这里,寻个僻静些的地方,现检查她的伤势,别的以后再说。”
许天心点了点头,转目看了看四周形势,然后弹身朝不远处的一座林子奔去,上官智回头看庄院中没人跟出来,也随着奔去,不久,到了林中,许天心拣了个干净的地方,把汪青凤平平放下。
汪青凤缓缓睁开眼来,望了两人一眼,声细如蚊地道:“对不起,我……没把事办好!”
上官智心头一沉,忙道:“汪姑娘,先不谈事情,疗伤要紧,你伤在何处?”
汪青凤费力地道;“不必了,我……活下去没什么意思……”
上官智皱了皱眉道:“许兄,看来是内伤,你先检查一下,小弟到林边守望,带有伤药么?”
许天心点了点头。
上官智移身到了林边,心中着实费解,汪青凤说这里是她外公家,是什么人把她打成这样?她才方说没把事办好,听口气她已见到了她母亲……
奇怪的是庄院中一直不见有人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约莫两刻光景,许天心的声音传了过来:“上官兄,请转回!”
上官智快步走了过去,只见汪青凤半坐着靠在树身上,眼角噙了两粒晶莹的泪珠,看来伤势已无大碍。
汪青凤不待上官智发问,已先开口道:“我已经见到了我娘,任我怎么劝说,她就是不肯交出名单副本,这事我外公并不知道,我母女是在庄门密谈的……”
上官智尽量抑制住激动的情绪,和声道:“姑娘是怎么受伤的?”
汪青凤含在眼角的泪珠,终于滚落粉腮,凄凉地道:“最后,也许是我的话说得太过激烈了些,我娘出手打我一掌,并且声言从今斩断母女之情,我……当时只求一死,所以散功承受一掌,才……伤得这么重!”
上官智吁了一口气道:“汪姑娘,事情可以慢慢地来设法,令堂呢?”
汪青凤垂下眼帘道:“她走了!”
“走了?”上官智脱口说了一句,便怔住了,稣玉娘这一走,又到何处去找她呢?从这情势看来,她是决不肯松手的了,这便如何是好?心念之中,又道:“汪姑娘,令堂还说了什么没有?”
汪青凤咬着牙道:“她说……我爹不能白死!”
上官智呼吸为之一窒,她父亲汪沛,是弑师逆徒,死有余辜,何况他的死是自作孽,害人不成反害已,并非死在别人手下,她母亲稣玉娘的行为,可以说是乖张绝伦,但这些话如果对汪青凤说出来,除了戳伤她的心,别无用处,她是个明大义的女子,当下强忍了一口气道:“汪姑娘,非常感激你的协助,在下想问一句,令堂可能会去哪里?”
汪青凤摇头道:“我再也想不出她能去哪里了!”
“你确知令堂已离开庄院?”
“我见她走的!”
“朝那个方向?”
“北边!”
上官智心想:“如果她存心要借‘乾坤教’人之手泄忿,便不会出涵谷关,由北转东的成份比较大,如快马追赶,还来得及。”
心念之中,面向许天心道:“许兄,你好好照料汪姑娘,小弟先走一步!”说完,朝两人拱拱手,弹身出林,迳奔灵宝。
回到城中,已是近午时份,到了灵宝大客栈门首,陡地想起了“黑美人”陈小蕙,脚步不由趑趄不前,碰上了她,又将缠夹不清,就在此刻,小二迎上前来,道:“公子,您回来了,那位姑娘好等,在门口望了四五趟!”
上官智心头“咚!”地一跳,口里“唔!”了一声。
小二笑嘻瞎地又道;“那位姑娘临走时,还特别关照小的,要小的禀呈您,她去望山集。”
上官智心头一松,道:“我知道了,小二哥,先开一客酒饭到房里,马匹上料,我吃完要赶路!”
小二哈了哈腰,恭应道:“是,小的这就去办!”
上官智突地想到“武盟”首老“蓬岛仙翁”杜若冰也投在栈中,忙道:“小二哥,还有件事问你……”
“公子请吩咐。”
“有位秃顶老者,带着几名手下,投在贵栈在之中……”
“哦!那位老人家么,一大早便离开了。”
“好,没事了,你去吧!”
上官智进栈回到房中,不一会,小二送来了酒饭,吃喝之间,不期地又想起了“倾城花无影”伍筱芳,一想到她,便觉得心烦意乱,明明两人不能结合,只是一段供作追忆的不了情,但总是不能自己,由她,他又想到了险作同命鸳鸯的李静兰,想起了李静兰,伍筱芳的影子便被斥了。
李静兰处身在“乾坤教”秘舵之中,由于自己拒绝而离去,将受到什么佯的待遇?
这一段情,将来又是如何了局?
想着想着,不由英雄气短起来,不自禁地长叹出声。
酒饭之后,立即束装上道,追查稣玉娘下落是大事,虽然这行动有如大海捞针,但却不能不做。
奔了一程,来到通向望山集的岔道,上官智想起“黑美人”栈内的留言,不必说,她师徒到望山集是查究“赤发真君”的死因。
当然,他避之唯恐不暇,岂会去自找麻烦,一抖缰,顺大道驰去。
正行之间,忽听道旁林中,传出一声女子的尖叫:“救命呀!”
上官智心中一动,暗忖:“还是办自己的正事要紧,少理这些岔事。”奔出了数丈,他又勒住了马,见溺不拯,殊非侠义之道:“既然碰上了,如果不理,问心难安,何况呼救的是女子?”心念数转之后,他终于拨转马头。
“救命呀!”又是一声尖叫传来。
上官智再不犹豫了,一抖缰,冲入林中,只见一名村姑打扮的少女,被两个蒙面人左右逼住,登时杀机冲顶,一跃下马。
蒙面人之一嘿嘿一笑道:“小妹子,别穷嚷嚷,跟爷俩快活一番,你又不损失什么。”
另一个道:“妞儿,包管你欲仙欲死,其乐无穷。”
那村姑面无人色,簌簌抖个不住。
上官智拴好了马匹,正待扑去……
“嗤!”一样东西电射而至,掉在身前,上官智暗吃一惊,转目四扫,却不见人影,拣起那东西一看,赫然是一张纸包着一个小石头,打开一看,纸上还有字迹,上面写得是:“少管闲事,速离为上!”
上官智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人传柬示警,看字迹,是匆匆用眉笔写就的,不用说,传柬的是女人了,是谁呢?这就奇怪了,同样是女人,不但袖手,还要别人勿管闲事……
大白天,飞石传柬而不现行,这女的身手相当惊人。
两个蒙面人业已分别抓住那村姑娘的手,往林深处拖,那村姑娘死命的挣扎,口里狂叫“救命!”不休。
上官智可按捺不住了,管它什么传柬示警,闪电扑了过去,口里大喝一声:“放手!”
两名蒙面人似乎陡吃一惊,双双松手弹开,长剑出鞘,上官智如飞絮般的落在那村姑与蒙面人之间,两蒙人再退数步,其中之一狞声道:“朋友可知道上的规矩,光棍不挡人路?”
上官智冷冰冰地道:“我知道一个规矩,见败类不杀三分罪!”
两蒙面人齐齐狞笑了一声,一个道:“朋友口气不小,看你细皮白肉……”
另一个打断了话声道:“别扫了兴致,打发了算了,还讲个什么劲!”
上官智这才注意到两个蒙面人的眼神精光闪闪,芒焰带青,分明是内家高手,而且音调苍劲,年纪当在中年以上,似乎不应在这荒野企图非礼村姑……
那村姑紧紧靠在上官智身后,口里呜咽出声。
蒙面人之一突地退了开去,道:“交给你吧,用不着二对一!”
另一个抖了抖手中剑,哈哈一声怪笑道:“哥儿,你既然佩着剑,必练有几招江湖把式,拔剑吧,否则阎老五在帐上不记你是个武士,岂不遗憾。”
上官智气冲牛斗,根本不屑答话,“呛!”地拔出剑来,挥了出去。
“锵!”地一声金铁震鸣,蒙面人屹立不动,从容化解了这惊人的一击。
上官智大感意外,他料不到对方会有这高的功力,这一剑他用了七成功力,江湖中一般高手决接不下,估量着对方必应剑而倒,谁知事实大谬不然,现在,他意识到那传柬示警的,并非无因了。
心念之中,把功力运到十成,再次攻了出去。
又是一声震耳的金铁交鸣,那蒙面人被震退了两步,依然分毫无损。
蒙面人哈哈一笑道;“朋友还真的有两下子,不枉大爷拔剑,来,你也接大爷一招!”随剑声出,闪闪寒芒,罩向上官智,奇诡厉辣,令人咋舌。
上官智一咬牙,施出了杀手锏“乾坤一掷”,以攻应攻。
那蒙面人可真滑溜,招式出到一半,突地闪电般弹了开去。
上官智有心要取对方性命,招式不收,跟踪进击,蓦在此刻,只觉背后“命门穴”上重重地挨了一指,连意念都不及转,眼前一黑,便栽了下去。
这一指换了别人,十个也死了。
蒙面人哈哈一声狂笑道:“上官智,你就认了吧!”说着,又飞指连点了上官智数处穴道。上官智全身瘫痪如泥,但心下却十分清楚,恨得牙痒痒的地,只怪自己太疏忽了,江湖经验不够老道,眼睁睁钻入圈套。
那村姑娇笑了一声道:“少侠,你这么健忘,竟认不得我了?”
上官智定睛细看,才认出这村姑赫然是“乾坤教”秘舵中见过的青衣少女留香,不由暗道一声:“完了,这一落在对方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恨、愤、怒,全都没用,只有设法脱身才是上策,于是,他定下心来,运起本门心法,以谋自解穴道。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行了多远,穴道逐一被冲开,但真气却无法凝聚,上官智大感骇然,想来想去,想不出是什么道理?
轿门隙缝的光线由暗淡而消失,轿内漆黑一片,业已入夜了,轿子仍飞奔不停。
上官智由焦灼而绝望,真气始终不能提聚,他试了数遍,穴脉无一阻塞,也不似中毒的迹象,何以真气不聚呢?
轿子终于放了下来,轿门一启,灯光刺目,上官智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才看出眼前是一个大厅,轿子正放在厅门之外,厅内坐了不少人,居中坐的,赫然是“金龙圣母”,座旁侍立的是“黑美人”陈小蕙,面色十分难看。
两厢坐了七八人,两个蒙面人也在其中,上官智认得其中的三人,红石谷内见过的堂主雷苏,姓布的总管,另一个是被李静兰的母亲称作十三哥的“天狗”任幼辉。
“金龙圣母”大喝一声道:“把那小子拖出来!”
轿旁两名黑衣汉子立即伸手入轿……
上官智冷叱一声:“闪开!”
两名汉子陡吃一惊,不期然地缩手后退,厅内众人神色也为之一变。
上官智除了真气不能聚,行动已能自如,起身下轿,昂首入厅,在中央一站,那一份豪气英姿,的确令人心折。
那曾与上官智交手的蒙面人嘿嘿一笑道:“上官智,本座知道你功力不赖,定能自解穴道,可是解不了真气被封的禁制,对么?现在你与普通人无异,乖乖地,免吃苦头!”
上官智咬着牙,目光逐一扫过厅内众人,最后停在“金龙圣母”面上,他故意不看“黑美人”,他怕有损自尊。
“金龙圣母”老脸上的皮肉一阵抽动,沉声道:“上官智,你如果自命是个武士的话,坦白回答本圣母一个问题。”
上官智心头一动,暗忖:“难道她为了‘黑美人’的亲事,而如此小题大做么?”心念之中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瞟向“黑美人”,“黑美人”眉毛紧紧锁在一起,面上的表情十分复杂,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金龙圣母”又开了口,声音冷厉刺耳:“你说,真君是如何被害的?”
上官智闻言一震,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为了“赤发真君”被杀的事,想不到这件公案会落到自己的头上,登时心念疾转:“该不该说出童晓光呢?童晓光杀‘赤发真君’是为了报仇,这公案只自己一人暗中目睹,自己如说了出来,对方必不择手段对付他,而他就要与伍筱芳成亲,一方面得顾及道义,另方面得替伍筱芳着想,算是偿她的情,事实上自己与童晓光无怨无仇,他之仇视自己,完全是为了伍筱芳……”
心念之中,冷冷地道:“芳驾怎会向在下提此问题?”
“金龙圣母”冷笑了一声道:“你与‘不老书生’、‘百宝仙婆’等是一道的人,除了你们,谁也没这能耐!”
上官智道:“芳驾是凭臆测?”
“金龙圣母”厉声道:“你不敢承认么?”
上官智一披嘴道:“笑话,大丈夫敢做敢当,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金龙圣母”重重地哼一声道:“你曾在望山集现身,又跟踪到灵宝,你如何解释?”